殷漾的话里话,就是他们来将军府,关她屁事。
    多日不见,这小子嘴巴还是这么欠,宁姝露出真诚的笑意:嗨,你这话说得,和冬季临城湖一样。
    殷雪儿站在一旁,满头雾水。
    殷漾倒是知道,《凉州地理志》记载,西北冬季的临城湖会进入枯竭期,没有湖水,露出的河床倒是很平整,简单概括成三个字:没水平。
    他刚想开口,可公主府马车的帘子刷的一下,毫不犹豫地掩回去。
    纵然殷漾脑子再灵活,有千般话可以回怼,也只能压着喉头:啧。
    殷雪儿小声问:三哥,你和广德公主,在说什么?
    殷漾:没事。解释起来累。
    这么一会儿,将军府去通报的门房回来了,还带来尉迟序身边的侍卫,白鹤。
    白鹤对他们两辆马车摆摆手,道:将军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请公主殿下、殷公子回吧。
    作者有话说:
    宁姝:怼完拉黑,快乐!
    第105章 宫闱乱二十(贰)
    白鹤明显表示不欢迎, 宁姝没着急从马车下来,依然挑着帘子,便看殷雪儿走上前, 袅袅娉婷, 福身道:白侍卫, 我与兄长是来道谢的。
    殷漾神色不变, 唯腮帮子一动。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鹤放缓神态, 说:殷家礼数足,不过这次事情被牵连, 也相当无辜, 怪只怪临王府下人,其实我家将军也没帮到你们,你们无需这么客气。
    宁姝搁一旁听,感觉白鹤就是想说:可以了, 再登门就不礼貌了。
    不过, 临王府恶仆不是强抢民女么,怎么又和殷家扯上关系的?抢的又不是殷雪儿。
    宁姝正奇怪,只听白鹤说:也请殷三公子切勿因此事, 影响秋闱,在下在此提前恭贺殷三公子金榜题名, 天街夸官。
    殷漾这才开口,客气地回:多谢白侍卫。
    原来, 被牵扯进这件事里的是殷三,当时, 恶仆就是把尉迟序的身份调查成殷漾, 殷家前段时间刚被公主府打劫, 临王府的下人不把殷家放在眼里,才有去府衙碰瓷倒打一耙的事,结果碰瓷错了。
    这是什么倒霉孩子。
    想到殷漾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宁姝就忍不住笑了。
    噗嗤一声,不大不小,在将军府门口宽阔安静,尤其此时,殷雪儿在给殷漾使眼色,双方都没人说话,宁姝的笑声,就都落到大家耳朵里。
    没想到,殷漾这就炸了毛,他转过身,男子神色倨傲,嘴唇下压,也不怕事后麻烦,竟然直接点出来: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
    宁姝眨了眨眼睛,说:我没有意思啊,就是好笑。
    这么直白的承认自己在嘲笑殷漾,就是殷漾读再多圣贤书,也不得不卡壳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殷漾一张俊脸红了白,白了青,还是白鹤说了句二位有什么私事私下解决,这里是将军府门口,他才没再说什么,挥袖上车。
    殷雪儿待宁姝也没有好脸色,假笑都笑不出来,也钻上马车。
    殷府的马车灰溜溜地走了。
    白鹤瞅了一出戏,正满腹八卦想讲给尉迟序听,然而公主府马车还没走,他调整面部神态,又提醒宁姝:殿下,将军身体不适,不想
    宁姝下马车,她随手理袖摆,道:哦,他不想见我,和我要见他,有关系吗?
    白鹤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竟然无所谓主人家么?
    只见这位殿下,神色笃定,道:你要是拦着我,红甲卫也不是吃素的,要不正好让你们将军府的和红甲卫比一比?
    白鹤没忍住,道:殿下,是来看望的,还是来结仇的?
    宁姝做出认真思索的神情,说:你这人也太不会说话,如果你放我进去,那就是看望,如果你非要拦我,那就是红甲卫和你切磋,怎么能说是结仇呢?
    白鹤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她怎么能这么嚣张!
    但她把红甲卫搬出来,他再拦下去,惊动守备和红甲卫一战,多难看啊,三年多了,将军好不容易在朝堂立稳脚跟,此时出现恶性斗殴,就算将军府占理,那些世家大族哪会放过大做文章的机会。
    白鹤冷静了下,道:容我去通报一声。
    宁姝:我都等你这么久了,你还好意思让我等?不如我让红甲卫开路吧。
    不得不咽下心头一口血,白鹤笑得不如不笑,忍辱负重:那么,殿下,请吧。
    宁姝:好耶。
    难怪那么多人沉迷于弄权夺力,难怪莫见雪想要红甲卫,这东西在手上,就是一把刀。
    她丢下四个字:算你识相。随后大摇大摆走进将军府。
    白鹤:
    他不明白,这个嚣张无礼的女人,脑子都是棉絮,肚子都是泔水,没半点真材实料的草包,将军还能这么感兴趣?
