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家母子挨了一顿毒打,以偷窃、故意伤人的罪名被扔进官府大牢。
    魏家差人往府衙递了话,保他们后半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狠厉作风,像极那位传说中的四小姐。
    一日之内刁铁柱没了第三条腿,第二条腿也被牢里的死囚打断,刁婆子受激过度变得疯疯癫癫。
    耳听翡翠说起后续之事,魏平奚冷冷一笑:派人把那婆子的疯症治好,我要她意识清醒地看着儿子被人上得死去活来。
    勋贵世家的嫡女,数不清的风流墨里独独用了最糙的一字,看清她眼底的狠辣漠然,玛瑙低声应是。
    惹谁都不要惹四小姐。
    四小姐的东西,腻了,不要了可以,倘被人觊觎,就是犯了忌讳。
    翡翠剥好鲜果喂到小姐嘴里,魏平奚吐出果核,玉扇在指间翻转。
    小姐笑什么?
    笑有人分明动了攀高枝的心,还娇娇怯怯的不敢妄动一步。她若大大方方来寻我,我还能高看她一眼。
    禀小姐。
    魏平奚眼皮轻掀,单手托腮:嗯?
    郁姑娘在外求见。
    魏四小姐一霎绽开笑颜,仿佛间比起外面的春景,这才是真正的春暖花开。
    郁枝趁阿娘熟睡跑出来,独自顶着一轮暖融融的太阳杵在别院门口。
    眷心别院。
    这是她第三次站在这。
    头回来时的忐忑与上次在此地徘徊的纠结恍惚是昨日发生的事。
    她一手按在心口,问自己:可会后悔?
    郁枝眼前掠过当日与阿娘在小院孤立无援的绝望,想远了不禁想起前世的凄苦。
    她名为郁枝,却无枝可依,阿娘患有眼疾还需要她来供养,她沉沉吸口气望向眷心别院的金字匾额,心想:就赌这一回罢。
    再不济,也该比前世好一些。
    被一个欺负,和被好多人欺负,她选前者被四小姐欺负。
    郁姑娘,快快请进。
    这次再来,仆妇态度好了不止一丁半点,郁枝身上穿的还是初次来此的那身褪了色的刺绣妆花裙,她挺直腰身,目不斜视地迈进去。
    别院的大门轰得一声关闭。
    她忍着没回头。
    采撷堂。
    魏平奚沏茶以待。
    好似一切回到起初的模样,唯一的区别是挂在中堂的那幅美人图被取了下来。
    因为四小姐有了更喜欢的活生生的美人。
    想明白了?
    魏平奚亲自将香茶递到郁枝手上。
    郁枝颤着手接过那盏茶,茶香四溢,滚着热气扑到鼻尖,她一阵鼻酸:四小姐没开我的玩笑罢?
    且不说那个。魏平奚目不转睛打量她:你怎知我是四小姐?
    我听别院的人无意提过一嘴。
    别院的人?
    魏平奚看向翡翠玛瑙,两位忠婢一头雾水,搞不明是哪个下人胆大包天泄露主子的身份。
    可还记得是谁?
    郁枝低下头来:忘记了。
    她总不能说是上辈子见过四小姐,承过四小姐的恩德。
    别院下人说漏嘴?这话魏平奚一个字都不信。她调.教的人,莫说大白天说漏嘴,夜里说梦话都不敢吐露半字不该说的。
    陵南府很大,魏家势力很广,难得她在这地有个清闲逍遥的居所
    魏平奚玉手敲着折扇,细细盯着前来自荐枕席的美人,一念眼前晃过郁母那张脸,她笑意微滞。
    总觉得这对母女在哪见过。
    在哪呢?
    四小姐?
    魏平奚是活了一世的人,死后没能尘归尘土归土反重新回到年少,她死得突然,下毒之人藏得隐秘始终查不出头绪。
    她身边的人,翡翠玛瑙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中间没经任何人的手,是可信任的。
    母亲很早便同意她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在魏家,也只有母亲疼她爱她。
    四小姐眸光微黯,蓦地福至心灵,玉扇不客气地挑起郁枝尖尖的下巴。
    郁枝被她孟浪的动作弄得脸红,忍着羞,朱唇咬出齿印。
    是你呀。
    魏平奚神情恍惚。
    犹记得前世寒冬腊月,她往酒楼靠窗的位子坐下,无意瞧见街上一对落魄的母女。
    那日是母亲生辰,每年她都会赶在这一日做一桩善事,算是为母亲积福。
    前世今生,再来一回她竟没在第一眼认出这姑娘,实在是当年的美人灰头土脸冻得失了七分颜色。
    她不认得郁枝,郁枝却提前识得她。
    魏平奚眸子噙笑:有意思。
    来这边坐。
    她轻拍大腿。
    郁枝松开被咬的下唇,乖顺地挪到她身边。
    岂料四小姐眼疾手快捞她入怀,顿时芬芳扑鼻,女儿香荡开,魏平奚虚虚环着她不盈一握的柳腰,柔柔附耳:再问你一句,要不要做本小姐的妾?
