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乐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地方,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那散落的潋滟阳光,面上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低低地道:燕宁,你看,天亮了......
    撕破黑暗的人,终究是消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第111章 第四个世界:番外十年生死两茫茫
    十年, 年复一年,转瞬即逝。
    曾经的国师府虽然依旧好端端地存在,与十年前相对比, 毫无一丝变化,不, 也不能说是没有变化, 那高高悬挂在大门上的牌匾却是换了字, 曾经的国师府三个字已经被简单的李府两个字替代。
    让他回去吧。落雨了, 给他递一把伞。一道温柔却难掩清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很快便有侍女从屋子里抱着一把伞走了出来。
    顺着长廊走了出去, 在长廊的尽头,有一名男子长身玉立, 儒雅的面容上略显疲惫。
    秦大人,姑娘不见,您请回吧。侍女福身一礼, 恭敬地将伞递了过去,接着道:这伞,是姑娘给您的。
    秦容玉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伞, 他微微一叹,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并不为难侍女, 轻声道: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生照顾她。
    侍女躬身一礼, 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容玉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紧闭的房门, 垂眸不语, 唇边的笑极为苦涩, 而后便转身离去。
    十年了,在那一场浩劫之后,已经过了十年。他与李婉茹之间,当初心心念念的相守,甚至不惜私奔,可是如今却是连相见都不愿。他们并非不爱,只是李婉茹无法解开心中的心结,燕宁的死,在她的心中,已经成了一个死结。
    或许,这一辈子,都将是如此。但是,他愿意等。
    秦容玉一脸平静地走出李府大门,却忽而见到李府门口走来一名女子,眉目如画,眸光潋滟,自有一番贵不可言。
    臣,见过陛下。秦容玉停下脚步,躬身一礼。
    祁云乐转过脸看了一眼秦容玉,目光划过秦容玉手中的油纸伞,她垂下眸子,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掠过,淡淡地道:秦卿,今日还是未曾见到人?
    臣再等等,再给她一点时间。秦容玉的声音微沉,面上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祁云乐眼神淡淡,她走过秦容玉的身边,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秦相没那么多时间了。
    听到祁云乐的话语,秦容玉的面上染上一抹愧疚,他低着头站在府门外,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直到祁云乐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他才沉默地站直身子,抬起头,遥看着落下细细雨丝的天空,静默不语。
    祁云乐走过长长的回廊,一路上,侍女们福身行礼,垂首屏息,只见得衣袖微拂,人已经走了过去。
    人在屋中?祁云乐侧首问了一句。
    雨丝随着风飘了过来,些许细雨黏在她的身上,她乌黑的发丝上沾了雨丝,晶莹剔透的雨珠落在上边,看起来很是可爱。
    是。姑娘一个人在屋中。门外守着的侍女低声应道。
    祁云乐微微点头,她朝前走了一步,挥了挥手,示意跟着的人都留在屋外,便独自推开门入了屋。
    屋子里略微昏暗,开着的窗子外溜进来丝丝缕缕的冷风,李婉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沉默地看着窗子外从空中落下的飘飘扬扬的雨丝。
    暗淡的日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黛眉美目,那一分憔悴,不仅没有使她失了风采,反而更显一番绰约风姿。
    祁云乐缓缓走进,她看着那张与燕宁七分肖似的面容,岁月待李婉茹极为宽宥,并不曾在她的面容上留下多少痕迹。祁云乐的心中一阵恍惚,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她愣愣地看着人出神,半晌没有动静。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了。
    李婉茹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忤逆兄长,与秦容玉私奔,也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失去她的兄长。如今,李婉茹三十三了,秦容玉等了她十年,她却执拗地依旧是孤身一人。
    如花年华,悄然逝去。
    陛下。李婉茹并未起身,她转过头,看到身侧的人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便收敛,沉沉地唤了一声。
    祁云乐回过神来,她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好久不见。
    十年。李婉茹平静地继续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雨丝逐渐变密,啪嗒啪嗒地雨滴声传入屋中。
    两人安静地坐着,一时间无人再言语。
    半晌,李婉茹才幽声道:我以为陛下这辈子都不会见我。
    祁云乐默然不语。
    十年了,阿兄走了十年了。李婉茹闭了闭眼,她的话语里带着浅浅的鼻音。
    祁云乐听到李婉茹的话,她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的酸涩。
    自燕宁死后,她收拾了一片狼藉的京都,甯王因叛乱而被拿下,看在先皇的份上,剥夺甯王的皇室身份,贬为庶民,圈禁在京。
    而燕宁死后的第七天,她和李婉茹做了一场梦,梦中,她们看到了燕宁沉默的一生......那之后,她封存了溯光殿,任何人不得入内,并以国师功德无量羽化登仙为名,为燕宁修建了生祠。
    李婉茹回了国师府,应该说是李府。祁云乐将国师府的牌匾收了回去,燕宁不在,燕国也不再有什么国师了。她待李婉茹极为宽和,荣华富贵,但凡李婉茹想要的,祁云乐无有不允,但是,却不曾再见李婉茹一面。十年来,从未有例外。
    祁云乐本以为李婉茹很快便会和死而复生的秦三郎成婚,看在李婉茹是燕宁唯一妹妹的份上,她甚至替李婉茹准备好了嫁妆,可是一等再等,等到秦三郎入朝为官,等到十年过去了,李婉茹和秦三郎的婚礼始终没有办成。
    直到今日,年迈的秦相入宫寻她,秦相并未有任何逼迫之意,若是李婉茹真的对秦三郎没了情谊,他也便收李婉茹为闺女,算是全了当年应允燕宁的看护之诺。只是,他看得出来,李婉茹和秦三郎这两人是两情相悦的,只是李婉茹过不去心中的结.......