    将军府下人太少,白鹤也担引路的职责,但他没有走在前面,只因这个草包,从进入将军府后,就把自己当主人,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白鹤要走上前,她还不肯:走你个大黑脸后面,显得我和你跟班似的。
    白鹤:大黑脸?
    她居然叫他大黑脸,岂有此理!白鹤在将军府被藐视了,他在军营历练,脸能不黑吗,真当谁都是将军那样,晒过后还能恢复?
    再加上,被她拿红甲卫威胁,白鹤越想越气不过。
    他忽而心生一计,袖子一番,手上握着几个石头。
    好哇,那就让她出丑吧,谁让她非要进将军府。
    第一个石子打向宁姝膝盖,却偏了,只因她正好朝前走一步,石头就错过,掉到回廊外。
    宁姝问:你们府里的人怎么这么少?
    白鹤心想意外,胡诌道:将军喜静。
    很快,第二个石子如破风箭,朝宁姝膝盖砸过去,好巧不巧,它又擦过她行走的衣摆,掉到草丛里。
    宁姝环顾四周,又问:你们将军府的守备,一般在哪?我怎么门口都没看到侍卫?
    白鹤狐疑第二个怎么也空了,随便说:我们将军一拳打百人,不用侍卫。
    宁姝:哦~
    白鹤不信了,这回他看得更准,第三个石头丢出去,可当他觉得妥了时,宁姝突然站住脚步,那石头又扑了个空。
    这刁蛮公主眺望不远处的阁楼,说:那个阁楼都荒废了,可惜。
    白鹤:呵呵,不可惜。老是打不中她才可惜!
    第四五个石头从他指尖飞出去时,前面他还会遮掩石头的痕迹,现在他有点失去理智,他就是想看这公主摔跤。
    结果,它们又是出师未捷。
    白鹤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在长安三年,他的功夫都荒废了?
    他难以置信,可是还没等他想清楚,忽然膝盖上一痛,竟是被石头重重砸中麻痹处,单脚瞬间无力,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摔个狗啃屎,饶是如此,他还是单膝跪下,咚的一声,惹得宁姝回过头来。
    白鹤手忙脚乱要爬起来,可被石头砸中的那个膝盖,还麻痹着,使不上劲。
    看起来就像他在行礼。
    宁姝笑得祥和:白侍卫客气了,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
    白鹤:想死。
    他这下完全明白了,是他大意了!
    五个石头都没中,根本不能用巧合解释,相反,他因为意气用事,反而忽略有石头砸过来,让自己出丑。
    这一切,除了是宁姝做的,还有谁?毒妇啊!他还怀疑将军的判断,到头来是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将军诚不欺我!
    白鹤的表情太生动狰狞,宁姝忍着笑,背过身去,让他缓过来,她道:让你们将军多少得娶个正妻,偌大的将军府没一个来打理的,荒废好多地方。
    白鹤揉着膝盖站起身,好半天才回:有劳记挂。
    前院卧房,尉迟序就休息在这。
    按理说,将军府这么大的地方,后院才是真正休息的,不过尉迟序尚无女眷,也懒得让人管大片后院,干脆锁起后院,只留宿前院,下人也住两侧的厢房。
    见宁姝想进卧房,白鹤没什么好提醒的,她以前做过比这出格的事,多得是,进男子卧房,还真不算什么。
    但他怕她打扰尉迟序,打着商量道:殿下就看一眼,确认将军果真病了,就走行不行?
    宁姝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睛,扫了一眼他膝盖。
    白鹤:嘶
    行,当他没说。
    他耷拉着眉眼,先进去找将军,把原委说清楚,所幸将军眉眼间无不愉之色,便引进宁姝。
    宁姝跨进屋内,迎面一股淡淡的药味。
    不知为何,她想起体弱的皇帝,不过她不是狗鼻子,闻不出这两种药味,是不是一样,毕竟,中药的苦味总是相似。
    初秋时节,尉迟序肩上搭着一件薄衫,里头是雪缎里衣,显然没想到她急吼吼闯进来,没来得及把衣裳穿戴整齐。
    他倚靠在床榻上,双腿伸直交叠,大腿上搁着一本书,病气淡化他的唇色,着重描摹他冷峻的眉眼,那双漆瞳如墨,眼白肖似水墨画中的留白,若北地瑟瑟。
    没想到,他是真的生病了,外面都以为他在摆谱。
    他神情淡,语气倒还好:我身子不适,劳烦公主亲自来过来。
    宁姝堆着笑:将军的病,是与临王有关,我是该来看看的。
    尉迟序轻咳一声:本是无关的,但大家都觉得有关,那就是有关。
    他这病,每年节气那一日会犯,譬如此时便因为立秋,用药压下去就行,只是今年,恰巧药用完了,这才惊动皇帝。
    既然大家都觉得与陆维有关,他没必要做好人,还出来解释,陆维纵容恶仆,并不是假的。
    宁姝拉张圆墩坐下,她瞅一眼尉迟序手里的书,《凉州地理志》。
    他本就是西北凉州发家的,看一点凉州的东西也正常。
    尉迟序随手翻着书页,道:若你是为陆维而来,我明日能好,能上朝,你白来一趟了。
    她刚出宫门没多久,消息就传得挺快。宁姝显然不甘心如此,她看了眼白鹤,尉迟序会意,对白鹤摆摆手:你出去吧。
    白鹤:将军
    出去。
    白鹤不得已,只能退出房门,心里还要骂一句毒妇。
    尉迟序合上书,问:有什么事?
