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出去,宋宜之以为终于躲过一劫,没想到陈锦墨在他床边坐下,二话不说也拿起了粥碗。
    公主不可!
    宋宜之想站起来,却被陈锦墨压住没受伤的一边动弹不得。宋家并非只从文不从武,早年有师傅教过,他也是有些身手的,只是低调惯了,入宫后更是能瞒就瞒,没人知道。
    初进馨芳殿,陈锦墨当时如何他是清楚的。可如今按着他的力道,却好似比前几个月强了不少。如今两人若是打起来,宋宜之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赢。
    屋外没别人,不会有人知道的。陈锦墨说的是实话,她寻过了,不是四周无人,她也不敢这样,你身上有伤,别动!
    公主要亲自喂他,这份心意宋宜之很感动,压在肩膀上的手也让他不敢动。
    他不动,陈锦墨也就松了手,乘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面不吃,粥总该喝一口吧。
    想起昨日,宋宜之下意识张了嘴。
    这场景有些虚幻,仿佛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身份地位的差距,一个喂粥,另一个就安静地喝。明明昨天的相处并不算愉快,今日却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很快清粥小菜都见了底,陈锦墨如愿喂完后并没走,就这么坐在那轻声开口,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心疼:血肉之躯,别再拿身体涉险了,总会有别的办法
    贺思昂不会蠢到杀人,宋宜之多少猜到有人暗中帮忙,如贺均一般并没有往陈锦墨的身上想,如今听了这话才试探着问:方才林中的是公主?
    我忍住了,没给你惹麻烦。并不正面回答,陈锦墨犹豫着握住了他的手,或许是流了血的缘故,指尖微微发凉,却没有躲,于是她握得更紧了。
    昨日说的那些话,被这一握都成了泡影。推开一次没走的人,他还有定力再推第二次吗?
    作者有话说:
    周义:凭什么我喂你就不吃?
    宋宜之:不感动却敢动。
    第30章 拥抱
    两人之间或许横亘着许多阻碍, 陈锦墨都不怕,她也理解宋宜之为何会说那番话,让自己远离他。可她已经动心了, 宋宜之也并非无心,有问题一起解决便是了, 没必要为此放弃。
    之前是我不知分寸, 有些话现在不便说请,你就权当我是敬你有才学, 爱爱才若渴。陈锦墨说到后四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咬字也变得暧昧不清,在宋宜之的注视下, 还是小声改了口,求贤若渴。
    臣非贤才,曾保之事,吓着公主了。被握着的指尖渐渐回温,暖意在掌心化开。一如他此刻的声音般。
    或许宋宜之自认并不是好人,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不知何时起对着陈锦墨便会越来越温柔。这温柔却是发自内心的。
    你不必愧疚,我胆没那么小。再说了,人被狗咬了, 还不能打回去了?又不是你亲手推进河里的。
    陈锦墨绝口不提自己真被吓着的事实,神态语气也是坚定不移。
    宋宜之,你信我,我会帮你。
    听到陈泰走来的脚步声, 有些不舍地松开握着的手, 出去唤初荷他们进来。而她与宋宜之, 正如从前所想慢慢来, 不着急。
    陈泰进来时,陈锦墨正好开口谢宋宜之替他挡箭。俨然一副为父亲担忧,答谢救命恩人的样子,陈泰也信了。
    都免礼吧,宜之有伤不必起身。陈泰说着虚扶了一下宋宜之,便坐上内侍给他搬来的椅子。
    他这次来找宋宜之,有很多原因。也都是不能让陈锦墨在场听的。
    方才经过一番搜查,侍卫在马鞍夹缝处翻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杀字。
    一个字或许看不出什么,可这笔锋却与贺均的很相似。
    事情未了,勘验尸体的人禀报,杀手左胸有处烙伤,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很像胡国死士在掩盖刺青。贺均刺杀的嫌疑尚未洗清,又多了一笔与胡国勾结的账。偏偏开战在即,此时朝堂不能内乱。陈泰只能让人偷偷地查,偷偷地对付他。
    五坊其实有胡国俘虏充当奴隶的,此事还是太仆寺卿龚常一手安排,他见那俘虏身手极好便留在了五坊。而龚常此人本是宋家姻亲,宋家失势后,他反倒一跃从少卿升为太仆寺卿。
    如此不降反升,朝中众人都知道这人搭上了贺家的船。而告发宋家贪污的,恰是此人,如若他与贺均有勾结。那宋廉贪污一案又是否为真,陈泰不敢细想。
