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毕竟是第二次成亲,远不能像第一次那般举行盛大的婚宴,于是她便只宴请了一圈私交甚好的亲友。
    宴席上,还有丰国第一猛将胡伯志,胡大将军。当年先帝病危,钦点辅政大臣,除了老摄政王沈烨,便是胡国将军胡伯志了。
    现如今丰朝政权、军权分离,近乎全部的掌兵之权,便是握在胡大将军手中。
    凤芜郡主先叫人上了一盅燕窝,摆在沈毅面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庄白,我看你这肚子养的还不错,补品什么的都有按时吃吧,回头我再让人送一箱血燕燕窝去你府上。
    够你用到生产了。郡主又问,对了,你这头是几个月了?
    沈毅谢过郡主的好意,一边答道:六个月。
    那算算日子,这孩子应当在那春末夏初的时节降生。挺好的。我还记得当年你娘怀胎十月,结果你这个小子磨人,痛了她整整三天才肯出来。
    但愿你肚子里这个,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凤芜郡主在沈烨夫妇生前,就与沈家走的很近,当年沈毅从娘胎里出来,还是个小团子时,十来岁的郡主便见过他。
    而沈毅听郡主说起自己亲娘的旧事,脸上也会露出鲜见的动容,虽然,一瞬间也就过去了。
    这时,外头郡主的随从前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还带了一马车喜庆的贺礼,要祝贺郡主新婚之喜。
    「宫里人」,凤芜郡主一听便知是金千岁手下的那几个总管太监,她一口回绝:我这请帖都未送与他,又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礼?
    你去告诉他们,不管是阉人的礼,还是阉人的人,我这里都不欢迎。
    金千岁那么喜欢监视我,今日这宴席上都有谁,他应该也知道得很清楚,不必拐弯抹角来试探。膈应人。
    老摄政王沈烨与金千岁不和,凤芜郡主是沈家这一边的,自然也跟金大总管不对付。
    今天是她的喜宴,却没有给金千岁送请帖,已是郡主表明了态度。自家人的家宴上,不谈国事,更不想被阴魂不散的人打扰。
    估计金千岁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却还是要派人来走一趟。
    这并非他闲的没事做,而是他有意告诫凤芜郡主和前来赴宴的所有人,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夜幕浸染了天空,凤芜姑姑的宴席也至尾声,沈毅从那酒楼里下来,小厮去牵马车的功夫,他在路边站了会儿。
    忽然,旁边有一阵一阵暖融融的糖香飘来。
    这味道..好像是糖炒栗子?
    沈毅本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在闻见糖香时回头看。
    这一看,便瞧见了一个穿着小摊贩衣物的少年,在距离酒楼二十步之邀的地方,支了一个糖炒栗子的小摊车。
    不止糖炒栗子,还有冰糖葫芦。
    而这摊贩少年的身旁,站着一个如同从玉面观音的画像中走出来般的男子。
    即使夜色如墨,没有足够的光线衬托他的脸,他周身却也仿佛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绝俗之气,之要他站在那里,眼里就容不下旁人。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正适合有孕之人食用。许暮舟站在小摊车边,眼睛不曾看向来人,但话却是对他说的,沈王爷,要不要尝一串呢?
    阿鸢死死盯着摄政王的表情,只见他眼睛里好像有一刹那的震动,但立马又消失了。
    隔着夜色看不真切,阿鸢只知道沈王爷是带着一脸并不认识他们的神情,从摊车前走过。也没有回应少爷的话。
    倒是他身后一个没见过的华衣公子顺便走过来,留下了一句「不必了」。
    少爷,庄..沈公子是不是想起了以前,却又把我们给忘了呀?阿鸢嘀咕道。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试探
    夫夫过招,招招致命。
    究竟是不是记起了从前, 又忘掉了现在,许暮舟也怀疑过,可是之前苦于无法与摄政王见上一面,所以不得而知。
    刚才倒算是见上了, 可是时间太短, 沈毅表现得又太自然, 许暮舟一时也分辨不出沈王爷几乎就写在了脸上的「不认识」, 到底是装的, 还是真的。
    是否又把我们给忘了, 试一试便知道。许暮舟看着沈王的车驾渐渐走远的影子,喃喃道。
    阿鸢不明白:怎么试探?
    而此时此刻, 扬长而去的摄政王的马车里, 气氛相比来时, 似乎隐隐有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沈景和自来心思细腻, 尤其对于沈毅的情绪变化, 稍有风吹草动, 他都能立刻觉察出来。
    只要他想的话。
    堂兄, 方才在路边与你说话之人..他是谁呀?景和的语气轻细而讨巧, 只要他一开口,或多或少的都能惹人怜惜。
    只是沈毅现下有些疲惫, 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疼惜谁了。他侧着身, 并不面朝景和: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罢了。又不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路边小贩, 能有那样的气质?这话沈景和并没有问出口,他极擅察言观色,且体贴, 既然沈毅的声音已经有些倦怠了, 他便不会再去烦人。
    只不过..
