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剥离的方式具体我不清楚，但想必是需要在启神之地完成。各家都有自己的启神之地，但建成每个家族的启神之地条件都不一样，甚至一个家族可以有好几个启神之地。
但沈家只有一个，如你所知叫万古长陵。
小姑娘一个激灵，李谙说到了关键的地方，她也终于听到了关心的部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不老不死活这么久？
李谙向手下要了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就划了一刀，也不知那是切什么水果的刀，竟然如此锋利，顿时就有血珠从伤口中溢出。但是很快，宝乐发现，李谙就像君之一样，似乎也拥有着快速复原伤口的能力。
等她放下手中的刀，刀上还有血痕，腕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李谙接着道：你与那姓君的既然在一起了，想必这种景象不是第一天看到。我们其实是一类人，都是承蒙沈家家主救过的人。不同的是，赐予我们长生的人不同罢了。
阴阳道文被剥离之后，解离为阴文与阳文两条字链。阴文会重新择主，所择之主为沈家的新当家，其后代将继续传承阴文，这就是所谓的横向传承。是沈家上千年，即便世代单传短命，却依然不会断代的原因。至于，拥有阳文者，就能得到长生，从此容颜不老，百病不得，永世不死。
宝乐瞪大了眼睛，砸吧了半天：这听起来好像不难。
李谙摇摇头：要想剥离部分阴阳道文，在启神之地就可以完成，无论是谁家的。但要剥离全部的阴阳道文，就必须要去沈家的启神之地，也就是万古长陵。万古长陵除了是沈家的启神之地外，还是葬着沈家历来家主。不是葬着他们的肉身，而是他们身上的阳文。阴文世代传承，但每一位家主的阳文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随着主人离世而消散。沈家那么多年的传承，除了部分以器物形式流传下来的阳文外，可以说万古长陵里所葬阳文之数是数以万计的。那是一个，超脱于人世，对沈家人来说外人绝不可进入的圣地。
所以上一个在万古长陵分离阴阳道文的人，是沈云芙！小姑娘一下子联系起了所有的因果关系，她把阳文给了你，因此你长生了。那阴文呢，对了！你说过阴文是可以横向传承的，所以阴文给了沈月筝？
李谙笑了笑，虽未明说，但也意味着她承认了宝乐的猜想。
我知道了，所以才都说沈云芙没有后代，但是沈家依然没有灭绝。沈月筝真的是沈忘言的先祖小姑娘突然激动了一番，等冷静下来，才又问道，所以李谙小姐，既然您认识我，说明之前我做的那些梦都是真的，是您引我入梦的对么？
你能入梦并非我一人之力所为。
宝乐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李谙抢先一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希望你入梦的原因，我当然也有，而且你也知道。
宝乐的确知道，但同时她又很疑惑：要是我成功了，你便不会再来找我。但你今天坐在这儿，便是因为我失败了对么？沈云芙还是死了。
李谙哀叹一声：我给你准备了数段梦境，可我没想到，你如此冲动，甚至未将所有的梦做完，便梦醒了。
我这不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么，小姑娘瞧她似乎没有生气，但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心虚道，不过梦里那么多注意事项，你不该毫无提示就让我自己去尝试的。
你现在知道了，李谙道，倒也不算晚。
宝乐大惊：你该不会还要送我再入梦一次？
是。
等等，被坑惯了的小姑娘赶紧拒绝，我知道沈云芙对你很重要，但是我觉得你把所有期望都压我身上，是不是草率了一点？而且我也真的尽力了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这是你的权力。
李谙不急不慢的继续道：但是若你拒绝了我，也意味着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你得想好。
什么机会？宝乐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李谙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宝乐身边的姜凝，似是打量了一番，随后又看向宝乐继续道：我说些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如何
李朝歌！
姜凝意味深长的喊了她一声，似是在警告一般。
这警告仿佛起了作用，李谙收了声，并未接着一股脑说下去。但这也太明显了，宝乐不傻，自然也看出了她与姜凝之间的猫腻。小姑娘皱了皱眉，侧过脸问她：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姜美人想也不想的否认。
就是这样才越发可疑，姜凝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你也不必这般逼问，想来苏小姐就算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李谙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算算时间快到了，沈家那边怕是翻了天。我们在这元宝斋待的够久，要不要和我一道去看看情况？
