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秦溯也只能摇摇头,谁知道呢?
    花溪二人离开,秦溯回了宫,靠坐在榻上,看了一眼时辰,就寝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秦溯去上早朝的时候,便接到了从东海加急送回来的战报。
    浮梁狠毒,他们这是抱着他们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念头,此计甚毒!
    沈丞相早朝一开始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但是听过战报后,只觉得怒发冲冠,朝堂之上无一人不愤慨。
    秦溯敛下眸子,金烈此事,委实太绝了些。
    虞琛大胜金烈,抢先攻下靖国都城,靖国已成了大雍的囊中之物,结果金烈再出损招,竟在浮梁攻下的半边靖国进行屠城,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硬生生造出个人间地狱来。
    就算是虞琛同晋国公等人想要谈判交涉,但是浮梁那边却始终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明显就是想留给大雍一座座死城。
    更可怕的是,在虞琛递回来的战报中,提到尸体无法处理,已经开始有瘟疫泛滥,从靖国以北开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请求朝廷派遣御医驰援。
    朝中众人群情激愤,恨不得即刻同浮梁开战。
    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秦溯听着大臣之言,摇了摇头,顿时大殿上鸦雀无声,按照本宫对金烈的了解,既然她发现了瘟疫,必然不会久留,在战报回传这几日,可能她已经定好了撤兵之策,当务之急,应当是先按照虞少将军所言,派遣御医,控制瘟疫蔓延,同浮梁的旧账,回头再算不迟。
    第一次秦溯比朝中众臣还要冷静,众人面面相觑,亦冷静下来。
    卫子康第一个站出来,殿下,臣认为,此次派遣御医,不光要御医到,还应当征调草药,靖国国小贫瘠,到时恐怕诸位太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草药应当是重中之重,而且还要优先确保我大雍将士安危,臣亲身经历过瘟疫,当年那一城人,十室九空,皆因有人传人之症状,若到实不得已之时,需得当断则断方是。
    朝臣皆看向卫子康,这初入朝堂的新秀,当真是大胆,从他这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要该撤军时撤军,任由靖国自生自灭吗?
    那好歹也是数万活生生的性命,这卫少卿,当真是果断心狠之人。
    众臣皆心中发凉,但是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不管怎么说,同靖国百姓比起来,还是大雍将士最为重要才是。
    秦溯点头,看向众臣,各位大人还有何高见?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在卫子康的建议之上增加完善,差不多的时候,秦溯拍了板。
    以卫子康同太医院院首为首,征调太医院十名太医,民间征调二十位自愿前往的郎中大夫,明日一早,开拔靖国。
    一下早朝,众人皆面色凝重,该拨银的拨银,该去调人的调人,秦溯站在大殿之上,看着留下的沈丞相和卫子康。
    二位大人可还有事?
    殿下,臣愿前往。
    沈丞相看着秦溯,面色凝重,眉头紧蹙,似是心事重重。
    沈丞相这句话让旁边想跟秦溯讨要个金令以稳军心的卫子康也是一愣。
    秦溯直觉沈丞相应当还有别事,毕竟昨日沈夫人才刚晕厥过去,这种时候沈丞相却自荐请缨去靖国,此事明明卫子康亦能处理得当,沈丞相何苦自己跑一趟?
    这样一想,秦溯便先让卫子康去准备去靖国一事,等会再来寻自己。
    等人都走了,秦溯和沈丞相去了御书房,上了茶,秦溯坐在龙案后,看着满脸沧桑的沈丞相,只觉得一夜未见,沈丞相似乎苍老许多。
    沈大人,沈夫人身体可好了?
    多谢殿下挂心,已好了,殿下,此次去靖国,便让老臣去吧。
    沈丞相起身拱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去靖国,这倒是更让秦溯起疑。
    沈大人,本宫可否问个缘由?
    秦溯觉得沈府出了事,一时也有些担心,若是沈府有事,本宫定然竭尽全力相帮,义不容辞,若无缘由,那还请沈大人放心,此行卫大人定能处理妥当,路途遥远,再加上山路水路并行,沈大人怕是会吃不消。
    沈丞相将秦溯和沈奕的交情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么多次秦溯都是真心实意帮沈家,但是这次事关重大,并非私交甚笃便可。
    站在原地纠结半晌,沈丞相看着坐在龙案后的秦溯,也知晓现在该是他最后的机会,心一沉,掀袍跪了下去。
    沈丞相这一下把秦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沈大人这是作甚?有何事起来说话,本宫何德何能受此大礼?
    沈丞相却跪在原地不起,垂下头老泪纵横,老臣凭这半生劳苦,只求殿下一件事,求殿下给家妻,平儿,清儿一条活路,老臣死不足惜,但不愿连累妻儿!
