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时,辞柯眼眸微眯,狠厉之色划过,随后手腕一抖,伸手从头顶拔下那支形影不离的花簪,用力朝着蒙面人腰间扎下。
    只听一声痛嚎,男人手一松,将辞柯甩飞落地,同时高大的身躯顺着一旁的树干滑倒,整个人弯曲成了虾米状。
    鲜血从伤口涌出,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伸手便要抓辞柯的腿,却不料眼前女子摸出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用力砸向男人头部。
    咕咚两声,石头落地,蒙面人也倒在了草丛里,一动不动了。
    辞柯猛地松了口气,像是耗尽体力似的滑倒,方才被扔出去时磕了腿脚肩背,如今这些疼痛一起涌上,将她冲击到涌出泪花。
    辞柯躺在地上平息了一阵,这才翻身起来,忍着一身的痛楚,伸手去查看蒙面人的呼吸。
    人还没死,辞柯摸到一旁掉落的花簪,对准他咽喉正要动手,却在半路停住了,转而将男人上衣撕成布条,先是将他腰上不浅的伤口绑住,又把他手脚死死捆了几圈,这才作罢。
    想了想,又往他口里塞了一团剩下的破布。
    此人还不能死。
    辞柯做完这一切,才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伸手抱住膝盖,身上像是被打了一顿似的疼。
    不就是疼痛么,她习惯了,辞柯神色冷硬,低声念道,像是在安慰自己。
    暮色似要降临,日头西斜,周围的光晕像火光一样温暖橙红,辞柯这才想起整座山只有她一个人,不由得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还是无人寻来,自己像是被丢弃了,不知姑母如何,还有没有危险。
    辞柯想着,便忍着腿上酸疼,想要起身原路返回,却忽闻脚下一阵窸窣,低头看去,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原是一条小臂粗的蛇滑行而来,正盘踞在她脚下,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辞柯最怕这类活物,她险些叫出声,比方才还要浓烈的恐惧将她包围,整个人活像是僵住了一般,背靠树干,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更令她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一旁茂密高大的树丛中再次传来窸窣声,声音比蛇游大了不少,像是什么猛兽。
    辞柯紧紧捂住嘴,忍着不让自己出声,死死盯着那处阴影。
    声音越来越近。
    什么东西钻了出来,发丝被荆棘勾扯得乱七八糟,衣衫凌乱,白皙的脸上有一道树丛带来的血色划痕。
    茶色眼眸猛然睁大,雾气氤氲,凝成水滴,在眼下堆积。
    叶犹清。她颤抖道,身体紧靠在树上不敢乱动。
    好不容易找到脚印,又几次迷路和落下暗洞的叶犹清足以称得上狼狈,她吐掉口中草叶,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稍等。叶犹清说道,随后从地上捡起根分叉的树枝,学着从前网上看来的方式,用分叉的部位卡住了蛇的七寸,随后用力一按,树杈便嵌入泥土里,将蛇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没事了。叶犹清说着抬头,便见女子正无声流着泪,泪水滴滴冲刷,灰尘下的皮肤白里透红。
    辞柯身体忽然往前倾,叶犹清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握着她左右臂弯,将软成一滩的人撑住。
    低头瞧,便看见因为抽掉簪子而沿着肩头垂落的乌发,女子带着浅浅哭腔道:好疼
    第47章 别怕
    她这话说得凄凉, 加上手中握着的手臂随着身体战栗,犹如风中弱柳,抖抖瑟瑟, 令叶犹清心里好似化开一滩水,难以言喻。
    何处疼?叶犹清往她身上打量。
    到处都疼。辞柯说, 你怎么来了。
    她方才刻意忽略了会有人救她的渴望,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有人找到她, 直到如今看见叶犹清的那刻,这种一贯的坚强才开始决堤。
    无论之前疏远的决心无论多么顽固坚定,如今站在夜幕降临前的山林中,便都好像凭空消失, 无影无踪。
    而叶犹清却看不见她神情, 以为她是吓坏了,才会这般一直低头。
    方才太紧急,她这时才有空打量周围环境,地上凌乱不堪,草叶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孔武男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 上身衣裳被撕扯开,露出腰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看洇出血迹的形状, 伤口应当不浅,不过达不到致命程度,而额头印着砸出的血痕, 证明他是昏厥了。
    幸好,叶犹清呼出一口气, 却也不禁为辞柯的行动而震惊。
    寻常女子遇到这般事故, 多半会不知所措恐惧万分, 而辞柯却能在自身没有武力的情况下重伤刺客,不禁令她肃然起敬,却也多了几分惜怜。
    让我瞧瞧。叶犹清见一时没什么危险,便伸手去碰辞柯的裙摆,感觉到辞柯一瞬的后退,连忙道,别怕,只是看看伤口。
    话一出,她便后悔了,心道何必如此画蛇添足,不是看伤口还能做何?