    他与宋宜之谈了许久,也试探了宋宜之许久。
    从对龚常的看法,到太仆寺与御马监。宋宜之回答的很好,而陈泰也放心唤汪凯来。
    前不久司礼监换掌印,便是陈泰将贺均的爪牙摘出来。而如今御马监贺均的眼线也不少,他需要宋宜之出来,用最短的时间帮汪凯除掉。以宋贺两家的仇怨,宋宜之行事也会不留余地。
    御马监管着禁军之中最精锐的十二卫,又管着皇室内帑。宋家失势后,陈泰将全部注意投到贺均身上,才察觉这人胆大的敢在司礼监与御马监安插眼线。
    留他二人细谈,陈泰该说的都说了,便先行离开。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联想到白日种种,今年政局又是如此多变,陈泰不由叹了口气,看向身后孙全福,这个从小便跟着他的人。
    全福啊,朕身边能信的人越来越少了。
    夜间行道,易生孤寂之感。更何况如今朝堂,门阀权贵势力更甚。
    羌国开朝不办科举,除了明面上的前朝科举作弊盛行这一点。其实还有很多理由,最让人啼笑皆非的原因之一,便是前朝时,太宗做为一个学子每每科举都是名落孙山。最后入一名士门下,得他举荐才能入朝为官。
    因为自己考不上,便觉得这东西没用,也不让别人考这一点,确实有些小家子气。不过无论什么原因,不办科举,确实给后世子孙埋下了隐患。陈泰就在吃着这苦果。
    还是要兴科举,文武都要。不能再让贺家独大了,宋廉的奏疏也该翻出来再议一议。这一下又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挥霍了大半辈子的陈泰,第一次为钱头疼。
    这边皇帝愁完,太子也愁,打仗要钱,办科举要钱,偏偏千秋宴大把银子花出去回不来了。给陈锦墨送来烤乳猪时,边看着她吃,边叹气。
    陈锦墨嚼着肉看着他一脑门官司,还时不时叹口气的样子,肉吃的都不香了。
    我还是喜欢打猎,骑在马上比在宫里无忧无虑。可惜身为储君,否则也能上前线打仗去了。
    太子没来由的抱怨,让陈锦墨想起来这人小说的结局。这个哥哥待她不错,她并不想他战死沙场。
    大哥身为储君,自然不能去战场那般凶险之处,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如今离太子出征尚有三年,陈锦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他上战场。然而,太子的心性从来都是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也向往能当名将为国杀敌,这一句话是劝不动他的。
    瞧他神情也是毫不在意,陈锦墨也没心思吃肉了: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太子掌兵权是大忌。更何况出征赢了赏无可赏,输了今日树立的威信便也没了。大哥别去。
    你怎么也学那些大臣位高务虚的一套。见陈锦墨皱眉,太子失笑道,好了,随口一提,妹妹放心。
    陈锦墨放心不了,她看得出来,太子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太子走了,烤肉也彻底不香了,干脆都分给了初荷与周义。馨芳殿就来了四个人,她没胃口,宋宜之不能吃。另两人倒有了口服,周义更是个缺德的。知道宋宜之不能吃,还特地等到汪凯走了,到人面前吃。
    缺德也是要有报应的,他也就胆肥乘宋宜之受伤嘚瑟了一把,还是很怕这个人的。尤其夜里老听到另一张床的宋宜之唉声叹气,辗转难眠。于是他也跟着熬了个夜,第二日便顶着个熊猫眼去找陈锦墨求情。
    公主,宋宜之是不是被我气着了?早上跟他说话都不理我,晚上也不睡,粥也不吃药也不喝。我就是涂好玩,不是故意嘚瑟的。
    他刚一说完,陈锦墨便起身走了,初荷跟在后面都不忘瞪了他一眼。于是周义更怕了,这住在同一屋檐下,万一关系闹僵了怎么办?只希望公主能有办法。
    今日收拾行囊回宫,各处都忙着。陈锦墨过来没人知道,初荷又自觉守在外间。
    一进屋,宋宜之已经收拾好,坐在桌边发呆,而他面前的一粥一药当真都没动。陈锦墨先不管他,试了试粥药尚有温度,这才坐下。
    许是以为进来的是周义,宋宜之一开始并没反应,待看到是陈锦墨后想要起身行礼,已经被她按着肩强行坐下了。
    周义说你一晚上没睡,可是昨日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宋宜之自然不会说,只道:陛下让臣教导公主。
    陈锦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我这么朽木不可雕,让你教我,你气的连饭也吃不下了?
