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斯和他们打完招呼后就开始分配了任务,他说得清楚明白,很快这些人就各自提着报纸离开了。
    他们走后,埃利斯捡起一张报纸,他随手翻了翻,上头都是一些兰尼耶人自我感觉良好的狗屎,看得叫人牙齿酸倒,直犯恶心。
    难怪要免费送,埃利斯想,他把报纸卷起来塞进了口袋里,打算待会儿拿这玩意儿来擦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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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昂贵的裙子
    厄曼边吃着早餐边看着基恩一大早送来的报纸,他大致扫了一眼就放下了,倒不是他对这份报纸有什么意见,只是因为这上面印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比起伯伦堡人自己弄得那些报纸,这份报纸又是另一种无趣。
    不过基恩还是带来了一些有趣的消息,他说蓝帽队现在只会拉帮结派,在背地里干些丢人勾当,他提议解散蓝帽队。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再需要他们了。基恩言之凿凿。
    但厄曼看出来基恩并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自信,他在蓝帽队里可能已经失去了威信,他一向看不起这些混混们,更不了解他们的规则,不过他不怪基恩,他只是一名纯粹的军人。
    他告诉基恩,就算现在蓝帽队不在了,这些人也不会消失。
    因为已经到了出现他们这群人的时候了。
    他没有同意基恩的提议,只叫他把蓝帽队中的活跃分子名单交给他,之后静观其变就好。
    莉莉丝跟在奇奥身后走进来时,厄曼正好放下刀叉,他擦着嘴,一句话都没说,只上下打量她。
    奇奥出去后,厄曼才开口问她:这是你的新裙子吗?
    莉莉丝没有回答,厄曼的语气里全是嘲笑,她没必要回答,她故意表现得像个呆瓜,不做个呆瓜她的心脏迟早会爆炸。
    可厄曼不喜欢呆瓜,他看了莉莉丝一眼,把餐巾扔在桌上,起身朝她走过来,。
    莉莉丝板着脸,手悄悄地揪着裙子。
    厄曼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提起她的裙子,莉莉丝脸色一变,捏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瞪着厄曼,厄曼倒表现得很宽容,他说:放轻松,我只是看看。
    他轻佻地松开手,裙子掉下去,他说:这条裙子看起来太廉价,不适合你待会儿要去的地方。
    这句话终于莉莉丝开口,她盯着他满脸警惕:我要去哪儿?
    凡耶茨的葬礼。厄曼回答。
    凡耶茨的尸体昨天在郊外被发现,犯人当天就抓到了,是一名抢劫犯,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当晚就在警察局中自杀了。
    伯伦堡的警察效率奇高,伯伦堡的罪犯也知错就改,我很高兴,你呢?厄曼表扬道。
    莉莉丝一脸漠然,她已经关闭了部分感官,譬如说现在,她只看到厄曼在笑,嘴巴在动,但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她觉得这样最好。
    顺便一提,我会和你一起去葬礼,你不会一个人的。厄曼补充道。
    他完这句话突然笑起来,他凑近莉莉丝的耳边轻声道:我想帮助你,但你看起来想咬我。
    莉莉丝气得呼吸粗重,她垂下眼,不想看厄曼假作善良的嘴脸。
    厄曼却还不知好歹,他说:我建议你赶紧去换条裙子,你有黑色的裙子吗?
    没有!莉莉丝咬牙切齿。
    厄曼叹气:看来你的朋友并未替你考虑周全。
    莉莉丝简直要把手心掐出血,她冷冷道:毕竟他也不可能想到我会去参加葬礼!
    厄曼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他回到座位上,脸色变得冷淡,又沉默下去,莉莉丝只能干站在一旁,幸好壁炉烧得够旺,她一点儿都不冷,她就这么站着,并竭力忽视厄曼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他比他养的狗更无聊!
    片刻后厄曼招手叫来仆人端走盘子,他则起身上了二楼,莉莉丝本以为自己被释放了,结果厄曼回头唤她跟上来,就像唤鲁比一样。
    莉丝忍气吞声地跟在他身后,他们来到了厄曼的卧室。
    进屋后厄曼打开衣柜,从里头拎出一套西装。
    他问莉莉丝:这件怎么样?
    莉莉丝简直要吐,她望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对,我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厄曼有几分不耐烦,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他把西装挂在身上比划,望着莉莉丝。
    莉莉丝艰难地回答:不错。
    厄曼不满:你甚至都没有思考一下。
    莉莉丝觉得痛苦不堪:真的很好。
    厄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他丢开手里这套衣服,选择了另外一套。
    厄曼的衣服还真不少,莉莉丝简直想把他的衣柜一把火烧掉!
    厄曼当着她的面脱了上衣,这时候他倒不觉得冷了,莉莉丝腹诽,不过谢天谢地!他还有廉耻之心,没有当她的面换裤子。
    莉莉丝望着厄曼裸露的后背,她忽然想起厄曼说的那句话:在我清醒时,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男人看待。
    莉莉丝忽然脸色发绿,所以厄曼现在是在向她展示肌肉吗?
