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渡安静下来了,涂药就涂药吧,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反正自己早被折腾过了。
    银戈见他不挣扎了,便松开了他。他从桌上拿来老血医开的药,淮渡就乖顺地坐在原地。
    他垂着眸子,盯着雪白的绒毯子出神。银戈打开药罐,他看了眼淮渡,对方乖的像个易碎的玻璃玩偶。
    趴下来,好不好?他现在说话都会带上好不好三个字,像是什么都会征求淮渡的意见。
    淮渡没什么意见,他发了会儿呆,就直直地趴了下去,乖的不可思议。
    银戈的心软成了一片,他轻轻褪下淮渡的裤子,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当偏凉的指尖触到那处时,淮渡还是颤了颤。昨天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堵的他心里又不舒服了。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试图躲开银戈的手。银戈发觉了他的小动作,他住了手,轻声问道:弄疼你了么?
    不疼,药膏冰凉凉,舒缓了那处的撕裂感。淮渡懒的跟他说,就趴着闭上了眼睛。
    银戈犹豫了几秒,又迅速地蘸了点药膏抹在外面,然后替他穿好了裤子。
    伤口过了一夜还是那副样子,看的他心尖发颤。银戈拧好药罐,放低了声音:我每天都给你涂两遍,过个两三日就会痊愈的。
    他坐在淮渡旁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昨天,昨天我不清醒。银戈舔了舔嘴唇,他看着淮渡有些杂乱的长发,忍不住上手捋了捋。
    我只是怕你离开我,我太怕了。他说着,眼睛里浮现出慌乱和无措。
    淮渡现在不想听,他吞吞地支撑起身子,靠到了另一边。
    淮渡。银戈不依不饶地凑过去,跟他面对面坐着。
    你别不理我。他的声音带点恳求的意味,甚至有些讨好。
    但淮渡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银戈没辙了,他根本不敢多问一句,甚至都不敢高声说话。在他眼里,淮渡现在就像个易碎的水晶,脆弱的很。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了半响,淮渡突然动了动,他需要解决生理问题。
    他慢慢地撑起身站了起来,银戈的眼神陡然亮了,带着讨好的意味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淮渡都不愿意看他,他视线紧紧地锁向洗手间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我陪你去吧。银戈抿了抿唇,他试探地问道。意料之中,淮渡不理他。
    他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开锁推开了笼门:我在这儿等你。
    淮渡吞吞地挪了出去,他刚跨出去一只脚,银戈又出声了:等等。
    淮渡顿住了,他闭上眼睛,强忍着心底的不耐。冰凉的脚突然被温热的大掌握住,淮渡睁眼,下意识地想抽出脚。
    不能赤脚出去,先穿一下我的鞋子。银戈拿起自己的鞋,轻轻地套在淮渡脚上。他的鞋码偏大,淮渡走一步拖一步。
    好不容易挪进了洗手间,淮渡终于舒了口气。他撑着洗手台子,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很憔悴,面色苍白嘴唇干涩,连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都变的麻木无神。
    淮渡只看了一眼便偏开了视线,他不喜欢看这样脆弱无用的自己。解决好生理问题后,他又慢慢地挪了回去。
    现在想离开也走不了,就他这个身体状况,多走两步浑身都疼的很。
    银戈一直死死地盯着洗手间,见淮渡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淮渡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脱了鞋子就往金丝笼里进。银戈垂眸瞧着他那双白皙的脚,想到了方才的凉意。
    淮渡坐了下来,他倚靠在笼边,继续垂着眸子出神。银戈突然觉得他像朵被吸干水分的花,枯萎地撑着,下一秒就会凋落。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脚怎么这么凉啊。他边说边蹲坐下身,伸手捂住了那双光滑的赤足。
    银戈的手掌温热,一摸上淮渡的脚,他就感觉热度从脚心传递上去。
    不得不承认,很温暖,很舒服,但淮渡还是想抽出脚。
    晚上泡泡脚吧。银戈边捂暖边抬眸跟淮渡搭话,他感觉自己的手都被带凉了,于是他蓦地往前坐了坐,将冰凉的脚藏进了衣服里。
    淮渡有些错愕,源源不断的温暖包裹着他的脚,脚心挨到了发热且偏硬的腹肌上。
    这样应该能暖和些。银戈弯了弯唇,温柔地看着淮渡笑。
    淮渡当自己是聋哑人。
    两个人就这么熬了大半天,淮渡的脚都麻了,银戈也没撒手。
    中途银戈一直想搭话,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唠了好长一段时间,吵的淮渡又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想吃些橘子么?
