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也停顿了好一会儿,面上似乎有些失望,她本以为眼前这女子是个难得机灵的苗子,却不曾想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于是笑容淡了些。
    老身自会满足你。太后颔首答,随后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叶犹清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回到座位,得到了想要的,心里总算是轻松了不少,寿宴还在进行,叶犹清偷偷碰了碰赵卿柔的手,小声问:娘,你也认为我目光短浅么?
    赵卿柔看着心情颇好,一直苍白的脸色也愈发有生气,她反手将叶犹清的手握住,轻轻拍打,温柔道:娘知道你有你的道理。
    娘让你受了太多委屈,所以如今你做什么,娘都支持。赵卿柔说。
    叶犹清心里仿佛流淌过热水,周身一阵暖意,她将手放进赵卿柔的臂弯,少有的做出少女姿态,躺在了她肩头。
    原来母亲的感觉是这般。
    太后寿宴过去两日后,叶犹清收到了从皇宫送来的一沓厚厚的银票,还有几箱子的金银珠宝,将她乐得几乎找不着北。
    虽说面上的神情依旧平静,但她时刻有些抬高的脚步,彰显了她的欣喜,一连同那些珠宝同床共枕了几日,才依依不舍地让琴心将其收进偏房锁起来。
    叶犹清许久没有摸过这么多钱,第一步便是拿出一些来,给赵卿柔订了一年的药材,又将她之前当掉的头面赎了回来。
    与此同时,原本的翠红庄更名为金陵斋,重新开张,叶犹清叫阿狗用上好的纸张写了一沓传单,只要手持传单便可白送两道菜,请人在汴京四处发放,于是第一天便险些踏破了门槛。
    往后的客人虽不如第一日多,但比起往日可是好了不止一分半点,何况阿狗的厨艺还算是不错,做出的江南菜也正宗,便有了一些回头客。
    又过几日,叶犹清又到城中瓦舍请了几个人搭台子唱江南曲,偶尔弹弹琵琶,当是雅俗共赏,除去平民会去以外,二楼雅阁也不乏达官贵人。
    这日,叶犹清难得起了个大早出府,想去看看金陵斋的生意,自从太后寿宴后,肖二娘等人像是受了挫,一直未曾来烦她,她也就乐得清闲,专心赚银子。
    金陵斋的牌匾是一排漆金的大字,门口摆着花束和红毯,悠扬乐曲伴随着菜肴香气,从中传来,叶犹清隔着门,便看见十里正撸着袖子,拿着扫把干活。
    原本邋里邋遢的女子,如今倒是看着利落,尤其是身材高挑,游走在桌椅之间都十分赏心悦目。
    她是因交不起住店的钱,便被叶犹清逼迫着,做了金陵斋的跑堂。
    看见叶犹清来了,她提着扫把迈出门,撩起额前发丝,金色眼眸满是无奈:这么多天了,你何时能放我走。
    待还清账吧,你日日偷喝酒窖的酒,欠的银子应当又多了不少。叶犹清微微勾唇,温和道。
    十里呼出一口气,正扔了扫把要说什么,却忽然停下,冲着叶犹清身后扬了扬下巴。
    叶犹清急忙转身,只见那圆脸女子正朝她跑来,神色十分焦急,叶犹清没来得及躲闪,被她扑过来一把抓住衣袖。
    阿犹,快,快随我来,皇宫进不去,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她,求求你!她颤抖着拽叶犹清,眼泪顺着苹果一样的脸颊啪嗒啪嗒落下。
    再不去,辞柯就要被打死了!
    第25章 她是我的(一更)
    辞柯?叶犹清一愣, 随后将她手按住,莫慌, 发生了何事?辞柯不是在秦府吗?
    季安安抽泣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够平稳回答,她不停摇着头道:那日寿宴之后,辞柯就被秦小将军送到了季家,如今是大夫人,大夫人要惩治她,已经将人绑去了!
