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傅明航府上回家的路上,裴思渡在胡伯那头吃了碗馄饨垫肚子,觉得这人的手艺忽而次了不少,皮薄馅鲜的小馄饨吃在嘴里竟然如嚼蜡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曹瑾那日的馄饨,继而起了曹瑾的伤。
    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往摊子上丢了两只铜板,就匆匆忙忙赶回府中了。
    回府后刀都没撂,火急火燎地直奔库房,在里头找了药派兰奴给曹瑾送了过去,那药是他大哥从澜沧关跟家信一道捎回来的,是上好的伤药。
    兰奴去后给他带回来一枝白玉兰,还附了曹瑾亲笔写的一句诗。
    他文绉绉地写了:庭中有奇树。
    裴思渡瞧见便轻呸了一声,骂道:人家那是嘉木。况且,借花献佛又是几个意思?
    兰奴一时间没明白裴思渡的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迟疑道:郡主还说公子看了花要欢喜,您怎么还骂她呀?
    裴思渡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块朽木。
    这花裴思渡确实喜欢,寻了个青瓷瓶,将白玉兰放在了自己的窗边,日日要瞧上一眼。
    直到两日后,裴思渡不当值,曹瑾要陪宫中女眷去金田寺烧香,请他打马护卫跟着一道去。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其实前些日子,裴思渡手下的人已经去金田寺探了一圈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所以他准备自己去金田寺走一圈。
    但是裴思渡这种从来不跪神佛的人去了佛寺也跟秃驴没什么话说,还容易打草惊蛇。他想了好几天,准备叫絮因跟自己一道去,又怕有什么危险,犹犹豫豫,最后也没下定决心。
    到了共周律女眷要去金田寺的那一日,天光大好。
    曹瑾这一日没穿红衣,反而着了一身鹅黄的留仙裙,一头乌发只绾了一只荆木簪子,素净却漂亮,他见着裴思渡的时候敛目冲他笑了笑,眼中的光彩好似天边的暖阳。
    裴思渡伸手扶着曹瑾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道:走吧。
    金田寺在邺城南面的罗陀山上,山上松林密布,一起风,松涛便一浪接着一浪往山下滚。
    山路陡峭,后半段上山的石阶得慢慢走上去。
    当值的麒麟校事护在皇亲国戚两侧,开头的便是五品护军傅明航,他一身麒麟黑袍,在天光中将腰背挺得笔直,像跟削尖了脑袋的苍竹。
    与之相比,没个正形的裴思渡就跟个长瓢了的歪脖子树一样。他今日不当值,一身常服,松松垮垮,跟曹瑾慢慢走在后面说小话,聊了一路,上了山两人才分开。
    上山后,主持带着一众弟子在山前迎王后与女眷,他身边站着个身高快八丈的僧人,活像个刚放下屠刀的土匪。老住持已经年近古稀,看着没多久好活了,但是说话倒还中气十足,冲在场的诸位介绍这个高个子僧人:这是我大弟子明空
    王后上下端详了一阵,微笑着夸奖道:明空大师确实高僧,慈眉善目,佛缘深厚,南无阿弥陀佛。
    明空双手合十,冲王后躬身行了一礼:南无阿弥陀佛。
    裴思渡因为前世与徐应之的纠葛,所以格外厌恶檀香的味道,连带着连佛寺都敬而远之。
    在众人的嘘寒问暖中,他已经偷偷在佛寺中转悠了一阵。
    忽而,在后院停住了脚步。
    抬眼而看,院中有棵枝叶稀疏的高榕,高榕之下做了个身披百衲衣的和尚。
    红唇贝齿,剑眉星目,远远瞧着,便像朵开在天光下的芬陀利。哪怕是裴思渡这种讨厌秃驴的混帐也得承认,人家长得确实不错。
    但是长得不错归不错,远观便好,扰人清修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转身便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
    这位施主,是来论法的么?
    裴思渡没有靠近,只是道:不是,只是走错了路。
    我看施主身上有鬼气,不似活人。那少年僧人忽而起身,缓缓走到了裴思渡跟前,道:您不是今时人,却脚踩今时路,贫僧在您眉心看出了好多血色,您杀过不少人么?
    怎么可能?裴思渡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大师看我这模样,像是能提到杀人的体格么?
    非也,施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自有千万人乐意为您赴汤蹈火,杀人又何须自己提刀?那僧人却微微一笑,双杀合十,道:您说是不是?
    裴思渡喉头微微滑动,眼中滑过一丝慌乱。
    民间传闻,有些开悟了的高僧,眉心开了天眼,一眼就能看见前生三百年,后世三百年,该不是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他额上渐渐涌出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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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禁欲冷淡御弟哥哥攻X骚包赌鬼九尾狐受
    苏见麟X沈浮白
    文案:
    1、
    沈浮白死了,普天同庆,死的好!
    这在天道掀起腥风血雨的一代魔头魂飞魄散不得好死,一觉醒来,竟然到了个半人半妖的废物身上,差点被恶毒兄弟一脚踹死:你就是近来在伏扶摇派中杀人的凶煞!