    十年,也该将一切都落幕了。人生还能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
    所以,秦相入宫请祁云乐去劝上一劝李婉茹。
    这才有了今日的祁云乐与李婉茹的相见。
    祁云乐的目光略微涣散,她似乎在回忆什么,良久,才涩然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他都走了十年。你和秦三郎之间,熬了十年,也该够了,先生,想要看的是,你婚服临身嫁得如意郎君,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他看不到!李婉茹转过头,脱口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祁云乐怔怔地看着李婉茹的面容,那张略微苍白的面容上,眉目间总是能看到燕宁的影子。是的,李婉茹说的是事实,燕宁死了,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复存在了,哪里还能看到?
    只是听着李婉茹说出这话,祁云乐心中陡然升腾起一丝说不清的疼痛和愤怒。
    是啊!他看不到!然后呢?祁云乐似乎是忍了许久,她的呼吸略微急促,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这么折磨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吗?是觉得自己可以不那么愧疚吗?
    李婉茹眼圈泛红,她听着祁云乐的说出的字字句句,忍不住低吼道:别说了!
    祁云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别开眼,缓缓地道:十年,也够了。
    秦容玉等了你十年了。她转回眼,深深看了一眼李婉茹,道:先生为你准备的嫁衣,也空置了十年。
    李婉茹的面色一变,她眼中难掩震惊地望向祁云乐,她从未想过燕宁原来给她准备了嫁衣,在李府里,她什么都没看到,她以为燕宁应是厌极了她的。
    你、你说阿兄,给我,备了嫁衣?她断断续续地开口问道。
    祁云乐点了点头,她的眼中带出一抹嘲讽:是啊,先生给你准备了嫁衣,就在溯光殿里,并蒂花的簪子,绣着鸳鸯的红盖头,很好看呢。朕封了溯光殿,这些物什在溯光殿空置了这么多年......
    你、你怎么、怎可以......李婉茹眼底涌上一股委屈,她哽咽着喏喏道。
    祁云乐直视着李婉茹,她的眼底潮涌着浓浓的悲哀:是啊,朕便是这般坏心眼!朕讨厌你!若不是你,先生不会死,若不是你,先生不用那般痛苦,若不是你......可若不是你,朕也不会遇到先生。朕想着,反正你对先生又不在意,那么这些物什,于你而言,无所谓。朕也想着,你永远不用知道先生待你的好,你痛苦也好,愧疚也罢,都是你该受的。可是......
    可是,你是先生最在意的,也是唯一的亲人了。祁云乐黯然一笑,轻声地吐出最后一句话,道:你这般念着想着悔着十年了,那么,过去的就都过去吧。
    下个月十九是个好日子,朕亲自给你送嫁。祁云乐站起身来,她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一下,道:朕想,先生应也是想看你穿着那套嫁衣,欢欢喜喜地出嫁的。
    李婉茹看着祁云乐的身影,她突然开口道:陛下,你是要一辈子不选皇夫吗?
    祁云乐的面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神情。
    光风霁月的先生,在那个午后,将一身狼狈的她从破旧的巷子里带出来。
    沉默寡言的先生,一路陪着她,将她从懵懂无知的少女教导成英明神武的女帝。
    心怀悲悯的先生,替她遮住了一切的风风雨雨。
    她很庆幸,那一天,她看到了先生眼中的情愫,她想,这便够了。
    年少时,朕见过太过惊艳的人了。祁云乐垂下眸子,话语声轻飘飘的,带着无尽的惆怅。
    此后,再无一人能入心。
    李婉茹看着祁云乐离开的背影,她的神情略微恍惚,她早就知道祁云乐喜欢燕宁,只是她以为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坐拥这滔天权势的帝王早就磨灭了年少时的情窦初开。
    原来,那一份情窦初开,于祁云乐而言,便是一辈子了。
    李婉茹沉默着看着外边淅淅沥沥的雨丝,她心头忽然升腾起一丝害怕,站起身来,开口询问门外的侍女:秦大人走了吗?
