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好姑娘。赵卿柔见了,伸手将辞柯的手握在掌心,将她拉坐下来,陪我坐坐。
    叶犹清眼看着辞柯的身子僵直了,不由得莞尔。
    辞柯不习惯与人亲近,她知道,这般被赵卿柔握着,自然尴尬不已,忽的向叶犹清投来眼神,像是求助。
    叶犹清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好在赵卿柔实在是个性子温柔如水的女子,从不会给人压迫感,而是怜爱地问着辞柯可还习惯,过了一会儿,女子原本绷紧的身体便慢慢放松。
    这画面无疑是美好的,赵卿柔姣美的面庞笑得慈爱,辞柯虽然没有笑,却也神情柔和。
    门外传来脚步声,叶犹清耳朵微动,这才移开看入迷了的眼神,起身拿开椅子,与此同时,门被敲响。
    卿柔?门外传来梁国公低沉的询问声。
    叶犹清伸手拉开门,梁国公高大的身躯迈步而入,严厉的气息带着屋外的热气一同,很快充斥在了屋中。
    叶郎肖二娘见了,摇晃着肩几步上前,停在半路用帕子擦眼。
    国公。赵卿柔笑容冷淡了不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梁国公眼神扫过屋中拥挤的人群,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出去。
    几个婢女闻言,急忙弯着腰往外跑,叶犹清伸出手,拎着领子将那簪珠花的婢女提了出来,推在肖二娘旁边。
    那婢女踉跄一番,眼神躲闪,不敢同叶犹清对视,头和胸膛险些折到一起了。
    卿柔,你身子如何?梁国公负手站在原地,开口问。
    赵卿柔自从赵家出了事后就缠绵病榻,不愿同他交流,二人之间慢慢疏远,反而是肖二娘极会讨人欢心,他便多加关照,久而久之就忘了分寸。
    上次太后寿宴一事过后,他才注意到了自己这个被他扔在了脑后的,颇为聪慧的女儿和嫡妻。
    赵卿柔没有回答,反而是叶犹清走到他面前,拿起了方才肖二娘送来的药碗和补品。
    肖二娘,这都是你方才送来的东西,里面都含有绿萼果。叶犹清将它们放在了一起,随后转身,从辞柯方才摸到的地方,也摸出了一些干燥的粉末来,随后看了辞柯一眼。
    辞柯会意,开口道:绿萼果虽本无毒,但花瓣却有轻微毒性,若是一直吸入身体,便会有损肝脏,而且,若是中毒后再服用绿萼果,便更是加快了毒发的速度。
    此话一出,屋中人纷纷大骇,梁国公瞪大双目,看向已经摇摇欲坠的肖二娘。
    肖二娘被那婢女搀住才站稳,咽了好几口唾液,才能开口:那又如何,我不过是好心送个汤药,怎么便如此揣度人心,什么花瓣果实的,休要污蔑好人!
    你这奴婢,缘何胡说八道!肖二娘说着便要去拉扯辞柯,却被叶犹清一只手拦了个严实,硬是没让她碰到辞柯一根毛发。
    辞柯被叶犹清保护在身后,眼眸垂了一瞬,才复抬起,笑容讽刺:国公若是不信,便寻人在大夫人原本住的屋子找找,尤其是屋角的通风口,看看有没有残留的花瓣粉末。
    这么多用量的绿萼花很难买到,卖出的地方定有记录。辞柯又说。
    不能用府中的大夫。叶犹清补充。
    梁国公看了看辞柯,又看了看叶犹清,最后将眼神移到已经大汗淋漓的肖二娘身上,额头流下的汗水已经将她的妆容毁于一旦,成了一滩乌水。
    他的头颅缓缓轻点,嘴角颤动着,厉声道:来人,去请宫中御医,彻查长青阁,御医没到之前,谁来都不许放进去!
