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要和我说话。目目睁开眼睛,露出黑曜石般的黑眼睛,眼白好似牛奶,一点血丝都没有。很精亮的双眼,但那里面写满了性的欲望,现在,我已经想攻击你了。
    *
    每年,皇室会举办祭祀和宴会。
    祭祀在日出时举行,各大神主和阴阳师齐聚神社,共同占卜未来一年的国运。
    而等日落后,皇居的御苑里将举行国宴级别的宴会。各藩大名、皇亲国戚都会参加,著名的太夫和歌舞伎还会受邀过来表演。
    林清泉和目目在半押解的状态下来到御苑。
    一路上他们果真没有任何交流。
    目目半阖着眼,好像重返了魔胎时期,十分沉闷和压抑。
    虽说是一年一度的晚宴,但这里是奉行低调和节俭的京都。
    享乐和放纵不能置于露天,那样会被记录用度和善恶的神明看到,因此酒肉歌乐都在挂满纱帐的亭子里进行。
    帐子里传出尺八和三味线的音乐声。
    佐藤跪下来,对着亭子里的人影有抑制不住的殷勤,神谕里的人,大概出现了,陛下。
    神谕?
    林清泉一惊,第一时间看向目目,对方恰好也在看他。他在黝黑的瞳孔里再次看见自己,重蹈覆辙的感觉,脸又燥热起来,急忙把头别回去。
    尺八和三味线的音乐戛然而止,帐子里的几十号人齐刷刷望过来。
    花魁漂亮的珊瑚簪和侍女的玳瑁簪反着烛光,隔着纱帐也光芒四射,像无数枚大头钉钉在帐子上。
    能坐在纱帐里的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而位高权重之人在受到新消息的冲击时,多半是沉默且不表达态度的。
    坐在最高位子上的人没有说话。
    从席间站起一个男人,身穿阴阳师标配的红色狩衣,尖头的立乌帽子,肥大的贯裤好似裙裤摆动着,是大恶的大能力者吗?
    没错。正如祭祀中神谕所描述的,傍晚时分,神社将出现一位大恶却怀有大能力者,此人身负大力,是魔力复苏的起源。佐藤看向目目,我想,这位白衣小友就是神谕的大恶。
    阴阳师问:何以见得呢?
    他的伤口可以快速痊愈,这个特性。还有,魔胎仅仅看了他就能觉醒,实乃我亲眼所见。若非挑起魔力复苏的大力,还能怎么解释呢。佐藤说,况且,他准时在傍晚时分现身于神社,与神谕全都对上了。
    目目十分平静,深邃的眉眼间没有什么神色可言,好像说的不是他。
    林清泉知道他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平静。
    因为他的头发已经齐肩了。
    阴阳师倚靠着纱帐,视线像蜻蜓点水在目目身上瞥过,真是英姿不凡。可相从心生,凶险的大恶会长成这个样子?
    不一定是大恶。我的解读和你不一样,阴阳头大人。
    另一个男人走出席间,穿的是白狩衣,和红狩衣的阴阳师并肩而站。
    一红一白的两人站在纱帐后方,都将竹木折扇竖在胸前,好像菩萨座下出世的红白童子。
    白狩衣的人将折扇甩开,对于神谕,我解读的,是大善的大能力者,身负大力,决定魔力复苏的终结。
    这人的声音尖又细,越听越觉得熟悉。好像一把枪穿过耳膜伸进脑袋,扣动扳机,嘭一声让林清泉开了窍。
    说话的是春日大社的神主,也就是引导他进宫寻三神器的人。
    林清泉大惊,你,你是黑色的细锁链绑着手腕,在激愤的动作下哗啦啦作响。
    目目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锁链和红痕,忽然嘴角咧开,出现似笑非笑的弧度。
    又见面了,小林家。神主用竹扇撩起纱帐,丑丑的笑脸尽显,三个月了,你还没死啊?
    林清泉满腔愤懑,临到嘴边化成一丝尖锐的苦笑,别急嘛,眼下我不就快死了?可人之将死,和你的账还没算,挺憋屈。
    他冷笑着盯过去,这一切,不会都是你预谋好的吧。
    神主摇着竹扇笑道:如果小林家觉得我不怀好意,那可就冤枉我了。
    哟,你们认识?红狩衣的阴阳师问道,你的缘分很广泛嘛,阿倍。
    阿倍,直到此刻林清泉才得知神主的名字。
    这个对他的人生轨迹产生过重大影响的人,这个几乎戏弄了他的人生的人,他居然在此刻才知道他的名字。
    阿倍神主悠然一笑,没错。三个月前有过一面之缘。
    阴阳师撩起纱帐,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他和阿倍神主的服饰相同,长相一俊一丑对比鲜明,站在一起却十分和谐,就像被调和了。
    关于今日的神谕,我的解读是大恶的大能力者,而你的解读是大善的大能力者。那么这位白衣小友是大恶还是大善,我们之间究竟谁才是对的?
