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说是罚银米,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事, 但知道了李大哥为什么被打, 又为什么被罚, 身为李大哥的妻子,那心情能好了才怪。
    李家大嫂是村里殷实人家的姑娘,当初嫁给李家大哥也未尝没有沾光的意思,但后来杨幼微一进门, 李大嫂对李家的那一点资助就什么都不算了。其实李大嫂也没有要争这个,她的嫁妆有数, 况且资助的还不是自己丈夫,反正她已经出过钱了, 继续出她也心疼。
    只是她内心一直暗暗的觉得自己跟杨幼微比起来, 除了嫁妆跟家境比不上以外,还有就是外貌上差得有点多。妯娌之间因为地位相似, 难免就要暗中较劲, 钱财上李大嫂不会去比,但外貌跟其他的难免就有点吃心。
    不过李大哥在外貌上也比不上长年待在房里读书的李仲文, 所以李大嫂只当二房夫妻跟他们是不同的人,自己没有弟媳妇好看,那自己男人不也一样没有弟弟好看吗?谁也别嫌谁。
    谁晓得李大哥竟然还有这种花花肠子,竟然还想要对杨幼微出手?
    李家那些供词只能骗一骗外人,看上去是因为李家父母想要赶走杨幼微, 所以嘱咐了丫头去害她。害就害吧, 自尽也好生病也好, 坏人名节是哪招?这分明就是李大哥偷偷地假公济私,想要满足自己的妄想!
    李父李母有苦说不出,其实他们真的本来是打算让杨幼微自尽的,并没有想到自家大儿子能这么顺便。如果最后结果是杨幼微真的自尽了,那什么事情都没了。偏偏杨幼微就是好端端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幼微没有被迷倒,明明小环说过杨幼微把那碗汤给喝完了,一滴都没剩。如果不是担忧罪行加重,他们在公堂上就要喊出来了。
    傅夏南在客栈里头睡了一个饱,然后刚醒没多久,就有人来说杨老爷让她回家去。
    杨家是做生意的,杨老爷的确有一点功利,但也不致于狼心狗肺。小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杨家老爷本来想着只要幼微能够占着正妻的位置,以后总不会难过。谁晓得李家这样不讲究,吃干抹净了还要倒打一耙。
    如果不愿意杨家女儿占着正妻之位,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说,没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可是李家现在不但是占走了便宜,赚饱了名声,还想要把杨家名声给扔在地上踩。如果不是小女儿机伶,不但杨家女子都砸手里了,连生意都得受到影响。
    这样的白眼狼,之前的拉拢都打了水漂了!
    杨老爷很不甘心但也没办法,现在只能想办法让损失不要这么重。要是说当初杨老爷的确有拿小女儿做个大投资的心,那是真的。但要说杨老爷想拿小女儿推火坑,那也不至于。
    于是傅夏南回去了。
    杨夫人也是商人家的姑娘,对杨老爷的算盘很清楚。商人家的后院一向就是乱七八糟的,杨夫人认为,或许小女儿婚姻生活不会那么和谐,但至少以后是个官夫人。夫妻不谐,但地位稳固阿,好日子在后头呢。没想到李家就真的能够不要脸到这个地步!简直比商人家还不讲究。
    傅夏南回了娘家以后,先迎来了杨夫人的各种怜惜,再来就是对未来的严肃商谈。他也看出来了,杨家现在真正欢迎他的只有杨夫人,上面两个哥哥没什么感觉,但两个嫂嫂却是深怕自己赖在家里不走。姐姐已经出嫁了没有回来,杨老爷则是把小女儿当成一个需要处理的棘手事件来看待。
    古代,对女子就是这么不友善。
    爹,娘,女儿已经在大人的见证下立了女户,过两日把嫁妆宅子铺子收回,自然还是要搬走的。傅夏南说。
