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女生笑着打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噤声。
    贱不贱啊?女孩不但没有噤声,反倒把音调调得更大了些。
    身后啃着鸡蛋灌饼的男孩拍了拍胖女孩的肩膀:张蔷,你不要这么说话,大家都是同学,你这么说话很伤人的。
    叫张蔷的女孩回头看到了男生的脸,本来想反驳的嘴立刻闭上了,拉着身旁的漂亮姑娘急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彷佛是在避瘟神。
    怎么了漂亮女孩不解。
    赶紧走,我们班唐长老来了,被他磨叽起来比被石墩儿骂还痛苦,赶紧走。张蔷解释道。
    唐长老看着另一边的纪修和卫秋歌,继续发挥助人为乐的精神:纪修,你就别难为女同学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有新同学也没什么奇怪,据我所知,咱们班就会来一位新同学。
    纪修和唐长老看起来很是熟稔,唐长老发了话,纪修果然听话地放下了胳膊,没有再拦着卫秋歌的意思。
    卫秋歌感激地看了一眼唐长老,浓眉大眼,白白净净,果真是位普度众生的好材料。卫秋歌顺利地进入了校园。
    门口处,纪修一把拉住了准备事了拂衣去的唐长老,顺手撤下胳膊上的袖标递了过去:你这么愿意干这门卫的活儿,你干吧。说罢转身走进了校园。
    旁边一起值日的值日生取笑道:李北辰,纪修等半天了,就等着你来让你替他呢!
    唐长老李北辰把剩余的鸡蛋灌饼囫囵吞入嘴里,烫得舌头直跳舞。他把袖标顺着胳膊撸了上去,一脸和善地笑:是吗?早知道我早来一会儿了。
    旁边的值日生佩服地竖了个拇指:您可真孝顺。
    早自习结束后没一会儿,班主任石老师领着卫秋歌走进了教室。
    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叫卫秋歌。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相处。石老师的介绍语很简单,她环视了一圈教室,指着后面的空座位说道:你去坐那里吧。
    卫秋歌顺从地点头,怯懦懦地走到了最后的座位上。
    旁边的男生笑得灿烂,嘴里一排整齐的白牙,嘴上还有个深深的酒窝:嗨,同学,又见面啦!
    卫秋歌本来有些紧张,但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放松了,是早上的那位唐长老。
    你叫什么?刚才石老师说得太快,我没听清。李北辰问道。
    卫秋歌。她顺手拿出了书本,指了指本子上自己已经写好的名字。
    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啊。李北辰顺口夸奖道,卫秋歌听得脸又红了。我叫李北辰,就是木子李,北辰桥的那个北辰,你能写一下我的名字吗?
    卫秋歌头一回听到这种请求,但还是拿起了笔,在李北辰递过来的课本扉页处,一笔一画地写下了李北晨三个字。
    李北辰指着那个晨字:不是这个字,北辰桥那个辰,没有日字头。
    呃卫秋歌也不知道他嘴里那个似乎所有人都应该是知道的北辰桥是什么地方,听他这么说,就下意识用笔把写错的字涂抹成了个黑疙瘩,在旁边补了个辰字。
    不太好看了,是吧?卫秋歌看着自己的艺术成果,有些抱歉地说。
    没事,李北辰还是那张和善的笑脸:好看着呢!
    不远处的女同学低语:这就是我早上说的那个女的!
    那人家确实是新同学,不是为了勾引纪修吧?同桌女孩回答道。
    你跟谁一头的?张蔷没好气地瞪了同桌一眼。
    午休结束后,班级的前后门玻璃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
    五班来了个大美女!
    听说是从山东转校过来的,那还不得是学霸!
    长得真漂亮啊,一点儿也不像是农村来的。
    本来漂亮的转学生就总会引来意外的关注,卫秋歌坐在座位上,被人看的一动也不敢动。
    李北辰和纪修午休打完球后,看到的就是这群人黑压压地趴在教室门口。
    什么情况?李北辰不解道。
    旁边的学生热心地解释:你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大美女!说罢比了个拇指。
    同学,你这样以貌取人可不好。李北辰认真地教育道。
    周围人仍在窃窃私语,张蔷和几个女生此时也回了教室:干嘛呢都跟这儿?
    看美女呗!不然呢,你还以为看你啊!旁边和她熟识的男生打趣。
    平日里大家总是这样开她玩笑,每次张蔷都一巴掌打回去,从不走心,可今天她听完这话的表情却突然变了,像是被戳到了脊梁骨。
    周围有人接话:美什么啊,跟赵蕊比起来可差远了。
    张蔷似乎突然有了底气:真的是,天差地别。我们蕊蕊才是真漂亮好么!她算什么啊?
