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嘉翼开始拼命努力工作,下了班之后就去做楼下大排档的兼职。这活儿虽然脏点累点,但是工资还比较可观。
    他给林嘉航请了个阿姨,每天照顾他翻身,擦拭身体。
    结果没请两天,林嘉航就把人给气走了。阿姨走的时候愤愤的给他打电话,道:你爱请谁照顾请谁去,真没见过这样到处乱扔东西砸我还蛮不讲理的人!
    林嘉翼疲惫地赶回来,当看到满地狼藉的时候,他梗了半天,第一次忍不住对林嘉航发了火:哥你这是做什么!明明都知道很难了,为什么还要把人家故意气走!我白天上班晚上打工,就是为了能多挣一点钱让你好受些,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失控的按住轮椅的扶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而林嘉航艰难的张口说话。
    我我觉得我还能行。林嘉航转动眼珠子,看向自己的弟弟,她她要付,付钱。我我不想你累。
    林嘉航这话说得吃力极了,脸上的肌肉不规律的抖动着,口水嘀嗒地流下来,沾湿前襟,晕出深色的一片。他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羞耻和抱歉,于是用能动的那只左手不停的擦拭着衣服。
    林嘉翼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哥哥说的话,慢慢安静下来。
    好,好我以后不请人了,行吗哥?林嘉翼把眼泪憋了回去,慢慢蹲到和林嘉航视线齐平的地方,我不生气了,你也不生气了,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林嘉翼拜托了邻居家的奶奶过来,每半个小时就帮哥哥翻一次身。为此,他偷偷塞了好几次钱给奶奶。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林嘉航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不肯配合吃饭,不肯捏球锻炼,精神状态非常差。
    林嘉翼于是等到工作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带他出去散散步,结果一个没看住,那次林嘉航就差点走丢。虽然他后来摇着轮椅自己回来了,但林嘉翼还是吓掉了半条命。
    弟弟于是辞掉了在工厂的会计工作,转而一心一意的开始照顾林嘉航。
    大排档的工作在晚上,林嘉翼白天照顾哥哥,晚上就去端盘子上菜,日子久了就结识了同样是服务员的小红。
    自从认识了小红,林嘉翼脸上的笑容就开始变多起来,哥哥也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么个女孩。
    林嘉航指指自己,问弟弟小红知不知道。
    我,我还没和她说呢。林嘉翼的眼神躲闪,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林嘉航看着林嘉翼的眼神,心情复杂又难过,等弟弟出去工作的时候,他艰难的拿笔写了张纸条,摇着轮椅就要去抽屉里找安眠药。
    没想到林嘉翼忘了拿东西折返回来,一眼就看见了哥哥手中准备服用的过量安眠药。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林嘉翼鞋都没换,迅速拍掉了林嘉航手里面的安眠药。
    白色的药丸四处散落在地上的时候,林嘉翼看见了桌面上哥哥给自己留的纸条。
    和小红好好的,勿念。
    愤怒和心疼刹那间涌上心头,林嘉翼捏着那张纸条转身,满脸的泪水。
    你觉得你是负担吗哥?你觉得你今天要是吃了这药我能心安理得的过下去吗?林嘉翼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想这样的,他明明不想这样的,是,我是喜欢小红,可是你要是能好好的,让我这一辈子不去见她都行!
    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比什么都重要你知道吗哥?我就想要你好好的!
    林嘉翼把纸条狠狠的撕碎扔进垃圾桶里,转身便离开了家。
    林嘉航愧疚的望着一地的药,心里也难受地不行。
    眼泪爬满了脸,可是他连最简单的站起来都做不到。
    林嘉航悲哀的坐在轮椅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又惹嘉翼生气了。
    门被轻轻敲了敲,隔壁奶奶的儿子听见声响,走过来问问情况。
    街边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林嘉航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请求小伙子把自己抬下去。
    清晰又响亮的叫卖声响彻大街,林嘉航摇着轮椅努力往那边赶。
    嘉翼喜欢吃这个,给嘉翼买一串糖葫芦他就不会生气了。他不想看见弟弟再哭。
    叫卖声越来越近,林嘉航如愿的接过了大爷手中那一串鲜红的糖葫芦,珍重的把它放在自己口袋里,推着轮椅准备到弟弟打工的大排档前。
    车子川流不息,林嘉航艰难的摇着轮椅,额头冒汗。
    他要把糖葫芦给弟弟,他要把糖葫芦给嘉翼。
    一声刺耳的刹车,画面突然变得空白。
    等林嘉翼赶到的时候,哥哥躺在血泊中,他旁边是已经撞烂的轮椅,而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是一支鲜艳的糖葫芦。
    林嘉翼以同样的方式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仿佛被谁抽空了灵魂。
    等房东过来收租,催促林嘉翼搬出去的时候,他才忽然找到了事情做,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林嘉航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收起来。