宝乐是想去的，但她有些犹豫的看了眼齐老头。
齐八斗瞧他目中含泪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想起她与沈家那个老东西搅在了一起的事实，心中烦闷，用拐棍戳着地，瓮声瓮气道：去吧，这么大人了，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嗯！
注意安全，完好无损的给我回来。
好！
第168章
沈家的大门口停了好几辆车,车牌没一个熟悉的。不一会儿老宅大门从里面打开，许多人鱼贯而出，从他们的行头来看,大多都是上门看诊的私人医生。西医中医都有，中医多一些。沈家的管家老胡送他们出来，又耳语了一番，最后抱拳目送他们离开。等宝乐他们的车挺稳，那边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老胡推了推单片眼镜，眉头皱起老高。
出什么事了？宝乐急急忙忙下车，家里谁生病了么？
老胡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唉,是少爷
沈忘言出事了？
这么说君之与沈少爷，该是从万古长陵回来了。小姑娘心急如焚,来不及听老胡继续往下说,轻车熟路的跑进老宅,往故渊楼的方向赶去。老胡正准备一道过去，却又瞧见车上下来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要说沈家这位老管家，是沈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与她岁数差不多。不过相较于面前这位,还是年轻了些,所以开口便喊了一声前辈。
老胡提醒道：老夫人现在还在故渊楼。
姜凝瞥了眼李谙,嗤笑了一声,昂首挺胸跟上了宝乐的步伐。
倒是李谙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眨了眨眼睛,温温和和的开口：哦，既然这样,那我等等吧。
沈家老宅，小少爷的故渊楼。
宝乐刚赶到，听闻楼上有人在争吵，那争吵的声音有些大，她就没有立刻上去。仔细辨认一番后，她发现楼上吵架的是沈忘言和他奶奶。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中气挺足，倒是小少爷的声音，轻的像是要断气了一般。
沈老太太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
小少爷轻笑了一声，自嘲的反问：奶奶，现在说这些有意义么？
到底还是太年轻，这个家就不该这么早交到你手里。
早？沈忘言强打起精神，奶奶可是忘了，我为何会这么早成为沈家家主的？
楼上一片寂静，像是沈老太太被他一句话噎着，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许久之后，才听小少爷平静的继续道：不妨让我替奶奶回忆一下，当初所有人都说我爸死了，我本来也是信的。如果不是我后来无意中看到了躺在密室里，全身插满导管的他本人的话。
沈老太太脸色一变：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
沈忘言冷笑：我的亲奶奶为了救她的儿子，一直在派人给亲孙子送慢性毒药，以此来压制我从他那儿继承的阴阳道文中阴文的速度。你既想我替他分担天授带来的反噬，又不想我完全继承。你在等着，等着我可以分裂出阳文的那一天，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楼下偷听的宝乐捂住了嘴，从没想过表面平静的沈家，背地里还有这一层家族辛秘。也从没想过，表面看似疼爱孙子的奶奶，其实并不是真的在乎沈忘言的死活。
这样想，沈少爷未免太可怜了。
你不该说出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楼上传来汤勺在瓷碗里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十分有规律。宝乐在楼下偷听，甚至可以想象她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看着沈忘言的表情。明知那碗里装着毒药，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害沈忘言。小姑娘刚想冲上去，就被随后赶到的姜凝拉住。姜美人冲她摇了摇头，她虽刚来，可听到的不比宝乐少所以她知道。
宝乐瞪大了眼睛，又急又气的看着她。美人香肩微耸，目光顺着楼梯，看向二楼的方向。
沈老太太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装傻该多好。我不喜欢你，不光因为你的母亲，在我心里，你和你那该死的母亲一般，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的儿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杏儿，老太太叫了个熟悉的名字，服侍少爷喝药吧。
小姑娘急了，以眼神示意姜凝这我们都不上去么？