    季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叶犹清心中疑惑,可是架不住季安安哭得梨花带雨, 只得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刚想回头吩咐什么,便见十里已经站在了她身侧,难得清醒的眼神散发着淡淡的戾气。
    我同你一起去。十里声音犹如陈年的醇酒,浓厚好听,说着,撩起衣袍,仿佛从腿里拔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
    叶犹清看着她这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急忙伸手将她刀柄按住, 认真道:去可以,没我开口,万万不能随便动手。
    十里抿着唇看了叶犹清一会儿, 摊开手,将刀插回腿上的袋子,小声道:身为徒弟, 敢在师父面前撒野了。
    不过带着十里好处多多, 比如走路须得一炷香时间的路程, 在十里一手一个将二人拎起狂奔的作用下,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三人已经站在季府门前。
    就是有些晕,叶犹清扶着门框,闭着眼睛想。
    这一路她在季安安半是抽噎半是哭泣的讲述中,算是弄明白了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原是秦望不知抽了什么风,太后寿宴结束后当晚便将辞柯送出了府,送回了季家门上。
    而当年辞柯被打入奴籍之后,便是被买入了季家做婢女,在季家一直被人欺负,直到三年后贵妃出了冷宫,这才被偷偷带出季府,带入宫中,再后来,才出宫进了秦望的府邸,留在秦望身边伺候。
    她们二位是我的客人。季安安抹去眼泪,细声细气对看门的守卫说,守卫对视一眼,道了一声三小姐,这才将门打开,季安安拉着叶犹清快步跑了进去。
    叶犹清一边随她奔跑,一边在脑海中,慢慢浮现了一些之前忘记的破碎的情节。
    辞柯是怎么死的呢?
    那是原主同秦望成亲后的一段时间了,秦望终于看清了辞柯的阴毒面目,将她送出了府,在那之后,原主就很久没有见过辞柯。
    只是后来听说,辞柯过得很惨,受了很重的伤,险些丢了命。
    再然后,宫中一位贵妃死于行宫,在一个傍晚,辞柯不知怎么进了皇宫,许是绝望了,在秋水殿放了一场大火,一跃而入。
    想到梦中辞柯回眸冲她笑的那个画面,叶犹清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大夫人为何要针对辞柯?叶犹清忽然快速问。
    当年辞柯还在此处做婢女时,便被大夫人的嫡子,也就是我的长兄瞧上了,硬要纳她为妾,辞柯自然抵死不从,幸而当时贵妃出了冷宫,求皇上下旨,将辞柯带入皇宫,这才躲过一劫。季安安小声回答,躲避着宅中经过的婢女小厮。
    而此次秦小将军直接将她又送回了季府,便是将羊送入虎口,辞柯进府后孤立无援,不知为何被严加看管起来,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而我想帮她也有心无力,本想进宫告诉贵妃,可我不过一介庶女,根本见不到贵妃。季安安带着二人跑过修剪得齐整的草坪,绕过湖边水榭,气喘道,今早我才得到消息,我长兄竟还贼心不死,想继续接近辞柯,却被辞柯刺伤,就在昨日。
    所以今天一大早,我瞧见大夫人将辞柯撸了去,说是要对伤主子的下人施鞭刑,便一时急切,只能去寻你。季安安说完,捂着胸口,在一处庭院中停下歇息。
    叶犹清比她好上许多,不过是出了些薄汗,反观十里,脸不红心不跳,长腿正迈过一处灌木。
    叶犹清四处打量着,寻找着辞柯的踪迹,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在何处?许是看不见人,又想起辞柯的死因,故而心里的担忧之意愈发浓烈。
    方才还在这里,怎么会不见呢,该不会季安安忽然焦急起来,眼中又浮现泪花,大声对着庭院喊,辞柯!辞柯!