    自然不是。
    那就把药和粥都喝了,待会儿还要赶路呢。
    见宋宜之还是不动,陈锦墨只能自己上手,先喂粥。
    来来,这还要我喂你,张嘴。
    这语气有些像逗不乖乖吃饭的小孩,不敢再像昨天一般由她喂。宋宜之伸手挡住,两人较了半天劲,最后他先服软。
    吃粥喝药并不难,一会儿的功夫两个碗都空了,陈锦墨这才满意,可还是不走。
    宋宜之看着她不说话。
    陈锦墨被他盯得理不直气也壮:你别误会,我就坐着,你不想说就不说。
    这明显等着他开口的神情,宋宜之若是不说,估计陈锦墨敢坐到天黑。
    是因为我舅舅,他入了首辅门下。
    宋宜之的舅舅便是龚常,这次汪凯寻得五坊暗线,知道贺均要使计害他。便将此事告知他,让他早做准备。自然汪凯其人无利不起早,之所以好心相告,是想借这次将五坊收入麾下。
    而他也想看看,舅舅与贺均的联系究竟有多少。龚常可以在宋家失势后投靠贺均,只要舅舅没有帮着对付宋家,宋宜之都可以不计较。
    而事实却总是残酷的,昨夜陈泰找他,竟直白的告诉他。告发父亲贪污的人,就是这个舅舅。
    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后来的不愿去信。他可以慢慢对付贺均为父母报仇,这唯一的舅舅呢?
    辗转反侧一夜,宋宜之还是解不开心中难言的恨意与不解。如今陈锦墨来了,要开解他,可他能说的也只有那一句。
    这公主大约是出格惯了,屋里没别人时便越发的放肆。直到被她拉起来抱住时,宋宜之都没能从这份震惊中出来。
    陈锦墨个子要比宋宜之矮一个头,抱着他的时候,头便靠在他肩上。一手环着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还不忘轻声念叨。
    你别总一个人扛着,也别把背叛过的人放在心上,不值当。
    小说里,宋宜之十八入宫,花了十年爬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到最后铲除贺家,还父亲清白再到扶三岁幼子即位做抚政大臣。他一共用了十三年,也自己扛了十三年。结局之后,宋宜之如何,没人知道。
    大约是这角色太抢主角的风头,作者没再交代过他的结局。小说里他的结局陈锦墨不知道,她的心境也变了,从一开始的小崇拜与害怕,到现在就想他好好的,以后前程似锦。至少在这个世界,陈锦墨想陪着他。
    有些人当真是躲不掉的,宋宜之想推开她的手,在空中几番犹豫挣扎,到最后认命一般也轻附上她的背。
    公主做的长寿面,我吃了,很美味。
    第31章 红斑
    时间过得飞快, 贺均自从儿子放出来后,也安分了许多。如此汪凯在宋宜之的协助下,仅用一年时间便将贺均势力挖去, 宋宜之也在御马监有了职位,虽然只是个监官。
    三年之中, 羌国与胡国之战还是打了起来, 而五皇子刚成年便被封育王,受皇命出征, 第二年便战死沙场。皇帝来不及悲痛,民间疫病横行,而南方更是地震连连, 一大批的流民赶赴京城。
    羌国正逢多事之秋,每日事情不断,御马监的事物更是繁杂。得皇帝授意,宋宜之虽供职于御马监,每日黄昏还是要回馨芳殿。
    所幸两人见面的时间,除了晚间。便还有陈锦墨来马场练马时。
    马场上, 陈锦墨驭着马,在马儿行进中,射出几箭连中靶心, 这场景已经很常见了。宋宜之恰巧路过马场办事,停步观望了一会儿。
