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隐好身子向外查看,看到那进来的人并非钟七七,而是裴老爷,只不过他的手里还提着前面云兰手上拿着的食盒,想来是钟七七拖他带进来的。
    接着里头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裴老爷推门进去,随后又把房门带上。
    连衣和舒清晚对视一眼,两人躲进阴影里,然后悄无声息地往厢房的另一边潜去。
    靠近墙角,裴言枫那带着虚弱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出来:您拿回去给她吧,我不需要,往后也让她不要再送来了。
    裴老爷一改门口和蔼的形象,语调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弄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
    我没有要给谁看。裴言枫的声音很是冷淡,我只是在为我自己的性命做主而已。
    你......!裴老爷被激怒,又硬生生地缓了口气,你好的很!竟然会威胁我了,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义儿说你的那些事情都是冤枉你了?
    裴言枫的声调仍旧没什么浮动,风轻云淡地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没有冤枉,我都承认,他说的也都对。
    裴老爷气的声音都拔高一个度:你还不知悔改!
    你难不成还觉得你这样对待兄长和弟弟是对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的世家都在看我们裴家的笑话,都在等着你们兄弟阋墙的好戏!
    裴言枫的口吻透着几分冷漠:我没有说这是对的。
    裴老爷站了起来,愤怒指责之声夹杂着来回踱步的脚步声:我实在不明白!从小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你这个逆子为何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还把自己的身体糟践成这样,你这是做给谁看?到底做给谁看!
    你别以为我会心疼,你跟你娘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裴言枫终于忍无可忍,颤抖着吼出这句话,整个裴府宅院里,最没资格提我娘的人就是你!
    什么口口声声只爱她一个,到头来,她还未咽气,你就迎娶了柳薇那贱人进门!
    看到裴老爷被他吼的微愣,裴言枫索性也豁出去了:好!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些,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这副身子为何变成这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只准那个贱女人给我下毒,就不准我给她的儿子吃那些东西吗?他的母亲气死了我的母亲,他裴言义又哪里比我珍贵?
    裴老爷脸色微沉:下毒这件事我不是早就给过你交代吗?你还想怎么样!
    柳薇当时都给你解释了,她那是不小心,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那放了药给野狗喝的汤,丫鬟会端给你喝,她也是被闷在鼓里的。
    不小心?裴言枫冷笑两声,这种鬼话你也信?
    她的一个不小心就将我好好的身子拖累到这种地步,那毒沁了骨,养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发出来了,现在她做梦应该都能笑醒吧。
    裴老爷大抵脸上有些挂不住,羞愤道:裴言枫!你在说什么胡话!
    裴言枫低笑着嗤声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是故意的,你只不过是因为她娘家的背景比我母亲娘家的背景厉害,你不敢惹罢了,只要我没真的死了,这件事情你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你有的是儿子。
    裴老爷嗫嚅两下,终是无言以对,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屋内的信息简直震惊偷听的连衣,她扭头看了舒清晚一眼,也从舒清晚的眼底看到不可置信。
    没想到裴言枫这来势汹汹的恶疾,是因为早年被裴言义的生母下了毒。
    难怪舒清晚骗裴言义说裴言枫得势后不会放过他们母子,裴言义马上就对裴言枫下手,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在家族里传开。
    更没想到的是裴老爷这么渣,竟然在第二任夫人还未断气时,就娶了显贵背景的第三任夫人,间接将自己还活着的妻子气死。
    而这第三任夫人进门后,给自己第二任夫人的幼子下了剧毒,他竟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行为第三任夫人开脱。
    如今那毒进了骨,裴言枫终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他竟然还没有丝毫愧疚,只说那是不小心。
    亲生父亲做成这样,简直刷新连衣的三观。
    两人的震惊还未消化,屋内的裴言枫调整好情绪,淡然般又开了口:怎么?你无话可说了吗?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害裴言礼了呢?还是说,你觉得裴言礼也无所谓,他只不过也是你的一个弃子罢了。
    裴老爷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你们兄弟三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吗?裴言枫仿似嘲笑般地扯了下嘴角,如果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六年前主上建议您派裴言礼去旭离城的时候,你原本是犹豫的,那贱人给你吹了耳边风以后,你就同意了呢?