姜美人依旧摇头，甚至不光是摇头，还拉了她一把。在姜凝的强迫下，两人藏身进故渊楼一楼那间用来会客的房间里。不一会儿沈老太太就从楼上下来了，手上还端着一只空的碧玉药碗。老太太年纪大了，沈杏儿搀扶着她慢慢走着。彼时两人下来，宝乐正透过会客间的门帘向外观望，沈杏儿绝对看到她了，但她只是微微一顿，什么也没有表示，之后便专心将老太太带出了故渊楼。
她们一走，姜凝就不拦着她，宝乐着急忙慌的上了楼，推开小少爷的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儿。
沈忘言合眼躺在那张价值不菲的沉香木榻上，要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小姑娘都要以为他死了。这才多久没见，小少爷整个人瘦的皮包骨，脸颊凹陷，脸色惨白，眼下还有一圈青黑，嘴唇淡的没有一丝血色。
解解药！
姜凝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没听那老东西说么，是慢性毒。其实也不是毒，就是几味相冲的药混着一起给他吃罢了，哪里有解药。
小姑娘着急：那怎么办，他明明知道药有毒，干嘛还要喝？君之呢？他奶奶这么害他，君之也不管的么？
姜凝摇摇头：他知道是毒，可必须要喝，不喝的话，会被发现的。
他的母亲用命护了他十四年，所以一切开始的那年，他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又拿什么跟掌管沈家数十年的奶奶斗呢。真正可怕的不是去反抗命运，而是发现原本爱自己的亲人，一直恨着自己，久病难愈不是因为病难愈，而是人心难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床上双目紧闭的少年。当时她们并未压制说话的音量，然而这么久了，沈忘言连眼睛都没睁过。
我们打救护车电话吧，宝乐道，法治社会，不兴搞这些封建迷信，好好的一个人，现在还有得救。
他没事，死不了。
李谙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这故渊楼是真的不隔音，楼上说啥，楼下都能听到。李家这位当家，悠悠闲闲的上了楼，走进小少爷的房间，然后往床榻前的桌边一坐，朝宝乐和姜凝招了招手。
姜凝坐了过去，但宝乐没那个心思。
我说了，他死不了，李谙哼了一声，嘴角慢慢上扬，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体内的阴文，已经剥离成功。虽然剥离过程很痛苦，又因旧毒在身，要了他半条命，但总归现在他体内只剩下阳文，再重的伤，都会自己愈合的。
她的话让宝乐缓缓皱起眉头，慢慢走到桌边，目光低垂，认认真真看着她。
李谙知她想问什么，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向姜凝：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吧，姜美人这次没有阻止，早晚的事。
你们等等，宝乐抢先一步道，为什么刚刚不能说，在见过沈忘言之后却又可以了？我不想知道别的，你们先告诉我这个理由。
她抓重点的能力一直很优秀，沈忘言早就说过，他不明白她的重点为何每次都这般奇怪，同样李谙也不懂。
李大当家抿唇轻笑，反问道：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何不自己想想答案呢？
宝乐倒是真的可以自问自答：答案在沈忘言身上，因为他是唯一的变数。
李谙纠正道：其实是结果在。
你的意思是，在见到沈忘言之前，会有两种结果，小姑娘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如果是另一种，你们就不会告诉我一切，但现在却又可以了。那么结果，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与沈忘言身上的阴文被剥离有关么？
等等，若是沈忘言现在身上也没有阴文了，那阴文现在又在谁那儿？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缕了一遍逻辑。
宝乐猛地清醒过来：君之去哪了？
不愧是姜宝乐，总能抓住重点，姜凝简直想为她鼓掌。
李谙清了清嗓子：那从头说吧，从你还在元宝斋开始，从沈家派人接近你开始。
那是2021年夏季的某一天，是沈忘言母亲的忌日。
暑假过半，天气闷热的厉害。一大清早，小少爷就坐车去西天寺给母亲扫了墓，中午回到老宅，听佣人们说老太太出门去了上海。沈忘言便又去密室看了眼父亲，他静静坐在病床边，待了很久很久。
从密室出来的时候，他正巧看见从苏州回来的君之，君之为他带回了姜凝不日即归的消息。
终于要开始了么？
小少爷抬头望着天，胸肺间隐隐作痛，下一秒咳得像是要断气。老太太人不在，每一日次的药却不能停，沈杏儿又给他端了熟悉的碧玉药碗过来。
省心，今天能不喝么？
沈忘言笑着同她讨价还价，但是最后沈杏儿没有同意。
沈杏儿是老太太的心腹，要不然当初沈忘言在北京失联，她一个没什么用的小丫头，也不可能被派到北京去。她是去帮沈忘言的，更是去替老太太监视他的。要不是2021年的时候，沈杏儿的师父病重，雅安那次行动，本来也该有她的身影。便是因为雅安那些日子，沈忘言脱离了老太太的掌控，不用喝那些催命的药，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
这是后话了，那日沈忘言喝了药，不知怎的发起了高烧，怎么都下不了床。
