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知为什么,你的画像反而贴在盐贩子之上,一个被掳去的名门姑娘才像是逃犯。十里摸着下巴,有些纳闷儿。
    叶犹清耸了耸肩。
    关于风华坠的事情,叶犹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心知皇帝多疑,虽只是一队铁骑,却也是当年嗣荣王的铁骑,嗣荣王在边关名号如此响亮,若有人在朝廷之前寻到铁骑,再打着嗣荣王铁骑的名号造反,到时仗着山高皇帝远,难免会有大乱子。
    若不是怕引起民众猜疑,这位好皇帝怕是会直接将她打成逃犯,千里追缉呢。
    叶犹清摸了摸胸口鼓起的一小块坠子,不禁叹息,这位从未谋面的外祖留给她的东西,也不知是福是祸。
    能让皇帝为了抓她下了死手。
    身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叶犹清眸光渐沉,他们想安排她的命,她便偏偏不听安排。
    小清,你前几日要马二马三在城外散布行刑提前的消息,便是早知晓盐贩子的同伙会去劫狱?你如何得知?十里耐不住疑惑,问出了口。
    碰运气罢了。叶犹清一边往嘴里放了些青菜,一边说。
    原著盐贩子劫狱这段给男女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她记得清晰,前几日又叫琴心盯着官府通告,盐贩子要被行刑的消息一放出,她便递纸条给了十里,让她派人在城外散布假消息,说官府害怕事久生变,准备今日午时暗中于刑部行刑。
    盐贩子同伙本就欲劫法场,听见这消息后便也提前了计划。
    本来叶犹清只需一个动乱,好借着名头让马小他们掳走自己,才省得牵连国公府,谁知那些人劫狱劫得刚刚好,正好撞上了成亲的队伍,让这场意外更为真实。
    唯一没有料定的便是皇帝竟暗中下了命令,若有变故,就干脆要她的命。
    叶姑娘当真英明,他们真的信了。马大拍着碗道。
    叶犹清抿了抿唇,忽然放下碗筷,轻声道:其他人如何?
    十里叹息:国公府和卫府都乱了套,据说国公府夫人哭晕了过去,至于卫府,卫衙内似乎被马蹄踩中,受了重伤,如今应当还在宫中救治。
    想起赵卿柔,叶犹清心里有些发酸,自己虽然已经叮嘱了赵卿柔,可听到自己受伤的消息,赵卿柔难免会落泪。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其他人呢?
    京城能为她受伤而落泪的,还有谁呢。
    十里下意识看向辞柯,看不见白色斗笠下的神情,只能看见她似乎僵直了身体。
    她呢?叶犹清问得清楚了些。
    十里干咳一声:呃,我不曾靠近皇宫,故而不知里面是何状况。
    叶犹清嗯了一声,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菜,忽而轻笑,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地开口,看着身边女子连手都变得惨白。
    她或许不会在意吧。她自言自语道。
    第61章 引诱(加更)
    啪一声, 女子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叶犹清这才像是恍然回神,转身看时, 辞柯正捡起筷子,双手轻轻放在桌上,随后站着,冲着十里指了指身后。
    她累了,去歇歇吧。十里连忙道。
    辞柯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斗笠下的白纱蝶翼一般飞舞,很快消失在转角。
    十里收回目光, 带着责备道:小清, 辞柯怎么会不在意你?