    他刚才匆匆看过街边的那个人一眼, 上马车后,又悄悄从后窗望了一眼。
    那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男人,沈景和不得不承认,不夸张的说,他生平所见的男子当中,就没有比刚才那个人好看的。
    但沈景和心里却没来由的感觉不舒服,甚至是对那个人产生敌意。
    明明那只是个与他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唔..
    这时,旁边的沈毅身体动了动,应该是腹中的孩子踢腾了一下,他不由地撑直了腰肢,腹部往前挺了挺。
    沈景和立刻凑过去,看到堂兄用手轻轻捂着肚子。好像从上马车开始,他堂兄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不太消停,连续闹了好几次。
    只是刚才踢的那一下似乎特别重,叫沈毅一时也忍不住,额间更是挂上了汗珠。也不知孩子是踢到哪里了,会这么疼。
    因为关心堂兄的身体,沈景和特意向王医官讨教过,根据王平当时告诉他的常识,腹中胎儿的状态,是与孕体当下的情态息息相关的。
    也即小家伙闹腾得凶,很有可能是沈毅本身心绪不平所致。
    心绪不平?他堂兄历来坚定,视所有外在干扰为无物,金千岁阴谋阳谋耍了一大堆,也被他堂兄纯粹当成个屁给放了。那又有什么事情,能轻易叫他心绪不平?
    思及此,景和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刚才见过一眼的那个男人。
    马车行至摄政王府,沈毅早早回了房,卧榻休息。小崽子实在闹的有点厉害,他怕孩子有什么问题,只叫管家端了碗安胎药来,喝完便睡了。
    沈景和与堂兄告别后,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街边遇见的那个男人的影子,罩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越想便越感觉胸口酸闷得难受,犹如被人痛击了一拳,愤怒的闷气发泄不出。
    他来到南院,敲开了司衡的房门。
    司衡伏案做事一晚上,已经有些困得慌了,结果这一开门,看见景和脸色煞白的站在门口,吓得顿时睡意全消:
    景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呐?是不是病了?我让老付找王平来给你看看吧..
    司衡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先被沈景和打断了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司衡一头雾水,话说的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堂兄..他在夏梁郡遇到的那个人,他腹中孩子的..另一个亲生父亲..这几个字似乎格外刺痛沈景和,那个,叫许暮舟的人。
    司衡本是奇怪,这好端端的,景和为什么又自己提起许暮舟,他上次不是还因为这个发了通脾气么?
    不过看人这状况,司衡也不计较了,顺着他的话答:我在夏梁郡待了十四天,先是从那里的乡民口中得知,许家的家主,好看得不像凡间之人。
    原先我也觉得是他们夸张,山野乡民,见过的人少,一个略有姿色的人便拿来当天仙,也是有的。但我跟许暮舟打过照面之后,发现乡民们所言,居然是真的。
    那时候沈毅失踪,几乎全天下都在找他,沈家派出去的探子,说是在夏梁郡的乡野里,疑似看到沈王爷的身影。
    司衡便带人远赴夏梁郡,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意乔装了一番。
    然后便是那一场在街市上的「偶遇」,也正是那一次,司衡与许暮舟打了照面。百闻不如一见,当时他就被许家家主的容貌,小小震撼了一下。
    沈景和不断地想起不久前遇见的男人,一个模糊的背影,几乎就要和司衡所描述之人融为一体。
    他是做什么的?沈景和又问。
    司衡略想了想,商人?他还挺有手段的,在夏梁郡那样的小地方,也能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过也难怪,毕竟是许自山的后人。
    只是,他虽然姓许,却全然不受许家的重视。大概..许自山和许焕,只当他是个弃子吧。
    许家是皇城贵商,他们家的传闻,旁人多少都听过一些。尤其司衡从夏梁郡回来后,更是马不停蹄的就把许暮舟从前的身世查清楚了。
    沈景和的脸色恢复了一点:难怪堂兄不要他。行商之人,任他再有手段,至多,也只是不愁吃穿,看起来光鲜些罢了,终究成不了大事。
    他跟堂兄不是一路人。生意做得再大,金千岁那般的老狐狸,若是三更想要他的命,他岂能活命到五更?
    弄死他,便如同弄死一只蝼蚁一般容易。
    ..司衡静静听着,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这么说,是没错..可,庄白若真就着了他的道,放不下他了呢?
    不会放不下的!