他靠着床框，半倚着床，朝君之招了招手：君之，夫子庙773号，那扇写着元宝斋三个字的门后，你去帮我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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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离的方式具体我不清楚，但想必是需要在启神之地完成。各家都有自己的启神之地，但建成每个家族的启神之地条件都不一样，甚至一个家族可以有好几个启神之地。
但沈家只有一个，如你所知叫万古长陵。
小姑娘一个激灵，李谙说到了关键的地方，她也终于听到了关心的部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不老不死活这么久？
李谙向手下要了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就划了一刀，也不知那是切什么水果的刀，竟然如此锋利，顿时就有血珠从伤口中溢出。但是很快，宝乐发现，李谙就像君之一样，似乎也拥有着快速复原伤口的能力。
等她放下手中的刀，刀上还有血痕，腕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李谙接着道：你与那姓君的既然在一起了，想必这种景象不是第一天看到。我们其实是一类人，都是承蒙沈家家主救过的人。不同的是，赐予我们长生的人不同罢了。
阴阳道文被剥离之后，解离为阴文与阳文两条字链。阴文会重新择主，所择之主为沈家的新当家，其后代将继续传承阴文，这就是所谓的横向传承。是沈家上千年，即便世代单传短命，却依然不会断代的原因。至于，拥有阳文者，就能得到长生，从此容颜不老，百病不得，永世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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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谙摇摇头：要想剥离部分阴阳道文，在启神之地就可以完成，无论是谁家的。但要剥离全部的阴阳道文，就必须要去沈家的启神之地，也就是万古长陵。万古长陵除了是沈家的启神之地外，还是葬着沈家历来家主。不是葬着他们的肉身，而是他们身上的阳文。阴文世代传承，但每一位家主的阳文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随着主人离世而消散。沈家那么多年的传承，除了部分以器物形式流传下来的阳文外，可以说万古长陵里所葬阳文之数是数以万计的。那是一个，超脱于人世，对沈家人来说外人绝不可进入的圣地。
所以上一个在万古长陵分离阴阳道文的人，是沈云芙！小姑娘一下子联系起了所有的因果关系，她把阳文给了你，因此你长生了。那阴文呢，对了！你说过阴文是可以横向传承的，所以阴文给了沈月筝？
李谙笑了笑，虽未明说，但也意味着她承认了宝乐的猜想。
我知道了，所以才都说沈云芙没有后代，但是沈家依然没有灭绝。沈月筝真的是沈忘言的先祖小姑娘突然激动了一番，等冷静下来，才又问道，所以李谙小姐，既然您认识我，说明之前我做的那些梦都是真的，是您引我入梦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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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希望你入梦的原因，我当然也有，而且你也知道。
宝乐的确知道，但同时她又很疑惑：要是我成功了，你便不会再来找我。但你今天坐在这儿，便是因为我失败了对么？沈云芙还是死了。
李谙哀叹一声：我给你准备了数段梦境，可我没想到，你如此冲动，甚至未将所有的梦做完，便梦醒了。
我这不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么，小姑娘瞧她似乎没有生气，但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心虚道，不过梦里那么多注意事项，你不该毫无提示就让我自己去尝试的。
你现在知道了，李谙道，倒也不算晚。
宝乐大惊：你该不会还要送我再入梦一次？
是。
等等，被坑惯了的小姑娘赶紧拒绝，我知道沈云芙对你很重要，但是我觉得你把所有期望都压我身上，是不是草率了一点？而且我也真的尽力了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这是你的权力。
李谙不急不慢的继续道：但是若你拒绝了我，也意味着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你得想好。
什么机会？宝乐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李谙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宝乐身边的姜凝，似是打量了一番，随后又看向宝乐继续道：我说些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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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唉,是少爷