    除去你母亲外,她怕是整个京城最为在意你的人了。十里话语落下,转为叹息。
    叶犹清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炖菜,觉得身后的伤口又火辣辣了起来,眼前有些昏眩, 不由扶额,等那阵失血引起的昏眩过去。
    脑中忽然出现辞柯醉酒时,在她面前抱着膝盖,哭得惨兮兮的画面。
    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要你活着。她说。
    叶犹清身子一栽,亏得一旁的马小伸手将她扶住, 这才没让脸落入菜盆里。
    叶姑娘,这失血多了就是容易昏眩, 我扶你进屋歇息。马小说着, 几乎一只手将她拎起来, 叶犹清则混混沉沉的, 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等眩光消失,她已经趴在了小屋的床榻上,闭眼小憩了好一阵。
    她长长叹息,却用余光看见门开了,灰色的布鞋和粗布衣角出现在身边,女子半跪下,端来一碗汤药。
    多谢。叶犹清轻声道。
    辞柯拿起勺子,递到叶犹清嘴边,透过朦胧的面纱看着她喝下。
    药甚是苦涩,叶犹清吐了吐舌头。
    方才言语未曾顾忌姑娘,抱歉。叶犹清轻轻说,眼睛看着眼前喂药的细白的手,又移开眼神,这衣服不合适你,明日要马小去买件合身的,你若不爱见人,再填个合适的斗笠,这斗笠也太大了,看不清路。
    辞柯的动作僵住了,狐狸眼在轻纱下不断眨动。
    这几日可能要劳烦姑娘照顾,待伤好些,我们自会离开京城。叶犹清语气温柔也疏离,同她平日没什么两样。
    辞柯继续喂她汤药,算是默认。
    京城这几日可谓风云变幻,先是有人入京劫狱,后又掳走叶家嫡女,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坊间一时满是议论,说这叶家姑娘命苦,嫁给一个残废和被贼人掳走,无论哪个命运都凄惨至极。
    据说皇帝因此气出了病,两个人就这么在他眼下没了,于他而言可是莫大的羞辱,于是在皇帝怒气的压迫下,一连几日,汴京都仿佛被阴云笼罩。
    禁军挨家挨户搜查,几次进入宅中翻找,叶犹清不得不躲进地窖,这才逃过追捕。
    最后她受不住这般折腾,决定趁着伤口不再剧痛,清晨出城。
    这日恰好是个艳阳天,天边还裹着红霞时,几人便整装准备出发,平日里运猪的牛车已经备好,叶犹清正一身男儿衣衫,黑色粗布,头上裹着头巾,若是不看脸,俨然是个清瘦的劳作男子。
    十里正往她脸上粘着什么,马小绑紧牛车上的绳子回,回头再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不愧是少镖头,这易容术比老镖头还出神入化。她低头端详着。
    十里浅色的眼眸也满是满意,拍了拍手,递给叶犹清一面铜镜,里面已经是个骨骼分明的男人脸了,除了鼻梁高挺,凤眼未变外,其余都十分普通。
    叶犹清摸着脸上的胡茬,一时有些恍惚。
    你同马大马小一起出城,我之后去寻你们。十里说着,将包裹背在身后,其余人都没有画像,只需正常经过便可。
    唯一棘手些的便是叶犹清,不过有了易容术,想必也不是什么问题。
    马大吆喝一声,便牵着牛挤出大门,穿行在巷子里,几人纷纷跟上,汇入清晨出城的人流中,四周都是些平民百姓,有牵着马的,有推着二轮车的,吵吵嚷嚷。
    路边有人身上背着一箩筐,在人流中穿行,贩卖刚出炉的热包子。
    眼看着威风凛凛的城门出现在眼前,城楼飞檐高耸入云,漆金大门映衬着朝霞,灿灿晃人眼,叶犹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一身白衣的女子依旧蒙着斗笠,离她几步远站着,面容被挡得严严实实,唯有纤细的腰肢能看出其曼妙。
    姑娘要回去了?叶犹清张口,朝阳将她凤目打出茶水的颜色,眸光潋滟。
    白衣女子身体前倾,后又退回。
    叶犹清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肩膀弯腰,女子见状,身形比思绪还快,已然跨步上前。
    无妨,就是伤口还未好全,总会隐隐作痛。叶犹清说着,轻轻呼吸,男人的脸说不上好看,但若只盯着那双眼,便让人觉得她冷清又羸弱。
    这几日多亏姑娘照顾,才能好得这样快,往后没了姑娘,还不知会如何。叶犹清状似担忧,轻轻叹了口气。
    雪白衣袖下的白嫩指尖动了动。
    时辰不早了。前面牵着牛车的马小低声道。
    叶犹清点了点头,直起腰背,冲着辞柯招手,随后转身走到马小身边,三人一起往城门围堵的看守处走去。
    辞柯留在原地,面纱下的鼻尖已经红透了,眼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打转,随后回身看向被层叠砖瓦遮掩了的皇宫。
    周子秋不会有事的。十里走来,停在她身后,遮挡了她的视线,她能放你出来,便是早有准备。
    随心便好。十里的话飘忽在耳边。
    辞柯又回过头,看向正经过城门的叶犹清。
    几个守卫手里捏着画像,放过了几个送菜的周边农户,又迎着牛车走来,伸手招呼着:来来来,下来!
