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回头去医院看看,别死在了半道上,说是我曹郢把人玩坏了。曹郢说的很刻薄。
    叶容臻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在曹郢松开他后,抖着手解着脚上的领带。
    曹郢盯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泄愤一般踩灭了扔在地上的细长烟头。
    叶容臻在医院的走廊里没走两步,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她走的很快,像风一样。
    他头很晕,满脸的血,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然而就算是过了那么久,他也听出了她的声音。
    Julia
    是你吗?
    曹越眼看着一个瘦削的青年往自己身上倒了下来,身后的助理想上前头帮忙,却被她制止了,她伸手拨开了他额上的发丝,恍然觉得有些眼熟,再细细瞧下去,微微有些五味杂陈,
    曹越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助理说,送到病房里,好好照看着。她本是来看曹郢的,却撞上了叶容臻。
    她向来是个美艳而多情的女人,骨子里却又有着曹家人狠戾霸道的一面。
    叶容臻喜欢她,当年在法国不是什么秘密。那时候叶容臻不过是个学生,她已经在读博士了,偶尔还会去给这些学生带课。曹越并不是个拘泥的人,相反,她长在国外,性生活开放,玩过的男人比有些男人玩过的女人还多。更何况叶容臻的长相,实在是很对她的胃口。只是叶容臻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叶容臻毕业的时候向曹越求婚,曹越吃惊的瞧着他,竟是笑了。她将手上的婚戒给叶容臻看,她说,你看,我要结婚了。
    曹越眼看着叶容臻眼里的希望被一寸寸磨成了灰。
    他问她,我呢?我算什么?
    这世界上总有深情要被辜负。
    曹越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刃,将叶容臻的心脏一块一块的,割裂了。血肉模糊,此去经年,血肉痊愈,疤痕犹在,每每提及,便又裂开,再疼一次。不是因为他太脆弱,只是因为太喜欢。
    而曹越,甚至不知道他算什么。她连他问的最后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只是一场游戏罢了,有人潇洒离开,就有人深陷泥潭。
    后来她再没有见过叶容臻。只是听说他回国了,于是在法国的那一段露水情缘,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曹越这些天为了照看曹郢专门从欧洲飞过来,曹郢如今好的差不多了,订好了下午的机票要走,如今因为叶容臻,便耽搁下来。
    她坐在病床前看着叶容臻昏迷的脸。到了这会,她也猜到了,叶容臻就是那个伤了她宝贝弟弟的人,而说到底,是她对不住叶容臻,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叶容臻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张美艳的脸。他微怔,又闭上了眼,等再度睁开眼睛,那张脸还在他眼前。竟然是真的。
    Julia真的是你。
    叶容臻轻轻笑了,他和她几年未见,她还是这样好看,如今怕是,已为人妇了。纤长的手指上那一枚钻戒,将他刺的生疼,本以为被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就这么被她的出现,再次血淋淋的撕开了。
    数次他想张口问一句,他对你好吗?然而喉咙艰涩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人们说先喜欢上的那个人总是卑微的,她是他心里的明月,他是她路边的野草,她是他若即若离的梦,他是他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可无罢了。
    苍白的青年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人,垂下了两排睫毛,轻轻覆盖住了他眼里的狼狈和不甘。
    怎么,认不出我了?曹越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下。
    叶容臻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绯色。
    你打我弟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胆小?
    曹越开玩笑。
    她其实并不知道曹郢为什么被砸了,曹郢身边的人嘴都很牢靠,而她也懒得问,在她想来,无非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罢了。
    你弟弟?叶容臻疑惑,旋即懵然看着她曹郢,是你弟弟?
    是了,他险些忘了,曹越,也姓曹。竟然是这样。
    Julia是曹越,曹越是曹郢的姐姐。他以前也听过曹郢有一个姐姐,人常年在国外,没想到,竟然是她。
    Julia竟然是曹家的人。难怪在法国的时候,她永远高高昂着美丽的头颅,很少有人能得到她的青眼,她有骄傲的资本。
    这样美丽而嚣张的女孩子,谁不会喜欢呢?
    叶容臻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该做何表情。
    曹郢被家里宠坏了,你别和他计较。这也是换了叶容臻,若是换了别人,曹越护短的个性,哪里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叶容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你都可以原谅,替他善后?
