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子时好时坏阴晴不定,颜袖不等她使小性抢回来,拉着二人闲话家常。
    乾宁宫一团和气。
    两刻钟后,贵妇们在门外求见。
    皇后抢着和两个小辈联络一番感情,等到各家夫人前来拜年,这才支使宫人设宴款待来客。
    郁枝坐在四小姐身边腰杆慢慢挺直。
    众人神色各异,惊奇一个妾室也有登堂入室被中宫礼遇的一天。可见传言不虚,娘娘的确是拿外甥当女儿来疼。
    魏平奚似笑非笑对上那些人的打量目光,温温婉婉,骨子里却是不驯。
    新年宫里几乎是连轴转地忙,陛下忙,皇后也忙,安抚各家,恩威并施,一些必要的寒暄不可少。
    和这比起来,福寿宫前太后和公主联合使出的一招难免小气,魏平奚拄着下巴想:或许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燕太后那等高度的人怕是习惯了随心所欲,大气小气,都在她一念之间。
    贵为陛下礼法上的嫡母,她想大气就大气,想小气就小气,谁又能指责她的不是?
    至于姣容公主,季青杳天潢贵胄,年轻气盛,当然有任性的资本。
    想来想去,许是想得太明白,她反而觉得没意思。
    不如看美人有意思。
    郁枝小心品尝御膳,一勺子挖去一块奶糕,趁娘娘与诸位夫人们说话,奶糕喂到嘴里。
    举凡这样的宴会能吃饱是奢侈,可娘娘说了,要她放心吃,一定要吃饱。
    她二十三年都是小门小户出身,一朝做了四小姐的贵妾,好吃的好玩的应接不暇。
    入宫赴宴乃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来都来了,她不想白来。
    奶糕喂到嘴里,舌尖触到那份软绵清甜,她眯了眯眼。
    没人在意她一个妾的举动,魏平奚在意。
    看着美人小口小口满脸享受地品尝一道道精致稀奇的菜肴,她看得入迷,眼前闪过美人趴在床榻羞臊迎合的画面,喉咙窜上一股燥。
    画面破碎,再去看是今早起床看到的情景。
    魏平奚单手支颐,面带笑容。
    颜袖百忙之中余光瞥向她,便见她的好外甥不错眼地注视佳人,面上带着迷离微笑。
    她叹了声:还是个孩子。
    有了勾人动心的能力,却还没拥有看清自己心的明悟。
    郁枝吃得忘乎所以,再次尝到一道美味,她将小碟子推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尝尝?
    魏平奚忍笑,和她耳语:你喂我。
    乾宁宫设宴,皇后特意将她们的位子设在被人忽视的角落,饶是如此贴心,郁枝还是脸红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做得出投喂的举动?
    你吃起来没停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喂我就教你难为了?
    四小姐在某些方面是再实诚不过的坏人,郁枝小脸红透,头凑过去,低声道:你是说我吃起来像猪没完没了吗?