    姑娘稍等,奴婢去看看。那名侍女福身一礼,回道。
    李婉茹见人要往外走,便又带了一句:若是还没走,便请他进来。
    是。
    细雨纷纷,祁云乐并未撑伞,她径直出了李府,离开的时候,看到依旧站在门口还未离去的秦容玉,她并未多言,在秦容玉的躬身一礼中,上了府外的马车。
    陆离,送朕去皇叔那里看看。祁云乐临上车时,对着随侍在侧的陆离点了一句。
    是,臣遵旨。陆离沉稳地回道。
    祁云乐入了马车,她似乎很是疲惫,倚靠在车壁上闭目休息。她不愿见李婉茹,一方面是因为不喜欢李婉茹,另一方面是因为李婉茹那张与燕宁七分肖似的面容,每一次看到,她都会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心口上那一道名为燕宁的伤口反复地撕扯着。
    不见,是她欺骗自己的最后一个谎言。
    陆离,朕记得,你家的幺儿快要满周岁了。祁云乐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当初那闹得满城风雨的选夫,随着浩劫度过,便也不了了之。作为皇夫候选人的陆离,本并不愿娶妻的,少年的情意来得快而浓烈,得不到的时候更是难以忘怀。陆离与陆大人僵持了三年,后来,在某一个晴朗的日子里,陆离终于亲自来找了祁云乐,当面问上了一句。
    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陆离倒也不再纠缠,痛痛快快地拉着好友喝了一顿酒,便就对陆大人服了软。再一年,便娶了一名贤惠貌美的女子为妻。
    娇妻爱子,陆离的日子过得平顺而简单。过去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消淡了。如今,他已然可以坦然面对祁云乐。
    陆离听到祁云乐的话,心头微微一暖,想到家中那个顽闹的孩子,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道:回陛下,再过三日,便是臣的小儿的抓周礼。
    祁云乐弯了下唇,道:陆大人很是疼爱这个娃娃吧。
    她想着前些日子陆大人那下巴上的稀稀疏疏的美髯,听闻便是那淘气的孩子揪的。
    父亲,确实极为宠爱小儿,平日里都容不得臣说句重话。陆离听到这里,不由得头疼回道。
    祁云乐轻笑一声:含饴弄孙,陆大人好福气。
    马车行过一阵,转进一个幽静的巷子,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陛下,到了。陆离下了马车,躬身回道。
    祁云乐从车里下来,她站在那道府宅的门口,门口的卫士看到祁云乐,迅速躬身行礼。
    祁云乐入了府门,穿过回廊,便听得侍从们回禀,甯王人在书房。她朝着书房走去,才至书房门口,便听得屋里传来的呀呀教导声。
    祁云乐推门而入,就见着甯王正笑着给怀中抱着的小娃娃启蒙。见到进来的祁云乐,他也不慌忙,而是继续哄着怀中的小娃娃咿咿呀呀地将最后一个字念完。
    皇叔,真是好闲情。祁云乐笑吟吟地看着那个眨巴着双眼好奇看着她的小娃娃,将腰间的环佩摘了一个下来,送到小娃娃的手边,道:朕的见面礼,这是堂兄的小儿子吧。
    甯王笑着接过祁云乐递过来的环佩,将它塞到小娃娃的兜兜里,点了点头,道:对呐,谢过陛下。
    他说着,便也起身,将那一脸好奇的小娃娃交给一旁的奶嬷嬷,示意将人带出去。
    祁云乐随意地坐了下来,看着那个小娃娃乖巧地趴在奶嬷嬷的肩头,依旧好奇地看着她。而后,奶嬷嬷带着人离开,房门也关了起来。她笑了一下,道:皇叔,这娃娃,朕看着合眼,你把他送朕吧,朕百年之后,这位置就交给他。
    陛下,慎言。甯王给祁云乐倒茶的手略微一顿,他皱着眉头看过去,却见祁云乐眼中那认真的神情,他心头一紧,将倒好的茶水推了过去。
    陛下,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该如此任性。甯王静静地看着祁云乐,言语真切。
    为帝者,本就是身不由己。这十年,不是没有人谏言祁云乐选皇夫,只是都让祁云乐推托了过去。
    任性?祁云乐举起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香气四溢,她轻轻嗅了一下,道:皇叔,朕这一生,都未曾任性过,就不能容朕任性这一回吗?
    甯王看着祁云乐,燕国皇室一脉人丁不盛,到如今,也就唯有祁云乐以及他这一家子了。他虽然剥去了皇室身份,可是祁云乐并未亏待他们,除了出入不自由这一点外,平日里倒也没有什么不舒坦。
    反倒是高高在上的祁云乐,看着是越发地落寞了。他不是想要逼着祁云乐成婚,只是看着祁云乐一直孤孤单单的,心中难受。
    陛下,人生在世,不过是短短数十年,你又何苦这般为难自己?甯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祁云乐垂眸不语,她握着手中的茶杯,温热的杯璧传出丝丝的温热,许久,她开口道:皇叔,朕一点也不为难。若是皇叔心疼侄女,就好好培养培养堂侄吧。
    甯王见着祁云乐这副模样,他长长叹息一声,无奈地道:陛下,若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便一切如陛下所愿。
    谢过皇叔。祁云乐展颜一笑,她端起茶杯,对着甯王微一致意,便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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