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骁停住步子道:派人去请康大夫来。
    王青赶紧使眼色让那小厮手脚麻利点,年轻小厮见了王青脸色,便赶紧行礼告退道:小的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跑出了湘柏院。
    等小厮走后,王青见人还在屋里不动,他道:那少爷您?
    朱骁看眼外间,他缓缓转动步子,又回到了软榻前,手按着扶手慢慢坐下,他道:我看,我还是就不必去了。
    手在扶手上不自觉收紧,朱骁渐渐冷了情绪道:等大夫来了再说。
    王青有点遗憾的哦了一声,他对朱骁道他会随时注意着三小姐那边的情况再来禀报便退出了门去。
    作者有话说:
    存稿不多,更新字数有时会少一点,在休与少更之间我暂时选择了少更
    为爱写写,会尽力保质量,更新啥的,诸位可能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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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丟
    宝莘这次的病有点来势汹汹, 她整个人都仿佛沉溺在痛苦的沼泽中,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
    自那日昏倒后,两日时间她一直昏昏沉沉, 身子又酸又疼,像灌了泥, 但身子上的不适却不是造成她一直昏沉不醒的主要原因,让她清醒不过来的, 是她这几日总会控制不住陷入梦魇。
    那些梦魇, 一直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控制不住也拒绝不了,这是比之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她难受的地方。
    她越想挣脱,那种缠绕便越深, 到后来,宝莘渐渐无力挣扎, 要她再次经受是吗, 那便来吧。
    她此次,据康大夫诊治,是因疲惫及心交力瘁,再加上夜里染了风寒,所以这病才会来势汹汹以至卧床不醒,等将风寒治下再好好休养几日应该便会没事。
    在她昏睡的这几天,朱橝曾来看过她一次,但也只是站在她床边, 看了她一会儿,询问了李嬷嬷几句, 又交代一定好好修养便走出了她的小院。
    这之后再没来过。
    而她的嫡兄, 应当是, 从未来过。
    宝莘昏睡第三日的上午,康大夫又来给她诊治,结束后在朱府小厮的引路下前往朱橝位于朱府北边的书房。
    途中要经过一条小路,不巧正好与行在路上的朱骁碰上。
    康远志远远瞧见人,脚步微停了一下,而朱骁却径直往前,直到两人在岔道口相遇。
    互相行了礼,康远志微侧身,朱骁从他身边经过,只是在朱骁将要过去时,康远志眉微动,问道:朱大公子可是去看三小姐?
    朱骁停下脚步看他。
    康远志便又道:三姑娘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应该就能完全醒来,公子可不必忧心。
    朱骁嗯了一声,简短道:有劳康大夫了。便准备又提步往前。
    这时康远志又道:听说三小姐一直梦魇,看来那日,定是受了不小的惊。
    朱骁眼抬了一下,未说话。
    康远志摸了摸下颚短胡须,道:是老夫多言了,公子不必在意。
    朱骁终于道:大夫还是先去父亲那里吧,父亲应该正等着您。
    说完便要离开,没料从另一头的岔路口出现一人,身后跟着几位丫鬟嬷嬷,见到路中二人,来人面上微带笑意,道:大公子,康大夫,这么巧你们都在这儿。
    朱骁朝人行了一礼:姨娘。
    秦姨娘朝人亲近的笑笑,又还了康远志的礼,然后见朱骁此时要去的方向,她问道:大少爷可是去瞧三姑娘?
    朱骁眉心攥了攥,他耐不住脱口而出道:这个方向,难道不可以去其他地方?
    秦氏看眼康远志,再看向朱骁,过了好一会儿,才捏着帕子打破尴尬的捂嘴笑道:也是,大公子说的是,瞧我,那公子先走吧,别耽搁了。
    朱骁面色这才和缓,提步往前离开。
    待朱骁走后,康远志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他站在秦氏身侧道:朱大公子好像对康某有什么意见
    秦氏道:大夫何出此言?
    康远志看眼秦氏,侧身往前道:我看就是那件事之后,这位大公子,就好像对老夫有意见。
    说着,康远志瞥眼秦氏,缓缓有些意味道:可能当初那句话
    这位大公子还是不太爱听。
    秦氏微微笑了,也看着朱骁离去的方向,许久捏着帕子道:大夫说哪里的话,定是您多虑了。
    康远志哼笑了声:但愿如此。
    朱骁在走到前方一个岔路口时,他脚步突然停了。
    王青跟在身后,他没记得大少爷交代过今日一早要去什么地方,也没吩咐他提前准备什么,只是这么一大早就见人往这边走,大少爷到底是要去府外还是
    王青抬眼觑了觑,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嗫嚅问道:少爷,您怎么不走了?