    书本被翻动,内页掉出来一封信。
    林嘉翼有预感一般把那信拿起来,信封上没有东西,打开看才发现这是林嘉航的潦草字迹。
    吾弟嘉翼亲启:
    嘉翼,我在老板那边听到消息,说你很有可能要转成正式员工,哥哥很为你感到高兴。
    口头讲出来总是不好,所以勉强给你写了封信来庆祝,希望你不要嫌弃。
    哥哥没读过什么书,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有知识的年轻人。那天你找到我,我一整个人都和做梦一样。原来我居然还有一个亲弟弟,你读过大学,又各方面都好,这么优秀的弟弟,我简直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很遗憾没能和你一起长大,现在哥哥想弥补。
    父母已经去世了,但我们两个亲人要好好的在一起生活,希望你以后能踏踏实实工作,哥哥永远是你的靠山。
    就算有一天和哥哥分开了,我也希望你能时常想念,记挂在心。
    另,哥哥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粥,今夜天好,我们吃完饭可以去河边散步。老板娘说河堤的桃花开了。
    兄长嘉航。
    那些文字就像是具化成的林嘉航,林嘉翼读着,就仿佛看见哥哥站在房间中央,一字一句念出来的样子。
    他泪水决堤,哭得不成样子,却努力的擦着,不想弄晕了这些句子。
    林嘉翼捧着那张薄薄的纸,满脸泪水的靠在床头。
    画面开始闪过那些曾经的片段,轻柔的女声伴着吉他缓缓响起。
    小时候的糖葫芦总是甜,长大后你告诉我事情很简单,要是早点能相识,是否还会两处茫茫皆不见
    荧幕上闪过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字,旁边还附上了拍摄时的花絮照片。
    最后的最后,浮现了一行字。
    谨以此片,献给所有在艰难困苦中挣扎的人们
    席立。
    字闪了闪,消失了。整个电影院陷入了长久的黑暗当中。
    戎泽淮在黑暗里,轻轻,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很流畅地写完这一章,写的时候也很难受,胸口像堵了点什么。
    小时候领居家的亲戚就是偏瘫,很年轻的小伙子。我那个时候不太懂,后来才看懂他妈妈说话时候的哽噎和无奈。
    长大了之后也看不了这种新闻,可能是玻璃心,也有可能是共情力太强。不管怎么样,我一直相信善良而坚强的人会发光,也一直希望世界上能有更多这样温柔的力量。
    第50章 小号
    戎泽淮看完整部电影之后在位置上坐了很久。
    他握着手机, 眉眼低垂着,一副思索的样子。
    作为投资方,他早就了解了故事的大致走向, 又因为经常探班走动, 戎泽淮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改编的细节和结局。
    只是他没想到, 明明清楚故事发展,看完之后还是被震撼了。
    和《一步重城》里轻窕肆意的沈青卿完全不一样。裘灼演的林嘉航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但温柔而坚强, 在身处泥潭的时候依旧向往光明。
    电影里几场和弟弟吵架的戏,即使他没有一句完整的台词,但是那种让人看了一遍就忘不掉的眼神,绝望悲戚。根本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演绎出来的。
    只靠着这几个眼神,裘灼已经完完全全用自己的演技压制住了作为男主角的裘景。
    他是个天才。
    戎泽淮敛下表情, 忽然想起了之前裘灼的那场庙堂杀人的戏码。也是如此令人惊艳。
    戎泽淮之前一直疑惑的点忽然变得清晰明了。
    喜欢不是没有缘由就突然产生的。
    他就是爱这样天赋异禀, 在荧幕上把天才发挥到淋漓尽致的裘灼。
    他就是爱这样虽然被人各种诋毁,但一定能在最后一刻绝地反杀的裘灼。
    他就是爱这样肆意潇洒,自如而可爱的裘灼。
    漂亮而充满力量,诱人而不失温柔。
    忽的, 电影院的灯亮了,戎泽淮仿佛大梦初醒, 助理从外面走进来。
    戎总,他们下班时间到了。助理看了看已经黑掉的大荧幕,又看向神情有点恍惚的总裁,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生怕自己打扰了什么。
    我再坐一会儿, 你把车开过来吧。戎泽淮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在助理转身的时候点开了和裘灼的聊天框, 发现昨天给他发的信息还没得到回复。
    大概是睡了?
    戎泽淮刚想清楚感情上的一些事,一腔深情没地方诉说,憋在心里有些郁闷。
    他摇摆不定,犹豫了几秒之后便关掉了手机起身,打算明天等裘灼醒了再给他发消息。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整个礼拜。
    因为那天饭桌上的小插曲,戎子真信了戎泽淮制造的堕.落假象,对蒹葭放松警惕。蒹葭传媒借此机会努力向外伸出橄榄枝,争取到了好几个特别不错的项目,一切都在蒸蒸日上的发展着。
    戎泽淮不敢松懈,加班好几天,定项目审方案一切都忙的焦头烂额,等从高强度的工作中缓过神来的时候,距离他给裘灼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戎泽淮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忽然有点落寞。那句首映快乐还停留在顶上,再往下就是空白,裘灼这几天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
    虽然节目组会收手机,但是不拍摄和休息的时候还是会发还给嘉宾的。
    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吗?