沈忘言出事了？
这么说君之与沈少爷，该是从万古长陵回来了。小姑娘心急如焚,来不及听老胡继续往下说,轻车熟路的跑进老宅,往故渊楼的方向赶去。老胡正准备一道过去，却又瞧见车上下来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要说沈家这位老管家，是沈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与她岁数差不多。不过相较于面前这位,还是年轻了些,所以开口便喊了一声前辈。
老胡提醒道：老夫人现在还在故渊楼。
姜凝瞥了眼李谙,嗤笑了一声,昂首挺胸跟上了宝乐的步伐。
倒是李谙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眨了眨眼睛,温温和和的开口：哦，既然这样,那我等等吧。
沈家老宅，小少爷的故渊楼。
宝乐刚赶到，听闻楼上有人在争吵，那争吵的声音有些大，她就没有立刻上去。仔细辨认一番后，她发现楼上吵架的是沈忘言和他奶奶。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中气挺足，倒是小少爷的声音，轻的像是要断气了一般。
沈老太太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
小少爷轻笑了一声，自嘲的反问：奶奶，现在说这些有意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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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沈忘言强打起精神，奶奶可是忘了，我为何会这么早成为沈家家主的？
楼上一片寂静，像是沈老太太被他一句话噎着，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许久之后，才听小少爷平静的继续道：不妨让我替奶奶回忆一下，当初所有人都说我爸死了，我本来也是信的。如果不是我后来无意中看到了躺在密室里，全身插满导管的他本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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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
沈忘言冷笑：我的亲奶奶为了救她的儿子，一直在派人给亲孙子送慢性毒药，以此来压制我从他那儿继承的阴阳道文中阴文的速度。你既想我替他分担天授带来的反噬，又不想我完全继承。你在等着，等着我可以分裂出阳文的那一天，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楼下偷听的宝乐捂住了嘴，从没想过表面平静的沈家，背地里还有这一层家族辛秘。也从没想过，表面看似疼爱孙子的奶奶，其实并不是真的在乎沈忘言的死活。
这样想，沈少爷未免太可怜了。
你不该说出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楼上传来汤勺在瓷碗里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十分有规律。宝乐在楼下偷听，甚至可以想象她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看着沈忘言的表情。明知那碗里装着毒药，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害沈忘言。小姑娘刚想冲上去，就被随后赶到的姜凝拉住。姜美人冲她摇了摇头，她虽刚来，可听到的不比宝乐少所以她知道。
宝乐瞪大了眼睛，又急又气的看着她。美人香肩微耸，目光顺着楼梯，看向二楼的方向。
沈老太太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装傻该多好。我不喜欢你，不光因为你的母亲，在我心里，你和你那该死的母亲一般，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的儿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杏儿，老太太叫了个熟悉的名字，服侍少爷喝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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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美人依旧摇头，甚至不光是摇头，还拉了她一把。在姜凝的强迫下，两人藏身进故渊楼一楼那间用来会客的房间里。不一会儿沈老太太就从楼上下来了，手上还端着一只空的碧玉药碗。老太太年纪大了，沈杏儿搀扶着她慢慢走着。彼时两人下来，宝乐正透过会客间的门帘向外观望，沈杏儿绝对看到她了，但她只是微微一顿，什么也没有表示，之后便专心将老太太带出了故渊楼。
