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锦墨那边,正要追人,却差点撞上一个小孩。那孩子也不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就跑开了。
    四下观察后,潜入一条无人的巷子,陈锦墨才打开手上多出的纸条。
    上面写着:大哥安好勿查,小心细作。
    是太子的字迹,可细作是谁?
    突然消失又突然现身,将四人聚到一处,陈锦墨立即回营。入了营地,宋子晋兄弟二人刚要回去休息。陈锦墨道:此二人擅离营地,罚!
    宋子晋、曹温茂:
    明明回来前将军还说要调他们到身边,他们真的以为不用挨罚了。
    第81章 三年
    随着谣言愈演愈烈, 莫金这虚构的宗室子身份也瞒不了多久,最终在陈锦墨率军又得一城后,陈泰干脆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消息一出, 立时激起千层浪。
    谁能想到一个屡获战功的将军,会是一个公主。不过想想被她废了的贺思昂, 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对陈锦墨来说, 公布身份并不是坏事。之前立的战功,树的威望, 终于不用套在名为莫金的皮囊下。
    加上平日为了不暴露身份,洗澡什么的都得鬼鬼祟祟的来,还用老长的布裹胸裹腹成个有啤酒肚的少年, 市井传她身材臃肿也源于此。这些问题都不复存在。
    而自从身份公布后,军营上下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后来适应的也快。加上如翟布之类,大约一早就知道陈锦墨是女儿身。而祁通虽然震惊,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唤她大哥,只要管够他的饭, 他依旧跟在陈锦墨后面混。
    上次宣城之行后便没再见到太子行踪,可细作之事一直被她放在心头,回来便清点了身边亲兵。排除祁通翟布等绝对信任的除外, 另拨出去惯常摸鱼的两人将宋曹两兄弟换进来。
    如此,亲兵之列维持了三年未换。也再没做别的变动,毕竟都是跟她出生入死的,都调出去总是不好, 只能留待日后观察。
    三年之中, 宋宜之坐上了司礼监掌印的位子, 贺均在传播谣言乱民心不成后亦选择暂时蛰伏。
    而陈锦墨抛出原先所攻三城做诱饵, 分散胡军兵力,终是攻下白北城。追击乌丹至肃城外,两方军队耗了一日,到底是没能生擒这胡国三皇子。
    虽为诱饵,陈锦墨不至于真将三城拱手相让,那边一旦打不过,还是会回来驰援。不能再耗下去,大军收拾妥当,准备上马回城守备。
    饿了一天,看他们吃面吃的热乎,饥肠辘辘的乌丹突然喊住她:何时来攻肃城?
    陈锦墨淡淡回眸不做回答,她不喜下战书提前通知,打哪都是突然袭击。再说了,白北城大,兵力部署尚要时日,她暂时也不会去打肃城的主意,否则攻下守不住一切都是白瞎。
    只是待她回营时,却得到一个坏消息。
    宋曹兄弟二人、祁通、翟布分别被她派到三城协助将领守城,宋子晋两兄弟先回来,翟布紧随其后,城都未丢。反倒是祁通一时不察,打了败仗。
    也幸好知他直肠子易中计,陈锦墨分派给他的不是什么重要之地。见祁通还为此自责不已,她还能安慰。
    放心,一座城丢了再打回来就是。
    哄了一阵都不见好,陈锦墨也没多想,就由他自己难过去,回头晚上一顿好吃的就能好过来。一顿不行,就两顿。
    太子是在白北城外的爆炸中失踪,她的舅舅段凯风亦是在那里身亡。攻下白北后,她第一时间去了那里查看,然而时间太久,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她只能再回到雁北城,名义上是交接军务清查士兵,实则是找关在地牢里的杨裕二人。这两个消失了四年,本该战死的将军,如今就被困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