    在厄曼换上另一套衣服时,有人过来敲门。
    厄曼拿着裤子进了浴室,他指了指莉莉丝。
    莉莉丝只好过去打开门,是伊莲娜,她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套黑色的裙子。
    奇奥先生叫我送进来。伊莲娜说,她的眼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她看到了厄曼扔在椅子上的衣服,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微妙。
    莉莉丝想解释,可又觉得实在太荒谬了,她只能默默地望着伊莲娜,伊莲娜暗淡失落的表情也并没有使她高兴,她只想叫这个小女孩儿快醒醒。
    伊莲娜没有再说话,她谦卑地低下头,把衣服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默默地出去了,直到关门时她才抬起头,含怨的眼神落在莉莉丝的脸上。
    莉莉丝开始怀疑这也是厄曼乐趣的一环。
    伊莲娜走后,厄曼从浴室出来,他走到桌子旁边伸手看了看裙子,表情看上去颇为满意,他的上衣半敞着,布满疤痕的胸膛露出来,他看上去散漫得放肆,简直像是喝醉了,可眼神却比平时更加尖锐,他拖着椅子坐到了壁炉前,烧起的火星几乎要飞到他身上,可他根本不在乎,他背对着烧得赤黄的火焰,靠在椅子上看着莉莉丝,像是在看一个梦。
    他说:去换上吧,看看合不合适。
    莉莉丝一言不发,走过去拿起裙子,转身就要出去。
    就在这里换。厄曼声音很轻柔。
    莉莉丝的身影僵在原地,她猛地回头看向他,双眼因耻辱和怒火而更像蜜糖。
    她还没说话,厄曼就举就起双手解释,他大笑道: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里面换上。
    他故意的!
    莉莉丝压抑住怒气,她沉着脸,迈着大步,以一种准备上街示威的气势走向了他的浴室,厄曼不禁屏息,身后的浴室门关上了,但只发出了正常范围内的动静。
    厄曼有些惊讶,他回头看过去忍不住笑起来。
    莉莉丝在浴室里展开了这条裙子,理所当然,黑色的,丝绒的,外表裹着一层暗哑的珠光,领口和袖边全都镶着一圈白色蕾丝,腰身紧窄,而下方的裙摆又作出隆起,弧度像一座小山坡,在裙子的半中位置又繁复裹了一圈布料,这一段是光滑的缎面,堆砌着褶皱,后头钉着一个巨大而落拓的蝴蝶结。
    这是条昂贵且美丽的裙子,莉莉丝见所未见,但是这条裙子的出现的时机和用途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她无法喜欢它,但是却必须穿上它。
    莉莉丝粗鲁地换上了裙子,穿上后她连镜子都没有看一眼就打开门出去了,保持着刚才的那股气势。
    厄曼听到开门声抬起头,他先看到莉莉丝尴尬的表情和她乱糟糟的头发,她像是去麻袋里挤了下,接着他的目光向下滑,她瘦得无法把裙子撑满,只是半空半荡地挂住了,黑色也不衬她的肤色,她像是被一条巨蔓缠住的枝桠,令人担心,她实在是个不成功的小偷,营养不良是她最大的失败。
    你是不是到这里后才吃过饱饭?厄曼问她。
    莉莉丝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一直在那里动来动去,像有虫子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厄曼提醒:不要动来动去,很难看。
    莉莉丝咬紧嘴唇,低着头瞪着自己脚下的地板。
    抬起头,看着我。厄曼伸出手指指了指她,他像个小女孩儿在装扮自己的娃娃一般认真。
    莉莉丝只好照他说得做,她勉强定住不动,手在后面狠狠拽着蝴蝶结的两个尾巴。
    厄曼一眼看出她的小动作,他说:手拿到前面来。
    莉莉丝气愤而又无可奈何。
    两只手握在一起,贴着腹部不不不,还是叉着腰吧,右手叉腰,左手放下去。厄曼指挥得上瘾,莉莉丝却不是个好学生,她穿上这衣服之后无论怎么动作都别别扭扭,厄曼的指挥也弄得她不知所措,她的动作越来越不自然。
    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反抗,她说:我们是去葬礼,又不是去舞会!
    厄曼一本正经道:葬礼更需要礼仪,你参加过葬礼吗?
