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庭一点也不可爱了!
    他扭头哼了一声,绕过沈连庭跑了出去。
    而沈连庭见他这般,动了动唇试图叫住他,但心中所动,最终放弃了。
    铁匠铺的后门正对通城运河,汉白玉制的石桥横亘水面,十分壮观。
    季晓光一屁股坐在门口石阶上,不喝凉茶也不要帕子,盯着运河上来往船只数来数去。
    沈连庭立在一旁看他半晌,清风拂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情若有所思。
    我当年被接进宫中时,已经过了十六。
    沈连庭突然道:其实母亲在我十岁时便叫我与父皇相认,但我为了母亲执意不肯,这才拖到这般大。
    季晓光闻言微怔,抬头看他站在房柱子前,正负手看他。
    未曾想沈连庭会与他说这些,虽然他通过原著小说知道沈连庭的身世,但从本人口中得知时,却有种别样的凄凉。
    哑然道:那为什么,伯母不一起过去?
    若是遗落民间的皇子,被认回时必然会同其生母一起,若他母亲年老色衰,再不济安排宅子住处,总比在贫民窟过活好的太多。
    而且沈连庭生的这样好看,他的母亲定然很漂亮。
    如果母子俩早早回宫,沈连庭的母亲也不会被人......
    闻言沈连庭苦笑,这是一种无奈而又不可说的表情,他只摇了摇头,便错开了话题。
    母亲不得善终,只留我孑然一身,宫中争权夺势,腌|臜事太多,我只是个半路杀出来的野孩子,什么都不懂,在这些阴谋算计中,毫无还手之力。
    他望着宽阔碧绿的水面,幽幽道。
    那时太小,想着还不如死了去寻母亲,当年站在这座桥上,差点就跳了下去。
    季晓光张了张口,但不知该说什么,同他一起看向人来人往的桥面,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就是这座桥,这里就是沈连庭一生的转折点。
    似要寻找某种答案,季晓光不经意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白月光方映清救了他,用稚嫩的童音说大哥哥不要死,大哥哥我们一起玩吧,就这样沈连庭记了他一辈子。
    这些季晓光都知道,但他却想听沈连庭亲口说,说当年的这件事。
    沈连庭沉默良久,风吹散了运河上的船只,一路向西,几棵垂柳随风而动,眼前辟开宽敞明亮的景象。
    他轻声道:不记得了。
    季晓光垂眼,像在低声呓语:不记得最好
    随后两人并未多言,季晓光惊讶于沈连庭敞开心扉,而沈连庭并未介意季晓光知道这些,心照不宣地聊过后,谁也未在提起。
    天气炎热,空气中浮动着连绵的热浪,运河旁最凉快,所以聚集乘凉的百姓最多。
    林灿自告奋勇去多买了几份冰饮,回来后季晓光招呼他坐过来。
    没事,坐吧。知道他忌惮沈连庭,季晓光得到男人允许后才拉他坐下。
    季晓光把杨梅冰沙塞到林灿手里,吃自己那份时发觉口感和小时候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举起瓷碗看碗底,果不其然鑫鑫冰沙四个大字在上面。
    不禁想许自盈这多大的产业,可以赚多少钱啊,还天天坑沈连庭的银子?这脸皮估计比这运河还要宽。
    季晓光见林灿笨拙地吃着冰沙,长衣长袖的裹在身上,额前布满热汗,不免问。
    林灿,热的话把袖子卷起来吧。
    林灿捧着瓷碗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无事的季公子,我不热。
    季晓光这才想起,林灿身上的黑色疤痕无法去除,而林灿沉默片刻,垂头道:季公子,我身上这些个疤,我是知道的。
    只听他道:当初牙行的人用鞭条抽我时,就羞辱说让我一辈子带着些黑色烙印,永远低人一等。
    说完他自己挽开袖口,手臂上狰狞的黑色疤痕尤为清晰。
    可是季公子,我不这样想,这些东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不能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哪怕是死,我也不要窝窝囊囊的活一辈子。
    季晓光眨了眨眼,或许从这一刻他才认识了真正的林灿,心中所动,正要说些什么,红胡子的老铁匠突然冒了出来。
    老铁匠连胡子都忘了捋,一拍手:老夫就说见过公子,哎呦快十年了,没想到又遇见了。
    季晓光看老铁匠如此笃定,与沈连庭对视一眼,并未否认道:老师傅,我这记性可能不如您呢,已然是记不清了。
    老铁匠很少能遇到他这样彬彬有礼的富家公子,年纪大了喜欢听这些,便跨步一坐,对他们娓娓道来。
    公子你那时候还小,估摸着十岁不到,但模样没怎么变啊,你们主仆都长大了。
    季晓光不禁问道:主仆?