    搬什么搬?你就回来住,至少还有人照看着,李家就算出了官老爷又怎样?咱们杨家也不是普通
    人家!杨夫人怒道。
    就因为李家出了官老爷呢,这次女儿我是把他们得罪狠了。傅夏南说:愈是这样,我可愈不能静悄悄的,做什么事都得往大里做。要是大家都盯着我,他们光为了名声也不敢拿我怎样的。
    杨老爷在一旁盘算许久,想了想说:不错,现在是他们理亏,如果我们静悄悄的,微儿哪天死了都没人晓得。咱们偏偏就要大张旗鼓,什么都做在明里,让他们觉得咱们已经出气了,不会去京城找麻烦。愈是只争眼前,他们愈是放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杨夫人不满的说。
    娘,爹说的没错。李家不是东西,但形势比人强,咱们也只能想办法自保。傅夏南安慰。原主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连累了家人,所以执念就是一家人活得好好的,不要让李家占半点便宜。
    之前已经占去的大概是没办法了,傅夏南只能尽量让李家出点血了。
    过了两日,傅夏南便亲自去衙门,领回存档的嫁妆单子,然后领了几个衙差上李家催讨嫁妆,毕竟现在已经和离,女子拿回嫁妆天经地义,越是要名声的人家,越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出错。李父李母倒是不想搬,但侍郎家的两个下人还在呢,他们要是表现得无赖,想必也会影响儿子之后的打算。
    况且平民总是不敢惹衙差的,所以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反抗就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因为嫁妆单子对不上,还被拦了下来。
    单子上面写明了陪嫁五百两银,现在李家上上下下也搜不出五十两,杨幼微有许多银钱都是存在钱庄,现银其实没有太多放在家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本来在杨幼微妆奁里头的珠宝首饰与一些摆饰古董都找不着了。
    最后是衙差们凶神恶煞的表示要搜身,才让李家把上上下下的银钱都交了出来,就这样还是欠了好些物什。
    杨氏,你也不要太过分,你嫁进李家三年,嫁妆有损耗也没什么奇怪的,你要我们原样赔出,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李母恨恨的说。
    是阿!我嫁进李家三年,陪嫁五百两银只剩下五十两,古董摆件珠宝首饰都没了,你们家每日吃金子也吃不了这么多,那些钱哪去了?傅夏南寸步不让。
    仲文科考,笔墨纸砚难道不要钱?联络友人参加文会难道不要钱?整个家子上上下下吃穿嚼用难道不用钱?李母大声说:那些古董字画又不当吃又不当穿,当然是拿去走礼了!
    所以你也承认我嫁进来三年,养了夫家上上下下,还给银给礼物的供他科考?傅夏南说:一朝富贵了,急不可耐的把我一脚踢开,还让你家老大想要坏我名节?你们李家到底哪里来的脸跟我大声小声?
    李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围满了人,刚刚两人的争吵都被听去了。她有些无措,感觉自己又办了错事。李父则是没好气的把李母拽走,然后问傅夏南说:你想怎么样你说吧?
    本来孝敬公婆是应当的,但你们两人支使李伯武闯我闺房,李仲文一考上就给我休书,你们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家我是绝对不敢靠近的。傅夏南说:你们拿走的古董我就当做是李仲文拿去给师长走礼,这就当做我杨家施舍资助的,不跟你们算。但你们吃喝嚼用的银钱要还我!我的银子扔水里也不可能给狼心狗肺的人花!