    可惜说出的话收不回来,二人都因此添了个大红脸,最后还是辞柯靠着树干坐下,将腿暴露在叶犹清眼前。
    叶犹清将已经勾丝脏污的裙摆轻轻掀起,然后将其中裈袴卷边,露出两条藕段般白皙滑润的小腿,明显的几片淤青现于其上。
    叶犹清拿着她腿弯曲了一下,温声道:疼么。
    辞柯噙着泪,将头摇了摇,眼睛却没去看伤口,而是一直盯着叶犹清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便没伤到骨头。叶犹清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哪儿疼?
    辞柯眼睛眨了眨,将手放到身前,解开衣襟盘扣,拉下一侧衣衫,露出玲珑削肩,那里有一处被擦伤的血迹,被外力和衣衫磨蹭得出了血,露出里面的血肉,看着有些惨不忍睹。
    叶犹清不仅啧了一声,伸手从里衣衣角扯下一条绢布,将伤口包裹起来,小声道:如今没有药,你忍忍,待回了行宫,再好好包扎。
    你不该去瞧那刺客么?辞柯开口,抬起睫毛说,声音中带了莫名的委屈。
    你的伤口比较重要。叶犹清随口说,没注意辞柯一瞬微动的眼神。
    等包扎好了,叶犹清伸手将辞柯的衣衫拉好,将盘扣扣住,这才起身走到蒙面人身边,叹了叹鼻息,一把拉下了他脸上的黑布,露出的是一张满是坑洼的平平无奇的脸。
    随后又在他身上搜寻了一气,没发现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幸好辞柯聪慧,没直接将他了结,否则唯一的人证便也没了。
    只要有活人在,总能问出些什么。
    想到这里,叶犹清犹豫了一会儿是该将人放在此处还是带走,最后还是用两根藤蔓将人捆住,方便拖行。
    夜晚的山林危险,男人身上又有血迹,如若被什么野兽啃掉了头,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如何找到我的。辞柯已经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过一根藤蔓帮忙,却被叶犹清抢了回来。
    你身上还有伤口,跋涉已是不易。叶犹清一边道,一边迈步往山下走,我骑马追进山林,但深处无路,只得下马徒步上山,好在这蠢货一路上留下不少痕迹,兜兜转转便寻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辞柯却看着她脸上和手上被树枝划破的伤痕抿唇,无声道:骗子。
    然后碎步跟上叶犹清,悄悄用手捏住叶犹清垂下的衣袂,眼前女子的背影同样清丽年轻,但跟在她身后,莫名便听不见野兽的嘶吼了。
    叶犹清凭着来时的记忆和日落余晖的方向判断出了回行宫的路,一路加快脚步,下山比起上山不那么费力,速度也快了些,因为有些路几乎不用靠走。
    而是滚。
    叶犹清不知第几次将昏迷又醒来的男人推下斜坡后,终于听得辞柯一声颇为欢喜的惊叫:叶犹清,你瞧。
    累得一脸是汗的叶犹清闻言抬目,正瞧见月光下黑绿树丛里,露出的两块鬃毛,两匹马儿正在那里耳鬓厮磨,正聊得欢实。
