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嘀咕着放下纱帘,心想待伤口好后,要愈发勤习武功。
    脑子里却飘出个不相干的身影来,叶犹清笑容淡下,脑中顿时凌乱,便从一旁包裹中摸出部兵法,看来打发时间。
    打发着打发着,她便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再醒来,车外已是喧闹之声。
    她忙撩开纱帘,却见睡前还不见人影的官道群山,此时已被替换成了摩肩擦踵的闹市,不少人马往来,还有些运货商队排成长列,使得本就狭窄破旧的街道更是拥挤了几分。
    姑娘醒了?前方驾车的马小听见动静,回头吆喝了一句。
    这是何地?叶犹清敏捷地收回脑袋,躲过一筐乱跳的母鸡。
    单州,如今午时已过了许久,要么在路边停留一会儿,用个午膳如何?马小昂着嗓子道,
    叶犹清察觉胃部紧缩,便欣然颔首,待马车停稳后,扶着车壁跳下。
    自从受伤后她身子还未好全,便比往日更贪睡,不曾想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然到了另一个地界。
    又或许是那本不知所云的兵法的缘故,叶犹清又想。
    店家,五碗烙面!马小对着堂里喊了一嗓子,便招呼着五人在路边板凳落座,眼前上一波客人的碗还没收,桌上满是汤汤水水。
    五碗?叶犹清抬眼。
    我哥须得吃两份才饱。马小说着,伸手拿过抹布,反客为主似的,将眼前的桌子擦干净。
    叶犹清摇头轻笑,趁着面食还未上,转头观察起了周围场景。
    此城不大,且多是来往商客,主要做些过路人的买卖,所以看着鱼龙混杂,时不时有些乞丐蹲在路边,被过往的马蹄赶走。
    又有些人背着重剑斧头,黑着脸路过,无人敢靠近。
    瞧着是众生百态,面上来了,叶犹清夹起一筷子,正欲低头送进嘴里,余光却偶然瞥过一抹白色,她手一抖,筷子落了地,面也溅起汤汁。
    怎么?十里抬眼问。
    我好像看见个人。叶犹清说着,起身绕过眼前乌泱泱的食客,站定于大街上,放眼望去时,却不见那身影了。
    与此同时,被众多招牌人流挡着的街角,戴着斗笠看不见面容的白衣女子被堵在角落处,面前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正一个跪地扯着她裙摆,另一个站着伸手相拦。
    我何时撞过你们,莫要血口喷人!女子低声呵斥着,被遮盖的眉毛紧蹙。
    一个看着清白的丫头,怎么如此黑心,撞了人便想走?我弟兄本就刚残了腿,如今被你这么一撞,怕是几月都好不了!站着的乞丐弓着身子都高出女子一头,将她笼在了阴影里。
    她不曾对付过这等无赖,气得樱唇紧闭,抬头看向方才还满是人的食肆,如今已经空无一人,心里更是急切。
    滚开!辞柯说着,将手背到身后。
    呦,小娘子还有几分脾气,若是不赔钱,你哭都没有用!站着的乞丐伸手去夺她身后包裹,却见伸出的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不由大骇后退。
    撞人不说,还敢动手伤人!今日我定要你乖乖交出银子来!乞丐变了面色,用力去拉扯辞柯。
    第63章 忍不住了
    喂喂喂, 干什么呢!忽闻一声粗喝,只觉得地都抖了三抖,两个乞丐回头, 见一满脸横肉的大汉踏步而来,仿若泰山压顶。
    二人急忙停下动作,对视一眼,见势不好便要溜, 被马大一手提起一个,拎在原地。
    辞柯看清马大的面容后, 才松了口气, 将捏着花簪的手垂下。
    欺负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信不信我真将你腿打断!马小撸着袖子推搡开人群, 顺手抄起一旁靠在墙上的竹竿, 她虽是女子,但一看便知其有一身蛮力,惹得四周路人都退避三舍。
    在单州城里,这等场景屡见不鲜,路人也不怎么关注,匆匆走过便罢。
    二位英雄, 我弟兄被这小娘子撞了,我不过是讨个说法罢了, 哪有恶意啊。乞丐自知不敌, 忙陪着笑脸作揖。
    笑话,一个没这竹竿重的姑娘, 能将你这男人撞残废了不成!坑蒙拐骗坑到姑奶□□上了!马小右手一转, 便将竹竿挥舞地虎虎生风, 几下摩擦到地面, 溅起滚滚灰尘。
    眼看着再近一点便真能打到他腿,乞丐着急忙慌地挣扎躲避,连连道:英雄饶命!
