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吻过那么多个人,却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吻能叫他似这样失去理智、陷入疯狂,恨不能就这样死在这个吻里。
    两人再分开时,沈栖抹了把嘴角,目光含羞带怯,又掺着几分恼怒:你是狗么?
    顾砚的唇上其实也有些刺痛和淡淡的铁锈味,他故意再咬了下嘴唇,让那点铁锈味变得更浓,慢慢的在唇齿间荡开来,然后凑过去亲了亲沈栖被他咬破皮的下嘴唇,很不要脸的说:
    对啊,我就是狗。
    这倒也不是谎话,他确实是属狗的。
    之后的那段路程,沈栖同他闹起了别扭,荷尔蒙退去之后理智恢复,沈栖有点生气于顾砚的胡来,但顾砚自己却半点都不拿这当一回事。
    二十来岁的时候就是这样,冲动又不计后果,喜欢一个人就去追,想吻身边的这个人就马上去吻了,至于会不会被看见,看见了会怎样,那都管不了那么多。
    但因为沈栖不喜欢,顾砚便学着收敛了许多,之后两个人在外面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走走走,别亲了,你怎么老是亲起来没完没了的,你属泰迪么?
    女生推了男朋友一把,红着脸往顾砚他们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拉起男朋友快速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埋怨着:那儿站着两人呢你怎么没提醒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人就是
    男生只是好脾气的笑着,适时说几句好听话来哄对方,等两人走到不远处的假山边时,女生已经完全被哄好了,捂着嘴笑到停不下来。
    顾砚很轻地偏了下头。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道路两旁的路灯不知不觉亮了起来。
    橘黄色的暖光在沈栖的发顶上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的面孔变得有些朦胧,看起来很不真实。
    像一张年代久远的老照片,隐隐能看见当年的影子,是很能让顾砚怦然心动的模样。
    顾砚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一下:那走吧。但语气仍是不咸不淡,辨不出喜怒。
    嗯。沈栖偷偷吁出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顾砚身后,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顾砚能答应和他一起逛逛学校,他当然是觉得开心的,但他也清楚这并不能代表什么,说到底不过是顾砚触景生情,狠不下心肠而已。
    不过慢慢来吧。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的闷头走着,一路从操场逛到了东宿舍区。
    两人以前住的就是这片宿舍区,沈栖有心想进去看看,顾砚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沈栖便也没动,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他讲电话。
    他现在对顾砚的来电其实是挺珉。感的,总担心电话那头的人会是谭晓磊或者是别的哪个同样觊觎着顾砚的人。
    好在今天这个不是。沈栖听顾砚叫了对方一声师哥。
    两人说话的时间不长,只有短暂的两三分钟,似乎是对方想叫顾砚去哪里聚餐吃饭,顾砚推辞了几句,然后答应了下来。
    沈栖拿脚尖踢了踢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心里和那位不知名姓的师哥较上了劲,他好不容易才让顾砚愿意和自己走走逛逛,结果半路就杀出来个搅局的。
    他抬眼瞄了眼宿舍区,心想今天是注定没可能进去看看了。改天吧,改天他可以自己再来一趟。
    顾砚挂了电话,沈栖便转而去看他,改在他出声前主动开了口:如果、你有事的话,那就走吧。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在意,前面几次都显得太狼狈太不知分寸,后来他也好好反思过了,哭哭啼啼歇斯底里只会叫人觉得厌烦,他不想再让顾砚觉得他烦、他讨人嫌。
    嗯。顾砚点了下头,沈栖于是勉强笑了笑,正准备走,脚步都已经迈出去了,顾砚却又叫住了他。
    路灯下他的脸有些明暗交织,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样冷硬了,沈栖心尖蓦地一跳,听他问自己,张林学长,你还记得么?
    沈栖很轻的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张林是顾砚的直系师哥,高他们一届,很巧的是当初他和对方同在一个社团。
    张林还是他们社团的副社长,顾砚半途能转进摄影部,走的就是张林这个直系师哥的关系。
    礼堂那边结束了,他和几个学长要出去吃个饭聚一聚,想叫我们一块过去。
    我们?