    傅夏南余光看了看围过来的乡亲,故意提高了声量说:反正李仲文急着休我不就是因为很快要跟礼部右侍郎结亲了吗?右侍郎大人家的姑娘嫁妆只会更多,你们把那四百五十两写张借据给我,等有银子就还。
    李父面上恼怒,却又不想跟前儿媳妇在大街上吵闹,于是便让人写了借据,上面说明李家多年来花销了杨氏四百五十两银,择日归还。李父还给自己抖了个机伶,写上了杨氏的古董若干、字画若干是杨氏自愿给李仲文走礼所用,日后不予索讨。
    傅夏南心中哂笑,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这样写上去,李仲文吃软饭吃得板上钉钉,以后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李仲文都得自杀谢罪。
    打铁趁热,两家人签字画押以后,傅夏南就让衙差将借据送去衙门公正,拿回来的时候李家一份,他自己一份,衙门还有一份留档。
    以后李家就算想要赖帐都不能。
    李家搬走以后,傅夏南也没闲下来,直接继续带着衙差去自己的铺子。这间陪嫁铺子虽说是杨幼微的,但其实主事的是李伯武。杨幼微从自己亲爹那里进货,几乎不要成本,照理说应该可以赚不少钱。但李伯武仗着自己的身分没少在铺子支银,所以营利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傅夏南直接让掌柜把帐本拿了出来,请了几个帐房当场对帐。算了两三个时辰以后,帐目明细清清楚楚,除了李伯武往年支的银钱,掌柜也没少混水摸鱼。
    限你们三日内将银子还我。不然咱们公堂上见。傅夏南说:今日我就搬回原本李家的宅子,不要跟我说找不着人。说完衙差们护送傅夏南回到了原本的李家,傅夏南让人给他们上了一桌上好酒菜,每个人给了半两银,然后又好声好气的把人送了出去。
    李家原本住的就是杨幼微的陪嫁宅子,里头家具通通都是杨幼微的,所以李家人搬家也搬得轻松,只带一些随身物件就可以离开。
    其实就算是那些随身物件也是杨幼微帮忙置办的,李仲文当年即使考上了秀才,投献的田地跟租金也不足以让一整家子人过得富贵。况且那时他们家欠着债,又有各处要用钱,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然也不需要直接娶了杨幼微换钱。
    但还是那句话,李仲文现在的身分不允许傅夏南直接赶尽杀绝。
    于是,将衙差送走以后,傅夏南便开始整顿内务。那些原本在大房近身服侍的两三个下人,以及李父李母的贴心人,通通都请人伢子带走。
    扣掉李仲文带走的书僮,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厨娘、一个粗使婆子,跟一个长工兼马伕。粗使婆子跟长工是一对夫妻,平常两人都挺老实,傅夏南便没打算换了他们。
    然后他在人伢子那里挑了一个丫头,又在标局那里雇了两个护卫,两人平日就充当门房或者跑腿。
    总之是以最快的速度抹掉了李家在这间房子的所有痕迹,并且在门口挂了杨府的牌匾。他现在是女户,这样做完全没有问题。
    第五十八章 進士元配(85)
    李家人虽然被赶出来了, 但也不致于走投无路。李仲文的名声还是很好用的,而且侍郎家的那两位长随一直跟着他们。李家人手边窘迫,但长随却有银子,即使没有, 他们也可以去钱庄取钱, 于是李家很快的又找到了地方安顿。
    安顿归安顿, 想要过得跟以往一样舒心是不可能了。长随会照顾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是主家看中的亲家,李仲文早已经被内定为右侍郎家的女婿,但因为名声的关系,所以一直没有挑明。
    李仲文当初高中以后, 就跟着同年们一起拜见座师,年纪轻轻的进士并不多, 况且李仲文又长得好,这让他不管到哪里都鹤立鸡群。
    右侍郎家许多儿子, 却仅有一位庶女, 身分上有些尴尬,太高门第也攀不上, 所以最后是决定找一个寒门书生, 事业跟家境都靠岳家扶持,定然不敢对女儿不好, 也不会嫌弃女儿庶女身分。甚至经营得好,以后女儿的身分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只是想要找个年轻有为未成亲的进士本来就不容易,右侍郎也不想找个举子赌他能考上,所以最后的思考的结果是只要条件差不多,如果有些什么麻烦就帮忙摆平也可以。
    李仲文当初并没有隐瞒自己已有妻室的消息, 只是右侍郎摆明车马, 让他休弃元配, 并且承诺会给他的元配足够的补偿,并且阐明了官场上有人帮扶的好处。所以李仲文虽然知道不厚道,但还是这样做了。