    莉莉丝被他说得焦灼起来,她摇头:没有,我不认识办得起葬礼的人。
    厄曼说:那是你的幸运,我参加过无数场葬礼。
    因为你就是个扫把星,莉莉丝心想。
    厄曼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挽着我。
    莉莉丝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臂,表情犹豫。
    厄曼望着她,眼神执着而明亮。
    莉莉丝只好挽了上去。
    厄曼的手臂非常有力,起码比莉莉丝想象的更有力,她想起当时在剧院厄曼拖着自己时的情景,又暗暗在心里咒骂他是头蛮牛,她恨不得狠狠把他甩到一边,可厄曼紧紧夹着她的胳膊,她就像挂在他臂弯上的一个挂件。
    到时候你就这样跟在我身边,无论你出什么丑都不会有人敢嘲笑你。厄曼说,他充满兴致,感觉像是要去郊游。
    莉莉丝却不像他那么开心,她闷闷不乐地说:谢谢您的好心,不过走路我还是会走的。
    厄曼看她一眼,他扫兴地松开她,又回去坐下了。
    莉莉丝又有些后悔,她观察着厄曼的脸色。
    显然,他不高兴了。
    之后厄曼让她转圈儿,说想看裙子转起来的样子,又让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说让她迈出优雅的步伐,莉莉丝被他折腾得团团转,她头晕脚酸,几乎连走路都忘了怎么走了。
    最后厄曼终于满意,他说一切虽不完美,但这是人的常态。
    莉莉丝附和:您说得对!
    于是厄曼换上军装,带着她出了门。
    第二十章 葬礼
    凡耶茨的葬礼在室外举行。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举办葬礼。下车后厄曼抬头看看天,转头对莉莉丝耳语。
    莉莉丝没回答,她看到厄曼说话呼出的热气迅速被风吹散,他肯定是在说反话,这天气好在哪里?今天几乎可以称上入冬之后最冷的一天,她在裙子外头又套了一件大衣,可还是感觉冷,后背上仿佛有人不断在洒冷水,她狼狈地低着头,只顾着让自己别发抖。
    厄曼没有在乎她的沉默,他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墓园,脚步轻快叫人生气,莉莉丝抓住自己的衣领,匆匆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莉莉丝知道他们是在看厄曼。
    原本肃穆的气氛荡然无存,厄曼对所有窥探,和跃跃欲试的讨好都熟视无睹,而莉莉丝则庆幸自己戴了顶帽子,帽檐上黑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没人能看清她,她也不太看得清别人,这让她稍微自在了一些,但只要在厄曼身边,她也明白自己永远别想得到安宁。
    厄曼对过度的关注非常习惯,他走到第一排坐下,这个位置一般是属于逝者家属或者极亲密的朋友,但他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事,他坐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嘲笑了所有人,没有人制止他或者敢叫他起来,他们表示他的狂妄和莽撞在这里是合法的。
    莉莉丝茫然地跟着厄曼坐下,她不知道葬礼上的礼仪,但她注意到当他们坐下后,原本在他们旁边的人都起身离开了,最后第一排只剩下他们俩,莉莉丝知道有什么一定不对劲儿,她看向厄曼,但他看上去比坐在自己的餐厅里还要得意。
    不久后一个中年男人从后头走过来,他的脸表明他有一堆烦心事,不过这里是葬礼,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不高兴,不过当他开口时,他听起来又没什么异常,他和厄曼互相问候,厄曼说他对凡耶茨的意外深表痛心。
    我真为他感到难过,他不该这么死去。厄曼说。
    从这里开始,莉莉丝就没有再听,她移开眼,尽力忽略耳边厄曼和那人的交谈声,她的目光落到棺材上,即使棺盖已经合上了,她依然能看到凡耶茨是以怎样的面貌躺在里头的,她脑海里的画面十分清晰,这让她感到恐怖,她突然猜到了厄曼选择这个位置的用意,因为这里离棺材最近,她闻到了风里木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还有死亡的气息,浓厚得让她头都疼了起来。
    莉莉丝僵直地转过头,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注意到了周遭人投过来的眼神,这些人先看向厄曼然后再转向她,他们看她和看厄曼是一样的,莉莉丝不敢和他们对视,她感到屁股底下的椅子凉得像冰做的,她悄悄地发抖,双手紧紧地按住膝盖。
    一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
    莉莉丝抬起头,脸上全是惊恐。
    厄曼温柔地望着她。
    不用害怕。他说。
    莉莉丝浑身僵硬,感觉像一条蛇掉在了她身上。
    厄曼收回手后,莉莉丝迅速地把双手握成拳头,压在屁股底下。厄曼看到后只笑了笑,他身旁的男人也朝莉莉丝看了一眼。
    莉莉丝不得不打起精神,她挺直了背坐在椅子上,目视着前方,她不敢再抖。
    厄曼和身旁男人继续着他们的谈话,莉莉丝听到了只言片语。
    增税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讨论议会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男人压低声音,语气恳切地说。
    而厄曼却态度敷衍,他说:菲利克斯,别说傻话了。
    男人的脸色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再没有说话,只紧皱眉头地坐在那里。
    厄曼也不理会他,他抿着嘴,挑剔又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事物,莉莉丝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他和今日这个糟糕的天气以及凝重的场合如此搭配,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位死神。
    葬礼开始了。
    那个叫菲利克斯的男人走了上去,他发表了一通演讲,他称呼凡耶茨为老师,说他是自己最尊敬的人。
    厄曼听到这儿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望着莉莉丝好像和她分享了什么秘密,莉莉丝如坐针毡,关于那晚的记忆不受控制的逐一涌上她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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