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看她这副样子,有点无奈:我进去看着吧。
    陈墨白虽说喜欢做饭,但一到夏天不是做汤就是拌凉菜,炒菜是不可能炒的,照她的话说就是夏天炒菜,火上浇油。
    总之就是非常怕热。
    陈墨白有些犹豫:你去?
    沈清把她移开,径自走到厨房里面:我来加水,你觉得差不多了我就加。
    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既然他们两个都不愿意吃面坨坨,就不要自以为是地逞强了。
    陈墨白果然同意了:水只要半瓢就行。
    沈清一边用水瓢接水,一边道:我想加个溏心蛋。
    陈墨白便抬起手指指一个橱柜:那里面有个小锅,你拿出来洗一下,热水倒到刻度线的位置,想吃几个蛋自己拿。
    沈清面无表情地撒娇:我想吃煎蛋嘛。
    陈墨白不为所动:汤面加什么煎蛋,你放点猪油不就是煎蛋。
    这个解释实在是太过牵强。
    沈清默默瞅她。
    陈墨白答得理直气壮:一样都是把猪油和蛋加热啊。
    第45章 小饼干
    英才开学当天要求的到校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之前,陈墨白和沈清吃过早饭,就背上书包往等车的地方走。
    早上进城的公交车上人很多,几乎要挤成一个沙丁鱼罐头,他们俩是硬挤上去的,只能可怜巴巴地贴着车门站。
    陈墨白看了一眼公交车里站着的人,大部分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今天高中报到吧。沈清道。
    周昕昨天跟他们报到完,还顺路去了一趟叶双一家,把他自己报到时要交的作业托付给人了,眼下还在床上悠哉游哉睡大觉呢。
    他们显然是想到一块去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叶哥,好惨啊。
    虽说高中没有规定报到的时间,但为了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一般都会早早地过去交作业加帮忙之类的,而且新高一搬宿舍也挺费工夫的,还要整理床铺和购置生活用品。
    一中的风气挺自由,像寝室人员这种是可以自己组的,所以他们三个必然会在一块,想想就知道今天包揽打扫工作的肯定是叶双一。
    可怜的叶哥,要一个人交两份作业不说,去了新寝室,还要面临没一个室友在、自己单独干活的场面。
    但他们俩都是坏心眼的小家伙,感叹完这一句,便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坐公交车到枢纽站,算上沿途停车的时间,得要将近一个小时,这辆坐着都有点摇晃的公交车,就好像一只无止尽地吞吃人类的钢铁巨兽,几乎每个站点都会上来几个人。
    英才的校服是现量尺码订做的,他们昨天才量上尺寸,所以今天穿的是自己的常服。
    沈清注意到上来一个没多久的高中男生一直在往陈墨白这边挤,他拧起眉,后退一步,握在前面靠背上的手放开,腾出一个空隙,示意陈墨白往上站一点。
    陈墨白不作他想,扶着他的手臂,借力从台阶下面站上来,握住旁边的杆子。
    她今天考虑到要挤公交,穿的是便于行动的T恤短裤,头发绑成马尾,清爽地垂在脑后。
    沈清看着她缠在头发上的哆啦A梦铃铛,笑了一声,方才松开的手又放了回去,把陈墨白整个护在了里面。
    把人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他才抬起眼,冷冷淡淡地看了那个男生一眼。
    少年是很昳丽的长相,就仿佛是凛冽寒风中绽放的梅花,因为久病的缘故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没有丝毫的柔弱感,一双眼眸如同雪山的寒潭般,不带感情看人时又冷又厉。
    就仿佛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刮骨刀,直勾勾地剔出人心的阴暗面。
    那个男生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之后的路途还算平稳,等他们转车抵达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八点整。
    一进学校,两人就很自觉地拉开了一段距离,沈清慢悠悠地跟在陈墨白后面,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教学楼前面的操场上种着梧桐树,如同棋盘的格线般排布着,有风吹过时,宽大的叶子便摇曳起来,泄出上方的几线天光。
    他们在晃动的光影间行走,通过树木掩映的走廊,上到四楼,一前一后地进入教室。
    教室里已经来了差不多一半的人,最前排没有坐人,桌子上放着摞成半人高的书本,一字排开,看数目就十分惊人。
    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女人,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过来签个名吧。
    陈墨白和沈清道了声老师好,这才去她旁边的桌子上签字。
    班主任一边看他们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有些惊讶:你们是兄妹啊。
    陈墨白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沈清看到班主任手里拿着的信息表,想起来周昕昨天填完家庭信息之后怪异的神色,不由得嘴角一抽。
    难怪那张脸变得跟个调色盘差不多,这简直就是离谱失散多年的亲哥哥离大谱啊!