    说得好!
    他前生罪大恶极,勉强算个凶煞,这辈子才醒,还没来得及为非作歹,不然就先拿你开刀?
    于是,扶摇派满门惨死。
    天道惶惶,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赶快请沈浮白的克星苏见麟出山!
    几日后,苏见麟将沈浮白捉回了天道第一监狱悬镜。
    自此,悬镜夜半总能听见劈里啪啦的骰子声。
    一问,沈浮白竟在狱中当众赌博,还勾引狱卒给他带骰盅。
    巡视监狱的苏见麟沉着脸收了赌具,将沈浮白从牢中拖了出来。
    众人都以为沈浮白要万劫不复。
    苏见麟却:拖到我房里去!
    众修士:?!?!
    鬼才去,沈浮白拔腿就跑。
    几日后,他闹市中一抬头,苏见麟正在自己对面喝粥。
    沈浮白:
    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行不行?
    苏见麟:活着。
    沈浮白:
    腥风血雨的魔头乖乖变毛茸茸白狐狸,被人一把拎起后颈。
    算了,跑不了,两辈子了,就这么纠缠吧。
    2、
    沈浮白惊觉苏见麟暗恋他,而且这个冤种憋了整整五百年!
    在他重生之后,仍旧憋着。
    此前,他一直以为苏见麟是想把他挫骨扬灰的。
    所以每次两人交谈的画风都是
    苏见麟:我六下血海寻你尸骨。
    沈浮白:???,就为了把我碎尸万段?
    苏见麟:我九入忘川唤你魂灵。
    沈浮白: o( ̄▽ ̄///),就为了让我魂飞魄散?
    苏见麟:我三次飞升求你重回人间。
    沈浮白:_啥?
    你再说一遍?
    苏见麟终于憋不住了:我想和你结成道侣,我想跟你双修
    沈浮白:*▽!!!可可可可可你是和尚啊!
    苏见麟:还俗了。
    一夜荒唐后的沈浮白:QAQ。
    他把苏见麟的佛珠挂上他的脖子:大师您还是回山上念经吧,不然我总有一天会死在床上。
    第21章
    ==================
    其实从前他是不相信这些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事情的,但是他自己就是个怪力乱神的典例,这小秃驴说的半真半假,他心中难免有些动摇。
    裴思渡盯着他笑吟吟的脸,正要开口否认,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明远,又在说什么呢?
    裴思渡下意识回头,一个高头大马的僧人正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被吓得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扑到了明远大师的怀中。
    他惊魂未定地回过身,看见那人露了个和蔼的笑,道:这位施主瞧着眼熟,是今日跟着诸位宫中贵客上来的裴公子么?
    裴思渡冲他拱了拱手,道:明空大师好记性。
    明远有些意外,他抬手指了指裴思渡,吃惊地道:这就是那位在浣水辩倒了我大魏第一才子徐应之的裴家二公子?
    明空冲他颔了颔首。
    明远冲裴思渡躬身一拜,道:施主高才!
    裴思渡垂眸瞥了他一眼,道:在下当日侥幸辩倒徐应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还想求教,小师父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明远啊了一声,轻笑着凑到他耳边道:都是骗人的。别叫我师兄知道了否则他又要说我不成器了。
    裴思渡嗅着鼻尖的檀香味,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恶心,他强作镇定,温柔地笑道:放心,我不是会说出去的。
    明远高兴地冲他合十,道:那便多谢施主,我继续去修禅啦!
    说着,明远便从裴思渡身边一溜烟地跑走了,坐到了树下,闭上他的眼再度好好地修起禅来。
    裴思渡远远地看了他一阵,从那张精细漂亮的脸上看到了两分不同于寻常僧人的妖异,哪怕是坐在高榕树下,也透着一股子从红尘中染重的媚气。
    不像是个僧人。
    裴思渡看了一阵,适时地将眼光收了回来,冲明空道:大师来寻我是有什么事么?
    明空双手合十,恭敬地对裴思渡道:郡主一直在寻公子,找的有些急了,现下正在大雄宝殿中等您。
    裴思渡冲他拱手,道:那便劳烦大师带路了。
    裴思渡到的时候,王后的鸾驾已经到后山同老住持参禅去了。
    殿中只有曹瑾和谢绮蓝两人在上香,他与明空拜别后,在殿外盯着殿中的佛像看了一阵,最终选择背对殿中金佛的慈眉善目。
    裴思渡知晓,自己心中无佛,杀孽又重,便是进去也会冒犯到佛祖。
    他孤身一人站在阶前,静静看着山下的松涛一浪盖过一浪。看了一阵,身后响起一片脚步声,曹瑾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了他肩上,忽而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明空有问题?
    裴思渡看向他:怎么说?