    旋即又想着,既然这是你希望的,也没什么可说了。
    曹越算是叶容臻的初恋。
    叶容臻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女人。他的喜欢里伴随着年少的轰轰烈烈,她是叶容臻的青春里,唯一亮眼的色彩。
    叶容臻法国学的音乐。
    那时候他本来是去排练室取落下来的曲谱,却在排练室看到了一个东方女郎。她在排练着学校的一场古典音乐剧。
    她黑长的卷发盘成辫子编进白色的假发内,汗珠偷偷的渗出来,脸孔艳丽而张扬。她穿着中世纪的裙子,篷而大的裙摆,薄而纤细的腰身,雪白的肤色涨的有些发红,汗滴轻轻落在了脖颈。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那是一种能让年轻的男孩们口干舌燥的美。
    叶容臻拿着相机,按下了快门。
    后来,叶容臻常常图书馆里能见到她。她走路很快,像风一样。他都想不起来自己看了她多久。那时候的他还不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学校再读的博士生。
    曹越是个高傲的女人,她可以和任何人言笑晏晏,但是那笑里隔着一层冰冷的温度,没什么人走进她的心。
    就是叶容臻,也是追了她很久之后,才松了口。
    那时候的叶容臻以为爱情能承担一切,Julia用自己手里的婚戒告诉他,不是有爱就可以。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爱过他。这也是叶容臻后来才想明白的事情。
    叶,你怪我吗?曹越轻声道。她仔细端详他。
    却见病床上的青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Julia,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恨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曹越给他削水果的手便停了下来,微微震撼。
    第十章 强买
    曹越千里迢迢从欧洲飞了回来照顾曹郢。
    她捧着在手心里长大的弟弟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大罪。
    曹郢伤的并不严重,只是普通的脑震荡,可是曹越不放心,这才多住了几天院,他头上缝了针,本来便不长的头发为了方便上针,剃成了寸头,上头还有隐隐约约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分外有些可笑。
    然而曹郢觉得是小伤,便没有让曹越惊动曹家。
    叶容臻到的时候,只看见曹郢,没有看见曹家其他人,他整理了下表情,哥,我来给你道歉。
    曹郢翘着腿,眼神盯着他,一刀一刀的凌迟。
    叶容臻,这么多年,也就你一个人敢在我脑袋上开瓢的,你说吧,这事情怎么了?
    叶容臻咬了咬牙,认命道,我来的时候带了十个酒瓶子,您砸到开心吧。不够再找。
    曹郢险些气笑了,但是很快又憋住了。
    叶容臻的想法直白。他砸了他一个酒瓶,依照曹太子的个性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那就让他再多砸几次。出了这口气也好过再去折腾别的人。
    曹郢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疤痕:你把我砸成了现在这么个样子,总得付出点代价吧。这曹家太子爷的脑袋金贵的很,这么多年留的好好的,猛然留了这么道疤,曹越光顾着哭天抢地了,却忘了她这个混蛋弟弟,到底做了什么混蛋事情。
    叶容臻抬眼:您还想怎么样?
    你陪我一晚。我帮你打听叶伯伯的消息。曹郢道。
    叶容臻木着脸。这个不行。曹太子这趟儿便挑着眉毛冷笑了我说,你求人能有个求人的样子不?我把话放这,我他妈还就是瞧上你了。
    叶容臻眼皮都不抬一下,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曹郢阴沉着脸,看着他带来的酒瓶子,忽而笑了。
    曹郢一般笑起来的时候没好事。他点上了烟,这年头流行女人抽的细烟,烟雾都跟着细了几分。
    砸吧。曹郢挑眉看了过来,轻飘飘扔了两个字。叶容臻也不含糊,是个狠角色。眼瞳黯了黯,劈手便往头上砸。酒瓶子碎裂在了地上,曹郢没有喊停,他就一个个的往自己脑袋上砸。猩红的血迹从额上渗透,蜿蜒而下至苍白的脖颈,原本常年泛着红的唇瓣变得青白,青白而虚弱,连呼吸都仿佛跟着要停滞了一般。
    曹郢看着瘫倒在自己脚下的俊秀青年,目光忽明忽暗,在叶容臻拿起第六个酒瓶的时候,伸手钳制住了他。这么不愿意?他靠近叶容臻,感受到了身下的躯体在微微的颤抖。曹郢忽然掐住了青年尖俏的下巴,卡着他苍白的脖颈将人提了起来,往后压死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叶容臻力气自然比不过常年在军营的曹郢,却死命的挣扎起来,双腿乱蹬,曹郢抬腿,将青年的腿也抵的动弹不得,这时候的叶容臻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姿态。
    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几乎牵扯出几分恐惧来,额头上还有伤口,眼前都是重影,本便没有多少力气,这时候又被曹郢一顿折腾,连扣的严严实实的衬衣都崩开几颗,露出纤细的锁骨,在晕黄的灯光下,白的有些刺目。
    曹郢眼神落了下来,伸手将他的衬衣从中间扯了开,歪着头想了想,又伸手将桌边的领带顺过来,死死将叶容臻的手勒在了一起。哥!叶容臻惊慌起来这里是医院!曹郢盯着他冷笑,医院怎么了?这天底下还没我不敢干的事。
    叶容臻目光如淬了冰,一字一句道:别让我恶心你。
    曹郢长这么大说恶心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哪里在乎过别人的看法,敢当面和他这么说的,坟头的草都长的比人高。