    好嘛,主人勾心斗角生死搏斗的空档,这两匹马却闹起恋爱来了,叶犹清暗暗腹诽,扶着树干跃下眼前的斜坡,伸手牵住两匹马的缰绳,把它们从树丛中拉回了小路上。
    正从此地开始,依稀能看见被猎户开辟出的林间小路,只是偶有枝丫,骑马也不是什么问题。
    叶犹清如释重负,伸手给辞柯,看着女子跳跃着走近,眉眼间挂着喜色,让她那双明眸生动了不少。
    如今又得靠你了。叶犹清一本正经地掩饰羞赧,扶着辞柯上了其中一匹,又费了老大力气把蒙面人绑上马鞍,这才长腿一迈,借力坐到了辞柯身后,只是这次没再抱住她腰肢。
    而是一双手踌躇半晌,越过辞柯,将缰绳拉了一半在手里。
    馥郁的脂粉香被她拢在了怀抱中,女子长发被风吹起,身体却在触碰到叶犹清的一瞬变得僵直。
    走罢。叶犹清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道。
    辞柯伸手拉住缰绳,纵马往前走了几步,忽得松开手,拉住叶犹清的手腕,掌心带着一点点汗水,将她手臂放到自己腰间。
    抱紧些。她声音很轻,柔滑而又飘忽,掉下去怎么办。
    叶犹清依她所言,右手手臂收紧,感受着对方僵硬又温软的腰肢,随后伸手攥住另一匹马的缰绳。
    辞柯双腿用力,只听女子一声清脆的驾,两匹马儿便撒开四蹄,奔跑在林间偶尔泄露的,如水的月光下。
    马跑起来飞快,偶尔有些拦路的枝蔓也被躲过,许是因为精神紧绷,叶犹清这次并未觉得太过难耐,虽然还是干呕了几次,却远远达不到之前的程度。
    眼前天光越来越亮,树影渐渐稀疏,再穿过一片茂盛后,便瞧见了几处火把的光,似是听见马蹄响动,那些火光一顿,迅速向着二人围拢。
    叶犹清起初还有些警惕,不过待看清他们身上暗青甲胄的穿着后,便知是皇家禁军,任由他们团团包裹。
    叶姑娘?辞柯姑娘!领头的侍卫大声道,神色却并不见放松,回身向着远处招手,是两位姑娘!
    还请姑娘们同在下回行宫!那侍卫将火把举在身前,抱拳道。
    这是他看着另一匹马上被颠得口吐白沫的蒙面人,眼神一凌,来人,刺客在此,速速绑去行宫,禀告圣上!
    宫中如何?辞柯开口,叶犹清能感觉到她身体前倾的紧张。
    圣上大怒,倾一半兵马之力围绕行宫展开搜寻,还说若寻不到人,今日疏忽之人全部拉去刑部。侍卫如实回答,山林危险,二位姑娘还是快同在下回去。
    这么大阵仗,绝不是为了找她们两个人,叶犹清心顿时沉下,蹙眉道:搜寻何人?
    贵妃。那侍卫道。
    辞柯身子一软,竟险些摔下马,叶犹清连忙伸手将人扶稳,不由冷了声音:我走时贵妃还好好的,如今怎么了?
    姑娘有所不知。那侍卫愁眉苦脸,那之后又有数十高手从林中涌出,留在现场的侍卫本就不多,一时照顾不暇,死伤好些,被冲散了队伍。
    那些刺客直冲贵妃而去,保护贵妃的侍卫不敌,又不见增援,只能拉着贵妃逃走,这么一逃便不知去往何方,再也不见了踪影。侍卫叹息,如今圣上紧急调动京中人手,地毯式搜寻周围山林,却还是找不到贵妃身影。
    姑母辞柯终于恢复了力气,她忽的拉紧缰绳,压抑着声音的颤抖,他们往哪儿去了?