    朱骁往侧方远远望去,并未答话。
    王青看着右方那条路,以及朱骁快踏出去的步子,他想了想,道:少爷三小姐那里您要不要去看看,听说小姐梦魇十分严重,夜里总睡不安稳,想必前几日夜里一个人回府,心里受了很大的惊吓
    朱骁看着前方的视线微微一凝,但很快又趋于淡漠,他道:我何必去,康大夫已说今日夜里应该就会醒来了,想来能有什么大碍。
    说完,便往左,走向了出府门的方向。
    王青在后失望的往右侧看去,突然瞧见远处隐隐约约可见一角的竹木建筑,他才知大少爷方才是看到了何处,王青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他们少爷,方才是为何停步了,是因瞧见了夫人的小院吧。
    王青也有点怀念的看向小院,才跟上了朱骁的脚步。
    朱宝莘完全醒来是在第三日的晚上,大概二更时候。
    外间天黑着,四周静谧,屋内燃着灯烛,一室暖橘,与屋外形成鲜明的对比。
    醒来时她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会儿,屋内只有春桃在候着,她动了动嗓子,春桃立即惊喜的扑到她床边,高兴又激动的问她,小姐您醒啦?您可有哪里不适?
    朱宝莘咳嗽了两声,唤了声水,春桃便赶紧后知后觉的去桌边给她拿水。
    就着莲纹白瓷杯喝了几口,朱宝莘靠坐在床头,问了春桃几句话。
    她问她这几日府中是个什么情况,这几日她昏迷时又都发生了些什么,又都有哪些人来过这间屋子。
    春桃一一向她禀报,说自她昏倒后,那位康大夫便连夜被人请来了。
    之后府中两位姨娘也到她屋里来走了一遭,留下了几样探礼,说是期望她能够快些好起来。
    之后朱橝也才来了,在她屋里站了会儿,训斥了在床前的李嬷嬷一番,又叮嘱了几句,让她醒来后去书房见他,便离开了。
    说到这,春桃没下文了。
    朱宝莘便问道:就这样?
    没其他人来了吗?
    春桃道:好像没了,要不小姐您再问问嬷嬷,春桃有时不在您身边,嬷嬷定还知有没有其他人来的。
    朱宝莘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圈,她道:那李嬷嬷呢?
    春桃视线往屋外飘去,她道:姑娘稍候,我这就去叫人。
    说完便跑到外间,站在廊庑下寻人,正巧在右侧尽头的转角处瞧见一个熟悉的妇人身影,只是妇人背对着她,前方廊下也看不大真切。
    春桃便朝人招手道:嬷嬷,小姐找您!
    妇人身形一顿,往后看了眼并未立时转过身来,又面向那头不知在做什么,过了会儿才转过身来,迎着廊下昏黄的灯光走到春桃面前,道:小姐完全醒了?
    春桃用力点头:嗯!
    刚醒,有事想问你呢。
    说着春桃往李嬷嬷方才来的方向看了眼,她道:不过嬷嬷你方才在那里干什么呢?
    李嬷嬷顺着春桃的视线看了眼身后,眼皮子动了几下,道:我能干什么,你这丫头,还不快去给小姐端些温热的吃食来。
    说完敲了把春桃额头,李嬷嬷才踏进了屋内。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朱骁坐在书房的西侧榻前,如往常般持卷阅书时,王青站在屋角,拿眼觑了人几次。
    见人面色无异,王青便斟酌道:少爷,昨儿夜里二更小姐就已醒了,但昨夜您休息的早,小人便没向您禀报。
    昨夜里,朱骁比往常要休息的早,王青得了消息本第一时间就要告诉他,但瞧着房内已熄灭的灯火,只能等着今日一早再禀报。
    本期待着人的反应,但没料人只是持着卷,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没其他反应了。
    王青略略垂头。
    垂下没多久,屋内人突然朝他开口问道:拍卖会那日,王青,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王青一开始有点迷茫,后来看朱骁手拿着书卷轻搁在膝上,目光探究又锐利的看着他,王青心里一咯噔,他突然想起自己那日自作主张做了什么,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抱着侥幸斟酌了一番道:少爷,小人哪有什么话能对您说的
    朱骁拿着书卷,换了只手,他道:是吗,你不敢对我有话说,却敢背着我做事是吧?