    但想到这个身份的便利之处,他还是用脚尖踢了踢陈墨白,抢先开口道:我们是表兄妹。
    我说怎么母亲姓名那边填得不一样呢。班主任笑着摇摇头,就仿佛是随口一问般,你父亲信息那边怎么没填?
    沈清道:我没有爸爸。
    他低下头,眸中暗色涌动。
    交流的这一会儿,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了,凑在一起的几个似乎是在窃窃私语什么。
    陈墨白轻轻握住他的手,朝班主任礼貌性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叔叔很早就去世了。
    拉着他的那只手柔软又温暖,沈清听到她面不改色地扯瞎话,有点想笑。
    他一直对父亲这个形象没什么具体的体会,刚才沉默的那一会儿也是在思考这个班主任是不是梦里对陈墨白的遭遇假装看不见的那个,但小白却以为他是在为此难过。
    陈墨白确实有个早夭的叔叔,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只在饭桌的闲谈上出现过。
    这么看的话,似乎也不算是瞎说。
    班主任有些错愕:抱歉啊,老师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沈清摇摇头,察觉到手心被悄悄塞了一颗糖,他露出一个微笑: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反正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只有妈妈。
    班主任看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下来,只好干巴巴道:每样书拿一本,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来吧,不过男女生要分开坐啊。
    两人拿好书,才往讲台下面看,陈墨白看到秦音在窗边的座位上跟她招手,旁边和后面明显留了两个位置,便笑眯眯地拉着沈清走过去。
    秦音把桌上的书立分给陈墨白一个,帮她把书放好,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后面的两个人。
    沈清和坐在里面的男生面面相觑片刻,率先把书放在桌子上。
    沈清,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不想解释,但也不想撒谎骗人,索性就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含糊带过去了。
    男生后面留了一绺长发,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叫王禹,和前面这个是竞赛时认识的朋友。
    作过自我介绍,就算熟稔起来的第一步,沈清没在梦中见过这个人,带着点迷惑扫了教室一圈,在座位上落座。
    王禹凑过来,悄悄用胳膊撞他一下,小声问:你妹妹看上去和秦音很熟啊?我跟她竞赛的时候碰面那么多次,也就勉强能交谈几句,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沈清听到这个称呼,垂下眼眸,一边把书本分门别类理到抽屉里,一边道:暑假的时候才见面,但她们好像之前就认识很久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模棱两可,但不妨碍听的人发散思维,王禹摸摸下巴,用笔帽戳了一下前面的少女。
    秦音回头看他。
    常人对上她冷淡的视线都会先怵一下,但王禹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笑道:你这么大人了还搞网友这一套啊。
    秦音轻嗤一声:总比万年老二死缠烂打追着我到一个学校好。
    一来一回,周围的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火药味。
    沈清和回头看情况的陈墨白对上视线。
    【真的是认识的朋友吗?】
    【不知道,说是死对头还差不多。】
    用眼神交流完信息,陈墨白很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两块独立包装的蔓越莓小饼干,放到差点用眼神杀死对方的两人手上。
    好啦,不要吵架。
    秦音把对峙的视线收回来,放着小饼干的掌心依旧向上摊开:我要两块。
    王禹发现自己居然能明白这人的意思,好气又好笑:秦音你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跟小孩要糖,谁要到的多谁地位就高一样。
    他还以为这人有多不好接触,结果和没长大的小孩也没什么两样。
    但陈墨白居然从善如流地又拿出来一块小饼干给她。
    秦音撕开其中一块的包装,用胜利者的姿态瞥他一眼,冷笑一声:你算哪块小饼干?
    王禹被她挤兑得哑口无言,只好请求场外援助:沈清,你让你妹妹不要惯着她了,都快上天了。
    被他求助的人半天没动静,他偏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沈清也把手摊开了。
    我的呢。沈清微微垂下眼,像是示弱的姿态。
    陈墨白有点心虚。
    她吃的都在昨天搬到寝室了,留在包里的还是出门前顺手塞的,总共就三块小饼干,剩下的都是糖果。
    本来是正好三个人一人一块的,她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结果劝架的时候什么都给忘了。
    其实直接说没有了就好,但小伙伴显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人有些不忍心拒绝。
    少女悄悄抬起眼看了小伙伴一眼,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对策。
    片刻后,她犹犹豫豫地从包里掏出所有的糖果,放到沈清手上。
    饼干没有了,但是全部的糖果都给你。
    沈清被她塞了一堆糖,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回家之后我会给你做好多小饼干的。少女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狗狗。
    沈清刚想安慰她,就撞上少女清亮的眼眸。
    不要生气呀。
    欢欢哥哥。
    他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第46章 偏心鬼
    开学第一天的课业还算轻松,各科老师都是先进行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后说一些正面性质的鸡汤,最后才是正常的教学。
    最后一节课改成了班会,由同学挨个上台进行自我介绍,方便大家更快地熟悉彼此。
    英才采用的是封闭式管理,所有的学生都要住校,因此学校里的生活设施也很完善,几人吃完晚饭,又去超市里逛了一圈。
    等从里面买完东西出来,秦音问陈墨白:回去洗澡吗?