    换个角度想,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个人呐,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大善和一个大恶呢。小林家医术高超,也算身负大力啊。阿倍神主笑道,你我师出同门,占卜的力量相当,却得出截然相反的论断,这不应该。也许我们将各自的解读结合起来,才能得到真正的神谕。你觉得呢?
    有道理。阴阳师点头称是,那么新的问题来了这两位大力之人,谁是大善,谁又是大恶。
    佐藤眼睛转了转,连忙上前作礼,在下有一计,可分辨大善与大恶。
    大恶是魔力复苏的起源,大善是魔力复苏的终结。可否理解为,大善就是大恶的终结,大恶会死于大善之手。佐藤娓娓道来,既然如此,我提议,斗技。
    沉默的纱帐里终于传来一点动静。有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响起,斗技,吾久未睹此乐。
    说话的是最高位上的人,也就是皇帝应该坐的位置。
    佐藤面露欣喜,在斗技中胜出的人就是大善,死去的便是大恶。此外,抛去神谕这一层,让他们自相残杀,就像角斗或相扑那样为各位宾客助兴,一定很具有观赏性吧。
    早就应该杀了佐藤才是。林清泉忿忿地想。
    发|情期的目目邪气和戾气最重,也正如他自己都心知肚明的,这个时候的他最容易攻击和食用宿主。
    此时决斗,相当于往枪口上撞,不能说是毫无胜算,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林清泉偷偷瞥向他。这个家伙沉默寡言貌似平静,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治安官大人,你妄加猜测神谕,而且对神谕毫无尊重。红狩衣的阴阳师很是不满,让决定人间时运的大善与大恶决斗,未免太儿戏!万一斗技中死的是大善,魔力复苏岂不是永无休止之日!
    佐藤身居高位,官职与神主和阴阳师不相上下,自然不畏惧他,二位把各自对神谕的解读结合在一起,不也是掺杂了个人的猜测?
    红狩衣的阴阳师气呼呼地扇起扇子。
    三个人陷入僵持的沉默。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等待话语权最高的人做个定夺。
    斗技,我允了。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席间响起,却不是最高位子上的皇帝发出的。
    难道皇帝还不是这里话语权最高的人么。林清泉有些疑惑。
    最高位上的皇帝唯唯诺诺地开口:可万一在斗技中大善死于大恶之手,如何是好?
    年轻男人笑了笑,非常的不以为然,我是武家人,更信奉武士道和武士刀。统治江户的应当是理义、规则和力量,而不是神谕。让他们斗技能给我们带来乐子,何乐而不为?
    他偏过头,对着高位的皇帝,别有所指地说:如今是武家守护的江户,不是神职至高的奈良和平安时代了。
    皇帝赶紧附和道:诚然,吾亦允之。
    佐藤激动得像狗仗人势的奴才,在下这就为这两人解开锁拷,让他们战到不死不休。神谕中注定要对抗的大善与大恶,必有一番精彩的恶斗!
    空气中有锁链断掉的脆声,十分响亮。
    人们都被惊动,纷纷循着响动看去。
    响声是目目身上发出的。
    没有外力的作用,缠缚手脚的锁链自然寸寸断尽,破碎的锁链像死虫子掉在地上。不消几秒他就摆脱了束缚,场景荒诞得像变戏法。
    非得斗技么?目目平静地问着话。
    那是自然佐藤越说越没了底气,幕府太子和皇帝陛下都应允了,难道要让他们失望吗?
    目目几不可闻地叹了声,从惊慌失措的武士们中走出。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他。
    佐藤,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他说,我真的很想看一看。
    佐藤大惊失色,恶鬼,你是恶鬼
    目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然后佐藤就定住不动了。
    左胸口洇开一大片鲜血,风一吹凉凉的,又湿又冷。他下意识去摸,感到那里很空很奇怪。
    他又往更深处去摸,越摸越不对劲。恍然间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毫无障碍地穿过了空洞的左胸,拨动的手指在后背一览无余。
    心呢。他诧异道,我的心呢?!
    在这。目目一只手托起什么东西。
    佐藤循着声音瞧去,看见自己的心脏隔空出现在白衣小友的手中。
    看着很正常,原来人的心脏也都是一样的。目目语气淡淡,你认得出这是自己的心吗?
    与其说是畏惧死亡,可更多的是想不通。
    佐藤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脏怎么就在刹那之间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呢,荒唐得就像徒手摘到月亮。
    这怎么可能呢,就像做梦一样毫无逻辑。一切都这么突然,平步青云的自己刚刚得到至高权贵的认同,怎么可以现在就死呢。
    他慢腾腾晃了两步,朝心脏伸出手想要去拿,虚弱地说:还给我
    目目看了眼手里的心脏,这个东西,你就这么想要么?