    要。
    这回怎么斩钉截铁了?
    郁枝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红唇微抿,刻意忽视耳畔湿润清雅的气息,如实道:我要找个能护住我和阿娘的靠山。
    真是个实诚人。
    魏平奚被她逗笑。
    那以后只准我欺负?
    嗯
    四小姐恶劣性起,唇轻碰美人羞红的耳尖:做我的妾可不容易,受得了吗?
    郁枝身子轻轻战栗,除了阿娘,她没和别人亲近至此,近到能感受到心与心的跳动。
    她羞得要死,然而四小姐不错眼地注视她,郁枝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侧过头,蜻蜓点水亲在四小姐白皙优雅的侧颈:我会服侍好您,我、我受得了
    第7章 欲求先予
    美人的唇和她的人一样娇娇软软,魏平奚一个不察被她占了便宜,笑得不大正经又十分好看,好看地迷了郁枝的眼。
    惹得她心脏不听使唤,仓促垂眸,脸颊老老实实贴着对方雪颈。
    等意识到脸儿生热热到四小姐时,羞得想刨坑把自己埋进去。
    一个柳絮般轻悄和软的吻罢了,她能羞成这样也是了不起。
    魏平奚心头忍笑,温润的指不甚温柔地挑起郁枝下巴,指上微微用力,郁枝被迫抬起头,吹弹可破的脸蛋布满诱人红晕。
    按理说穷秀才家的女儿,磕磕绊绊这么多年,父亲逝去,与瞎眼寡母相依为命,多舛的命途没能磋磨她天生的玉貌花容,怕是命运留给美人不多的仁慈。
    郁枝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人坐在四小姐腿上,大半个身子被她搂着。
    四小姐漫不经心投来的视线像是一团火,烧得她灵魂都不安生。
    彼时的她像极了猎场内被猎人追逐的长耳兔,怕被追上来,又担心狡猾的猎人藏起来不见影,忽然窜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亲我?
    魏平奚语调悠扬,音色煞是好听,柔柔的,带着情人间的暧昧亲昵。
    如同雪花坠落不声不响覆盖一片苍茫。
    而雪花不止落在地上,同样落在郁枝滚烫的心尖。
    心尖遇雪,雪融化,留下浅淡泛着凉的水痕。
    那份沁凉来得太过及时,终于将被美色蛊惑的她从神魂颠倒里拯救出来。
    郁枝恍然如梦,腿脚都是软的,腰肢若非被人擒着早就撑不住瘫在四小姐怀里。
    柳叶眼媚意昭昭。
    见了她这副模样,魏平奚擒在腰侧的手逐渐收紧,一时竟起了怜惜之意担心弄疼她,下意识缓和力道轻揉两下。
    触感非一般的好。
    郁枝既羞且怯,舌尖舔.过稍显干燥的唇:我、我是干净的。
    这话说得有趣。
    魏平奚挣回被引诱的心神,凑近了和她咬耳朵:是干净的就能亲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局促地想要并拢双腿,四小姐瞅着时机使坏地拿膝盖顶了下,登时吓得美人惶惶不敢动弹。
    气氛满是危险的气息。
    郁枝来这有所求,欲求先予的道理她懂,可她已经被四小姐搂腰了。
    阿娘说过,女人的腰不能让外人碰,再者
    她红着脸破罐子破摔地想:管四小姐愿不愿意呢,亲都亲过了。
    响亮亲一下是亲,蜻蜓点水也是亲,诚意满满。
    她出声央求:你放开我。
    约定未成,魏平奚不是强人所难之辈,痛快地松了手。
    郁枝轻易脱身,愣了一晃,软着腿脚挪回自己的座位,埋头整理微皱的妆花裙。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裙裳。
    魏四小姐好玩地瞧她一举一动,茶盏端到唇边小口慢饮,不动声色压下喉咙被火撩起的燥。
    我跟你。
    郁枝硬着头皮道:但不能白白跟你。
    当然。四小姐对喜欢的人或物素来大方,瑞凤眼含笑:你要什么?
    我要我和阿娘好好的,要阿娘眼睛复明,还要一个重获自由的期限。
    郁枝一鼓作气,柳叶眼细长有神:常言道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十年后我年老色衰,到那时四小姐不见得还会喜欢,还望允我自由放我与阿娘一家团聚,自去谋生。
    十年?
    对!
    前者好说,至于后者
    魏平奚淡声道:十年,期限定得太死了,从来只有我玩腻了不要的,绝没有主动从我手心逃走的,放不放你,我说了算,什么时候放,还是我说了算。
    我答应治好你阿娘的眼睛,你肯做我的人,那么除我以外没人能欺负你们母女。
    你哄我开心,供我取乐,陪我解闷,等哪天我腻味了,再送你银子好聚好散。
    若一辈子都不觉腻味,你得陪我一辈子。你道如何?