    官爷,是小的和家妹,每日都得走一趟的!马大笑呵呵跳下牛背,将脸凑到守卫面前。
    这几日不曾见你出城。守卫看样子是熟人,拍了拍马大的肩膀。
    这不是生意不景气,宰了一头猪,卖了好几天才卖完,最后都是馊肉!马大一脸忧郁,唉声叹气道。
    这年头,馊肉也能卖。守卫说着,招呼他身后的叶犹清上前,这小子怎么如此面生?
    马大笑嘻嘻地将马小推到叶犹清身上,摸着头道:我妹夫,刚说的亲!
    叶犹清讪笑着,将手搭在比她宽了一倍的马小肩膀上。
    她看不见身后不远处,白衣女子捏紧了手掌。
    第62章 偷偷
    守卫狐疑地看了叶犹清几眼, 又看了看手中画像,嘴巴里啧了几声:几日不见,小妹都成亲了。去吧。
    说罢, 拍了拍叶犹清的肩膀, 力气大到险些让她弯了腰。
    这小夫郎身板儿太弱,马大你可得给妹夫补补。守卫说着,在叶犹清肩上推了一把,她猛地迈出几步。
    自然, 自然!马大堆着笑, 牵牛跟上。
    等真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中, 叶犹清才呼出一口气,看着清晨起来沾着雾气的花鸟草叶, 心肺中的浊气慢慢被替换了个干净。
    身后是高耸的城墙,身前放眼望去, 道路延绵,马蹄踢踏, 风一吹, 黄沙混着草叶飞舞。
    前方有个落脚地,我们在那里等少镖头。马小在她耳边说, 然后扶叶犹清一同坐上牛车, 看着马大拍了拍牛屁股, 车便颠颤着沿着一地的轴印而行。
    马小说的落脚地是个路边搭起的棚子, 供人用膳歇息, 几个小二忙碌地倒茶,大声吆喝招揽生意。
    三人等待期间, 时不时有官兵打马而过, 对着棚中行人举着画像询问, 但都不曾认出叶犹清,看了一眼便喝下几碗茶离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叶犹清终于看见了十里的影子,她斗笠遮着眉眼,袍角纷飞,大步而来。
    身后无人。
    叶犹清垂下眼睛,遮掩了眼底的晦暗。
    走罢。十里腿长步快,几下便走到她身旁,将背上的包裹交给马大背着。
    哦,好。叶犹清被她打断了思绪,不自然地起身,坐到牛车一侧,看着身侧绿意盎然的树排排向后蠕动,很快转了个弯道,汴京城门便被层层树影挡住。
    不知道何时会回来,不知还能否回来,叶犹清轻叹一声。
    走一段后,官道分成两个岔路,马大驾车进了泥泞的一处,车子便更是颠簸,车轮时不时陷入泥地,又被老牛顶着胯拉出,发出噗嗤的声音。
    小清,此事还得你断定,我们真的不南下去寻裴宁,而是去渭州?十里盘腿坐在车板上,递给叶犹清一个水壶。
    叶犹清点了点头,将水壶推开,眼神定在了虚空。
    南下是富庶之地,江南商贸繁华,更适合生存,但同样也是朝廷管辖之州府,如今追缉较紧,她一路往南,难免会遇到官兵搜捕。
    我昨日去金陵斋,阿狗拿来封信,是裴宁送来的,询问你下一步该如何?十里想起了什么,将一个只写了寥寥数语的信交给叶犹清。
    展信,只是对于食肆只言片语的描述,掐头去尾,也只有叶犹清能看懂了。
    裴宁此人不愧是后来的富商,脑筋极为灵活,叶犹清只将现代的一些营销方式交于她,她便可以举一反三。
    阿狗的江南菜在汴京受欢迎,但在地地道道的江南便不会那么新鲜,叶犹清便要裴宁先从招待下手,从客官进门便开始欢送,寸步不离,又花银子请当地有名的诗人才子到酒楼吟诗作赋,题诗于墙壁上,便引得崇拜者踏破了门槛。