    还给我我不能死
    毫不犹豫地,目目捏爆手里的心脏,同时说:不必比了,我就是那个大恶。
    血与肉溅到纱帐,失去生气的尸体摔倒在地。
    权贵们的惊叫声像池塘的蛙声连成一片,尺八和三味线的断弦声像休止符横亘在惊叫里,女人们发饰的反光和四溅的血肉齐飞。
    林清泉从脊骨传来阵阵颤栗。
    目目就在看着他,准确地说是一直都在盯他,就算捏爆心脏时也是看着他的。
    残碎的器官从雪白的指缝间滑落,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就像白蛇绞紧终于挤爆了红苹果,像伊甸园里罪恶的蛇自行毁掉了罪恶的禁果。
    罪恶的魔杀了罪恶的人。
    目目甩了甩血污的手,朝林清泉一步步走来,样子虔诚又稳健,就像一个三步一拜进寺庙的僧人,可手上却滴出满地血腥。
    林清泉不怕血腥,他也从未将这个词和目目联系起来过,你要攻击我吗?
    目目却是笑,血手抚摸他僵硬的脸颊,在上面印下鲜血的印子。
    摸着摸着他兀自红了脸,像极了尚为魔胎时那副纯真天然的样子,好似时光倒流。但面对林清泉时眼中的欲望,却分毫不减。
    当初纯真的魔胎和如今嗜血爱欲的魔结合了,说是高级的畸魔似乎也是正确的。
    清泉,你的表情真棒。他害羞得红了脸,由衷说道,我要吃你,就是现在。
    第45章 交换姓名
    林清泉曾花费不少心思控制和利用目目,意图把他培养成听话乖巧的工具,随时随地为自己所用。
    然而事态走向了失控,目目宛如发生畸变的癌细胞,在看不见的角落扭曲生长;等到发现时,已经晚期得无力回天了。
    目目是什么时候发生癌变的呢?
    大概就是在那个温泉里。
    林清泉就是那个刺激癌变的诱因。
    他的两只手腕被黑锁链紧紧捆绑,手背勒得有点发紫。
    目目像捧水莲花般捧起他的手,看凹下去的压痕,看微微肿胀的指关节,看紫红的痛苦的皮肤。
    他是赋予过林清泉苦难和痛楚的人,所以在看见林清泉痛苦和疼痛时,会觉得自己又回归到了他的身上,并产生高度的兴奋。
    锁链一节节断掉。林清泉的手脚恢复了自由,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手从目目那里抽回来。
    清泉,你的手真漂亮。目目忍不住捏紧他的掌心,要是没有这个花瓣就更漂亮了。
    那你就把它弄走。林清泉看着他说,我身上有你一个就够了。
    目目愣了下,震惊的抬起头,对上林清泉温柔的眼睛时仿佛被什么击中。
    这个时候他想抱林清泉。
    但抱到他的一瞬间脚却失去力气,头重重摔在他的胸膛,脸颊贴着黑和服往下滑,最终完全脱力地跪坐在地,双臂环着他的小腿。
    喂。林清泉有些着急,拍了拍他的脸,你不会要死了吧?
    惊异于手上触碰到的温度,他确定目目又发起了高烧。
    方才杀了人的魔虚弱又苍白,变回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对着宿主嗷嗷待哺,好饿但不能吃
    林清泉立马捂住他的嘴。结果目目反捂住他的手,在里面对他的掌心又舔又咬。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像是在偷情,林清泉的脸羞得红白交织。
    可恶!这种时候你让我怎么给你咬一口啊。
    杀人,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杀人的手段。
    隔空剥离人的心脏的行为,猎奇又残忍,根本就见所未见。
    亭子里头,锦衣华服的贵人们惊动得站起来,纷纷往外看,无不是嘴巴微张的呆滞模样。
    在那群人之中,林清泉瞥见一抹黄色祥云。
    那个喂畸魔喝糖水的小男孩,此刻就坐在皇帝旁边,必定地位不浅。
    残忍至此快将之捉住!皇帝下令道,他一定是大恶没错!
    他约莫四十岁,身穿红色祥云的华服,襦袢上有唐草和凤穿牡丹的纹样,高高的帽子一柱擎天,打眼望去最显眼。
    所有人里就数皇帝表现得最为畏惧。
    身为人间之神的皇族,从小教育要亲近神迹,对占星风水、相面五行等神灵性的东西深信不疑。他是真的把神谕当真了。
    且慢!年轻男人冒了出来,不要对这两位动手,我先过去会会他们。
    年轻男子身穿浅葱色羽织,腰间别着折扇和剑。方脸浓眉,说不上有多帅,但面相饱满很有格局,不似平凡之辈。
    林清泉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但记不清什么时候见过他。
    年轻男人与他视线一对,神色立马就变了,双膝跪地,行了个武士的大礼,是在下眼拙,在帐子里看不清楚。二位恩公,还记得我吗?
    他突然行跪礼,不仅吓到周围一圈权贵,连林清泉都差点吓一跳。
    你是林清泉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在下明太郎,乃是幕府将军之子。明太郎笑道,两位阁下是否还记得天剪裁缝的蚕屋。当初在蚕屋里,有半人半界的尸斑魔现身。在我即将被尸斑吞噬时,正是因为这位白衣阁下,才幸免于难。救命之恩,我一直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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