    这四年一直征战的陈锦墨很少回来审问他们,问了也问不出什么,两人口风都很紧。后来连淮南郡公都索性不问了,就放着二人在地牢中,除了每日送食的狱卒,有两年二人再未见过旁人。
    这无言的孤寂是最难熬的,又被困住手脚想死都难。如今看到陈锦墨来,杨裕只发了疯般求她放自己出去。
    暗道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生活当真磨人,四年前生龙活虎的二人都被折磨的没了样子,陈锦墨却不心软:要放你们出去可以,总得付出些东西才行。
    不待杨裕说话,薛洛冷声道:别听她的,事关机密太子都不能脱身,她哪里敢放我们出去。
    这两人倒是挺会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等着试探陈锦墨,让她自己开条件。
    如今白北城破,只要你们肯将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便上报,说你二人是被乌丹囚禁。到时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嘴,自然无事。
    两人对视一眼,薛洛道:我们不敢信你,除非你先放我们出去。
    想的倒挺美,反正被关的又不是她,陈锦墨也不着急:那就等你们信我了,再来谈条件。希望我下回来时,二位还健在。
    说罢,真打算往外走。不想再困两年,二人赶紧开口叫住她。
    将军停步,我们说。太子当时得了一样东西,据说是从段将军遗骸上所得。是两枚胡国所造的霹雳火球碎片,有一块已经送入京中呈给圣上。我们身上还留了一块,就在随身衣物中,由狱卒保管着。就是这枚碎片入京后,陛下不再派人追查太子失踪一事。
    听他们说完,陈锦墨眉头一皱,太子失踪一事若真是他们所为,那当年
    于是她诈道:当年段家父子遇害,也是你们所为?
    我们只是受了首辅之命,分别将两人引入提前设下的埋伏中,再多的首辅也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就知道这么多了。
    再套不出别的话来,陈锦墨答应会放他们离开。而后先去向狱卒要了他们随身之物,确实翻找出一个铁质碎片,两人没有撒谎。
    此事牵扯到兄侄,淮南郡公在外听了全过程后,脸色一直不佳,只问她:那两人公主要如何处置?
    杀害亲人的凶手就关在里面,他能忍住没有冲进去杀了二人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了,怎么可能活着放二人离开。
    陈锦墨这人也不是都讲诚信的,真放了他们指不定回去就找贺均告状了,于是道:让人杀了送到白北城牢房中,就说是被胡国囚禁至今残害而死。
    接下来,她就拿着这碎片去找了营中的火器师连松,得到的答案确实是胡国所造。连松还告诉她,太子失踪前曾秘密找过他询问碎片的出处,亦不让他告诉任何人。
    而作为主将,亦是帮了他的陈锦墨,连松自然不会隐瞒。
    道了谢,陈锦墨再回营中,已经是思绪烦乱。
    无论是对外的说辞,段凯风被自己埋的火/药炸死。还是如那两人所说,引段凯风入的陷阱,都不该出现胡国所制火器。思及陈泰一直忌惮的议和书,将这些事情都串起来,陈锦墨总觉得背后的真相会令人心寒。
    公主,宫里又送了些东西来。初荷说着掀帘进账,不时还哼着歌,看的出来她心情不错。
    马上入夏,淑妃担心您中暑,特地送了些解暑的草药过来。对,还有驱虫的。您看看。一一摆放出来,正想过来拉陈锦墨,却见她脸色不好,不由担心问,公主怎么了?
    无事。收起面上阴云,不让初荷担心,她问,娘娘身体如何,林儿呢?
    都好着呢,红玉信里说,陛下打算晋封娘娘为贵妃。四公主如今及笄,出落的越发水灵。
    听她念叨着,陈锦墨不由感叹:好快,林儿都及笄了,没两年怕是要被安排婚事了。
    当真光阴似箭,宜之,又过得如何?
    知她许是在想宋宜之,初荷笑了:河彰下了战书,公主知道吗?
    这事陈锦墨有耳闻,却奇怪河彰开战,这丫头开心什么?