    嗯,他没找着你人,又没你电话,所以后面的话顾砚没再说下去,但沈栖已经明白了。
    以前就是这样,身边的朋友同学都知道他和顾砚关系好,平时联系不到顾砚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打电话问沈栖,反之也一样。
    那、那我可以去么?沈栖小心翼翼的问。
    顾砚愣了片刻,而后没加掩饰的嗤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学长们组的局,你想去就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说是这么说,可顾砚心里其实是很有些诧异的,因为沈栖很不喜欢这种活动,以前就算是社团聚餐,他都是能躲就躲的,一方面是心疼钱,另一方面也是他实在不喜欢那种吃吃喝喝吆五喝六的场合。
    但谁还不能有个改变呢,再说现实已经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他没什么资格再说自己了解沈栖。
    你开车了吧,我把定位发你。
    第32章
    两人的车都停在礼堂后面的停车场,于是原路返回。
    学校很大,从东宿舍区到礼堂要走二十分钟,中间两人仍是一句话都没说,顾砚步子迈得很大,沈栖得走很快才能勉强追上人。
    也是这时候沈栖才意识到原来顾砚刚才其实已经是在刻意配合他了,而这会儿一起逛校园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便没必要再等着他。
    或许顾砚也并不乐意他跟一起去吃饭。
    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就得去。
    两人的车隔得并不远,这是沈栖强求来的缘分。
    他知道顾砚今天也会来参加校庆,又有唐衍给他通风报信,实时掌握着对方的动向,所以刻意拿捏着时间同顾砚前后脚到了学校,很幸运的让两辆车停在了一块儿。
    眼见着顾砚已经先自己一步钻进了车里,沈栖没急着去开自己的车,而是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说了句:待会儿见。
    顾砚连窗玻璃都没往下摇一分,弧度很轻的点了下头。
    学长们定的酒店就在大学城商业街,平时开车过去只要二十分钟,但因为这个点正巧是下班高峰期,路况并不好,车子开开停停,半个小时了还堵在半路上。
    亏得今天是周六,有大半公司不需要加班,否则能更堵。
    后半段路总算畅通起来,顾砚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发现沈栖始终紧紧跟在他的车后面。
    这人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平时开车规规矩矩的一个人,今天三番五次超人家的车,看那架势是死活都要贴在他的车。屁。股后面。
    到酒店附近的那个路口时更是离谱,绿灯只剩下最后一秒他也没将车停下来,追着顾砚开了过去,险些擦上从旁边车道拐过来的一辆水泥车。
    顾砚从后视镜看见那一幕,吓得霎那间起了一身白毛汗,双手抖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之后一路提心吊胆的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顾砚停好车甩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去了预定的包厢。
    沈栖紧追在身后,几次想走上前来同他说话,见了他黑沉沉的脸,又很怂的退了回去。
    顾砚偷偷瞄了他一眼,后者还一脸茫然的神色,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又怎么惹了他生气。
    顾砚于是更气了。
    两人到的最晚,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张林学长坐在正对着包厢门的位置,第一个发现他俩:
    哟!这不是我顾师弟么,脚这么小呢,我们吃都吃完了你才来,这顿可得你请啊!
    包厢里一共两桌人,闻言齐刷刷的扭过头,对着顾砚和沈栖大笑起来,边笑边跟着拿他俩打趣。
    沈栖匆匆扫过一圈,虽然好多年不见,但大多数都是他还记得的熟面孔。顾砚被张林学长拽着摁在了自己左手边的位置,他便跟着自觉坐到了旁边的空位。
    其他位置都已经坐了人,这两个很明显是张学长特地给他们留的。
    一个学姐给两人倒了茶,乐呵呵的问沈栖:你俩这是偷摸着逛学校去了啊,这可是无。组织。无。纪律啊!
    沈栖记得这个学姐姓汪,当初他进摄影部时的招新工作就是这位学姐负责的。
    不过学姐这个问题可算难住了沈栖,他没法说是也没法说不是,只好礼貌的笑笑。
    那可不么,他们俩关系好你又不是头一回知道,我记得顾砚当初死乞白赖要进我们摄影部就是因为沈栖吧?
    得,张学长还没忘记这一茬,沈栖只好再笑笑,顺便偷觑了顾砚一眼。
    后者正在同另两个学长说话,沈栖没听清他们的话题,只看见顾砚笑得很开心,是他很久没再见过的开怀的模样。
    他无法确定顾砚有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谈话内容,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反正没接这个话茬。
    又聊了一会儿服务员便开始上菜,有人是开车过来的,有人结束这边的聚会后还要去赶动车赶飞机,都是可怜的社畜,各有各的忙法,已经不能像从前读书时那样随心所欲了。便干脆没上酒,大伙儿统一喝橙汁。
    然而聊着聊着就聊嗨了,没有酒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最后到底没忍住叫了几瓶红的。
    得得得,你这倔脾气大概到老都不会变,但说不动你,我还说不动别人么。
    张林一向是个活跃分子,酒一上来他就开始到处劝酒,劝到顾砚这里便碰上了硬骨头,油盐不进,说不喝就不喝。
    张林也知道自己这小师弟的臭脾气,索性不再浪费口舌,把目标对准了正在埋头吃小布丁的沈栖。
    小学弟吃什么布丁啊,是男人就得喝酒,来学弟,学长敬你一杯,满上满上!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沈栖下意识地瞥了眼旁边那人。后者垂眸慢吞吞的转着手里的果汁杯,有人同他说话就礼貌的应几声,并不显得多少热络,却也叫人挑不出错。
    嗓子眼仿若堵了一团烟,又干又涩很难受,这样的情况下似乎真的很需要口酒来缓解这股烧灼感,沈栖于是把布丁搁在桌子上,拿起酒杯接了张林倒过来的那杯酒:
    谢谢学长。
    正要喝时伸过来一条胳膊,手掌盖在酒杯上,很用力的将酒杯连着沈栖的手摁回了桌面上:师哥,他胃不好,喝不了酒。