    天可怜见的,她真不是这意思。
    魏平奚认真道: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地让人想这样那样。
    郁枝这下不止脸红,后颈也跟着红。
    想着昨夜某人精力旺盛体力消耗之大,今早又吃得少,她拿起银质小刀斯斯文文地切鹿肉。
    用餐礼仪还是奚奚手把手教她的,她心窝一暖,眼皮轻抬看向她。
    怎么?魏平奚目不转睛地看她。
    没、没怎么。
    郁枝将鹿肉切成一口可食的小块,瞅瞅娘娘,再看看周遭无比热络的宾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中宫之主那里。
    便是魏夫人也笑吟吟看着娘娘。
    她放下心来,魏平奚张开嘴,倏尔生出一种觉悟:这吃的是鹿肉吗?并不,这吃的是刺激。
    吃着鹿肉她再次感叹捡着了宝。
    这样的美人,弄起来舒服,便是什么都不做看着也赏心悦目。
    她希望能晚些玩腻。
    又不知怎的,期待她能给自己带来更刺激的体验。
    还吃吗?郁枝手被她攥着,怕她不分场合地胡来,也因她的亲近感到一阵阵的悸动。
    不吃了。魏平奚一派端庄地坐在那。
    桌子下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四小姐放肆亲密地把玩美人纤纤玉手。
    她手法娴熟,郁枝慢慢低下头,面.红耳赤。
    假借出恭为托辞,趁宴会上没人注意,魏平奚拉着宠妾的小手偷偷溜出门。
    不多时,魏夫人看向某个角落,找不到她的心肝宝贝,脸色有一霎的冷凝。
    皇后在上,众贵妇在列,她不好发作对郁枝的不满,只道这女人狐媚,引得她的阿四为之神魂颠倒。
    若是一时的学坏倒也无妨,若是坏着坏着把心丢了,那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
    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她面上云淡风轻。
    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皇宫处处都是过年的喜庆,帝后忙,宫人忙,偌大的皇宫找不着几个闲人。
    不忙的四小姐拉着郁枝的手跑到冷清的偏僻地。
    郁枝才要说话被堵了嘴,背靠在一堵墙,迎面是她无法拒绝又感到害羞的热情。
    年轻,火气旺,偏偏折腾人的技艺高,这大约是奚奚与生俱来的天赋了。
    揪着她衣襟郁枝鬼使神差地想:她就不会累的吗?
    想自己这阵子偶尔累得不分白天黑夜,觉都睡不够,四小姐却和鱼缸里捞出来的鲜肥鱼似的惯会扑腾。
    果然还是习武好。
    仪阳侯三步一停,谨慎避开宫人来到纸条所写的隐蔽地。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流入耳膜,魏平奚下意识安抚美人情绪,郁枝呼吸难以为继,头晕脑胀。
    一墙之隔。
    风声阵阵。
    魏汗青左等右等等得不耐烦。
    他先时在席上饮了酒,十几年后再度见到那位高高在上艳绝天下的君王,他自惭形秽,恨不敢恨,遑论杀了这个无比危险的男人。
    年少的季萦以废后之子在诸子中角逐而出,其能力、心机都是万中无一。
    十几年隐忍成储君。
    又十几年励精图治成就四海臣服有名有实的帝王。
    他畏惧季萦更甚当年畏惧先皇。
    阁下邀我来此,何故迟迟不现身?
    熟悉的声音入耳,郁枝意乱神迷中被惊了一下,才要推开身上的人,被魏平奚压制地毫无反抗能力。
    一指点在美人穴位,四小姐吻得温柔。
    御花园风起,季青杳孤身前来:侯爷。
    魏汗青狐疑看她:臣见过公主,不知公主秘密唤臣来,所为何事?
    魏平奚暗暗隐了气机,指腹轻压在郁枝唇角。
    四目相对,郁枝媚气缭乱的眸子恢复两分清明,悄悄屏住呼吸。
    季青杳环顾四围,上前两步定定地打量这个陌生的男人。
    魏夫人已经让她失望,她不知这男人有没有胆魄成为她的助力,但事在人为,她既千方百计背开所有人站在这,就务必要争取仪阳侯成为她手上所握的刀。
    她良久不语,表情奇奇怪怪,魏汗青到底是借着尿遁出来,不能久留:公主若无话,臣这就
    爹。
    仪阳侯神情恍惚,以为幻听。
    爹爹,时隔十八年,女儿终于见到爹爹了。
    她说得感人泪下。
    墙那边,魏平奚脊背僵直,气息渐冷。
    第59章 情与刀
    乾宁宫的宴会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
    魏夫人与侍郎家的夫人闲谈两句,不受控制地望向角落处
    她的女儿笑意深沉地注视女人的侧脸,白皙的指节漫不经心玩着切肉的银质小刀,小刀扔到半空又和长眼睛似地落回她手上,生做女儿家,那身从容闲适的气度最是亮眼。
    京城现在几乎无人不知魏家的四小姐不嫁人反纳了一位美妾。
    那妾室长她五岁,一身媚骨,柔软多情。
    有人不齿魏平奚的所行所举,但四小姐到底出身侯府,仪阳侯奉旨迁回京城,说不准陛下何时就要重用魏家。
    昨日除夕夜宫中赐菜侯府,便是实打实的恩宠。
    更何况魏平奚还有一位母仪天下的亲姨母,娘娘为外甥洗手作羹汤都使得,陛下爱屋及乌,可不得护着这个外甥女?护着魏家?