    曹瑾眼神有些晦暗:我看他的面相就不像是个出家人,有些人的性子从脸上就能瞧出来,他眼神太凶了,像是个亡命天涯的恶徒,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点裴思渡很赞同,他前世在朝中最先练会的便是瞧人脸色,那明空他一打眼瞧确实觉得不对劲。还有那个后山的明远,看着就像是个披了人皮的妖孽,根本就是个妖僧。
    不过裴思渡也很惊讶,曹瑾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竟然一眼也能看出来明空的不对。
    他嬉笑着,撞了曹瑾一下,想试他的深浅:那你看我像什么人?
    曹瑾一愣,荔枝眼中涌出些无措,低着头道:我不知道,瞧不出来。
    裴思渡一眼就瞥见他耳朵红了,伸手捏了捏,长叹一声:那我告诉你,你可得记住了,我呢,是大善人,而且是救你于水火的大善人。
    曹瑾声如蚊讷:此话,此话怎讲?
    他故意弯下腰凑近了看他,口无遮拦渡打趣道:你看啊,若不是我将你婚事拦下来,你就得跑到女真去,跟一群糟老头子拼命,九死一生不说,这如花似玉的一个小美人要是折在里头那不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啊?
    你放心,日后嫁到我府上,那保准是衣食无忧,养得你珠圆玉润。哥哥这般供你吃供你睡,不用操心生死存亡,还不用成日里跟那群女人混在一处勾心斗角,这还不是大善人?
    闻言,曹瑾头埋得愈发低了,微微侧耳躲过他的挑逗,哑声道:你日后难不成不娶妾么?我又不能真当你夫人当一辈子。
    裴思渡还真不大想娶。
    裴家而今这个境况,娶了谁都不亏待,可是日后呢?他若是在朝中有个三长两短,人家姑娘可就得守活寡了。他虽然没什么好心眼,也没想坏人一生的福气。
    不过这话他不会跟曹瑾说的,只是调笑着道:呦,还没嫁进来就要管我府上事了?怎么,就这么想当家啊?
    曹瑾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声音愈发小:我我没有。
    这多稀奇啊!
    裴思渡身边的孩子大多没皮没脸,唯一一个要脸的还是当年的曹羡,但是裴思渡再放肆也没敢这样对皇帝动手动脚。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曹瑾看了一阵,正要把人哄回来接着逗,耳边却传来一声温柔的轻唤。
    这是思渡吧?
    裴思渡闻言抬首,只见王后站曹瑾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
    他在往后略退了一步,冲她躬身行礼,恭敬地道:下官裴思渡拜见王后。
    曹瑾也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无声地冲王后行了一礼。
    王后笑道:平身吧。
    裴思渡这才直起腰来,又行了一礼,道:谢王后。
    王后笑了笑,缓步下阶,边走边道:本宫记得,裴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时常带你入宫,那时候思渡才到本宫的腰那么高,却生得机敏聪慧,好似个玉雕的娃娃,我当时啊,便说这孩子是个俊儿郎,而今都长这样高了。
    她说着便牵起曹瑾和裴思渡的手,阿瑾是个闷葫芦,自从去了女真后,便愈加沉静,见着人也不爱说话,思渡可不能欺负她啊。
    裴思渡冲她淡笑了一声,接过王后手中曹瑾的柔荑,轻轻握了握,道:自然是不会的。既然郡主嫁给了臣,便是臣心上第一的夫人,臣既然乐意三媒六聘娶回府中,便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她好,将他捧在手心中宠着的。
    王后闻言面上笑意满溢:思渡可要说话算话。
    裴思渡拱手道:自然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大周开国皇帝便崇尚佛教。曹衡做为皇室,自小便笃信佛教,每年都要抽些时间到金田寺去住上一段时间,王后也是个笃信佛教的世家女,每月都要挑个时间到佛寺中参禅两日。
    裴思渡既然跟着来了,就得一道随着住下。
    皇室女眷住在一片女施主住的厢房,他便和麒麟府的校事一同住在男香客留宿的山顶禅院。
    入了夜,风一吹竹林沙沙作响。月光照着竹影,在青砖之上摇晃,像是堆缠在一处的乱麻。
    四下一片阒寂,裴思渡却对四下声音格外敏感,他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今夜的第十七个身,诈尸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他闻着禅院里的檀香味就饱了,嚼蜡半晌硬磨没了胃口,吃不下就叫人给端走了。
    可是现在入了夜又饿得慌,睡不着了。
    裴思渡抱着被子腹诽了一阵这寺庙,忽而听见门前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他趿了鞋亟亟下床开了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怎么是你?大晚上来找我干什么?
    曹瑾提着个小食盒走上了后山禅院的阶。
    晚上他看裴思渡没怎么吃,怕他半夜起来找吃的,就去后厨给人下了碗汤饼,正要给他送去。
    今夜风大,整一个顶峰上的竹林被吹得沙沙作响,可是风停之时却是极为阒寂的。
    他走到裴思渡门前,敲了敲门,没人答应。
    他有些奇怪。
    安插在裴府四下的探子说了,裴思渡平日里不到深夜不睡,不可能换到山上来就早睡早起了。曹瑾又敲了敲门,里头还是没有动静,安静的像是没人一般。他心中疑窦陡生,伸手一推,吱嘎一下,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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