    沈景和斩钉截铁:堂兄需要的,是能够与他并肩同行的人,而不是扯后腿。
    对于他,堂兄心中或许有愧疚,但也仅此而已!再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全部放下了。
    司衡看沈景和心绪起伏比较大,就知趣的闭嘴,不去打扰他。其实司衡打心底里,认为沈毅待许暮舟不一般。
    虽然跟景和打赌也是一时的气话,可他不觉得自己判断有误,沈庄白根本就放不下许暮舟,这越放不下,便越是会折磨自己。
    第二日,沈毅和他左膀右臂的两个弟弟,共同围坐书房之中,商讨西北边山匪的事。
    你一言我一语,正讲至热烈之处,管家付逍棠进来,说是门口有位稀客递了名帖,想要入府拜会摄政王。
    沈毅最近并没有邀约什么客人,心下有些疑惑,便问是谁。
    而付逍棠回答的语气,颇意味深长:贵商许氏,许自山的嫡长孙,许家这一代掌事的大公子,许修雨。
    沈毅的脸色果然有些变了,右手不经意地抚上了肚子,你可有问他,此来是为了何事?
    问了。付逍棠祖上几代皆是为沈家办事的,而他本人,则历来是个能干的管家,他说,是有一桩绝好的生意,想与皇庭合办。奈何金公公管得严,见不到皇帝陛下的面。
    便想通过王爷府上,看看有无门路。
    这话说得倒通透,一来点明了合办双赢的好处,二来毫不掩饰自己寻找门路的私心,还把这种私心说的很无奈。
    最重要的,是特意带上了金千岁。
    这分明是有人借许修雨的口,在跟他说,沈王府和金玉贤势如水火,我都知道了。
    沈毅领会了这一层意思,却也还是平静地叫付逍棠回绝许修雨:你且跟许大公子说,门路有的是,但沈王府从未参与过皇家行商之事,他还是找其他人,更合适。
    少倾,付逍棠打发了许修雨,但书房中坐着的另外两个人,神情皆是若有所思。
    尤其是沈景和,活像刚才被打发走的人是他。
    司衡稍好一些,他只是不明白,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许家人,怎么会突然上门,还要跟他们谈什么生意?
    沈毅低头写字,看不清表情,只听他说:他是来试探的。
    无名居这边,许修雨才一被打发回自己家里,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那座没起名字的大宅子。
    书信上详细记录了他上摄政王府求见,而后被打发回来的全部过程。这是许暮舟要求他这么做的。
    没错,许修雨今日之所以会去沈王府,也是许暮舟一手给他安排的活,许大公子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的是什么事。
    但许暮舟说他不必问,照做就是。
    而许暮舟拿到那封详细的长信以后,只草草扫了一眼便搁在了旁边。阿鸢在一旁糊涂得紧,心说就算少爷一目十行,也不可能这就把信看完了吧。
    然而,许暮舟并不需要看完书信,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庄白,或者说沈毅,他没有「又把我们忘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采访:关于景和同学说您「扯后腿」这件事,您本人怎么看呢?
    许暮舟:胡说!我分明就是「前腿」!
    第三十四章 登门
    阿许追过来,沈毅不接招..
    当真没有吗?阿鸢不懂自家少爷的笃定是从何而来,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是许暮舟试探沈毅的手段。让许修雨找上门去,本来也不是指望真的通过摄政王府跟朝廷做什么生意。
    许修雨是现如今许家掌事的大公子,他上门提议合作,属于有充分的理由, 以及够格的身份, 按理说, 沈毅是不该见也不见便回绝的。
    更何况, 许家和摄政王府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但沈毅还是这么做了, 这无异于告诉许暮舟, 他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不愿面见许修雨,而这「别的原因」还能是什么呢?
    自然是他知道许修雨现在是听从于许暮舟的, 也即, 在许宅里的那段日子的记忆, 他并没有遗忘。
    阿鸢恍然大悟, 想说少爷真是好聪明啊!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是, 假若沈王爷接见了大公子呢?这就能说明..他把我们忘了吗?
    无巧不成书, 就在阿鸢提出困惑的同时, 京城另一边的摄政王府里,也有人问了相同的话。
    司衡说:那庄白你大可把那许大公子招进来, 如此, 许暮舟不就打错算盘了么?
    你不了解他。沈毅心里道, 嘴上只说:他是不会打错算盘的,让他那长兄前来拜会,只是第一步, 即便我见了人, 许修雨也一定准备了若干个问题等着问我。不知道问到哪一步便会露馅了。
    以许修雨那蠢钝的脑子, 是想不出这些的,必定是旁人教的他。
    其实,从许修雨前来拜访的一刻起,我并没有忘记他的这件事,就注定藏不住了。
    沈毅看得非常清楚,决策也无比正确,还不如直接回绝了他。
    这样相当于沈毅明示许暮舟,自己无惧于他看出来,或者说,是无所谓。
    许暮舟的试探,成功了如何?失败又如何?跟他沈毅无关。
    不过,能想出让许修雨做这试探之石的损招,沈毅不知不觉中,心底还是冒出几分奇妙的欣慰和熟悉之感。
    因为许暮舟还是那个许暮舟,你不知道他下一刻又会打什么样的小算盘,这股藏在美丽外表下的奸诈劲儿,曾经叫沈毅深深痴迷。
    曾被沈毅痴迷之人,此刻正坐在自己无名的庭院中,一面饮着小书童刚沏好的热茶,一面看着裴云初拿着几支花枝修修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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