    我稍会儿再去挑几个甜的,不过也不能吃的太多,会上火的。
    晚上再给你涂一次药,忍着点疼啊。
    淮渡被他烦的受不了,直愣愣地抽回脚缩进了毯子里。
    银戈怔住,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蜷了蜷手指,勉强地挤出一丝笑:那我去给你备晚餐。
    说完,他也知道等不到淮渡的回答,便起身离开了。人一走,世界终于清静了。
    淮渡垂着眸子,良久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很没有精神,疲惫的厉害却又没有困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懒倦,整个人都恹恹的。
    对于银戈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他知道他是想哄自己高兴,但,已经不想再纠缠了。
    【宿主 你又开始难过了】系统发出低微的电流音,许是顾虑到淮渡的心情,它特地放轻了声音。
    淮渡眨了眨眼睛,突然低低地笑了声。因为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我大概是人格分裂。
    昨天还想着再也不要喜含#哥#兒#整#理#欢他,今天却又难过。
    我怎么就不能争点气呢?
    他边说着边叹气,深蓝色的瞳孔里出现少许的迷茫。
    【宿主 你应该随心所欲】
    我怎么能随心所欲呢,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算我这次与他和好,下次呢,我还是要逃离。
    一次又一次,一句又一句,那些话像细密的银针一样,狠狠地扎进我心脏的最深处。
    【宿主 你可以解释】
    淮渡有些累了,他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而且,没有信任的感情,让我身心俱疲。
    今天是莉娇安,明天又是谁呢?只要我做出一点让他不安的事情,他就发疯似的折磨我。
    淮渡说了好长一段话,嗓子都有些干涩了。他慢慢地叹了口气,仰起了头。
    通明的灯光刺地他眼睛发酸发疼,他眯了眯眼,轻轻地掩去了最深处的失望之色。
    银戈在楼下准备了很久,他煮了些清淡的汤羹,又剥了些水果。
    这次的橘子他都尝过一瓣儿,味道都是甜的,淮渡应该会喜欢。
    他将汤羹盛好,端着水果托盘,再往楼上走去。
    等了好一会儿吧,我给你做了些汤,尝尝合不合口味。银戈放下托盘,他将汤碗端在手里,他温柔地看着淮渡。
    水润的眸子动了动,淮渡没出声,但一天一夜下来,他的确是有些饿了。
    他视线刚扫向汤碗,银戈就自告奋勇地舀起了一勺,抵到他的唇边。淮渡抿了抿唇,他抬起手想自己喝。
    碗烫,我端着。银戈没和他犟,自觉将勺子给他,自己端着汤药,像个移动的小桌子。
    淮渡垂下眸子,纤长的羽睫扑棱扑棱的。他捏着勺子微张开嘴,银戈又出声了:小心烫。
    纤细的手顿了顿,淮渡有些进退两难。他不想听银戈的话,又怕烫到嘴。
    犹豫了几秒,他默不作声地吹了吹勺子,然后喝了小口。
    好喝么?银戈凑上去,他眼巴巴地看着淮渡,像一只等待表扬的大型犬。
    淮渡看都没看他,他又舀了小勺继续喝。银戈心里也有数,大抵是好喝的,不然淮渡直接丢了汤勺就不喝了。
    他耐心地端着碗,目光紧锁淮渡,暗红色的瞳孔溢出欢喜。
    待淮渡喝完汤羹后,他又献上了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殷勤的很。
    淮渡面无表情地吃了几瓣橘子,然后将剩下的一小半丢回了托盘里。
    银戈猜他是吃饱了,他收好东西,放到笼子外面,又黏黏糊糊地坐了回来。
    现在洗澡么?
    淮渡有点想洗,见他没表现出拒绝的样子,银戈便去浴室放水了。等水放了大半,他又回来温声道:你身上有伤,我替你洗好么?
    淮渡不想说好或不好,毕竟结果都一样。他也没再穿银戈的鞋子,而是赤着脚走到了浴室。
    雾蒙蒙的水蒸汽铺满整间浴室,淮渡慢慢地解下衣服,露出白皙的身体。
    美中不足的是,胸膛之上和腰间,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的人心惊。
    银戈站在他身上,他看着淮渡朦胧的身子,嗓子干涩发酸。昨天他有多暴虐他自己清楚,淮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他弄出来的。
    淮渡没太在意银戈炙热的目光,他抬起一条腿,慢慢地跨进了浴缸里。当整个人都泡在温热的水之中,他才渐渐放松开来。
    他躺着闭上了眼睛,银戈就站在一旁守着。大抵是过了十分钟,他出声问道:要不要再加些热水?