    前来赴宴之人恨不能多几个心眼。
    魏平奚的表现符合她一贯的作风,看够了美人看场上轻转腰肢的舞姬,看来看去好没滋味,又和宠妾眉来眼去。
    郁枝被她撩.拨地羞答答红了脸,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小辈不分场合地眉眼调.情。
    坐在上位的皇后娘娘眼神宠溺。
    颜晴不再盯着女儿看,视线落在嫡姐眉间,不等颜袖察觉,她低头慢饮酒水。
    梅子酒不醉人,一杯又一杯下肚,魏平奚手是凉的,心是寒的,牙齿都在轻微打颤。
    不是多醉人的酒,多喝也无妨,人们只当她肉吃多了需要解腻。
    四小姐行事滴水不漏,除了郁枝,哪个看得出她此心的混乱荒凉?
    真相往往是残忍的。
    郁枝不敢回想隔着一堵墙听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是扎在四小姐心上的刀,刀尖刺去,咬着牙,不敢教鲜血流出来。
    她看着装模作样笑颜明灿的某人,不懂她怎么还笑得出来?更佩服她这身打碎牙和血吞的本事,佩服,更心疼。
    天上地下,充其量也就这一个魏四小姐。
    她怕她折了。
    怕她受不住打击。
    魏平奚放下酒杯与诸位贵妇们凑热闹,上赶着和姨母道了好一通吉祥话。
    她素来嘴甜,便是熟悉她的魏夫人也不觉有异。
    颜袖美目洋溢浅笑,金口玉言,赏下不少好物。
    恩厚至此,颜晴疑心渐起。
    这疑心从昨夜就没消停。
    再是疼爱的外甥女,一次次地高抬赏赐,也有些过了。
    她了解她的阿姐,阿姐何等眼高之人,她的亲外甥也不止奚奚这一个,却独独对奚奚厚爱。
    与其说是亲外甥,不如说是拿奚奚当亲女儿。
    亲女儿。
    她轻嗤。
    孩子是她的,是她赔上了亲骨肉用十八年的时光悉心照养大。
    谁也夺不走。
    她沉下心来,仍然介意皇后对女儿的好,介意她是否已经对当年之事产生怀疑。
    好在阿姐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不仅讲究直觉,更讲究铁证如山。
    天家血脉,干系重大,关乎皇室体统尊严,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这个是真就是真,说那个是假就是假。
    令人信服,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知道此事的人不会背叛她,福寿宫与陛下为敌,更不会做那拨乱反正的好心人。
    颜晴微微一笑。
    她很想知道阿姐此刻的心情想认女儿不能认,心有疑惑不能说,那得是多难受,多纠结?
    梅子酒酸甜,她仰头一饮而尽。
    金乌西沉,晚宴正式开始,君臣齐聚仁德殿。
    姣容公主扶着太后款款而出,帝后同席而坐,推杯换盏,普天同庆。
    仪阳侯魂不守舍地喝着小酒,直到身侧的富阳侯捅了他的胳膊这才回神。
    他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叹道:老了老了,今日得见陛下卓然风姿,才知何为真正的得天独厚九五之尊
    陛下雄踞美人榜榜首多年,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无人能撼动,富阳侯甚是推崇今上,听了这话哈哈笑道:大炎朝有陛下,臣民有陛下,快哉!
    他自个喝上劲儿,魏汗青稳住心神,不敢去看太后身边的公主殿下。
    然而耳畔不断回荡殿下的话:
    爹爹,莫非阿娘没告诉您吗?她当年做的事情太后都看在眼里,可叹女儿有生身父母不得认,好在得太后赏识,在我六岁那年告知真相,爹爹,我才是你们的女儿呀!