    那两个长随说是来帮忙李仲文处理家事,其实也是等着李家休妻以后,再悄悄的找个机会去跟杨家谈判,只要利益给够了,右侍郎认为并不会有太大的妨碍。反正他们没有孩子,一切都简单得多。
    右侍郎想得不错,如果真的是大家坐下来好好谈,杨家不见得会跟大官对着干,补偿到位了,杨幼微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归家另嫁。只是李父李母另有心思,甚至李大哥自己也颇有一些妄想,于是才会导致了故事中杨幼微悲剧。
    故事中那两位长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毕竟李家把事情解决得干干净净,那他们自然也不需要出现了。倒楣的只有杨家而已。
    傅夏南并不晓得李家现在的情况,但光想也知道他们并不会走投无路。他现在不过是个和离的妇人,手上有一间铺子,一点银子,根本也没有那个资本与京城来的大官相斗。于是他打算先蛰伏起来,等到自己有点能耐的时候再来考虑报复的事情。
    况且原主的执念是希望杨家不要受到连累,既然如此,在他还很弱小的时候,太激烈的手段自然都不能用。
    因为傅夏南一开始就把事情给闹了出来,所以李家的名声自然是臭了。看在李仲文的面子上并没有人为难他们,但也没有人会想跟他们深交。按照公堂上面传出来的消息,李家人的打算很清楚,他们就是想要毁掉杨幼微,然后顺理成章的将她休弃。
    其实事实远比大家想得更噁心,但因为傅夏南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大家也没想到那里。但这不妨碍乡亲们看出来李家的人品低劣。
    人品低劣的人没有人敢雇用,所以李家大哥想要出外找个活计都显得困难重重,三日后还给傅夏南的银钱还是那两名长随拿出来的。
    李父李母对于大官的家下人这样帮助,内心不是不自得的。自家儿子一表人才,让大官家的姑娘看上了,几百两银子说出就出。
    这些年的确是欠了杨幼微的,但现在银钱上还清了,李父李母觉得自己在杨家面前又可以问心无愧的大声说话了。于是当他们找上门还银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窘迫,甚至看着傅夏南都有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傅夏南冷眼看着他们得意,长随会一直留在这里帮助李家当然是因为京里有吩咐,可是李家人各种上不得台面的做态也会被如实报上去。心狠手辣处世果决在某些时候是优点,但自私自利毫无感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重大缺陷。
    故事中李家人一直都没有跟着李仲文上过京,焉知不是因为右侍郎嫌弃这样一家上不得台面的亲戚所致?
    傅夏南行医好几世,但若要说赚钱,开医馆真不是什么好选择,毕竟以傅夏南的作风,医馆不亏钱就是万幸,这个世界并没有江湖,所以即使跟上辈子一样开了丹阁也无用。况且杨幼微一个妇人,如果钱财来源不明本身就要让人说嘴。于是傅夏南想了想,决定另想一个法子赚钱。
    最赚钱的生意通常都是女人的生意,问题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他都不会。
    最后想来想去,他从自己广大的记忆里头,扒拉出了一个勉强可用的东西。就是织布机。
    织布机他是知道原理的,但想要改装没有那么容易,只能先从织布开始,把织布机的构造先搞懂,等弄懂了以后,再按照后世的原理慢慢改良。于是他最后表现出来的,就是弄了织布机开始织布。
    至于那间被清理过的铺子,他直接从杨老爷那里借了人手,货物也从杨家进,杨老爷当做是疼爱女儿,进价多少给多少,半点没赚女儿的钱,反正不过一间铺子,又能损失多少?
    傅夏南就靠这间铺子先稳定了收入,然后开始慢慢的研究织布。
    傅夏南消停了,李家人却没有,他们等着儿子迎娶大官家的姑娘,自己过上好日子呢。一家人都在盼着李仲文的婚事解决了,一家人会被接到京城过好日子。
    可是他们左盼右盼,只盼到李仲文的信,里面说侍郎给了他一间小院让他成亲,院子布置很好,但前后两进,实在不方便让一大家子人进驻,而且侍郎大人也说了希望他们继续留在家乡,如果他们硬要上京,这门婚事要黄。
    李家人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这是什么意思?仲文在京城过好日子,不带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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