    宁姝笑眯眯的,开门见山:将军,你这是什么病啊,我可以治,只要我治好,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尉迟序在朝中三年,对世家各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成习惯了,哪知她索要要求,还能这么直接,居然没转过弯来,反问:什么?
    宁姝便又说:我是说,我包治百病,但你也得给我点报酬。
    尉迟序笑了。
    男人衣裳单薄,胸膛轻轻浮动,好似衣衫下的线条,都微微紧绷起来,散发着一种成熟的气韵。
    宁姝走神了一下,鹰戈的肌肉线条应当也不差。
    他说:沉疴多年,你能怎么治?
    用正常办法是不行,但她有系统啊,商店里【金丹妙药】,就只需要100积分,100积分是她以前通关一个初级副本的奖励,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曾经的萌新,她是钮钴禄姝,100积分□□下去,能换一条线索,换一个人情,不带心疼的。
    她眼神滴溜溜转,夸下海口,道:就是阳痿,也一定能治好。
    尉迟序:
    他抬手捏捏鼻梁,是了,她耍无赖比以前还厉害。
    只是,明知她来者不善,这个要求一定很难办到,尉迟序却挑了下眉头,手指摩挲书本,道:若想我答应,你先给我治疗好。
    宁姝还想和他博弈一下,扯开话题,道:你得先跟我描述你的病情,我不是华佗在世,能一眼看穿你的毛病不成。
    尉迟序:就是华佗在世也不行。
    宁姝:对对对。
    忽的,尉迟序抿了下唇,眉眼些微冷厉,道:所以你确实不是华佗,无法治病。白鹤,送客。
    宁姝:?好家伙,怎么变脸得这么快。
    外头白鹤欸了下,他就等着这声呢,宁姝连忙说到:将军方才不是还要给我个机会试试么?
    尉迟序言简意赅:病急不该乱投医。
    白鹤已经进来,道:殿下,走吧。
    宁姝左看看,右看看,张开怀抱,一下抱住床柱,道:你想让我走,那就把床柱砍下来吧。
    尉迟序:
    白鹤傻眼: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宁姝:讲道理?讲道理有用的话还要红甲卫干嘛?
    白鹤:你!
    两人的争吵,被尉迟序一声闷哼打断。
    白鹤一惊:将军!他顾不得宁姝,连忙出去外面喊小童端药,宁姝也才发现,刚刚尉迟序急着让白鹤送客,应该是察觉自己要突然发病。
    说是发病,倒也不可怖,只看尉迟序眉头紧锁,嘴唇苍白,手紧紧抓着那本凉州地理志,浮起青筋,叫外人一看,也不由觉得身体疼起来。
    他在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白鹤把药端过来,将军府下人少,只来了个小药童,两人想掰开尉迟序的嘴巴,没成。
    宁姝帮不上忙,说:他这个坐着的姿势不好,你们让他躺下来吧。
    白鹤说:不成,将军现在浑身僵硬,碰他会如针扎入骨,不可乱来。
    宁姝哦了声,看他们喂药十口九口都洒在他衣襟了,她打开系统商店,买了【金丹妙药】。
    【金丹妙药】:100积分。客官,我这个药入口即化,无臭无味,除了穷病,样样能治!注:想彻底治疗任意疾病,必须把金丹妙药吃完,才能完全治好,感冒也是哦。
    如果现把药都喂给他,之后他要是不认,宁姝100积分就打水漂,还好药是一小瓶,里面有五颗,注意事项提示了,要把所有药吃完才能彻底治疗,反推过来,只给他吃一颗,正好能缓解症状。
    也能让他知道,她有办法能治这个病。
    宁姝倒出一颗,把白鹤往旁边推,道:我来喂吧,真是看不下去了。
    白鹤还没说什么呢,宁姝抢过药碗,结果还没喂上,手一抖,药碗丢到地上杂碎,小童惊呼,场面要多乱有多乱。
    白鹤要被气死了,看着药倒得满地都是,只能吩咐小童快去倒新的药。
    趁这个时间,宁姝把药塞到尉迟序半开阖的嘴中。
    她想把手指伸出来,忽的,却觉得指腹一疼,居然被咬住了!
    咦。
    她用力收回手指,尉迟序好似察觉她的举动,咬得更厉害。
    宁姝:
    抽、不、出、来。
    一旁白鹤已经发生了,呼道:广德,你干什么?
    宁姝抬头看了下天,无语凝噎:意外。
    尉迟序牙齿梆硬,力气贼大,她不仅抽不出来,还得担心手指头葬送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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