    那公主知道这次话到一半初荷没再往下说,毕竟宋宜之此次被指派监军,来的也不是陈锦墨这里,二人只是距离近了。再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重逢,那才叫惊喜。
    她必须忍住。
    而此时另一边,宋宜之刚交接完事物出发,一行人轻装简行至民间一处道观。打算在此借宿一晚,也惯例祈福。
    山野之中的道士并不知宋宜之是何人,只见他着常服,举止不凡,便问:先生为何人祈福?
    这一次,宋宜之一笑,只写下生辰八字后轻声道:为我妻子。
    而后,行一月,宋宜之才赶至西境边界。踏上这片土地,他才真切感觉到,离陈锦墨越来越近了。
    肃城外即将开战,他并不想此时去打扰她。只要同在一方水土下,早晚有相见的一日。
    那边陈锦墨丝毫不知他的到来,心情郁结烦闷了一月,终是在这天忍不住喝起了小酒,拿出宋宜之的埙给手下的兵士灌魔音。怪只怪,四年前他将埙给自己的时候没交好,陈锦墨到如今都不会用,只是随身保管着,一般不发疯也不会去折磨兄弟们的耳朵。
    宋子晋曹温茂两兄弟捂着耳朵一脸怨念的看着她,还有她手上的埙。那是谁的贴身之物,他们大约能猜到,也为此闹了段笑话。
    那时候刚跟着陈锦墨打仗,看她连得五城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陈锦墨高兴的很,一不小心喝的有些高。非拉着他们喊她嫂子,当时他们还不明所以,只当是醉酒胡话。
    直到后来,亲眼见陈锦墨带着宋宜之的埙,二人才被雷了个里焦外嫩。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陈锦墨是女儿身,又因宋宜之从前不与女子多来往,都纷纷以为他有了断袖之癖,而对象则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再想到陈锦墨对他们一家格外照顾,两人更是深信不疑,回来就告诉了两位长辈,反被当头骂了一顿。后来知她是公主,也没再耍酒疯逼他们喊她嫂子,这事也就被两人翻篇了。
    毕竟醉酒容易说胡话,而且世上长得一样的乐器多了去了。
    可直觉告诉他们,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82章 重伤
    肃城与白北城相连处有两条路, 陈锦墨让大军兵分两路行进。她走的这条,恰是淑妃父亲段修武葬身之地,道路两旁是断崖戈壁, 确实是设埋伏暗箭伤人的绝佳地点。
    不是有系统探路侦查,陈锦墨也不敢带队走这里。
    也多亏了这越来越靠谱的系统, 精准预测地形天气, 判断敌情,比侦察兵都准。陈锦墨才得了个通晓天文地理, 卜算天机的威名。
    什么天机,不过就是开挂。
    系统警告:前方约一百米,右上约六十度方向有弓兵埋伏, 威胁生命安全指数四颗星,坐标已发请玩家注意!
    不得不再次感叹这开挂的人生,陈锦墨拦停部队,示意进入备战状态。在众人疑惑之际弯弓拉箭,对着坐标点射出,果然有一人从断崖掉落。胡军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埋伏地点, 也不耽搁,两处峭壁上立时有箭雨袭来。
    陈锦墨忙令手下分出两拨,躲在盾墙后, 退至两边以石壁间隙藏身。再命弓箭手对准目标,将绑着火药的箭射向崖壁,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后,上面埋伏的弓箭手被击落了大半。
    两方军队都有受伤, 乌丹此时率军前来突袭。
    看着近在咫尺的祁通, 陈锦墨突然问他:你终究有没有当我是大哥?
    祁通一愣, 心虚的错开她的目光, 也不回答。
    答案呼之欲出,若不是故意失掉一城,陈锦墨可能到如今都不会怀疑他。可偏偏这次秘密行动,随军之中只有祁通知道何日要走这条路。陈锦墨不愿去相信,却不能不信。
    胡国派你当细作,心可真大。说罢,陈锦墨高声下令,后退集合!
    峡谷之中,不需要传令兵,所有人都能听见。
    待快速退到射程范围外,列队集合,两队才正式交锋。
    乌丹见她做这无用功,很是不屑:再退也是无济于事,弓箭手还是会追过来。
    毫不慌张,陈锦墨还有心情调侃他:你倒是学精了。
    乌丹道:彼此彼此,兵不厌诈我可是跟你学的。如何,要不要选择归顺我胡国?