    叶犹清眉头紧蹙,忽的翻过灌木走到庭院中央,倒退着看向四周,却见一旁的十里半蹲下来,将好看的肩背伏地,将耳朵贴在了地面。
    那里。十里忽然抬眼,低声道。
    与此同时,后院一处枯井旁,此处活像是荒废了,地面杂草横生,中央立着一根粗木,还算干净的地方摆了一把圈椅,一个中年女子坐于其上,用留着指甲的指尖捏起一枚蜜饯。
    少废话,把这黑了心的奴婢绑上去。女子颇为不耐道,一边将吃剩的果核吐进一旁婢女的手中。
    是,大夫人。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闻言,上前拽过辞柯,将她狠狠拖到了柱子旁,手忙脚乱地解开麻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都能将你们折腾成这样,真是晦气!女子嫌弃地扫了那几个婆子一眼,她眼白本就多,再这么一翻,更显得刻薄。
    而那几个婆子则低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心里直委屈,这丫头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将她们好一顿撕打,如今几人身上多少都挂了彩,就连头发都被撕掉了几撮。
    这么一想,下手就更是没轻没重,麻绳捆着女子手腕,将那皓白的腕子几乎勒出血迹,辞柯吃痛,却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抬起睫毛,茶色的眼眸满含寒冰,轻蔑而又憎恨地盯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还敢瞪我!女子被她看得心里冒火,猛然将手中蜜饯扔向辞柯,重重打在她身上,又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你这种处处害人的狐媚子,我怎么敢将你留在府中,还敢打伤轩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女子呸了一声,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将她绑住!
    你以为宫中有人撑腰,我便不敢动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季府的奴婢,是罪臣之女。中年女子说着,摆了摆手,示意婆子们动手。
    辞柯紧紧咬着唇,盯着眼前几个婆子拿出一节马鞭,她忽然嗤笑一声,声音柔滑而又讽刺:谁让你那儿子欲行不轨,是他自己行为放荡。
    辞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挨打,便不想再忍气吞声,声音渐渐更为清晰:竟然对我一个奴婢动心,若不是他便要凑上来,我怎能伤他?你不去怪他不检点,反而要惩戒我,脸皮当真是同你儿子一般的厚!
    住口!中年女子没想到她这般大胆,猛地呵斥一声,站起身来,向着辞柯走了几步,若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会被你这般低贱之人蛊惑!
    辞柯闻言,忽然笑出了声,声音如同悦耳的铃铛,带着特有的风情停滞,眼眸微眯,讥讽般启唇道:他犯错便是女人蛊惑?你儿子若这么听话,我如今骂你蠢货,你让他也说一句听听。
    你,你!女子挥舞着粗肥的手臂,指着辞柯尖声叫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个婆子见夫人发怒,不敢怠慢,急忙拎着鞭子上前,却不料方才还安分的辞柯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结,正一脚踢在一人小腹,只听得几声惨叫,后院再次乱成一团。
    不过辞柯再挣扎也无法敌过这么多人,何况不知从哪儿来了帮手,十几个婢女婆子纷纷围住辞柯,七手八脚将她按在了地上,不知谁的手在她肩上狠掐一把,辞柯疼得险些流出眼泪,但她一声没吭,只死死盯着那中年女子。
    直将女子看得背后冒汗,手忙脚乱从袖中取出手帕,丢给在场的婢女,厉声道:将她眼睛堵上,生得妖精一样,谁知道会不会吸人阳气!