    诸如此类下来,她的酒楼运营一月,便渐渐扎稳了江南老字号的脚跟。
    叶犹清和十里要来画眉的螺子黛,就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书信几字,封了口。
    另一个方向是渭州,同江南简直天壤之别,那边并不曾像江南那般繁华。原本应是属于嗣荣王的封地,但自从嗣荣王去世,此地便落了空。
    不过根据派出之人的言语,那里因为曾经被嗣荣王征战时治理过,所以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倒也安乐淳朴,而且山高水远,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的要塞,所以除去每年收缴赋税外,鲜少会被朝廷想起。
    叶犹清摸上了脖颈间的风华坠,而且她确实好奇,那队铁骑会不会藏在渭州附近。
    继续吧。叶犹清开口,也好暂时避开追兵。
    你说去何处,便去罢了。十里手里拿了根木棍,正无聊地在车板上来回摩擦,反正我孑然一身,路上若有危险,也能找回些年轻时走镖的乐子。
    少镖头如今便年轻得很。马小拊掌而笑,少镖头说得对,往日走镖当真危险,别说瘴乡恶土,就是崇山峻岭也走得。
    叶犹清被她带得忍俊不禁,正说笑间,牛车停在了一处农房门前,马大纵身跃下,将缰绳交到了迎面而来的马二手里。
    叶姑娘。马二抬头,分辨出叶犹清的面容后,笑道。
    叶犹清冲他点头,下了牛车,便见马三牵着两匹马和一架马车前来,跳跃着踏过泥泞:我等听了姑娘吩咐,从今早便等在这里,迟迟不见身影,还担忧会否被那些狗日的官兵扣了去!
    有少镖头呢!马小冲着马三的光头拍了一巴掌。
    几兄妹说笑几句,叶犹清将方才写好的信交给马二,低声道:你同马三拿着信往南,去江宁府寻一位叫裴宁的人,把这信交给她后,便留在她那里帮忙。
    往后有要事便去渭州寻我,我也会递消息,等这四处张贴画像的风头一过,我会去江宁府寻你们。叶犹清说着,在马二肩上拍了拍。
    马二小心翼翼将信收在怀里,抱拳道:谨遵姑娘吩咐。
    二哥放心去,此处有我和大哥,定能干好了这票活。马小拍拍胸脯。
    叶犹清闻言莞尔,温声道:莫要多耽搁,出发吧。
    说着,她没往来时路看,而是抬腿上了马车,马小在车前驾车,十里和马大则飞身上马,朝天上打了个呼哨。
    我们天下第一镖局的规矩,哨鸣三声,一路顺风。十里朗声笑道,长腿一夹,打马往前。
    看着已然升过群山的火红烈日,叶犹清勾唇,踏实坐在座椅上,隔着纱帘看马二和马三勾肩搭背走上相反的路。
    马车自不比快马快,往渭州去,不算休息时间,一路不停也需个三四日,且一路仍有官府管辖,虽不如南边那么严,但她还不能放松警惕。
    阳光滚热倒下,晨起的雾气一会儿便散尽了,空气愈发干涸,远远望去,一旁隆起的群山顶上飘飘渺渺,都是暑气。
    叶犹清在马车内便已经热得汗流浃背,她探头往外看,只见十里正听马大手舞足蹈说着什么,时不时回应几句,二人都不见炎热,尤其是十里,一身清清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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