    那句腻味刺得郁枝心口发疼,一股为人做妾的羞辱感扑面而来,她脸色发白,而四小姐眸光坦荡。
    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郁枝难过极了。
    仿佛一念之间前世邀请她同桌进食的好心恩人一去不复返。
    恩人临走时还摸她头来着
    她咬紧牙关,心倔强地劝她不要同意,嘴却张开,发出艰涩的回应。
    阿娘毕生心愿是盼我嫁予良人为妻,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瞒着她,别让她知道我是给人为妾?
    好
    四小姐明眸灿笑:怎么又哭起来了?
    她把玩美人柔嫩的指尖,郁枝身子颤了颤,忍泪道:你一定要说话算数,要不然
    不然怎样?
    郁枝哽咽,泪珠啪地碎在衣襟:要不然我做鬼也会缠着你。
    魏平奚笑得眉眼弯弯:我以我魏家四小姐的身份起誓,绝不骗你,倘有一字不实,教我来生做猪做狗,入畜生道。
    她话说得笃定狠决,离开别院走在回医馆的路上,郁枝哭成泪人。
    从今起,她是四小姐的漂亮花瓶,是一件玩意,是把玩手上的物件。
    她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报答前世恩人的恩情了。
    翡翠在门口驻足片刻,转身回到别院。
    回小姐,郁姑娘走了,是哭着走的。
    魏平奚靠在椅子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想到美人哭包的性子,吩咐道:以后消肿的药膏要多备着。
    翡翠和玛瑙心思顿时不知歪到哪儿去。
    一会想着四小姐寡欲多年真准备开荤了,一会又想,消肿,是给哪消肿呢?
    嘶!
    她们家小姐,可得悠着点。
    魏平奚多精明的人,一眼瞥去轻易看透两人所思所想,笑骂一声:还不快去?
    是!
    等等。
    翡翠玛瑙折身回眸。
    再备一份聘礼,礼数不可缺。
    是!四小姐!
    悬壶医馆。
    郁枝从别院回来已有五天,五天的时间旁敲侧击试探阿娘对魏四小姐的态度,越试探心越凉。
    她该怎么和阿娘说要嫁人的事呢?
    为妾要瞒着,总不能往后住进四小姐的后院还要瞒着。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四小姐允诺帮她做遮掩不教阿娘晓得她为人做妾的事实。
    此事对四小姐而言算不得难。
    郁枝心有成算,像魏四小姐那样的人物,哪里是缺女人的?怕是纳了她为妾,顶多玩两三年也就淡了。
    两三年,运气好的话兴许阿娘眼睛已经复明,到时她们母女二人离开陵南府,走得远远的。
    这样,就不会被阿娘发现她曾予人为妾。
    郁枝叹口气。
    春风扰人。
    枝枝?
    阿娘?
    郁枝起身迎上前。
    郁母手持一根翠竹杖从医舍迈出来,头上裹着纱布,伤还没养彻底。
    四小姐诊金出得高,足够她们在此住上几月。
    郁母扶着女儿的手愁眉不展:枝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和阿娘说?怎么这几日都闷闷不乐?
    郁枝无颜面对阿娘,垂眸盯着靴尖:阿娘,我
    你怎么了?妇人心跟着提起来。
    我郁枝哭出声,抱着她世上唯一的至亲:女儿,女儿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三字恍若重锤锤在妇人心口,顷刻脑海闪过女儿连日挂在嘴边的名。
    她难以置信,语无伦次:心上人,有、有心上人是好事啊,枝枝怎么还不高兴?
    医馆的药童赶在这时出现在医舍门外,脆声道:夫人,姑娘,那位姓魏的姑娘又来探望你们了。
    药童多嘴感叹几句姓魏的姑娘热心肠、仁义,做朋友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他说得忘我,根本没留意这对母女一瞬古怪的神情。
    郁枝心提到嗓子眼,扑腾扑腾。
    郁母抓紧掌心的翠竹杖,沉面不言。
    带路的药童离开,魏平奚留了翡翠玛瑙看守医舍,孤身一人迈进这道门,双手提着各样糕点小食,甫一进来,蓦地有种三堂会审的错觉。
    瞎眼的妇人气势拔起坐在雕花木椅,双目虽盲,却直直看向她身处的方位。
    实在是怪。
    四小姐随机应变笑着问候几句,郁枝头皮发麻,多少年了她没见过阿娘这般声势,连她都骇着了。
    这是怎么了?
    魏平奚瞅着美人,美人朝她摇头,一副大难临头的羞窘情态。
    良久,妇人问道:枝枝,你告诉娘,你的心上人是哪位?
    心上人?
    四小姐倏然明白过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杵在一旁。
    郁枝臊红了脸,敛裙跪地。
    妇人情绪激动,竹杖狠狠敲地:枝枝,可是有人欺哄你?你别怕,有阿娘在,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你!
    阿娘,没人欺负我。
    郁枝余光瞥了四小姐一眼,沉默半晌,叹道:阿娘,我与奚奚互生情愫,本不该瞒您,可我好怕
    我怕阿娘不同意我们之间的感情,怕阿娘当我是怪物,不再认我,嫌弃我
    她说哭就哭,眼泪止也止不住,魏平奚被她一声奚奚喊得软了心肠,又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情深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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