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悬书会怎么回答,牡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挺介意。
    然后就听见他说的是:不需要旁的什么人,我一人,足矣。
    牡丹:
    她完全不敢将掩住脸蛋的手放下。
    倒是白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牡丹大人,那您稍等,我很快就会为二位准备好合适的地方,这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前往打扰。
    白鹤的笑容,牡丹并不想懂。
    牡丹趁他去忙时,瞪着桌上那两盒蛇妖碎丹,心里不禁嘀咕:被什么妖吞了妖力都好,怎么偏偏就是蛇妖呢!
    可事实就是事实,她再怎么碎念,那也无法挽回。
    白鹤替他们准备的地方,似乎就是牡丹以前的居所。
    这屋子和浴房是打通的,浴房有三座池子,皆为活水,冷、温、冰,三种水池样样有,全凭牡丹喜好,想泡哪池泡哪池。
    而这也非普通的池子,就牡丹草草看了几眼,那也看出这里的水池灵气含量,并不比千凌门的灵气来得少。
    牡丹点头:倒是个极佳的修炼之地。
    看完了,往后退时,牡丹没料到符悬书站得离自己那么近,直接一头撞进他怀里。
    符悬书:姑娘当心。
    牡丹头都不敢抬起,心里另外又补充了句:也是个双修的好地方
    符悬书的怀里很令人安心,白鹤已将另外总共三枚的碎丹放在床头──两小一大。
    牡丹愣愣看着木盒摆放的方向,心思飘远,觉得花妖睡的床榻还真大,躺上去滚个好几圈,都还不会摔下的那种。
    符悬书寻着牡丹视线望去,瞧见她在注视的,是摆放蛇妖内丹的位置。
    他顿了下,问她:姑娘要先取哪枚妖丹?
    听到符悬书这么问,牡丹自己也恍惚了下。
    是哦,现在有三枚。
    两枚同样大小,以前在落日谷就一次吸收过两枚的量,这牡丹还是有经验的。
    问题在另外那一瓣
    牡丹对符悬书说出自己内心真正想法:我觉得,大的那枚一吸收完,我人也没了。
    说这话时,她眼神都发直。
    符悬书闻言一怔,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牡丹才好,只好艰涩地对她提出另项建议:那,便从小的开始吧。
    牡丹也正有此意。
    她伸手将那两枚小片的碎丹捧在手上,虽然明知困难,牡丹还是试了下,只想吸收花妖的妖力。
    但,果然还是如牡丹预料的那般,花妖与蛇妖的妖力已密不可分,不管怎么拆,彼此的妖力定会沾染上另外一方的,丝毫分离不了。
    没办法了。
    牡丹只能全都吸收,缠在碎丹上的绯红色妖力浸入她掌心,再由手腕、手臂等,游走蔓延至全身。
    熟悉的炙热感涌上。
    牡丹将吸收来的妖力转换为自身妖力时,绯红色的妖力就有如一道道分流的岩浆,牡丹甚至都还能清楚指出,蛇妖妖力现在流到了自己身体的哪个部分。
    但,牡丹眉头一皱,觉得有几分古怪。
    怎么还没完啊?
    两枚的碎丹妖力,之前她吸收时虽已被炼制成法器,但,也不至于要这样久的吧?
    她正觉奇怪,就听符悬书声音传来:姑娘,快停下!
    符悬书声音难得有这样急切的时候,牡丹撑着被热意侵蚀的脑袋,勉强睁开眼,想一探究竟。
    然,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牡丹险些晕过去。
    另一瓣的妖力为什么也跟着被牵引过来了!
    牡丹正忍着吸收妖力的不适,喊出来的话声显得嘶哑。
    她会如此惊讶是因为,另一瓣想先放置着的碎丹,那上头妖力竟然自顾自地缠上牡丹手中的另两枚小碎丹!
    牡丹专心在吸收时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将另外一道妖力也跟着汲取。
    幸好,及时发现。
    牡丹凝神,趁现在才只有一点点,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时,集中精神,要将那一瓣碎丹上的妖力断开。
    可她额上都已冒出细小的汗珠,那股绯红色的妖力仍是源源不绝往牡丹体内送。
    牡丹瞳孔地震:断、断不了!
    符悬书也出手相帮,以自己自身灵力为刃,就要将那一道绯红斩下。
    然,那道妖力却是被斩断后,又立刻自断口处衔接起来,根本无用。
    牡丹现在已经不是岩浆的支流在体内肆虐而已,而是像把她整个人都扔进沸腾的火山口。
    她站都站不住,腿一软就要倒下。
    姑娘。
    符悬书及时将她揽住,一碰上牡丹就发觉她体温之高。
    他眼眶一紧,瞬移到浴房那处冰灵泉前,将牡丹放下时,泉水都还冒出滋──的白色蒸气。
    符悬书也跟着进到池子里,他对牡丹说:姑娘,开灵府。
    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
    牡丹意识已在模糊边缘,勉强能听到符悬书说话。
    她眼下做不了思考,但,只要是符悬书说的话,那就必定不会有错,跟着照做便是。
    牡丹毫不迟疑开了灵府,她这样干脆,反让符悬书滞了下,暗叹口气。
    之前就对她说过,灵府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她却还是这么毫不设防地打开。
    符悬书不禁在想,这是只对他,还是换成旁的人来提出这个要求,牡丹都会答应?