    王青身子一抖,听了这话差点跪下,他战战兢兢道:少爷,小人小人
    小不出个所以然,朱骁终于更冷了声道:还不肯坦白?
    王青终于扑通一声毫无骨气的跪下,垂着头,支着肩,对着前方冷了脸的人,道:少爷,我错了,小人不该自作主张,不该背着您支使,小人
    说着,王青身子一伏往前叩倒了去,似是无比清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接道:知错了
    朱骁眉一皱,顺手将书一把扔到了王青头上,道:少来这一套。
    王青顶着书直起身,小心翼翼将书拿下,手捏着书卷,一副抖抖索索的样子,但眼落在方才这本扔到他头上来的书,王青发现,他好像有点怀念。
    他家少爷自转了性子后,可是已许久没朝他扔过书了。
    哎呀,他是不是犯贱。
    少爷,王青真知错了。王青依然跪着,规规矩矩。
    朱骁道:我看未必。
    去戒堂自领二十鞭,没打的半死不准回来。朱骁毫不留情的吩咐。
    ??!
    王青立时双目圆睁,本就不大的眼被他撑的几乎快目眦,他道:少爷,二十鞭,会死人的
    朱骁毫不为所动:再多说一句,加十鞭。
    王青:他立时成了锯嘴的葫芦。
    但起身后临出去前,王青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问道:不过少爷,您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您竟是早就知道了吗??王青突然反应过来有点震惊。
    朱骁扫他一眼,那眼风一扫过去,王青便立时夹着尾巴不敢多停留的跑了,院子里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两刻钟后,朱府挨着祠堂不远处的一间惩戒堂内,王青气若游丝的趴在府上下仆犯错后挨鞭时专用的长凳上,不时叫唤两声。
    叫得身后为他敛衣的人有点心躁,那人拍了一把他被打得青紫的地方,在王青忍痛的嗷嗷嗷声中,道:叫什么叫,谁叫你自作主张,支使适一的?
    那人在身后笑了笑,有点慈祥:这不活该。
    王青下巴磕在手臂上,龇牙咧嘴道:张伯,您还说,疼死了,要不你来试试
    您放心,下次俺也不敢了。
    屁股疼得王青龇牙咧嘴,他嘀嘀咕咕道:少爷这心可真狠。
    我真可怜。
    张管事笑了:你还可怜,我在这给你看着,还能给你打去半条命不成。
    王青朝张管事谄媚笑了笑,也是,看来王青福分不小,遇到了管事您。
    张管事将人身后衣物敛好,道:不过你是怎么想的,敢自作主张,甚至还想着瞒天过海,我看你是皮痒了。
    王青看着前方,磕着下巴道:唉,还不是怕人呐,这将来会后悔。
    我们少爷只是这会儿暂时没想通而已,等他哪天想通了,却早已丢了三小姐,少爷他以后定会后悔莫及的
    王青说着,视线看向前方,平凡的面孔上,表情略丰富,有担忧、有遗憾、有无奈甚至还有淡淡的怀念。
    也不知这次小姐心里会不会对我们少爷王青说着有点忧虑。
    张管事听了也沉默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面上也有些怀念,但他很快却拍了王青头一把,道:你倒是好心,可惜没少爷的命还操少爷的心。
    小子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咱们做下人的,把自己本分的事做好就行咯。
    王青哼笑了声,阴阳怪气道:哦,张伯你倒是不多管闲事,那你每次在少爷面前汇报时说那么多三小姐的事干什么?
    张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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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唯一的光
    第二日一大清早, 朱宝莘坐在院子前方那颗梧桐树下,一个人在发着呆。
    她穿了件湖绿的窄袖交领长裙,襟前绣着折枝的海棠花卉纹。
    清晨, 天是青色的,周遭的色彩也似乎俱是青色。
    空气清新却微泛着冷。
    朱宝莘一只手搭在身侧的湖石桌面上, 一双眼瞧着前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瞧着。
    发呆。
    前几日强迫性的梦魇让她脑子里积累了太多垃圾,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
    那是个很长的梦, 长的她即使换了个壳子,也依然记忆深刻。
    当初她被那人看上后,在她的所谓至亲的推手下,她成了那人不见光的地下未婚妻。
    说是未婚妻, 不过是一开始为了更好掌控她,那人给她的一个好听点的身份罢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对她一开始也温和绅士, 但渐渐,她却觉出了不对。
    在他亲和绅士的表面假象下,他开始逐渐,展现出对她变态的掌控欲。
    他同朱家一般不许她与外界有过多接触,唯一能接触外界的机会便是追星那位哥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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