    父亲,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其实在你心里,只有裴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祖父将裴家传到你手里的时候,裴家只是一个只剩世家壳子的破落户,所以你使尽浑身解数,博得员外余家的好感,高攀迎娶了裴言礼的母亲。
    后来你得了裴言礼母亲的嫁妆,靠着余家将裴家发展起来,又渐渐看不起裴言礼的母亲,导致她郁郁寡欢,不久就卧病在床。你如法炮制,踩着余家往上讨好我母亲的娘家商贾黄氏,用尽甜言蜜语,在余氏堪堪病逝时,娶进我的母亲。
    然后你又依葫芦画瓢。
    得了我母亲的嫁妆后,便冷落我母亲,接着就巴结上家底更丰厚的柳氏,然后攀着柳氏坐上皇商之首,不顾我母亲还未咽气,就将柳氏迎娶进门。
    裴言枫稍顿,苦笑了下:你看,裴言礼跟我的关系,像不像我跟裴言义的关系?我恨裴言义的母亲,他照样也恨我的母亲,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永远无法和睦。
    我想,你要是抛弃柳氏,再娶一个进门,裴言义就会成为下一个我。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害裴言礼,那是因为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还有,裴言礼他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我和我母亲的事吗?那时你为了能让柳氏早点进门,放任裴言礼欺辱我母亲,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听了前面那些内容,连衣已经觉得裴老爷够渣,没想到三观限制了她的想象力,竟然还有更渣的事情。
    裴老爷这完全就是踩着女人的身体往上爬,拉着她们做垫脚石,才将裴家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壮大。
    和连衣同样震惊的,还有房内的渣男裴老爷,只是裴老爷震惊的内容不同。
    他完全没想到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被自己的儿子看在眼里,就连一点点算计都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他不禁老脸微烫,气急败坏道:你知道什么!我一向都对她们一视同仁的。
    而且那是我不想和她们偕老吗?那是她们自己的身体不争气,非要走在我前头!那她们死了,还不许我找其他的女人吗?
    何况我......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们裴家!我哪里做错了?
    裴言枫苦笑着微叹一口气:一视同仁吗?那我和裴言礼还有裴言义呢?
    虽然我害过裴言礼,但我不得不承认裴言礼确实能力与我旗鼓相当,可裴言义呢?那个草包只会吃喝玩乐,你还不是在我病倒之后,就迫不及待叫他来接我的掌家之权?
    你何曾对我们一视同仁?我们都是嫡子,也都是你的亲生儿子,裴言礼是长子,我比不过我认栽,那为何还要让我输给裴言义那个草包!
    裴老爷有些噎住,但还是撑着面子教训道:枫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
    何况这些年,掌家之权我不是一直让你拿着的吗?
    裴言枫怒怼道:那是我自己辛辛苦苦争取来的!你扪心自问,若我背后不是有舒家和李家,以及礼监大人的支持,后来又有梁家和裴青松,你会把掌家之权放给我吗?
    你不用再自欺欺人了,那只能骗骗你自己罢了,你放心,我这就如了你的愿,彻底让给裴言义。
    等我死了,会在天上看着你,看你面对裴言礼和裴言义的兄弟阋墙,是如何一视同仁!
    裴老爷被羞恼地满脸通红:不可理喻!你怎会变地如此蛮横无理!你到底还想不想洗脱你那一身的罪名,然后从这里出去!
    我不想。裴言枫的声音恢复冷淡,您回吧。
    裴老爷气炸:你......!
    好的很,好的很!等过几天罪名下来了,我看你的骨头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裴老爷话音刚落,房门就响了一声,随后裴老爷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出来,整张脸已经难看至极。
    连衣和舒清晚赶忙往角落里一躲,屏住呼吸藏在柱子和盆栽之后,片刻后,裴老爷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也越来越淡。
    连衣和舒清晚相互对望了两眼,感觉她们都要被这一晚上的信息量砸晕。
    裴老爷真是个人才,放着两个有能力的儿子不要,一心为了巴结柳氏,把管家之权留给裴言义这个草包。
    难怪裴言枫心灰意冷,连求生意志都放弃了。
    两人正用眼神交流着要不要现在进去,屋内的裴言枫咳了两声道:抱歉,今晚之事让两位见笑了,你们听了这么久,该进来见见了吧?