    可看她烧得迷糊通红的脸,符悬书自己也半点没有犹豫,将灵府打开。
    他的唇抵上牡丹的唇,释出灵力的同时,也将神识一道往外放。
    唇齿交缠。
    符悬书神识寻到了牡丹,一碰到她的当下,符悬书就被她身上的高温给骇了下。
    呜呜呜,我好热
    牡丹哭哭啼啼在抱怨。
    每次被蛇妖妖力折磨的时候,牡丹就会无助地像个孩子。
    符悬书上前将她揽紧,那股热意连他神识也感觉到灼伤感,可符悬书还是没有放手。
    牡丹哭出来的眼泪马上就被蒸发,符悬书伸手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在她眼角一擦,唇也印上。
    她睁着红通通的眼,愣愣看着他。
    符悬书问:还热吗?
    他手指冰凉,牡丹直接扑抱上去,对他说:热!
    旋又大哭起来。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啜泣声什么的都还能小声控制。
    可一有人来安抚自己,那种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已经压下去的委屈感,就扑天盖地齐齐涌上。
    符悬书的神识同他整个人一样,都是偏凉的。
    他们一冷一热,符悬书每每动用灵力,自己身上就会再凉一分。
    牡丹没法断了另一半碎丹上的妖力,身子无时无刻都在吸取力量,原先的热度本来因符悬书渡入的灵力会下降一些,偏又在同时,热度再次袭上,牡丹就没有一刻体温能恢复到正常的时候。
    这会儿她已不光是神识,连自身都因热得难受,流出泪水。
    符悬书闭眼,为她将灵气度入,察觉到她脸庞的湿意,还有牡丹轻微的啜泣声,符悬书睁眼。
    他轻抿了一下,才放开牡丹的唇。
    放开归放开,自己却没退得太远,而是鼻尖抵着她的,气息微乱,温声在哄她:再忍忍。
    牡丹哽咽地问:得忍多久?
    符悬书望着一旁,哪怕相隔已有一段距离,然,榻边那枚妖丹的绯红色妖力,仍是顺着牡丹所在,潜入浴房。
    非但如此,那道妖力缠绕在牡丹身上,且,都过这么久了,那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面对牡丹所问还要多久,符悬书自己也不好做出判断。
    浸过灵泉的手冰凉,符悬书捧上牡丹的脸。
    颊上的湿润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泉水,符悬书老实对她说:不知还得耗费多久。
    牡丹听得崩溃,身子摇摇欲坠,符悬书将她紧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
    不管要花上多久,他一直都会在。
    符悬书将她的脸捧起,再次吻上,渡入自己灵力。
    他们所在的池子就蕴含了灵气,灵力不够随时能补,更别提就符悬书这修为,本身所含的灵力量就大,基本也不需怎么补。
    泡在池子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牡丹意识已没再那样模糊时,就发现他们已换了个地方。
    她睁眼,透过眼中盈满的水雾看出去的,是冰蓝色的灵力与绯红色的妖气交织在一块儿的景象。
    冰蓝色的灵力就像是围起了一个防护气泡,浓郁地凝出一层,控制绯红色妖力进入的量。
    牡丹恍然。
    所以她才会觉得好受一些啊。
    颊边微痒。
    符悬书的墨发垂落,牡丹对上他的眼。
    神魂交融与双修同时并行,灵力耗量极大,光是牡丹自己就已累得都抬不起手指来,何况是还这样凝出一层像是结界般屏障的符悬书?
    仙长
    牡丹本意是想让他歇会儿,结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得几乎都发不出声,说出口的仅是气音。
    她尴尬,不知该不该继续开口,就见符悬书听了她这话,忽地扯了下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牡丹:?
    她看了什么?
    肯定是她眼花吧?
    就在她目光发直时,符悬书低下身子,凑在她耳边对她说:你可以继续喊。
    说完,还咬了下牡丹耳垂,牡丹心中大骇。
    这是狗心魔啊!
    他怎么出来了!
    符悬书笑得嚣张,牡丹看惯了他那张淡漠的脸,狗心魔虽也是符悬书,但,顶着同样的长相露出这种和符悬书大相径庭的表情,牡丹看了都觉自己要裂开。
    他扭头欣赏那一道灵力围成的屏障,像在盘算什么那样,眉头轻轻挑起。
    牡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撑着疲累的身子,一把摁住他的手:你、你想做什么?
    虽嗓子还是哑得很,但他俩离得近,牡丹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笃定,他绝对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
    狗心魔笑得极其欠揍。
    他对牡丹说:这样多无趣?你说是不是?