    马大见他们服了软,自知不能将事情闹得太大,便狠狠将二人掼到地上,二人打了个滚,爬起来撒丫子便跑。
    方才残废那位,比另一个跑得都快,一溜烟便没了影子。
    姑娘可有受伤?马小本就是吓唬二人,如今也不理会,回头冲辞柯问。
    辞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到马小身后,却没看见叶犹清的身影,不由双眸低垂,将失望写在了蒙着斗笠的脸上。
    公子和少镖头在马车旁等您。马小说着,转身带路。
    辞柯转身牵过因为方才的乱子而躲到一旁吃草的马,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马车和两匹马好好地停在食肆边,叶犹清正挺拔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什么,听闻脚步声后这才放下手中东西,看了辞柯一眼。
    姑娘可曾受伤?叶犹清问。
    辞柯摇头。
    那便好。叶犹清宽慰一笑,将手里油纸包好的饼递给辞柯,赶路半日,应当饿了吧。
    随后看向辞柯身后牵着的红鬃马,凤眸微睁。
    辞柯见自己慌忙买来的马匹被她看着,心里一慌,连忙指了指叶犹清的伤口,做出个走路的手势,又指向汴京的方向。
    她这自创的手语让一旁的十里她们一头雾水,唯有叶犹清奇迹般地看懂了,温声道:你要照顾我,待我伤口好全,再回京城?
    辞柯快速点头,硕大的斗笠上下摇曳。
    叶犹清嘴角动了动,似是要笑:我以为姑娘还在京城。如此便多谢姑娘,到时我会让马小送你回京,定然保你安全。
    若是往日,叶犹清绝不会如此冷淡,也不会只吩咐马大和马小去帮她,而是次次亲自站在她面前。
    辞柯牵着自己的红鬃马,拉着马鞍坐了上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叶犹清上车,说不清自己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可明明是自己决定了装作别人,不见她的,辞柯轻轻摸了摸马儿棕红的鬃毛,心里弥漫出浅浅淡淡的委屈。
    不曾想这种看着她,却不再被她关心保护的失落感,会这样严重。
    辞柯,你在做什么。辞柯微微阖目,任由马儿自己溜达,心里的杂乱挥之不去。
    前面叶犹清不知为何撕扯了伤口,动作一顿,一旁的马大下意识说了声叶姑娘,被叶犹清看了一眼后,马上噤了声。
    这时,辞柯忽觉一道刺目的视线在身后烧灼,于是急急转身,身后依旧是喧闹大街,人人忙碌。
    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第一天的行进十分顺利,一路经过的城池村镇少有张贴画像搜寻的,就算是有,也不过象征性查一查,一看叶犹清是个男子,便挥挥手放行。
    叶犹清早在行进前便做好了地图,一路按着地图前行,恰好傍晚进了孟州城,寻客栈住下。
    叶犹清的伤口虽已经开始发痒,但长久坐于马车上颠簸,衣衫难免磨蹭掉些血痂,导致小范围的出血,便得辞柯进屋为她上药。
    二人对面无言,上完药后,叶犹清却忽然叫住辞柯,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
    多谢。叶犹清道。
    辞柯摇了摇头,放下药瓶,转身离开。
    叶犹清趴在床上,忽然用力砸了砸床板,换得隔壁马小一声惊天动地的长鼾,她便停了手,将头迈进软枕里,掩盖住短叹。
    一夜正常,翌日天还没亮,他们便吃了些早膳,整装上路,路上大多无人之境,偶有运送货物的商队从她们身侧经过,迎着朝阳挥鞭。
    好在是夏日,走到何处都有景色看,如今便经过一片延绵草地,绿毯里花丛点缀,芳香之气四溢,泥土青草味沁人心脾。
    只是脚下道路本是过往行人踩压而成,路上多有碎石泥块,甚是颠簸,叶犹清又犯了晕车的毛病,只得将脑袋伸出马车外,伸手去够长到半人高的草叶。