    这三年,陈锦墨不论是骑射还是兵法武功都进步不少。这劲头宋宜之总有些担心,尤其前线传来育王战死的消息。他很怕, 有一天这公主也要上战场。
    你这每天御马监馨芳殿来回跑累不累, 干脆向掌印求个情, 别回馨芳殿了。
    同行的内监忍不住替他打算, 毕竟现在掌印器重宋宜之,在他看来,这人完全没必要再回馨芳殿做个内侍了。
    只是继续留他在馨芳殿是皇帝的意思,而宋宜之自己也还不想离开。每日看着繁忙,回馨芳殿陪着陈锦墨下棋却是难得的轻松。
    二人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刚要走,迎面一支羽箭飞来,宋宜之眼尖地拉住那人。箭便顺着他们耳侧飞过,没入身后树干中。
    本就惊险,内监回头看时,更是吓得腿软。只因他们身后正有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被箭钉在树干上挣扎扭动,却还是昂着脑袋要来咬他。
    从蛇头的形状以及纹路来看,这蛇八成有毒,如此内监更是吓得瘫倒在地挣扎着往后爬,拼命与蛇拉开距离。
    接着又是一箭从他头顶飞过,直冲毒蛇七寸,这下蛇彻底不动弹了。内监站不起来,只能哆嗦着转身看向走来的陈锦墨,马屁也拍不出来了,只知道磕头。
    多谢二公主救小的一命。
    陈锦墨最受不了这个,拉也不是躲也不是,有人上来将他扶下去后,才敢靠近咽气的蛇。
    有家乡蛇多的人看过后确定这是毒蛇,闻言陈锦墨自己都怕起来:这蛇为何会在宫中出现?
    虽同样离毒蛇很近,宋宜之比起那人却镇静不少,还有心思跟她解释:南方接连地震,许是那里的蛇四处迁徙。近日京中也多了许多蛇鼠,宫中怕是也混了不少。各处已经在设法消除了。
    她关心的不是这个,看着四下并无他人,陈锦墨压低嗓音道:以后当心些,你刚刚差点就被咬了。
    宋宜之笑了,轻声道:多谢公主相救。
    ========
    育王战死,京中禁了一切娱乐活动,可胡国大胜,还杀了羌国皇子,气焰越发嚣张。边境百姓不堪其扰,前线急需新的统帅。在如此境地,育王的丧事还是不能办的多隆重。
    而对于瘟疫,流民四处流窜百姓恐慌,根本不利于疫病的防控。如此疫病传播之势,俨然就要蔓延到京城。
    形势所逼,陈泰登基以来,朝政议事从没这么勤奋过。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太子请旨出征。被回绝后,更是跪在乾坤殿外面。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陈锦墨没有劝住太子。
    晚间宋宜之回来时,陈锦墨什么下棋看兵书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在屋子里来回转。见他来,忙拉着他问:
    太子不宜领兵出征,父亲不会答应对不对?
    见陈锦墨担心的样子,宋宜之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捡好的说:陛下另点了几位官员出征,前线也有骁勇善战的士兵被提拔,而入秋后便会开设武举
    陈锦墨打断他:还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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