    老铁匠未留意他疑问的语气,摸出旱烟搓搓打火石:对嘞,就是这位小兄弟,若不是看到他身上的这些个疤啊,我还真不敢确定。
    林灿见老铁匠用烟柄点了点自己,也不敢乱说话,除了老铁匠外,三人心知肚明说的不是他们。
    当年啊,老夫也不知公子您是那家的孩子,穿的不错,只能看到你带着这位小兄弟在附近打听什么,老夫还想公子莫不是与家人走失了,便想来问问,可还未靠近您就跑了。
    季晓光现在很确定,老铁匠说的人是当年在外面避难的方映清,打听的可能就是顾府的住处,因为他们要躲在那里。
    老铁匠打量了番林灿,还说当年他看起来比季晓光年长,怎么这些年越长越回去了。
    还说模样也不一样了,比小时清秀了不少。
    可,跟在方映清身边的那个孩子是谁?若如老铁匠所说,那孩子带着伤疤,是从奴隶区买来的仆人?
    原著小说里并未提过有这人,大抵并不重要。
    老铁匠手里旱烟的味道刺鼻,季晓光皱了皱鼻子,起身站到逆风处,心想这和沈连庭嘴里的烟味一点都不一样。
    他缓了缓道:老师傅有所不知,我半年多前失忆了,许多事情已然不记得,但还要多谢您告诉我这些。
    老铁匠看出他不喜烟味,又客套几句,收了旱烟就走了。
    沈连庭在一旁倾听,没有多言,季晓光知道他已经联想到老铁匠说的是谁,那个与他相似脸庞的方映清。
    这么多年过去了,若真如沈连庭所说,不再记起往事,那他每每看到这张脸,怎么可能会忘记?
    这也是他最在意的,难道说护他是因为这张脸,避他也是因为这张脸吗?
    沉下一颗心,他张开手覆在脸上,上面蒙上层阴影,也掩饰掉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此刻他好像一只贪婪的饕餮,所求着沈连庭的一切,并且,还想要的更多。
    第六十三章 最大的恨意
    回到客栈时,林灿突然对季晓光说,他打算离开了。
    历练?季晓光问他:去哪?你一个人吗?
    林灿站的很直,脸和脖子处还有被两个暗卫打出的淤青,他点点头:去玄谷森林。
    季晓光后知后觉地哦了声,他本想把林灿带回霄云山,若林灿愿意,可以像飞奴一样留在他身边,保证他吃饱穿暖。
    但林灿的决定也在他意料之中,玄谷森林危机重重,但确实是历练的好去处。
    季晓光不免为他打算:那你就这样走了?盘缠路费怎么办?还有起码要有一把过得去的宝剑吧?
    林灿一时哑然,低头道:我,我还没想好
    他捡根树枝都能当剑用,未想过能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还有各种琐事,他一概没有想好。
    季晓光看他这样,着实怕他没到玄谷森林,半路就把自己饿死。
    鉴于清楚林灿不会接受他过分的施舍,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季晓光摩挲着下巴,片刻一掌拍在林灿的肩上,吓了他一大跳。
    不如这两天你去那家铁匠铺做活吧,赚些银两,在路上当盘缠也买一把差不多的剑。
    见林灿犹豫,季晓光拍拍胸脯:放心,红胡子老师傅对我印象好,还私下还托我找些做活的短工,你去了正好。
    多谢季公子。林灿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希翼的光。
    你确定这孩子两天能攒够路费外加一把剑的银子?许自盈听后表示嗤之以鼻,从未听过如此亏本的买卖。
    季晓光勉强笑了笑:半真半假吧,这种话也只能骗骗林灿了。他顿了顿:不然我也不会来找兄弟你啊......
    不借。
    许自盈算盘打的噼啪作响,一手翻着账本:突然和我称兄道弟,准没好事。
    季晓光就知道他一毛不拔,但着实没办法,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拜托啊掌柜的,您说您家大业大借我点银子都不够塞牙缝的啊。
    许自盈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你家那位呢?在我这花了多少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不去问他要?
    季晓光抿唇道:沈连庭本来就不许我和林灿走太近,这次我想最后帮他一把,还是不要让沈连庭知道了。
    那你。许自盈算完帐身心舒畅,托腮撑在柜台上看他:不会一个铜板都没有吧?
    季晓光不好意思地憨笑,挠了挠头没说话。
    许自盈扶额: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穷比朋友......
    钱袋子在沈连庭那里,季晓光平时不愁吃穿,被沈连庭养惯了真一个铜板都没攒过。
    不然这样,借钱没门,但我可以给你找一个赚钱的法子。
    许自盈这人毛病一堆,不过确定是赚钱一把好手,季晓光病急乱投医,赶忙道。
    什么办法?可只有两天时间,我去哪里赚那么多银子啊?
    瞧你说的,当然是躺着就能赚钱的办法。
    许自盈挑起秀气的眉毛,对季晓光招招手,神秘道:这法子还只能你做。
    季晓光态度十分端正,认真道:什么什么?