    手碰到清凉露水,才觉得凉丝丝的,好受了些。
    十里今日给叶犹清换了张脸,不再是劳作青年,而是个蓝袍加身,风度翩翩的清俊男子了。
    公子又不舒服?马小说着,透过车帘递给叶犹清一个酸橘,闻闻这个,应当会好些。
    叶犹清接过橘子,伸手剥了橘子皮,清新又带着刺激的味道便充斥了鼻腔,顿觉方才胃部的翻腾被这气味压制。
    谢谢。叶犹清如临大赦,放松地靠向车壁。
    莫要谢我,这是今早哑巴姑娘给我的,说是对您有用。马小笑呵呵道,挥鞭驾了一声。
    叶犹清闻言,垂眸看着手中的青橘半晌,拿下一瓣放入口中,酸苦的汁水顿时包裹味蕾,她不由得皱了鼻子,刚想吐出,却又咽了下去。
    咽下去后,反而奇迹般尝出些甜味。
    她就这么沉思着,一会儿酸一会儿甜,不知不觉间,竟将整个青橘都吃了下去。
    这时,马车忽得一抖,传来马儿被撕扯缰绳而发出的嘶鸣声,叶犹清急忙稳住身体,掀开帘子去瞧。
    怎么了?她警惕道。
    马小也余惊未散,张着嘴巴停了一会儿,这才回答:姑娘,地上有个人!
    叶犹清被她这话吓得心里一阵跌宕,忙钻出马车,却被马小伸手护住,指着马车前方道:瞧,我方才同姑娘说话,险些没注意压了过去!
    她心有余悸,这时后方的十里也驾马快跑几步,停在了那躺着的人身边,低头去看。
    是个女子。十里沉声道,她跳下马,半蹲下身,将那人翻了个个儿。
    果真是个女子,头发缠乱在肩头,脸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如初夏荷叶,面容清丽如三春之桃。
    只是如今沾满汗水,更像一朵风中瑟瑟的小白花。
    往下看去,她衣袍被撕扯开来,撕扯像是人为,有些地方露出肌肤,上有一些血痕,看不出是什么所致。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来的女人?马大震惊道,看见女子肌肤后,面红耳赤地转过脑袋。
    十里将手指放在女子鼻尖探了探,又摸向她脉搏,抬头看向叶犹清:人活着,伤也只是皮外伤,只是不知为何,脉搏极为不稳。
    叶犹清绕开马小,慢慢下了马车,走到躺着的女子身边,女子身上是普通民间会穿的布料,看着不像富贵人家。
    叶犹清拉开衣衫袖口,甚至在她衣襟摸了摸,除去沾了些血外,其余空无一物。
    连个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怎么办?十里蹙眉道。
    叶犹清也着实犯了难,这人不知身份,贸然救下,万一惹来灾祸可如何是好,但是就这么放着不救,良心又难以过去。
    先带上她,等到前面村镇寻个大夫放下。最后,叶犹清下了决定。
    好。十里说着起身,示意马小上前抬人,随后叮嘱,她来路不明,绝不能同你坐同一辆马车。
    可若是放马背上,会不会村镇未到,先将人颠死了?马大抓着头,犯难地说。
    几人商讨几句,最后前半程放在马上,后半程委屈叶犹清坐在十里身后,将女子放在马车里,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进了陕州。
    因着附近便是函谷关,地势险要,故而此处巡查就比之前的城镇严格许多,进城的车马行人排成长列,逐一筛查,不过再严格也比不过京城,面对羸弱的叶犹清少爷也不过扫了两眼,便放之入内。
    倒是车内来路不明的满身是血的女子,被按着头查看了好一阵,这才放过。
    进城时天色尚早,一行人一进城便直奔客栈整理行装,进食喂马,叶犹清则躲入房中,洗浴换药完毕,见已是傍晚,便下楼用膳。
    这家客栈生意不景气,客人寥寥无几,偌大的门堂显得很是空荡,叶犹清刚站定,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白衣女子正拐过台阶,二人对视。
    隔着面纱,看不见女子眼神,叶犹清冲她点了点头。