    戎泽淮靠倒在办公椅上,想念着那天在河堤上的吻。
    裘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在我低头的时候迎上来,却又在亲密后又变得冷淡?
    助理恰好敲敲门从外面走进来,戎泽淮收回心思,喊人定了张机票,打算今天晚上就自己飞过去看看。
    可是咱们后天就有个品牌活动了,您需要亲自出席的那种。助理有些为难。
    戎泽淮顿了一下,挥挥手说,那回来的票就定早一点的吧。
    助理点点头,推门走了。
    首映快乐。
    裘灼的视线黏着在这行字上面,几秒钟后扯开,然后他烦躁的关上了手机屏幕。
    小灼!今天下午差不多就能拍完第一阶段的东西了,到时候稍微能休息两天李姐拿着通稿走进来,瞥一眼心不在焉的裘灼说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裘灼微微笑一下,没事,上午的任务有点累了。
    确实,上午组织的那个打糍粑活动看起来就费劲,李姐深以为然,哦对,我看剧组那边还留了几块打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冰箱,不然搞几块给戎总尝尝。
    毕竟我们小灼亲手打的。李晓蔓在裘灼身边坐下来,翻了翻手上的通稿。
    裘灼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没接这话茬,李姐于是奇怪的回过头来。
    往常提起戎泽淮,裘灼总是会话多一些,今天这怎么怪怪的?
    李晓蔓瞟了一眼裘灼的脸色,旁敲侧击道:戎总是不是一个星期前回去的?
    不知道。裘灼很罕见的有些冷漠,他把手机往桌面一扣,回他的小破房间去了。
    李晓蔓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又不敢问得太直白,于是只一个人暗戳戳的翻通稿做报告去。
    等裘灼午睡完从房间出来之后,新的拍摄又要开始了。
    待会儿结束想去哪儿?李晓蔓指的是明后两天的休息时间。
    裘灼把周围拍摄的工作人员都谢了个遍,然后这才转过身来回答李姐刚刚的问题,两天时间的话,我想回趟北城。
    李晓蔓心思敏感的很,早就觉得戎泽淮和裘灼之间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了,当裘灼这次回去要给戎泽淮个惊喜呢,于是什么都没说。
    当天傍晚,戎泽淮的飞机落地,裘灼的飞机正好起飞。
    看着空荡荡的草房子,戎泽淮失望到无以复加,拎着电脑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鸭子围着他嘎嘎直叫。
    工作人员都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了,过来轮番安慰,生怕总裁气他们给裘灼放假,一招手就把投资撤了,到时候全喝西北风去。
    戎泽淮静静听工作人员念叨了半分钟,缓缓吸口气,露出个微笑,我没事,你们都去忙吧。
    人渐渐散了,戎泽淮朝屋子里望了望,最后还是没进去,转身去第一天节目组给安排的房子住了。
    裘灼不在这儿,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戎泽淮放完东西之后跟丢了魂似的,整理好出门,恰好赶上了落日,于是拍了张漂亮的天空发给裘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
    鸭子在门口徘徊,一见到他就嘎嘎叫,绕着脚边一摇一摆的走。
    干嘛?你要替他说吗?戎泽淮左右看了看,没人,于是蹲下来盯了这只丑鸭子两眼,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得自己傻透了。
    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那天傍晚的河堤边,戎泽淮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手机震动两下,裘灼刚到家,挥手和李姐说再见,关门脱下大衣,打开手机之后,他突然发现戎泽淮给自己发了张日落的照片。
    照片很美,天空的颜色馥郁,像是打翻了太阳的色盘。放大照片,甚至能看见村口梧桐树的树尖。
    裘灼抿住嘴唇,点开照片又缩放,心思彻底成了一团乱麻。
    他给李姐发了个消息,得到戎总好像是特地飞回去的结论,于是裘灼又回到了和戎泽淮的聊天界面。
    想了半天,发了句干巴巴的天空很漂亮。
    戎泽淮呆呆的看着猪圈里的猪仔争先恐后抢吃的,发觉有信息进来之后才回过神。
    天空很漂亮戎泽淮把这话念了两遍,气得直皱眉毛,迅速去微博注册了一个小号,特地发消息过去,让蒹葭官方账号关注了自己。
    他一不做二不休,把刚刚拍的那张照片给发了上去,只有图片,没有文字。
    虽然没添加任何的文字介绍,但戎泽淮心机的把这条微博设置成了可显示当前定位,并且唯一关注就是裘灼。
    细心的粉丝们迅速蜂拥而至,这个号的粉丝数量简直是成倍数的增长。
    不知内情的cp粉们普天同庆,磕糖磕到昏厥。
    咱就是说,戎总这男人属实是有点会。不会是百忙之中抽空过去陪小灼吧?
    不是我说,网名都要和男朋友起情侣的,戎总,你坦白吧,你是不是藏着一颗普通乱跳的少女心?
    该死,被他秀到了!唯一关注就算了,还设成特别关注,戎总,你是有多怕小灼注意不到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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