    连衣和舒清晚有些讶异,她们没想到她们躲在外面的事裴言枫早就知道。
    既然裴言枫已经出声让她们进去,她们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于是猫着身子靠近,想着速战速决,免得被巡防营的人发现。
    两人钻进裴老爷没关的房门,随后轻声扣上。
    连衣大方打招呼道:裴兄许久不见,看着最近似乎过的不怎么样啊,这么落的这般憔悴。
    裴言枫假装没听出连衣的讽刺,依旧笑的和煦:是过的很不好,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怕阮兄把我的事情捅的更大。
    现在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裴言枫的表情很是温和,就像临死前的叙旧,竟然还亲切地称她阮兄。
    合着前面听到的那些八卦,想到裴言枫的娘不疼爹不爱,连衣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拉过凳子坐下,声调语重心长起来:以裴兄通天的手段,何必寻死,何况我和清晚也并没有想置你于死地。
    我们自始至终,其实只是想在你手底下谋个生路而已。
    裴言枫笑的温和:阮兄说的谦虚了,以我们如今闹成的这个地步,其实与我同裴言礼一样,只能不死不休了。
    不死不休?连衣无奈笑了一下,别这样啊,虽然你与我的杀兄之仇有些关联,但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认真谈谈,没必要闹的这么不愉快。
    裴言枫饶有兴致:哦?谈什么呢?说说看?
    连衣没想到有一天和裴言枫针锋相对的时候,谈及杀死对方之事,会如此平心静气,仿似在谈论要喝什么茶一样轻松,让她有种相见恨晚的错觉。
    连衣把凳子挪的距离床边近一点:比如说,谈谈你母亲黄氏和裴言礼之间的事情。
    裴言枫脸色冷了一些,但语气还算和善:我母亲和他的什么事?
    连衣如实回答:想必你也知道,裴言义收到的资料都是我们拿到李少横那封把柄之后调查出来的,所以其实我们还多费了些周章,调查了一些裴家的陈年往事。
    比如你母亲其实早就对裴言礼起过杀心,就像裴言义母亲对你这样,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最后差点为裴言义做了嫁衣。
    还有你母亲曾经试图......勾引过裴言礼,长子和相差九岁的继母,但你的母亲后来没......
    胡说!裴言枫冷声低吼了一句,随后察觉自己失态,缓和了语气,阮兄,话可不能乱说,我母亲那时是......逼不得已,她是一个好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只是为了她的儿子能在夹缝中好好活下去而已。
    连衣假装附和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也很愿意相信你的母亲是一个好女人,所以我们也没打算把手里的这份证据公开。
    毕竟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她的名声是相当重要的,尽管她已经死了。
    现在我们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你和裴青松与我们阮家舒家还有李家,从此两不相干,至于你要怎么从已揭发的罪责里脱身,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毕竟那些事情确实是你做的。
    尽管李少横和连衣有杀兄之仇,但这次的事情也多亏李家鼎力相助,连衣也不想见死不救,放任裴言枫报复李家。
    裴言枫思量片刻,有些揶揄道:如果我不呢?
    连衣耸了下肩膀,镇定地一摊双手有些无所谓道:那只能像你说的那样,跟你来个不死不休了。
    裴言枫若有所思,表情就像在闲话家常:你就不怕我现在向外面那些人叫一声吗?只要活捉了你,咱们说不定还能在天牢里做个伴。
    连衣强制自己镇定,也用淡然的口气:你要真的不小心漏个声,那我只能把我能提供的都提供出去了,关于你母亲的声誉,那只能等我去下面,再亲自跟她道歉。
    对了,今日礼监大人的大夫可来过了?
    若是大夫已经诊断过,你应该能明白,你继续和我这样拼个你死我活,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你如今还失了家族的信任,又身患重疾,你如此拼命,左不过是咱两一起死,但你却在死前平白连累了伯母多年的声誉。
    裴言枫面色平静地沉思了会,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出来:话说的严重了阮小姐。
    这么多年来,你处处伪装地和你的兄长一模一样,但现在看来,你和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起码你比他狠。
    我只当你是在夸我吧?连衣附和地笑笑,谢裴兄谬赞。
    裴言枫的笑容莫名咧地更深,带着点释然的意味:行吧,我答应你便是,谁让我如今身子已经这样了,再者,确实是我对不起林一兄在先,放过你,等我下去了也能跟他有个交代。
    得了裴言枫的承诺,连衣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哦,原来裴兄知道对不起我兄长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既然你知道对不起我兄长,当初为何跟李少横合谋杀我兄长,我兄长他到底得罪过你什么?
    裴言枫松懈了臂膀,往后轻轻一靠:怎么说呢,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杀林一兄,我只不过是知道李少横要杀他,放任不管而已。
    那时裴言礼已经掌握了家里许多生意,我好不容易从他手上争取到一个可以表现的机会,却因为林一兄就差点黄了,所以我心生了埋怨,再加上那时阮家渐得圣宠,父亲日日苦恼,我就想着索性帮李少横一把。
    那之后的事情呢?连衣问,就算第一次你是因为阮家风头盛起你临时起意帮了李少横,那后来你为何又帮了李少横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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