    他又看向肖二娘,眼神似乎有千斤重,压得女子摇摇欲坠,最后扑通一声跪下,抖如筛糠。
    叶郎,妾身没有,没有肖二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犹如蚊子哼哼似的。
    家宅中竟出了如此毒害的事端,还是他最为偏爱的妾室,梁国公似乎气得有些眩晕,大手捂住额角,重重叹了几口气,咬牙道:来人,将肖二娘关进偏院,严加看守,不许放任何人靠近。
    他手一挥,便有几个小厮从门外冲进来,几乎是拖行着肖二娘离去,刺耳的尖叫和哭声渐行渐远。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琴心吓得贴在了墙上,赵卿柔的身子也微微发抖,似乎在因自己竟是中了毒而后怕,唯有辞柯和叶犹清,一个不知为何凝了眼神,一个还在悠哉地扇风。
    梁国公看了赵卿柔一会儿,想起她竟在自己的府邸被下毒了这许久,不由得涌上一丝歉意,伸手想要上前,赵卿柔却避开了目光。
    他只得停下了脚步,叹息一声,安抚了几句,又让小厮再请一个御医来瞧,便大步离开了。
    门打开又合上,屋内只剩了四人。
    叶犹清走到赵卿柔身边,轻抚她的肩膀,柔声道:娘,我们将毒物清扫干净,往后都不会有事了。
    娘没有害怕。赵卿柔无力地笑了笑,一手拉过叶犹清,一手拉过辞柯,今日多谢你们两个,若不是你们,我
    亲人何需言谢。叶犹清摇摇头。
    赵卿柔轻轻笑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口:更是多亏了辞柯,这么好的姑娘,能来我们府上是我们的福气。
    辞柯移开目光,脸偷偷红了。
    还有啊,世上男儿多薄幸,你们二人,往后定要寻个良人,否则便会同我一般,耽误了一辈子。赵卿柔说得认真。
    放心吧,娘。叶犹清含笑道,眼神扫过辞柯,却发现辞柯的脸忽然像烤了火似的,随后后退,挣脱了赵卿柔的手。
    大夫人,我去将毒物清理干净。她说完,便回身跑开了。
    当晚,国公府可谓鸡飞狗跳,偏院的肖二娘先是哭了半宿,又寻了根绳子上吊,非要见到梁国公不可,叶澄竹和叶承福则跪在梁国公的书房外,哭哭啼啼又求了半宿,搞得一整个府都不得安宁。
    不知哪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尖叫,吵得人眼前发晕。
    叶犹清不得不翻身坐起,披上外衣,烛火恰时地亮起,辞柯端着烛台进门,放在床头。
    想必此次是割腕了。叶犹清无奈道,打了个哈欠,她已被吵醒了三四次,看来今夜是睡不成。
    你为何对毒知道得这么清楚?叶犹清忽然开口,看向隐藏在阴影中的辞柯。
    辞柯沉默了一会儿,上前一步,烛火将她一半的脸照亮,打出流畅如画的侧影,眼波如水,在眼中荡漾。
    见过。她回答。
    见过?叶犹清头微微一偏。
    往日在宫中当差,侍候贵妃时,曾被教习了许多常见的药,包括绿萼果。辞柯回答。
    叶犹清颔首,皇宫那般危险的地方,贴身婢女学一些医毒再正常不过。
    可你为何肯帮我?叶犹清又问,她确实疑惑,辞柯的性子十分谨慎,何况赵卿柔和她无什么干系,就算要帮忙,也不会是方才那种激动愤怒的态度。
    我不是帮你。辞柯快速道,似乎有些没好气。
    叶犹清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辞柯才又继续,声音飘忽:宫里有个新入宫的小才人,同贵妃关系好,待我也很好,很受皇帝喜爱。
    后来她死了,同样的法子。
    叶犹清心一沉,忽觉得房子有些闷,喘不过气来。
    辞柯没有哭,只是在烛火照射下,眼里好像流淌着什么,叶犹清自知自己问到了伤心处,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在床头摸了摸,摸出了一块纸包的糖果子,递到辞柯手中。
    辞柯一愣,盯着手里的糖果子发呆。
    叶犹清拿过糖果子,拨开糖纸,抬手塞进了女子口中,笑得温和。
    吃点甜的,会开心。
    翌日清早,一个女子的身影从国公府走出,披着一件米白色长披风,遮住了大部分的脸,一路顺着御街往皇宫而去。