    村里来的柴火妞儿你们也新鲜。
    最近是流行农家乐么?这个头一起,后面跟着想说俏皮话踩上一脚的人开始努力抖机灵。
    这时,纪修的篮球突然砸到了教室门边的墙上:起开,别挡道。
    周围人顿时散开了条路。
    教室内的人,包括卫秋歌在内都被这动静吸引,向门口处看了过去。
    纪修不耐烦地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是苍蝇么?
    不知道人群中谁接了一句话:围着屎转的才是苍蝇呢!
    那她是屎吗?
    众人哄笑,似乎都被这句话提供了台阶,被挤兑的人从自己变成了教室里无辜的卫秋歌。
    卫秋歌脸再次涨得通红。
    纪修阴着脸,冷冷地回了句:有病。
    李北辰回到座位处,旁边的卫秋歌仍旧低头看着课本,但是周围各种视线还是让她如芒在背。
    秋歌?李北辰叫她名字。
    你别听他们的,也别理他们。他并不知道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宽慰女生,就挑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
    嗯。卫秋歌小声应道。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石墩儿来了!这句话如同咒语,顿时年轻的孩子们都做鸟兽散,鸦雀无声。
    干嘛呢这是?石老师进教室后便皱着眉,多年的教学经验让她只消看个结尾就知道教室里刚才不太平。而经验也告诉她,在没出什么事的时候,不要被好奇心拐着刨根问底,这帮半大的孩子比西游记里面的妖精还难缠。她只需要摆个态度,让他们消停些即可。行了,英语书翻到五十一页。
    下午的课程就在窗外懒洋洋的阳光和石老师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中开始了。
    春寒虽料峭,但若只透着窗户向外看,春光却也正好。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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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卫秋歌在新学校的生活并不顺利。一周下来,她仍然没交到半个朋友。已经是高一下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小圈子,谁也没打算加一个外地姑娘进来。而那天班门口的一出戏,更是雪上加霜。
    青春期的孩子正处在善良被荷尔蒙撕扯,恶毒却被荷尔蒙滋润的年纪。他们已经懂了这社会的基本法则,却还没有足够成熟的良知来驾驭自己学到的知识。于是,他们毫不隐藏自己内心深处人性丑陋的那一面,甚至还会把它当作炫耀的资本。
    午休时,卫秋歌在篮球场角落处自己吃午餐。学校是封闭式管理的,午饭时间食堂被挤得满满当当,旁边的篮球场就变成了处好地方。这里的座位没有面对面的,拿本书放在旁边看起来也不会突兀。没有朋友一起吃饭在这个年纪似乎是件很丢人的事,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忙。
    恰好吃完午饭路过的女孩们看着落单的卫秋歌,一脸嫌弃。
    张蔷故意在卫秋歌旁边讲得大声:她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美女呢?不就是个葱妹,一张嘴一股山东大葱味儿!
    周围人哄笑。
    高中生起外号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从石墩儿到葱妹,总能结合个人特征精准地找到嘲讽点。
    卫秋歌攥紧了手中的饭盒,下意识咬着嘴唇。
    突然取笑她的话突然被女生的尖叫声取代。
    啊!李北辰,你干嘛呀!声音尖锐刺耳。
    清爽干净的男孩满头是汗,带着正午耀眼的阳光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张蔷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恶毒,突然有了分娇气:你的球砸到我了,特别疼!你说怎么办吧!
    李北辰无辜地耸了耸肩,指着远处穿着黑色T恤的男孩:球是纪修扔的,我就是负责过来捡。
    张蔷的表情变得更得意了些,她对着纪修的方向喊道:纪修,你砸着我了!
    纪修走了过来,那步伐没有李北辰的清爽脆利,走得不紧不慢。
    纪修,你看,我胳膊都让你砸红了。她说这话时,眼里全是得意,口气也不像是指责。
    纪修看着她,没头脑地问:你叫什么?
    刚才还嚣张的女孩这会儿突然脸就红透了:张蔷!咱们俩一个班的!
    你是哪儿的人?纪修又问。
    张蔷一愣,脸上全是不解:北北京人啊。
    你爸呢?
    张蔷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也是北京人啊。
    哦,纪修低头把球捡了起来,那你爷爷呢?
    张蔷不解:你什么意思?
    纪修看着他,表情漠然地问:你祖宗八辈都是北京人吗?祖先也是周口店那边的猿人?