    他们晚上还有晚自习,但七点才开始,现在回去的话时间还绰绰有余。
    陈墨白早上挤公交车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而且夏天本来每天就要洗澡,闻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两个女孩子讲话的时候没刻意压低声音,沈清和王禹很识趣地退到边上,觉得这个话题还是不听为妙。
    对了,你住哪个寝室啊?王禹突然想起来这茬。
    A1栋21。沈清道。
    还挺巧。王禹笑了起来,我还在想昨天空着的那个床铺到底是谁的呢。
    沈清昨天先去的陈墨白那边,去自己寝室的时候和室友正好错开,也没和人碰上面,听他这么说,便解释道:我昨天先去了小白那边。
    反正明面上关系已经是兄妹了,那就可以正常称呼,不用刻意叫彼此的名字,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可以亲近一点。
    王禹果然没多想,只是略一思索,道:昨天你来得晚,寝室的卫生是我和另外两个人打扫的,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跟我回去买点东西给他们吧。
    沈清有些讶异。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几乎是把另外两个人不太好相处摆在了明面上。
    王禹笑着点点自己的脑袋:自己明白就好,能省事点好好相处的话,就不要费吵架的工夫了。
    虽然这话是好心,但沈清还是忍不住吐槽他:我看你和秦音互扯头花的时候可没这么想。
    王禹笑容一滞:我和她那是天生磁场不合!
    没记错的话,N先生本来是要去昌安的吧。少女凉凉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留着一绺小辫子的少年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对她怒目而视:秦音你偷听我们说话!
    秦音一脸平静:小白要和沈清说一声才走,谁让你一直拉着他说话。
    陈墨白挽着她的臂弯,对沈清眨眨眼睛,随后便拉着秦音迅速脱离战场。
    沈清笑着冲她挥挥手。
    王禹被挑起来的战意没处发挥,一边把沈清带回超市,一边疑惑道:为什么叫我N先生?
    沈清格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托小白的福,他和秦音的接触还算多,加上前面还有一个思路清奇的章波,也能勉强理解一点秦音的脑回路。
    王禹都有意提点他人际交往上的事了,他便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道:可能是在说磁铁的两极吧。
    眼巴巴追着过来的人是N极,另外一个就是S极了,损人的同时暗搓搓夸了一下自己,不愧是之前能让他哑口无言的水平。
    王禹不是笨蛋,细想一下便明白过来,登时更生气了:她凭什么是S!
    沈清:
    对方在意的点也很奇怪,但他已经懒得吐槽了。
    两个男生在讨论磁极,先行离开的两个女孩子在慢悠悠地散步。
    将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两旁盛开着鲜花的小径上,如同蒙上了一层带着昏黄色彩的滤镜,像是复古画卷中的一角。
    陈墨白牵着秦音的手,踩上颜色不同的地砖,仿佛是在跳格子。
    秦音总是在这种时刻,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友人在某些特质上,与从前已经截然不同。
    但这是一种好的转变,她对此乐见其成。
    悠哉游哉的气氛在她们回到寝室时戛然而止。
    秦音听到门内传来的争执声,不免皱起眉。
    她是很少在意旁人的性格,但陈墨白从很久以前就是她放在心上的友人,这样重要的存在曾经所遭遇过的一些事,足以让她厌屋及乌。
    所以她对里面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抱有恶感。
    秦音把陈墨白拉到身后一点的位置,才打开门。
    这次争吵的内容都能听明白了。
    凭什么你先洗?
    我先回来的,当然是我先洗啊。
    哈?我就是去阳台那边收个衣服,就成你先回来了?
    秦音拉着陈墨白,面无表情地绕过争执中的两人,到他们俩的床铺这边,叮嘱道:洗澡要用的都放在盆里。
    陈墨白和另外两个室友都不太熟,不好贸然上去劝架,正纠结的时候,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地看向秦音。
    正在争执的两个人也不吵了:你什么意思?
    秦音一边打开衣柜拿衣服,一边道:有吵架的工夫早就够你们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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