    牡丹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觉得无趣。
    狗心魔长指一收,像握拳般轻轻攥起,那些如屏障般将大部分的蛇妖妖力挡在外头的灵力,被他一口气收回。
    没了阻拦,蛇妖妖力狂喜。
    绯红色的妖力就像迫不及待要回到主人怀里那样,一股脑儿往牡丹体内奔。
    牡丹才觉清明许多的脑子,又被这一下烧得更狠,耳边甚至还回荡着狗心魔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来,玩点有趣的。
    牡丹在意识即将变得浑沌之前,最后愤怒地说了句:只有你觉得有趣!
    熟悉的啃咬感传来,再后来的,牡丹被排山倒海的蛇妖妖力侵袭,脑子热得都没法运转。
    五天后。
    白鹤瞧见符悬书踏出房门,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他惊讶上前问:你怎么那牡丹大人?
    白鹤侧头想越过他的身子,去瞧瞧牡丹如今现况。
    符悬书却侧了身子,一道灵力扫过,直接将门掩紧,连丝缝隙也不让白鹤窥看。
    白鹤:?
    符悬书说:她还在睡,别吵她。
    白鹤脑子一懵,指了指门,又指指符悬书,问:所以你们这是结束了?
    嗯。符悬书出来不是为了同他谈这件事,直接说明来意,她喜欢吃的、喝的,劳烦你备上一些,算算时间她将醒,一次吸收大量妖力,她消耗甚大,这会儿应是饿了。
    与牡丹有关,白鹤立即吩咐人去准备。
    才扭头说没几句话,交代完后就见符悬书说完要回房里,白鹤连忙赶了过去,追问:你们是真的已结束了?蛇妖妖力全都吸收完全?
    符悬书嗯了一声,不给怔愣的白鹤再有追问的机会,直接掩上木门。
    徒留白鹤待在原地,惊讶地嘴都合不拢。
    不是
    就他那些碎丹的量,十天半个月他都算保守估计了,可这才五天啊!
    短短五天内就要吸收那些,符悬书竟都还能好端端地走出来
    白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不愧是牡丹大人看上的人类,竟恐怖如斯!
    符悬书回到屋里,站在榻边。
    他给牡丹掖了掖被子,俯身抹掉她眼角沁出的泪。
    哪怕是在睡梦中,牡丹也时不时在抽泣。
    符悬书捏紧自己的手,沾染了牡丹泪水的指头将湿润染上更多地方。
    牡丹的体温已恢复正常,但,符悬书仍觉她沁出的这滴泪滚烫。
    待到指上的泪已干,符悬书再次伸手,想将牡丹落在唇上的发轻轻往耳后一勾。
    先前抹去眼泪时,牡丹就已经微有意识。
    这回符悬书动作放得再轻,牡丹也感受到了微微的痒意。
    她睁眼,与定定看着自己的符悬书眼神对上。
    符悬书顿住。
    但,他没有停手,仍继续将牡丹的那缕长发勾好。
    动作很慢很慢,就像舍不得收回手那般。
    符悬书问她:姑娘,你妖力已回来三成,加上蛇妖妖力,勉强撑得上有你往日的四成妖力,已足够自保。
    牡丹眨了眨眼,长睫扫过符悬书尚未收回的手,符悬书指头一紧,要接着说出口的话滞了下,才在牡丹那双眼的凝视下道出:姑娘欲留在赏客楼,还是
    ──与我一道回揽月峰。
    听到符悬书这么问,牡丹将眼都给瞪大。
    她倏地直起身来,但全身酸软,瞬间又倒了回去,撞得一旁柜子上木盒盒盖露出缝隙,露出里头的雪白色海螺一角。
    姑娘,当心。
    符悬书伸手想护她,牡丹趴在榻上哎哟了几声,浑身还留有被蛇妖妖力焚烧过后的感受,整个人软绵绵的,压根使不上力。
    她只能重新躺好,但,躺归躺,该问的还是得问出口。
    仙长为何问出此话?
    这是要把她留在赏客楼的意思吗?
    符悬书将自己这阵子一直在考虑的事情道出:这儿,是姑娘的家,是姑娘心心念念的归宿,若与我同在,心魔未能完全消除,不知何时又会再伤姑娘。
    心魔取代自己的时候,符悬书也是有意识的。
    在落日谷的时候是,这次也是,他全都记得。
    他的心魔,是将他所压抑的一切全都无视的产物,会不顾一切,只按他真正心愿来做。
    符悬书不希望伤害牡丹,可同时,他心底深处也有另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撒、谎。
    你想在她身上刻下印记。
    你想让她眼里只看着你。
    你想让她在你身边──
    永远都不离去。
    顺心而为,不加禁制的下场,便是回回伤的都是牡丹。
    被心魔掌控身体时,他无法控制。
    可唯有现在,在他还能作主的时候,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符悬书也还是想将选择权交到牡丹手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会给牡丹选择的机会。
    再往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大度,为牡丹留下另外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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