    再次拒绝乌丹抛出的橄榄枝,羌国的弓兵也已经悄无声息的潜伏到崖壁上。两方对峙,打斗哀嚎之声惊动了乌丹,不敢置信地向上望去,再瞪向同样一脸懵的祁通。
    对于他的惊诧,陈锦墨很满意,不知道翟布领军从后包围时,这乌丹又会是什么表情。
    这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不是来攻肃城的,是来活捉你的。
    乌丹发现,玩心眼终究玩不过中原人。后方翟布当真领人包抄过来,他干脆一咬牙,准备带着士兵冲出去。只是临走时仍不甘心,弯弓上箭,瞄准的对象却是祁通。而他这一停留,亦被陈锦墨盯上。
    厮杀之中,祁通躲闪不及,陈锦墨射出一箭后又将乌丹的羽箭拦腰劈断。祁通这才逃过一劫,尚且来不及感激。悬崖上胡国弓兵见陈锦墨不及防备,合力射出一箭从他面前飞过,刺入陈锦墨身体。
    大哥!
    祁通嘶喊着,只来得及接住陈锦墨坠马的身体。
    胡国这一箭是特制的,剑身都是用铁打磨出的,有些分量需要两人合力才能射出。被这股冲击力击落下马,不是有祁通接着,陈锦墨难保不会断几根骨头。
    那边乌丹也没能躲过一劫,陈锦墨射的羽箭虽被他砍断,只是没想到羽箭之中还藏着四个细小箭头,一时不察竟糟了暗算。乌丹伤的不重,但傻子都知道这小玩意儿头上肯定淬了毒。毒发的快,饶是如此,乌丹还是强忍着头晕目眩带领手下突破重围。
    这一战,说不上谁坑的谁。但两方主将均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而西境营地中,也是战事方歇,河彰连战三日还是没能突破羌国防线,已经挂起了免战牌。只要羌国这边出战的不是陈锦墨,免战牌都是有用的,这似乎也成了边境的一个规矩。
    如今进了梅雨季,路上几乎都是潮湿雨天,连日奔波至此,宋宜之便染了病,加上一落脚来不及休息,就开始清点兵力物资。再之后两国交战,愣是连轴转了几日都不得歇。
    战事稍停,眼看着该是可以歇一会儿了。侍卫送来药汤,与骆齐的密信给他。
    骆齐送来的信都与陈锦墨营中有关,每回收到,宋宜之都是第一个打开。这些年,信里的内容基本都是报平安的,从未有过噩耗。唯独这次,让他心跳都漏了半拍。
    心急之下更是猛咳起来,他却管不了那么多,草草披上衣服往外走。
    侍卫见他咳得厉害想过来扶亦被拦住。
    遣几人速速收拾些行装,与我一起去白北城,别惊动旁人!
    不明白宋宜之为何突然要前往白北城,侍卫劝道:掌印三思,路上还下着雨,您还病着,此时不宜出行。
    此时的宋宜之哪里听劝,也是少见的冲动了一回,一刻都不肯多等。上马便出了军营,冒雨奔波了两日。也还好雁北城往东少雨,离了那潮湿的环境,就算不休息病情也不会加重。
    夜不能寐,终是在第四天奔赴到了白北城军营。
    主将受伤,营中本就戒备森严,没有提前告知便来的宋宜之不出意外被拦在营外。有了骆齐担保才被放进营中,饶是如此,要入陈锦墨营帐前,又遭她亲兵拦路。
    这些人不知道宋宜之的身份,也不知他与自己老大的私情,初荷与卓素华如今又在帐内照顾。无人作证,饶是骆齐说破嘴皮,他们也不让这生面孔进去。
    兄长?宋子晋与曹温茂出来,见到宋宜之,本来悲伤的愁容染上了喜色,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多年不见的弟弟重逢,他并未表现出欣喜,开口便问:公主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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