    她轻咳两声,面容看起来有几分病色:那魏平奚算哪根葱,平白辱没了魏四小姐的名声
    爹爹,若非是她我也不会跌进太师府的冷湖,爹爹,我想做回爹爹的女儿
    魏汗青手臂轻颤,酒水洒出来,强按住颤抖的手,心事重重不敢显露半分。
    其实他早就有怀疑
    怀疑平奚不是他的女儿。
    那般容貌、性情,说句自贬的话,他生不出那样的骨肉。
    待产那段时日,阿晴陪皇后住在乾宁宫,两人先后诞下子嗣,一先一后,有得是可操作的余地。
    她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嫡长子生下来没喝过她一口奶水,次子、幼子更是如此。
    她不爱他的儿子,唯独爱这个女儿。
    爹爹当年明言指出有问题,话里话外暗示儿媳红杏出墙与野男人珠胎暗结,企图混淆他魏家血脉。
    是他拦下他,不准他彻查。
    阿晴待这女儿好得没话说,仿佛女儿才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在世上的唯一指望。
    儿子,女儿,都是一母所生,前后的待遇实乃天壤之别。
    事有反常即为妖。
    况乎公主殿下乃帝后唯一的女儿,若非他与阿晴亲生,何故冒天大的风险与他相认?
    做天家的女儿不好吗?
    区区侯府,有什么是能被她放在眼里的?
    他不得不承认,多年的疑惑,多年的猜测,多年的不满,几乎在公主殿下喊他爹爹的那一刻,他就信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
    夫人胆大包天,疯起来真敢偷换皇室血脉,她有那本事,也有那临水楼台的便利。
    魏平奚不是我的女儿,姣容公主才是。
    念头如潮水涌来,眼前闪过公主殿下孺慕的眼神是了,这才是他的女儿,是他想象中乖顺贤淑的女儿。
    仪阳侯陷在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当中。
    他也是个男人。
    他最爱的女人用他的亲骨肉换回她所爱男人的骨血,悉心疼爱十八年,这对他无疑是一种羞辱。
    她羞辱他很多次了,前尘往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可若此事东窗事发,对魏家是致命的打击。
    最重要的是,太后知道阿晴所做种种。
    魏汗青心生恐慌:太后想要魏家做什么?
    一场晚宴,结束时君臣面上纷纷挂着笑容,有臣子多饮了酒难免轻狂,陛下也不追究,派遣宫人将其送回家中。
    皇恩浩荡,崭新一年开了个好头。
    姨母姨父,平奚这就回去了。
    太子殿下探出脑袋:表姐可要常来,多陪陪母后也好。
    他年少性子温善,长相秀美,魏平奚对他很有好感。
    在得知某些真相后看他更有两分亲切,她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应下,牵着郁枝的手跟着母亲一步步迈出皇宫。
    星辰闪烁,宫道冗长。
    魏夫人问道:席间去哪了,莫不是又去厮混?
    魏平奚淡笑两声:酒水喝多了,小恭来着。
    四小姐一本正经说胡话,郁枝悄悄看她,面色泛红。
    看到郁枝脸红,魏夫人心想,果然是被女人勾搭着跑去偷欢。
    说起来十八年的看护她对这女儿非常满意,不定性才好,宁愿玩腻了就丢也千万别死掉在一棵树上。
    动了情爱,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不再是当娘的。
    她瞥了眼郁枝,只管藏好那些不满,面容慈祥。
    行至风云台坐上回府的马车,郁枝扶着四小姐进入车厢。
    一进车厢,魏平奚悬在眼尾的笑倏地沉下来,表情似哭非哭,掌心摊开,指缝里尽是冷汗。
    奚奚?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这等秘闻快吓破她的胆,陪着这人逢场作戏勉强应付下来,到此时她也有些脱力。
    她坐在魏平奚身边,掏出帕子为她擦拭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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