    据说是往东面,东面同样都是山峦,禁兵搜寻一圈,并无消息。侍卫低声道,二位姑娘还是速速同在下回宫,贵妃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
    什么无碍!辞柯忽然道,几乎带了哭腔,无人找到她,如何会无碍!
    她说罢,猛地牵动缰绳,眼前的侍卫们一个猝不及防,被忽然扬起的马蹄冲散。
    叶犹清也险些落马,紧急之时,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伸手攥紧辞柯的手掌,在她耳边道:等等,你不知线索,上哪去找!
    可我总不能干坐着。辞柯惶惶道。
    叶犹清还没见过辞柯如此慌乱的模样,唯有用力将她的手和缰绳一同固定住,这才将人安抚下来。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冷静,让怀里不知所措且忙乱的女子渐渐安稳。
    这附近可有山崖?叶犹清见她不再急着走,便回身,扬声冲那些歪歪斜斜的侍卫道。
    方才领头的侍卫闻言,用火把指向南面,好不容易站稳:此地三面环山,唯有南面那座高峰最为高耸,最高处便有断崖。
    禀告圣上,多派人前去,若不出意外,贵妃应当在那里。叶犹清快速道,回头对上了辞柯的眼睛,连眼角都泛着猩红。
    叶犹清实在看不下她这种眼神,好像。
    好像她只剩自己了,被她全心全意信任着。
    别怕,我同你一起去。最后,叶犹清抵不过心软,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说了个不好玩的玩笑,驾。
    第48章 浅浅的吻
    那些侍卫一心恐慌, 生怕找不到贵妃而受牵连,如今说什么也信得,派出两人带回刺客的同时, 回宫禀告皇帝,而其余人则跟在叶犹清身后,一同前往断崖。
    谁人都知道皇帝对这位贵妃有多偏爱,自知若是贵妃有碍, 他们有一个说一个都逃不过皇帝的怒火。
    不过这些侍卫是上山搜寻的,故而不曾骑马,速度很慢,而辞柯担心周子秋, 几乎一骑绝尘, 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二人奔跑在山路上。
    这座山峰虽高,但修了路, 故而虽然到了半山腰就得舍弃马匹, 但还不算难走。
    叶犹清体力尚可, 但辞柯走到一半便已经气喘吁吁, 可她一声不吭, 继续往前爬, 叶犹清也不好相劝,只能陪在她身后,一刻不停。
    不知走了多久, 辞柯终于双膝一软,险些跪倒。
    歇歇吧。叶犹清实在看不下去,喘息着道。
    辞柯脸颊发白, 双腿打着颤, 摇摇欲坠, 她眼睛盯着路边,忽然从不起眼的草丛里拿出一枚发簪。
    她盯着那发簪,喉咙微动。
    太好了,证明我们没有扑空。叶犹清松了口气,伸手将辞柯拉起。
    叶犹清,你说姑母会不会辞柯茫然道。
    不会。叶犹清说得笃定,十里在。
    十里姐姐来了?辞柯抓住叶犹清的手,方才还灰暗的眼中亮起一道光。
    嗯。叶犹清安慰着,笑道,若不是你这段日子一直躲我,也不会认不出她来。
    辞柯将那手松开,咬了咬唇。
    叶犹清见她神色有些落寞,便岔开了话题,往四周瞧了瞧,找到一些尘土上杂乱的脚印:看这些脚印还未被风吹散,贵妃应当刚刚经过不久,前面的山路不多了,当心些。
    辞柯闻言,眼神定了定,扶着山壁继续向前,一时间脚步极快,竟叫叶犹清都跟着跑起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歇息了几次,头顶的月光好似被一层薄纱蒙上,只在层云后露出淡淡的圆形光晕,导致地面的所有景物都罩上一片朦胧。
    二人终于到达了山顶,绕过一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山顶如同被刀剑削过,削面平坦,棱角锋利,地面长着软软的绿草,长绒毯一般向前延伸。
    刀光剑影也同时印入眼帘,钢铁反射出的白色在夜色中凌空划过,交织成细密的大网,最终在一声厉呵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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