    不知谁将她头高高掰起来,帕子紧紧蒙在眼上,再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再次被拖回柱子的位置,麻绳一圈圈在身上紧套。
    辞柯几乎已经脱力了,便不再挣扎,她高高看向头顶的天空,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已经找到了关于秦望的一些线索,全都整理好,托付给了季安安,总有一日那些东西能到达姑母手上,希望姑母能利用它们,让周家沉冤得雪。
    秦望的不信任来得比意料中快,他狠毒的程度倒是同意料中一般,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她应当要死了。
    伴随着嘈杂的恶毒谩骂,风声划破空气,马鞭在半空打出呼呼的声响,听着越来越近,辞柯忍住内心的恐惧,闭眼等待。
    却没有疼痛。
    风声也消失了,周围一下子变得静谧,那些谩骂声也消失不见,倒是随后传来婆子们恐惧的尖叫,再然后,她忽然觉得腕上一松。
    人便不由自主滑落,瘫坐在地,与此同时,眼上的遮挡忽的被人拿去,强光攻击眼球的一瞬间,辞柯看见面前不远处,正站着个修长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天光太烈,她鼻梁忽然一阵酸涩,眼前的身影愈发清晰,清冷的女子正负手站在半丈远的方向,冲她伸手,声音冷冽又温柔。
    辞柯,过来。
    第26章 你脸红了(二更)
    辞柯觉得身上到处都疼, 她咬着牙起身,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僵硬,睁大眼睛看着叶犹清, 又看向她的指尖。
    女子手掌软白细嫩, 直直朝她伸着。
    辞柯拼命忍住不知道为什么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挪动双腿,慢慢朝着叶犹清靠近。
    很久不曾有人向她伸出手,很久不曾有人想要保护她。
    距离那只手不过几寸的时候, 有人朝着她的方向扑过来, 辞柯抬眼去看的瞬间, 那只手忽然向前探, 轻松将她手掌握住, 包裹其中。
    辞柯便不由自主地,顺着叶犹清去了, 眼看着女子双肩平移,牢牢将她挡在身后。
    另一修长高挑的身影忽然闪过,身躯几乎成了残影,无人看见她做了什么, 等到十里潇洒落地,吹去挡脸的发丝时, 便已经倒了一地的婢女婆子。
    都是后院生长的人, 哪里见过十里这般武功,一个个除了尖叫再也说不出其他来, 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抱头缩成了一片。
    叶犹清紧紧攥着辞柯的手, 将她拉在自己身后, 眼光锋利如刀, 冷冷落在站在中央的中年女子身上。
    你, 你是何人!女子后退两步,一边警惕地打量叶犹清和十里,一边颤颤巍巍说道,这里可是季府,擅闯宅子,可是要送官的!
    大夫人别急,我不过是做客,何来擅闯之言。叶犹清唇角勾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柔声道,十师父,扶大夫人坐下。
    十里横了叶犹清一眼,想说什么,许是想到了吃人嘴短这道理,只得认命上前,礼貌地扯过女子,将她死死按在圈椅上。
    一旁还有婢女想反抗,谁知被十里一瞧,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是国公府嫡女?待我将此事告与梁国公,让他好好教训你这大胆的妮子!中年女子挣脱不得,说话都带了颤音。
    身后的辞柯十分沉默,一言不发,但手掌却冰冷,想必是害怕了吧,叶犹清目光扫过地上散乱的绳索和马鞭,猜想自己未到前,辞柯不知受了多少欺凌,骤然冒出更多火气。
    语气就更不善了些。
    您随意,不过我相信我来带回我的人,我爹不会因此而怪罪我。叶犹清噙着笑说。
    听了这话,不仅中年女子瞪大了眼,她身后的辞柯也猛地抬起头来,怔怔看着叶犹清的背影。
    你说什么?辞柯不敢相信般低声问。
    叶犹清没有回答她,也不知怎么回答,要想带走辞柯,她必须有些正当的由头才行,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被这后院生吞活吃。
    胡说,这妮子从入了奴籍后,便是被我季府买下,怎么便成了你的人!中年女子冷哼一声,用力想要起身,却被十里一只手控制在了原地。
    来人,来人啊!她忽然尖声喊叫起来,十里眉头一皱,从手臂解下油乎乎的护袖便想塞进中年女子嘴里,却被叶犹清伸手阻止。
    叶犹清冲她摇了摇头,若是伤害了这女人,怕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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