    无法被旁人看清神情,辞柯便肆无忌惮地看叶犹清看入了神,最后一级台阶不曾走稳,脚下一空,踉跄倒下。
    叶犹清下意识伸手,却也是隔着老远扶住她肩头,等她站稳后,手像是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姑娘小心。叶犹清说罢,便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寻了个空位坐下。
    辞柯愣愣站在原地,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又气又疼,气的疼的却都是自己,手指暗暗撕扯着衣袖。
    她觉得,她就要忍不住了。
    辞柯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便又见身后走下个人影,那人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裳,于昏迷中清醒,身姿犹如水草般娇弱飘摇,莲步挪着往叶犹清身边而去。
    还不等叶犹清看见她,她便忽然摇曳一跪,双手捏着叶犹清衣袖,眉间万千愁绪,开口便是泫然之声。
    奴家多谢公子相救!
    第64章 她生气了
    叶犹清被她这声音吓了个猝不及防, 手一抖,洒落几滴茶水,随即放下起身, 低头注视了一会儿, 才将人识出来。
    女子已经换上普通的衣裙, 发丝被松松凝成一股, 自肩头垂下, 额间散落着一些,随着动作摇曳生姿。
    她双目含泪,方才合眼看不清, 如今睁开, 才能瞧得眼角一颗泪痣, 更是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叶犹清轻咳一声, 用了些力气, 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抽回来,温声道:不过举手之劳, 不足挂齿, 姑娘身上的伤可有碍?
    女子收回葱指,蜷着放在心口, 仍是跪着挺身道:是皮外伤, 奴家被主人追打逃出村镇,不知何去何从,一路饥饿炎热, 便中了暑气。
    奴家以为, 以为此生到了头, 谁知被公子所救, 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无以为报。她说着,两滴清泪滚落,如花间簌簌的露水。
    主人追打?叶犹清状似惊讶。
    女子低头,含屈道:奴家本是农家女,家中清贫,子嗣众多,便因生了副好面皮,被卖给了镇上的富户做奴婢。
    可是日子久了,东家对奴家上了心,要收作通房,不肯便会挨打,奴家实在受不住,便趁着出门采买的时候逃了。女子说着,含泪的眼眸抬起,端的是楚楚动人。
    原是如此。叶犹清叹息一声,道,你先起身说话。
    她伸手要去扶,眼里却撞进一角白衣,她那伸出的手便拐了弯,冲着守在门口的小二招了招手。
    上菜。她道。
    白衣绕过地上跪着的女子,拉出长凳,坐在了叶犹清对面。
    虽看不清她神情,但叶犹清顿觉一阵不自在,便知这哑巴姑娘是在盯着她看的。
    起来吧,吃些东西。叶犹清对地上女子道,顺便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女子抽泣一声,柔柔起身,纤腰飘摇无力,自己坐下。
    多谢公子。她感激道。
    三人对坐,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叶犹清顿时觉得刚黑下来的天反而比白日还热,不由得擦了擦汗。
    幸而此时十里精神抖擞地从外面走来,手里拎着一包酸杏子,丢在叶犹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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