    叶容臻,曹郢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人渣?我今儿便人渣给你看。强买强卖这种事曹郢见怪不怪,只是自己没上过手而已。
    为了让他安静休养,曹越包了一整层的vip,住的病房和五星级酒店差不多,若是他真的想干什么,关上了门,叶容臻喊破嗓子也没人听的见。他想挣扎,手腕子又被领带绑着,只能拿脚踹,曹郢将他的脚也拿着衣服捆了,将人扔在了地毯上,叶容臻上衣被撕的差不多了,那截总是引的他想多看两眼的腰线便露了出来,曹郢压在他身上,亲他的脸,他侧了侧,那吻便落在了耳后。他额头上还有被瓶子砸破的血,那血干涸了,让叶容臻整个侧半边看起来都污迹斑斑。
    第十二章 垮塌
    曹郢并不知道他姐姐跑到楼下的病房去伺候砸他脑袋的人去了,这些天看他的人实在多,人越多他越烦,寻了个由头便出了院。陈宁他们几个叫他,陈宁是陈灿的哥哥。
    陈宁这人算的上是曹郢在这四九城里唯一看的上眼的人了,陈家虽然比不上曹家,却也是一门勋贵,只是陈家的男人太废了,挑起陈家门楣的竟然是陈宁那个雷厉风行的母亲,林部长一句话,能把陈宁那个废物爹吓得一蹦三尺外头。包括陈灿都被溺爱成了个纨绔子弟。独独一个陈宁,行事风格和林部长一模一样,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已经任的一把手的要职了,毕竟走这条道儿的都是看年纪,年纪越轻的,前途越不可限量,曹郢混的军界,陈宁混的政界,没有可比性,反而臭味相投,相处的融洽起来。
    陈宁在山上挖了个高尔夫球场,曹郢被司机送了过去,也不打球,坐在那叠着长腿看风景,直把陈宁看笑了。怎么,太子爷这趟儿转性了。
    曹郢便伸手开了瓶酒,眼瞳暗沉沉的烦。
    烦什么?
    碰上个不听话的。
    那就让他听话。
    陈宁笑着一杆将球进了洞。我倒是好奇,这人是谁,昨儿还听瞿家老二说咱们太子爷被人砸了,我还不信,这看起来还是真的。
    曹郢嗤笑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他没说他差点把人给强了。
    怎么,真想要?真上心了?
    曹郢喝了口酒,顾左右而言他你这酒不错。
    陈宁便收了杆子,也和他一起坐了下来。这两人皆是容貌气度出众的人物,放在一个框里,倒是赏心悦目,一边几个被请上来助阵的小模特们都看直了眼睛。
    我们家陈灿跟着你们家常子,没出啥事吧?陈宁是个聪明人,见曹郢并不想开口,便换了个话题。
    两个祸头子窝在一起,你说呢。曹郢摇头。
    陈宁莞尔。
    叶容臻的伤养了几天,便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仍然头晕目眩的,但是能下地了。几天不曾回去,也不知道叶家是怎么个情形,正和曹越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手机响了。
    等挂了电话,青年整张脸色都变得青白起来。
    曹越问:出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忙吗?
    叶容臻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空洞。她听见叶容臻喃喃道:本来需要的,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叶容臻没有再理她,伸手打了辆计程车。
    曹越直到见了曹郢,才知道了叶家的事情,而曹郢为什么这趟反而关心起来叶家,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叶家垮了。
    叶市长因为贪污案自杀的消息上了报纸,沸沸扬扬。叶家老爷子受了刺激,连夜进了特护病房,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怎么会这样?曹越喃喃道。
    曹郢道:叶市长自己贪污了那么多钱,想动他,怎么动不了。只是这动作这么快,只怕是有人做梗呢。他看着报纸上的新闻,似笑非笑。
    叶家是叶容臻的骨气,而今叶家倒了,他倒是要看看,叶容臻和丧家犬有什么区别。
    第十三章 秘密
    叶容臻回家的时候,叶夫人坐在家里直抹着眼泪,旁边站着法院的几名西装笔挺的检察官,手里拿着笔和文件,一份一份的让叶夫人签名。
    这个一辈子都养尊处优,像公主一样被娇养着的女人,平时这个时候,她还在名媛的邀请下家庭聚餐,或者莞尔浅笑着出现在慈善典礼上,她是一名真正的贵妇人,优雅娴静,善良柔弱。
    而这时候,却忽然遭逢大变,心爱的丈夫跳楼自杀,叶家倾塌,她所有的依靠和庇护以着看的见的速度消失,她整个人都方寸打乱。妆容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惊心的绝望来。
    叶家的所有房产都放在了法院的名下,全部的资金都被查封,叶市长的尸体还在医院的太平间等着叶容臻去认领,据说早便摔的血肉模糊了。而他的爷爷仍然躺在加护病房里,整日昏昏沉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一次病危通知。
    他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叶容臻看了眼,五六个电话都是李常洛打的,便没在理会。
    也许从今天起,他再也没必要同这些人联系了。
    我老早就劝过你爸爸,钱哪里有挣得完的呢?可他非不听,上次那个工程,你伯父老早就劝他不要做,非要做一一叶夫人边哭边抱怨,叶容臻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艰难的开了口:爸爸,真的做了报纸上说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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