她们一走，姜凝就不拦着她，宝乐着急忙慌的上了楼，推开小少爷的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儿。
沈忘言合眼躺在那张价值不菲的沉香木榻上，要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小姑娘都要以为他死了。这才多久没见，小少爷整个人瘦的皮包骨，脸颊凹陷，脸色惨白，眼下还有一圈青黑，嘴唇淡的没有一丝血色。
解解药！
姜凝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没听那老东西说么，是慢性毒。其实也不是毒，就是几味相冲的药混着一起给他吃罢了，哪里有解药。
小姑娘着急：那怎么办，他明明知道药有毒，干嘛还要喝？君之呢？他奶奶这么害他，君之也不管的么？
姜凝摇摇头：他知道是毒，可必须要喝，不喝的话，会被发现的。
他的母亲用命护了他十四年，所以一切开始的那年，他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又拿什么跟掌管沈家数十年的奶奶斗呢。真正可怕的不是去反抗命运，而是发现原本爱自己的亲人，一直恨着自己，久病难愈不是因为病难愈，而是人心难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床上双目紧闭的少年。当时她们并未压制说话的音量，然而这么久了，沈忘言连眼睛都没睁过。
我们打救护车电话吧，宝乐道，法治社会，不兴搞这些封建迷信，好好的一个人，现在还有得救。
他没事，死不了。
李谙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这故渊楼是真的不隔音，楼上说啥，楼下都能听到。李家这位当家，悠悠闲闲的上了楼，走进小少爷的房间，然后往床榻前的桌边一坐，朝宝乐和姜凝招了招手。
姜凝坐了过去，但宝乐没那个心思。
我说了，他死不了，李谙哼了一声，嘴角慢慢上扬，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体内的阴文，已经剥离成功。虽然剥离过程很痛苦，又因旧毒在身，要了他半条命，但总归现在他体内只剩下阳文，再重的伤，都会自己愈合的。
她的话让宝乐缓缓皱起眉头，慢慢走到桌边，目光低垂，认认真真看着她。
李谙知她想问什么，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向姜凝：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吧，姜美人这次没有阻止，早晚的事。
你们等等，宝乐抢先一步道，为什么刚刚不能说，在见过沈忘言之后却又可以了？我不想知道别的，你们先告诉我这个理由。
她抓重点的能力一直很优秀，沈忘言早就说过，他不明白她的重点为何每次都这般奇怪，同样李谙也不懂。
李大当家抿唇轻笑，反问道：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何不自己想想答案呢？
宝乐倒是真的可以自问自答：答案在沈忘言身上，因为他是唯一的变数。
李谙纠正道：其实是结果在。
你的意思是，在见到沈忘言之前，会有两种结果，小姑娘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如果是另一种，你们就不会告诉我一切，但现在却又可以了。那么结果，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与沈忘言身上的阴文被剥离有关么？
等等，若是沈忘言现在身上也没有阴文了，那阴文现在又在谁那儿？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缕了一遍逻辑。
宝乐猛地清醒过来：君之去哪了？
不愧是姜宝乐，总能抓住重点，姜凝简直想为她鼓掌。
李谙清了清嗓子：那从头说吧，从你还在元宝斋开始，从沈家派人接近你开始。
那是2021年夏季的某一天，是沈忘言母亲的忌日。
暑假过半，天气闷热的厉害。一大清早，小少爷就坐车去西天寺给母亲扫了墓，中午回到老宅，听佣人们说老太太出门去了上海。沈忘言便又去密室看了眼父亲，他静静坐在病床边，待了很久很久。
从密室出来的时候，他正巧看见从苏州回来的君之，君之为他带回了姜凝不日即归的消息。
终于要开始了么？
小少爷抬头望着天，胸肺间隐隐作痛，下一秒咳得像是要断气。老太太人不在，每一日次的药却不能停，沈杏儿又给他端了熟悉的碧玉药碗过来。
省心，今天能不喝么？
沈忘言笑着同她讨价还价，但是最后沈杏儿没有同意。
沈杏儿是老太太的心腹，要不然当初沈忘言在北京失联，她一个没什么用的小丫头，也不可能被派到北京去。她是去帮沈忘言的，更是去替老太太监视他的。要不是2021年的时候，沈杏儿的师父病重，雅安那次行动，本来也该有她的身影。便是因为雅安那些日子，沈忘言脱离了老太太的掌控，不用喝那些催命的药，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
这是后话了，那日沈忘言喝了药，不知怎的发起了高烧，怎么都下不了床。
他靠着床框，半倚着床，朝君之招了招手：君之，夫子庙773号，那扇写着元宝斋三个字的门后，你去帮我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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