    街上还不甚热闹,只有一些早起的摊贩已开始忙碌,辞柯熟练地穿行过小巷,她神情警惕,袖中似乎揣着什么东西。
    她已经许久不曾偷偷入宫,便是同姑母断了联系,而有些东西,她必须交到姑母手上,拖延不得。
    一路上同往常一样顺利,然而距离皇宫不过一半路程之时,她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身后空荡萧条,小贩都没有几个,一阵风吹过,卷起一些落花和槐树叶。
    天色还不是很亮,没有朝霞,朦朦胧胧的天光穿过云层,模糊地笼罩汴京。
    辞柯喉咙动了动,像是无事发生似的转回去,继续快走,却在路过一条幽深的小巷时,猛地拐了进去,大步奔跑起来。
    方才还暗中跟踪的人见状,急忙从藏身之处跳出,同样一头扎进了巷口,辞柯拼命逃窜,只觉得眼前景物全部在剧烈晃动,身后脚步凌乱,不知有多少个追兵。
    她不由得骂了一句,女子玲珑的身影虽然矫健,可到底跑不过有武功之人,没一会儿,那些人的呼吸声便已经近在咫尺。
    心肺的收缩愈发剧烈,辞柯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情急之中看见前方垛着一堆喂马的草,于是冲上前去,用力将草垛推倒,暂时阻隔了追兵。
    随后穿过小巷,跑回了御街,身后那些人依旧紧追不舍,粗略估算不下五人,一副誓死将她抓回去的模样。
    随着脚步渐渐沉重,呼吸愈发艰难,辞柯心底涌上令人绝望的慌乱。怎么办,偌大的京城,她能跑到哪儿去?
    危急时刻,一个以往从不会出现的名字竟下意识侵占了她的脑海。
    叶犹清!
    第32章 她在沐浴
    对她而言, 这种时候想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是很危险的。
    意味着依靠。
    与此同时,国公府, 叶犹清方才从睡梦中清醒,对着拉着帘子的窗子,缓解睡意, 随后伸了个懒腰。
    门被打开,一双小手伸到她面前, 递上漱口的茶杯。
    辞柯, 今日 她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话却在嘴里打了个转, 又冲回了嗓子眼儿。
    琴心?叶犹清惊讶道,将两条长腿从床上放下。
    是我,大姑娘。琴心嘟着嘴,闷闷道。
    辞柯呢?叶犹清问。
    辞柯说有些事处理, 便让我照顾您,还说您昨日睡得晚,今日应当起得也晚,要我晚些烧热水。琴心回答。
    有事处理?辞柯还有什么事, 难不成
    她一直知道辞柯有秘密, 但也从未问过,反正那秘密一定对她自己没有好处。
    自己不过是收留她几日罢了, 她又想。
    无妨,任她去吧。叶犹清说着, 将茶水送进口中, 梳洗过后, 又道, 今日本是要去同阿狗谈谈,往汴京以外开分铺的事宜,需要他的独门菜谱,琴心,你陪我去。
    是!琴心一听,忽的兴奋起来,笑得圆眼眯成了一条缝。
    今日天气没有昨日那么炎热,天阴得很,一副黑云压城的模样,看来酝酿着一场大雨,叶犹清特意叫琴心带了一把伞,又穿了一身不易弄脏的黑色衣裙,这才来到了府外。
    许是受天气的影响,今日的街道并不十分热闹,许多摊贩没有出门,风很大,卷下了一些残余的花瓣和去年的老叶,明明是春日,却生出些秋天的萧瑟。
    顶着大风,叶犹清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了金陵斋的门口,一头扎进去,发丝已经缠乱在了身后。
    她本以为这次商量会进行得久一些,没想到自己不过刚开口,阿狗就快步上楼,拿下了整整一沓菜谱,乐呵呵放在叶犹清面前。
    我爹说了,嗣荣王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您是嗣荣王的亲人,便也是我们的恩人,故而无论您要什么,我阿狗绝对倾囊相助!头发散乱的少年咧着嘴笑道。
    叶犹清忽的觉得心湖一暖,伸手在他乱发上揉了揉,低低道了声谢。
    十里呢?又偷懒去了?叶犹清看了看四周,大概是天气作祟,屋内也只有寥寥几人在用膳。