    张蔷这才明白过来他这一串问题的原因,归根到底都是为了角落处坐着的那个女生。
    纪修,你跟她什么关系啊就替她出头?张蔷没了刚才的友善,声音带着些气愤。
    我跟她都是中国人。纪修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嘲讽:但您就不一样了,您是高贵的北京人。
    张蔷被说的脸上当时没挂住,对着纪修喊道:你有病吧!你不也是北京人么!
    李北辰急忙上前打着圆场:哎呀,都是同学,干嘛呀这是。张蔷你这样嘲笑同学很不好的,纪修说得也没错啊,大家都是中国人,干嘛还北京的外地的分这么清楚呢,咱们去了外地,那不也是外地人吗?
    张蔷本还想跳脚闹一场,李北辰这长篇大论一出,她赶紧闭了嘴离场,临了还要跟同伴小声念叨:我不是怕他纪修,我就是不想听李北辰叨唠。
    卫秋歌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目瞪口呆。
    她那么说你,你就干听着?纪修问。
    卫秋歌怯怯地回:谢谢你。
    李北辰走到她旁边,又忍不住想逗她:秋歌,谢的是哪个你啊?是我还是他?
    卫秋歌:都,都谢。
    那你语文不行啊,得说谢谢你们,你少了个字。李北辰说道。
    卫秋歌头低得下巴快碰到脖子。
    纪修拉了下李北辰,示意他继续去打球,但李北辰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卫秋歌。他弯下腰耐心地说道:秋歌,你知道她为什么欺负你吗?就是因为你不还嘴,她才觉得你好欺负。下回你再碰见这样的事,就要教育她们,知道吗?你要跟她们讲道理。李北辰开始了自己的如何应对霸凌教学。
    卫秋歌点头。
    李北辰有些不放心:你确定你懂了?
    卫秋歌继续点头。
    李北辰这才放心和纪修继续回去打球。纪修走了几步又突然折了回来,用只有他和卫秋歌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她们是因为嫉妒你。
    卫秋歌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鼻腔突然有了些酸意。
    几天后,数学月考的成绩下来,卫秋歌以150分的满分成绩稳稳地成为年级第一。
    午休时,她照例在操场的角落处吃着午饭。
    秋歌!年轻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看到了笑得满脸灿烂的李北辰和面无表情的纪修。
    你觉得这次数学考试,最后那道大题难吗?李北辰问道。
    卫秋歌摇了摇头。这卷子的难度,和她在老家的相比,确实没什么挑战性。何况就算是在老家,她的数学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数学特别好是吗?李北辰继续问。
    卫秋歌这次难得地点了点头,然后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也没有特别好。
    李北辰推了推纪修的胳膊:怎么样,行不行?
    纪修不说话。
    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
    卫秋歌不解地看着他们两。
    纪修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眼神,她慌忙间别开脸,听到纪修低沉地说:我们在准备奥数竞赛,你要不要一起?
    李北辰立刻展开具体理由:奥数如果能取得好成绩的话,好处可多了!说不定能保送大学!
    卫秋歌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李北辰不解。
    那样要投入太多精力了,我文科不太好。卫秋歌解释道。
    文科不好就更应该参加了啊,这样你就可以专攻自己擅长的方向了!是不是我刚才没说清楚啊?取得名次的话能保送的大学的,你就再也不用学文科了!李北辰说道。
    卫秋歌摇头:奥数比赛太难了,我没什么把握。
    没把握的事情你就不争取了?纪修问道。
    嗯,卫秋歌答道,争取没把握的事情如同赌博,我不喜欢赌。
    哦,纪修应声,然后对李北辰说道:走吧。
    啊?不再劝劝了?李北辰仍不愿意放弃,我们可以再和秋歌把利弊分析地明白一点啊,说不定她就会动心了。
    纪修拉着李北辰的胳膊,半拉半拽地走开。
    秋歌数学那么好,要是一起冲奥数比赛,肯定是个不错的队友。李北辰有些遗憾。
    纪修还是那张冷淡的脸:人各有志。
    下午上课的时候,李北辰突然收到了就坐在隔壁的卫秋歌传来的纸条,上面板正地写着:对不起。李北辰没明白她这对不起是为了哪桩,便回道:对不起什么?
    卫秋歌:我不应该拒绝你。
    李北辰这才明白她指的是中午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想啊?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卫秋歌刚想写,纸条突然被人拿到了空中。
    石老师的声音透露着嘲讽:我看看到底是多重要的事啊,上课也得传个纸条讨论。她拿起纸条瞥了一眼,继续说道:嚯,你对不起谁啊卫秋歌?
    周围一片哄笑。
    你呢,李北辰,石老师换了个目标继续攻击,她读道:你为什么不想,试一下也没损失?你们俩要试什么啊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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