    这话把秦溯都吓一跳,沈大人何出此言?先起来说话。
    话开了个头,往后便好说了,沈丞相将前前后后之事都跟秦溯说了个明白,不关别事,只因身世一事。
    沈丞相将自己前朝之人的身份跟秦溯坦白,罪臣知自己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但家中妻儿当真是不知情,这几日家妻就是因为得知此事,才精神恍惚,同罪臣大吵一架,晕厥过去,罪臣深知,此事定然是纸包不住火,但罪臣愿一力承担,无论如何,只求殿下能保罪臣妻儿一条命,此求确实为强人所难,但罪臣当真是别无他法了。
    秦溯心中松了口气,若是别的事,她倒还要斟酌斟酌,但是这件事,她早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大人,此事本宫早已知晓,还请起来说话吧。
    沈丞相这才被秦溯扶着坐起来,抹了把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溯,殿下,这
    沈大人只需告诉本宫,沈夫人是从何人口中得知此事?
    秦溯正查着这事,没想到对方这就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沈丞相稍稍迟疑,还是如实回答,杨国公府夫人跟家妻所说,不过听杨夫人说,她也只是听说,到底是谁知道此事,罪臣并未细问,但那人知之甚详,绝非空穴来风。
    秦溯指尖轻敲着桌面,心中有数,沈丞相不必担心,此事本宫早就知道,并且也知道沈敬言同沈大人的关系,那沈敬言在一年多前被其养子所杀,那养子名为沈慎,勾结江南官府,伙同外域之人还欲兴风作浪,已被本宫连根拔起,再无任何痕迹。
    听秦溯这般详细地说着,沈丞相微微瞪大眼,殿下这是
    沈大人乃我大雍肱骨之臣,并未做过对不起大雍之事,不应因一身份之事,便寒了我大雍良臣之心,本宫本想处理了这一切,便能风平浪静,但是却不知为何,竟还有人走漏了风声,看来是还有心怀不轨之人,就在这京中,该怎么把这人揪出来,还得靠沈大人。
    秦溯宽慰一番沈丞相,将人劝住,看沈丞相冷静下来,又想起来刚才沈丞相非要请缨去靖国一事,沈大人,天无绝人之路,万万不可再寻此短见。
    看秦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沈丞相只得摇头苦笑,臣也是万念俱灰,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大人莫慌,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背后捣乱之人,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沈大人,另外靖国瘟疫之事,还是卫大人前去吧,如何?
    秦溯能明白沈大人出此下策的良苦用心,现在此时解决,也算是万事大吉。
    臣叩谢殿下。
    说到这里,沈丞相又要跪谢,秦溯哪敢受这个礼,只得赶忙将人扶起来,沈大人请起,此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好一番劝解,秦溯才将沈丞相劝了回去,又召来卫子康,交代靖国一事还是他去,另特给了他金令,见金令,如皇帝亲临,也好解了卫子康的后顾之忧,毕竟到时候可能难免会用到些非常手段。
    解决了靖国一事,秦溯在御书房中转了几圈,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沈府一趟。
    沈夫人出身腐书网,同沈丞相是一个脾气的人,连同沈奕沈清也是一身清高风骨,出了这种事,定然是极为难以接受,指不定会闹出个什么样的事情来。
    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是事情越少越好。
    心中这样想着,秦溯的仪仗出了宫,直往丞相府而去,到了丞相府门前,果然看见连下人都是一个个的神经紧绷模样,也不知道里面闹成什么样了。
    秦溯带人进了丞相府,整个府中一片死寂,无人敢言语。
    刚走到回廊处,秦溯就看见沈丞相和沈夫人匆匆忙忙迎出来的身影,沈夫人的眼睛还一片红肿,亦是沧桑许多,看见秦溯见礼,亦险些晕倒,沈丞相赶忙去扶,却被一把甩开,气氛冷凝。
    沈大人,沈夫人,不必多礼,本宫前来,只是有一事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溯这一看,就知道自己来对了,以沈夫人的脾气,当真是不信沈丞相的话,就算信了,心中也还是有道隔阂。
    秦溯这样说了,沈丞相和沈夫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当着秦溯的面闹起来,只先领着秦溯去了主院书房。
    沈小姐和沈少爷可知此事?
    边走着,秦溯边问了一句。
    提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沈夫人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擦了擦眼泪,都已知晓,此事也跟他二人有关,不该瞒着,也瞒不住的。
    那便叫沈小姐和沈少爷一同前来吧,沈夫人,此事并无甚大不了,且放宽心便是。
    秦溯觉得既然要说清了,那就一次性都说清楚。
    沈夫人虽觉不妥,但是既然秦溯这样说了,也只能照做,将沈奕和沈清也都叫了过来。
    沈奕和沈清二人过来的时候,明显也是精神萎靡,看上去应当是一夜未眠,说来也是,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睡也睡不下。
    秦溯看着进门时匆匆看了一眼,便低头不再看自己的沈奕,只觉得心疼,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顾及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秦溯将跟沈丞相说过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据本宫所知,沈大人早已同沈敬言等人再无瓜葛,仅仅一个前朝人的身份,并不足以定罪,沈大人一心为大雍,一心为民,不应当受此委屈,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仅仅是一个自己无法选择的出身,并不能抹灭沈大人为大雍所做的功劳,这也是本宫为何并未将此事公开的原因。
    秦溯一句句说着,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沈家人,前朝已过百年,当年太祖皇帝既然连前朝的嫡系子孙也留下,就证明大雍是有容人之量,现如今若是再赶尽杀绝,岂不是荒唐?