    她啊。阿狗方才还笑呵呵的脸顿时垮了下去,昨夜我说不许她喝酒,结果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摸进了酒窖,在里面喝了个酩酊大醉,几个长工才将她抬回房去,还险些被她扭掉了脑袋。
    阿狗忿忿道:这不,还在烂醉着呢,喊都喊不醒。
    叶犹清长长叹息,她这个师父哪里都好,就是感觉活得没有劲头,好像生死与她而言都抵不过大醉一场。
    也许她有一日能见到贵妃,才会好上许多吧。
    叶犹清在金陵斋慢悠悠用了早饭,直到金陵斋客人多了,渐渐吵闹,她才告辞离去。
    和琴心一同回到国公府,她便要琴心去照顾赵卿柔,自己回了房间,左右张望一番。
    辞柯还没回来。
    她心一沉,同时涌上些浅浅的怒火,还有些担忧在内,被她忽略了。
    毕竟是在她身边做事,这般说离开就离开,算什么道理?
    叶犹清沉着脸进去整洁的书房,拿出阿狗的菜谱抄录起来,若是要多开几个店铺,她便需要不只一份菜谱。
    菜谱很重要,这种事不能交给不信任的人做。
    午时,外面下起了雨,哗哗的水冲打着屋顶,雨点连成一片,在屋檐处泼下一面门帘,屋外的景色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叶犹清被雨声吵得烦躁不已,她起身将漏雨的窗子关上,又走到门口,对着雨幕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天地连成了一片似的,溅起的水好像烟雾,充斥了整个院落。
    心里莫名的烦躁感愈发浓烈,叶犹清在门廊处踱步了许久,直到靴子被溅起的雨水打湿,这才狠狠叹了口气,抓起门边的伞,走进了漫天的大雨中。
    若是在路上碰见辞柯,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叶犹清没好气地想。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残留的一些摊贩的车马,想必大雨来得突然,人们来不及推车,便四散而逃。
    整座城似乎只剩了叶犹清一个人,她时而觉得自己在一片汪洋中行走,时而觉得自己像是个风雨中摇摆的小舟。
    长长的御街快走完了,眼前出现了雄伟的皇城,几座宫殿的飞檐从雨里伸出,和天空翻滚着的雷电混为一体。
    叶犹清无意识地转了转头,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只见身侧一条长长的巷子尽头,散落着许多草垛,像是被人故意推倒似的。
    她忽觉一颗心快要撞上胸腔了,于是咳嗽一声,快步走进昏暗的小巷。
    雨太大,巷子里留了不少积水,几乎没过了脚踝,时不时有一些垃圾顺着雨水漂过,叶犹清凝神看了,没发现什么异样。
    只是在经过被水泡成了深色的草垛时,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眉头顿时蹙起,只见在墙头一处不会被雨水冲刷到的瓦片下,残留着一小块新鲜的血迹。
    叶犹清二话没说,脚尖在湿滑的墙上一蹬,手攀住墙头,便轻而易举地翻到了对面。
    只是落地踩了一大块青苔,她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了另一堆草垛上,于是暗骂了一句,回头看时,那块青苔已经被踩出了许多脚印。
    而且都是滑蹭过的。叶犹清脑子里浮现出了一群人接力似的滑倒在此处的画面,不由得抹了抹额头的雨水,才将手中的伞撑稳。
    辞柯?她试探着说了一声,声音不大,故而也没什么反应。
    此处好像是一个饲马的院落,不过被荒废了很久,地上都是黏腻的青苔,在大雨的洗礼下绿油油的,叶犹清小步绕过拱门,眼前出现了一座同样荒废了的民宅,窗子和门都已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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