    淮渡沾着水珠的睫毛颤了颤,但他没睁眼,也没有回答银戈。
    银戈想了想,半弯下了腰将手探了进去。许是淮渡太压抑了,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些,突然探进的一只手,又将他吓了一跳。
    他蓦然睁开了眼睛,笔直的腿撑起来,整个人向一旁躲去。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了又牵扯到了后面的伤口,疼的他蹙起了眉头。
    我只是想试试水温。银戈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他慌忙地抽出手解释道。
    淮渡缓了下来,他睁着雾蒙蒙的眼睛,也没有了泡澡的欲望。
    他撑起身子,带出来了一滩水。银戈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拿起干净的浴巾替他擦拭身子。
    他只擦了个大概,淮渡便按住了他的手。这还是醒了以后,他唯一的主动接触。银戈听话地住了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淮渡偏过头,躲过了炙热的视线。他放下浴巾,光着身子踩了出去。银戈紧紧跟在后面,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给淮渡拿衣服。
    淮渡慢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大致扫了一眼,只有上衣。
    他心里冷笑了声,银戈真是好厉害,把裤子全部丢掉了,自己只能光着腿被锁在笼子里。
    银戈敏锐地发觉了他面色不悦,他刚想编个干巴巴的借口,淮渡就拎出一件丝质衬衫套在了身上。
    他一粒一粒地系好扣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回了金丝笼。
    对于他这样的自觉,银戈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了。他蹲下身翻找了条内裤,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涂个药,好么。
    淮渡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伸出了手,表示要自己涂。
    你看不见在哪儿。银戈抿了抿唇,他怕淮渡心不在焉又弄疼了自己。
    我来,很快的,不疼。他温声哄着,淮渡也不跟他扯,直接趴了下去。
    面对如此乖的他,银戈反而更不舒服了。他眼中的淮渡是灵动的,甚至是倔强倨傲的,但现在就只像一个无神的空壳。
    他掰开柔软,蘸了点药膏轻轻抹上。这种时候,再美的景色都激不起他的非分之想。
    他安安分分地还淮渡上好药,又把内裤递给他:我去洗澡,你困就先睡吧。
    淮渡接过,依旧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搭理他。
    银戈走出去没锁笼子,他突然觉得这样做很羞辱人,会伤到淮渡。
    他边洗澡边想,自己一开始怎么没意识到这点呢。淮渡是活生生的人,是纯血统的吸血鬼,怎会甘愿被锁在一个金丝笼中。
    但是他出于愤怒和嫉妒,也出于害怕,他将高高在上的淮渡囚禁在这里,让他只能做自己的笼中雀。
    银戈叹了口气,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他没耽误多久,回去的时候淮渡已然闭上了眼睛躺在笼中。
    他隔着金色的铁丝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悲凉。他折断了玫瑰的花茎,玫瑰就会枯死。
    如果一开始就认识到错误,淮渡应该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银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吞了吞口水,试图滋润干涩的喉咙。
    淮渡。他轻声喊道。
    淮渡听见了,他想装睡,但一颤一颤的睫毛出卖了他。
    淮渡。银戈又唤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起哽咽。
    淮渡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
    他等来了一开始最想要的东西。
    我,我...银戈顿了半天,迟迟没憋出一句话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淮渡眨了眨眼,突然感觉那声对不起也没多好听。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句晚来的道歉了,也许银戈不过是想用这句话平息这场风波。
    我累了。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弱且无力。银戈听的心里发疼,眼睛发酸。
    睡吧。
    这句话打的银戈措手不及,堵在嗓子里的只言片语也破碎了。
    淮渡想睡了,是真的困了么,还是不想再听这些话了。
    银戈心里难受,但他不想再强制性让淮渡不舒服了。
    他压下喉咙间的悔恨话语,温声道:那就睡吧。
    他去熄了灯,又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凭借着优良的夜间视力,他躺在了淮渡的身边。
    两个人的呼吸都不太平稳,熬了一会儿,银戈没忍得住: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你打我骂我,别把气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淮渡勾了勾唇,他觉得银戈说的话很幼稚。他怎么能随意控制情感,说不难过就不难过了呢。
    他没开口,继续听银戈讲话。
    其实我,我很嫉妒莉娇安。
    我嫉妒她有你的爱,嫉妒她一句话就能骗走你,嫉妒她能肆意地倾诉爱意。
    淮渡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银戈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银戈抿了抿唇,他突然轻笑了声,语气无奈:我也想像她一样,勇敢地纠缠你。
    他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淮渡:我胆小,懦弱,甚至轻贱自己。
    淮渡微微蹙了下眉头,他向来不喜欢银戈这般说他自己。
    所以,我才想用这卑劣的手段留住你。
    第82章 病娇血族别刀我30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蓄着浓浓的悔意。
    淮渡喉结滚动,他稍稍翻了个身,背对着银戈。他听的很清楚,但实在是不能理解。
    银戈静静地盯着他的后脑勺,过了会儿又凑了上去:对不起。
    淮渡闭着眼睛,眉头轻轻皱了皱。他薄唇轻启,语气带点嘲弄:要我说没关系么?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银戈抿了抿唇,他没被淮渡刺到,反而为他愿意开口说话而舒了口气。
    我只是太怕了。银戈挨到他的身边,忍不住抬手搂上了淮渡的细腰。
    淮渡眨了眨眼,没挣扎。他不想计较,也不想再去多问多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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