    沈栖心跳如雷,顾砚的手掌还覆在他的手上,他视线一秒都舍不得从那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上移开。
    这是他很熟悉的一只手,哪怕闭着眼沈栖都能细致的描摹出这只手的样子,劲瘦有力、指骨分明、掌纹干净利落,透过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里面青色的血管。
    这只手曾经捧过他的脸、描过他的唇,在身上每一寸地方摩挲流连,对他做尽亲密欢愉之事
    身下隐隐有了点不该有的反应,沈栖被自己不要脸的程度惊到了,暗暗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怎么能想到呢,有一天他居然只是因为被这只手握住了,身体就会热得像是要爆炸。
    真是报应。
    一个学姐推了推顾砚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玩笑说:你就护着吧,自己不喝还不让学弟喝。欸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宿舍几个女生还磕过你俩的cp呢
    另一个学姐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对啊对啊,以前顾砚可爱缠着我们沈学弟了,我们私下里都开玩笑说顾砚是沈学弟的家养小狼狗呢!哪像现在,长大了,话都少了。
    顾砚始终淡笑着不言不语,沈栖偷偷觑着,也不说话。
    大约是觉得喝酒这茬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人再劝他酒,那只手便收了回去,随意的搭在桌子上。
    沈栖也收回了胳膊,垂在大腿上,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背,好像这样做就会让顾砚的温度跟气息在他的手背上停留的更久一些。
    劝酒再一次碰壁,张林开始自暴自弃,把酒瓶往桌上一搁,谁爱喝谁喝,他不劝了,都是牛人,他劝不动!
    欸你俩毕业后没怎么联系啊?不过他总觉得顾砚和沈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这会儿趁着酒意,便索性问了出来。
    怎么感觉你俩生分了许多啊?这不能吧,要你俩这关系都能生分,那我就再也不相信大学的友谊了!欸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你?
    顾砚怎么也想不到话题会被转到这上面,就像他想不通刚才自己为什么要拦下那杯酒。
    大概是旧人旧事旧环境,叫他一瞬间晃了神,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头脑发热的傻小子。
    至于他同沈栖的关系,这更没法细说。难道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俩确实没联系,因为他们直接睡在了一张床上?
    心里生不生分顾砚是后来才知道,但沈栖这个人反正是被他草透了草熟了的。
    他拿过桌上那瓶酒,给自己和张林各倒了一杯,十分无奈地笑笑:
    师哥,您就饶了我们吧,能把目光分点给其他师哥师姐师妹师弟么,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暗恋我
    去你的,你小子少贫嘴!张林笑着捶了他肩膀几下。
    顾砚又笑了笑,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旁边扫过去,哪知沈栖竟然也在往他这边看,两人的视线便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起。
    顾砚心里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他迅速将视线收回来,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抿完才发现自己喝了个寂寞,里面的橙汁刚才一口气喝空了,还没来得及倒上新的。
    而这一幕悉数落在了沈栖眼里。沈栖还在盯着他,他能感觉得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露骨、直白,丝毫不加掩饰。
    顾砚略有些不满的拧了下眉,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气沈栖。
    这时候坐在沈栖正对面的学姐笑道:生分什么啊,你没看见我们沈学弟看顾砚的眼神啊,直勾勾的,眼里就没容得下咱们,要我说啊,他俩要生分也是同我们生分!是不是啊沈栖学弟?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过分了啊你俩!
    沈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颇为过火了些,不情不愿的将视线移开,看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张学姐,您怎么也跟着开玩笑了?
    张学姐又哈哈哈地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提议说:光喝酒吃菜没意思,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呗?
    张学长:你俩毕业后没联系啊。
    顾砚:嗯,没联系,也就普普通通睡一张床的关系。
    第33章
    在酒店的包厢里能玩什么游戏呢,无非就是真心话大冒险这类的。反正只要是聚餐活动就逃不开这个游戏,免不了俗。
    不过张学姐的这个真心话和平时玩的那些有些不一样,叫言不由衷。
    规则是A问B一个问题,B回答是或不是,但得反着回答,比如A问B太阳是黑色的么?B要马上回答是。
    答错或犹豫的算作淘汰,要喝一杯酒,不能喝酒的做别的惩罚。
    游戏从张学姐这里开始,然后从她左手边陆续传下去,没一会儿就有三四个人中招,半瓶红的很快见了底。
    轮到沈栖时问他问题的是个姓王的学长,沈栖给了正确答案,顺利过关。之后便轮到他提问,而坐在他左手边的人是顾砚。
    沈栖学弟这是在憋大招呢,想什么问题要那么久啊?顾砚你就等着喝酒吧,我都给你倒好了!张林又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一杯酒推到了顾砚面前,幸灾乐祸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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