    父皇这些年之所以对前朝之人仇视,大部分原因来自于十几年前的旧事,现在旧事已往,该付出代价的人也已经付出了该有的代价,不该再迁怒于旁人。
    永乐帝这些年之所以严查前朝之人,其实大部分原因都是对人不对事,当年德仁皇后心系沈敬言,又是因沈敬言而死,永乐帝自然因此迁怒前朝之人,不过这么多年了,也该结束了。
    秦溯的话说完,沈夫人看了一眼沈丞相,才又看向秦溯,臣妇知殿下宽慰我等之心,多谢殿下处处维护之情,只是大雍律法不可触犯,虽并非前朝之人皆有罪,但是前朝之人并未科考资格乃是实情,这沈安隐瞒身世,欺君罔上这么多年,若就此了之,他如何对得起大雍?如何对得起如此信任他的朝廷?如何对得起百姓?
    秦溯也是才知道沈夫人性子竟如此之刚直,亦险些被问得哑口无言。
    沈夫人,此事开始,确实是沈大人之过,但是这么多年,沈大人为了大雍,也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已是功大于过,若是旁人有沈大人之才,有沈大人之操行品德,本宫认为,亦能担当大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但知错能改,才是善莫大焉,臣妇知道殿下心善仁慈,亦多谢殿下给我沈家一条生路,但是这众臣之首,丞相之位,不该是他沈安所能担当。
    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发抖,这已经是她背弃心中的坚守,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当这一切的存在都是在虚假谎言的基础上,那谎言被拆穿的时候,一切也将烟消云散。
    沈丞相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罪臣亦是如此想的,谢殿下给我沈家一条生路,罪臣愿辞官归隐,捐尽家财,以此赎罪。
    看着这一家子倔得像头牛一样,秦溯扶额,为何这世界参差竟如此之大,有人心安理得地搜刮民脂民膏,只为一己私欲,有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要因隐瞒身份这点小事痛悔不已,当真是令秦溯开了眼界。
    现在我大雍正是用人之际,像沈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材实是难得,若是沈大人此时辞官归隐,岂不是我大雍之难也?
    若是沈大人沈夫人心中实在难受,觉得过不去这道坎,不如再等等,等父皇回来,本宫劝说父皇撤销关于前朝之人相关法令,到时沈大人便是名正言顺,如何?
    秦溯这也实在是没招了,谁让这沈家人一个比一个倔,非得钻牛角尖,把她这个日常大逆不道的都影响得想要反思反思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恶劣行径,再以死谢罪了。
    这可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听秦溯竟要去劝说永乐帝改法令,那沈丞相和沈夫人更是连连劝阻,这可如何使得?
    法令不合理,就应当整改,若是父皇能点头,此条律法修改能得百官认同,那沈大人和沈夫人也万万莫要再因此事纠结,毕竟当年沈大人还是几岁娃娃的时候就已经被那道长收养,后来又被一农户夫妻收养,这按哪朝律法算,也不该将沈丞相牵扯进去不是?
    秦溯只觉得说服这一家四口,比在朝堂上跟那一群老古董吵架都累,这事自己就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怎么到他们自己了,反而非不放过自己呢?
    难不成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秦溯胡思乱想着,不过好说歹说,总算是将沈夫人先安抚下了,毕竟家中还有一双儿女是无辜的,不管怎么样,在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也不能拽着儿女去送死。
    跟沈丞相夫妇说完后,秦溯也不久留,剩下的还得他们自己相通,当即便起身告辞。
    此事暂且如此,先将传出此事之人揪出来再说,此人应当是想对沈家不利,不管如何,沈夫人,不能遂了他人的意,本宫先告辞了,沈大人,沈夫人留步,不必相送。
    秦溯说完要走,沈丞相和沈夫人等人站起身来,将秦溯送出主院门外,沈丞相让沈奕和沈清替他和沈夫人送秦溯出门。
    平儿,清儿,去送送殿下。
    这回秦溯倒是没推拒,让沈奕和沈清将她送到沈府门外,秦溯看着沈清。
    沈少爷,莫要拘泥于一格,也万万莫要钻牛角尖,做自己能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其能,担其职,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便是对得起这天地百姓。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沈清听见秦溯这句话,抬起头来,殿下当真如此认为?
    秦溯点头,本宫从来都如此认为。
    沉默班上,沈清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重重点头,谢殿下提点。
    小事,秦溯笑着揉了揉沈清的脑袋,回去跟你爹爹娘亲说一声,本宫同你长姐出去一趟。
    沈清硬着头点点头,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殿下慢走。
    牵起沈奕,秦溯将人带着上了马车,离了丞相府。
    一上马车,沈奕便从秦溯手中抽回手,缩在马车的角落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看着秦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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