    许自盈道:让六殿下睡你两晚,赚点辛苦费不就得了。
    季晓光:......还真是躺着就能赚钱。
    他把头摇成拨浪鼓,推诿道:不行,我还没和沈连庭表白呢,怎么能,怎么能......
    直接绕过所有步骤上床,那不成炮I友了吗?
    许自盈不可置信,惊呼:你还没说?!你难道想等七老八十两个人一起入土再说啊?
    季晓光并未介意他的毒舌,只闷声道:想啊,可这几天,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沈连庭不愿与他亲近,似乎在躲着他,他再这么想也没用。
    可你总是这样畏畏缩缩,和把六殿下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许自盈用手指戳戳他的榆木脑袋,恨不得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季晓光脸上红云飞起,受不了他的念叨,破罐子破摔:我说,我说不就得了!今晚就说!
    这才对嘛。许自盈哼哼一笑:表了白又拿到了钱,一箭双雕,双赢!
    季晓光想他迟早要被许自盈带跑偏,但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许掌柜您就借我点银子吧,利息,我给你利息总可以吧?
    许自盈寻思还有商量的余地,看着他白嫩的小脸,还有一身名蜀锦的袍衫,权衡利弊后道。
    你没钱的话,如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相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季晓光把乾坤袋里面的物件翻了个遍,最后从角落里拿出本书。
    他恍惚地想了想,看着手里蓝皮古书,是从霄云山藏书塔中拿来的那本《酒经》。
    虽说这书是沈连庭让他拿的,但这是霄云山上的东西,也不算是沈连庭送给他的,若他自行处理,也可以吧?
    他把书搁在柜台上,推到许自盈面前:用这个抵吧。
    许自盈不做亏本生意,也最清楚投资的好处,这本书里都是各种酿酒秘方,季晓光大抵用不到,但对于许自盈来说是好东西。
    果不其然,许自盈翻看片刻,合上书,破天荒地十分痛快:成交,两日后再来拿钱。
    季晓光不乐意了,见他要走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不能当奸商知道不?
    再说我是奸商,讹你精神损失费。许自盈转身,举起手里的《酒经》晃了晃。
    先验货后交钱,无理由退款我这是以防万一啊。
    季晓光也没法子了,只能说:那你,银子不必给我,去铁匠铺买一把好剑,拜托他们低价卖给林灿就行!
    许自盈比了个OK的手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吃过晚膳,季晓光故意把服侍他的仆从支走,所以他沐浴时就有一个大问题。
    腿还痛?沈连庭神情关切地问。
    季晓光点点头,挪动腿时又嘶了声:许是上楼时不小心,伤口裂开了。
    他大腿上的这道刀伤是最深的,一天需换两次药,白影受伤无人照顾他,是沈连庭寻来的可靠下人照料的。
    不过今晚仆从不在,只有季晓光和沈连庭独处。
    沈连庭仔细看了伤处,沉吟片刻:无事,过会儿上了药就睡吧,不要沐浴了。
    不行。季晓光蜷起一双纤白的腿,旁边放着解下的纱布,下摆撩起,只穿了条锦白亵裤。
    我想洗他别扭道。
    客房内格外多点了几盏蜡,灯火通明,四壁的窗棂紧闭,隔着扇六面檀木屏风,水汽氤氲。
    沈连庭坐在足以容纳三人的浴桶边,褪下外面宽大的外袍,卷起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温水拧出条帕子,看向季晓光。
    自己来吧,待会儿我抱你出来。
    季晓光的脸上沾着水珠,喏喏地应了声,接过帕子胡乱的在身上擦拭。
    他脱个精光,浴水里花啊药的什么都没放,水清的不能再清,就这么单纯地洗了个澡,沈连庭目不斜视,眼皮都没过分抬一下。
    沈连庭原本就喜欢男的对吧?难道是他瘦的像个白斩鸡,完全提不起兴趣?
    季晓光觉得他从未这么失败过,表白什么的他先放到后面,若顺水推舟两个人滚个床单,之后什么都好说。
    可沈连庭完全没往那方面想,甚至想哄他睡觉然后转头就走。
    好了,明日在屋里待着吧,不要随意走动了。
    沐浴后沈连庭帮他换好药,吹了蜡烛,愈要离开,季晓光突然拉住他的手。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坐起身:沈连庭,和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沈连庭沉默了下,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乖,快睡吧。
    别!我,我季晓光握着沈连庭的手不放,胡乱想要说什么好:那个,我把那本书给许掌柜了。
    沈连庭果然不动了,问他:什么书?
    季晓光也想不通他为何摸黑要和沈连庭说这个,也不能说是去抵债用的,只能道。
    就是,在霄云山藏书塔我拿的那本书,我留着无用,便给许掌柜了。
    沈连庭听完没有接话,而是兀自站在黑暗中,他突然感到有些透不过气,只听沈连庭语气深沉道。
    把书要回来。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反派你还记得我是替身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作者:糖煮刀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糖煮刀片并收藏反派你还记得我是替身吗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