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让她在意你。脑子里想起姑母的话,辞柯定了定心神,告诫自己冷静,随后抬手,移开了叶犹清的小臂,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两床的棉被。
    她轻轻摸了摸那些被褥,又看见床头放着的凉了的药碗,于是拿起放在鼻尖,是桂枝汤,只是过了半夜,已是冰凉。
    她竟照顾了她一晚吗?辞柯拿着碗的手微微一颤,里面褐色的汤药洒出了一些。
    辞柯眼中晦暗不明,回头看向叶犹清,女子合眸睡得正沉,唇比醒着时要红,粉黛未卸,冷艳又温柔。
    那种同往常割裂般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她拿起药碗,不顾冰冷和苦味,大口喝得干净。
    压住回想起昨夜的怀抱时,那一瞬间的心悸。
    随后扔下药碗,拉开门闩,快步消失在凌晨的暗色里。
    叶犹清醒来时,天已经擦出一片浅白色了,因着是阴天,并没有朝阳,整个天空都是不清晰的,雾蒙蒙的蓝。
    她打了个哈欠,把莫名其妙伸在身前的手拿回来,眼神落在身旁凌乱的被褥上时,手一撑,迅速起了身。
    床上还残余着淡淡的胭脂味,叶犹清微微蹙眉,看了看地上空荡荡的药碗。
    辞柯竟然已经走了么?不过倒也不稀奇,想必是烧退后发现身边的是自己,吓跑了罢,叶犹清这么想着,利索地翻身下床。
    床脚的狐狸也睡醒了,睁着惺忪的狐狸眼,用硕大蓬松的尾巴去卷叶犹清的腿。
    叶犹清半蹲下来,用手穿过狐狸的腋窝,将一长条的棉花团抱起晃了晃,勾唇道:今日寿宴,这好戏,便要看你的了。
    无人发现她偷跑去睡觉的事,叶犹清收拾好自己回到人群中,神清气爽地看着四周一排哈欠连天。
    若不是赵卿柔身为国公府夫人得陪着梁国公,她便也将她拉上,叶犹清摇头想,然后站在了赵卿柔身旁,在几名内侍的引路下走到了太后所在的城寿殿。
    正殿乃九脊殿,九条屋脊纵横流畅,天空下棱角分明,尽显威严庄重,一屋檐下还有一条金色重檐,檐下百级台阶,层层向上,通往殿内。
    殿内则放着几处香炉,沉香味蔓延在空旷硕大的正厅内,好似进了佛殿。
    叶犹清一路左右观望,心道这才是皇家的阔绰,抬眼,尽头处安了个厚实光滑的凤纹檀香木椅,四周也布下坐席,众人正在入座。
    叶犹清这次随着赵卿柔,坐在了梁国公身后,身侧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银冠玉钗的肖二娘和叶澄竹,婢女们全部站在大殿墙角处。
    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肖二娘得意的笑容,叶犹清偷偷抿了抿唇,低头和赵卿柔说了会儿话,再抬头时,那檀香木椅上已然坐了个年老女人,却是一身深蓝色锦衣,肩上垂下两片暗红色云纹,虽没什么珠光宝气,却极为沉稳威严。
    而她身侧,则坐着昨日所见那位皇帝,正正襟危坐。
    今太后寿辰,见紫气东升,天佑大齐,闻松鹤不老,普天同庆!不知哪儿冒出的一长脸内官对着卷轴高声念完,大殿便响起洪钟般的祝寿声。
    松鹤不老,普天同庆!
    足足喊了三遍,这才停歇。
    今为太后祈福,各来者送上贺礼!那长脸内官高声道,便有人抬来几口绑着红布的箱子,里面是昨夜堆放在偏殿的贺礼们。
    季太傅,献千年老寿参一块!内官一边清点,一边尖声喊着。
    清远侯宋夫人,献夜明珠一对!
    一连喊了几个,叶犹清有些意兴阑珊,从面前的桌上拿了一小把棕色蜜饯慢慢嚼着。
    若是按照常理,肖二娘是根本不能出席这般场合的,只不过其子叶承福刚继承了宗祧,她便也算是升为了命妇。
    梁国公内眷,肖淑人,玉内官的嗓音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拿起一精美木盒,对着其中物件上下端详。
    这,这是何物?他神情有些慌乱,忙看向身旁其他内侍,旁人纷纷摇头。
    什么物件如此难认,拿来瞧瞧。太后见半天没动静,缓缓开口。
    许,许是丹药?内官十分为难,手里捏了一枚银针,倒是无毒,还散发着青草味,太后不如稍等,小的先拿去验验。
    一旁的皇帝见状,抬手制止,抖着胡子道:既然无毒,朕对药草颇通,朕来瞧瞧。
    与此同时,一旁的肖二娘,脸色已经变得死人一样白。
    再抬头,皇帝接过恭敬的内官手里的一枚丹药,放在鼻下闻了闻。
    第23章 她被怀疑
    叶犹清忽然有些干呕,手一松,将掌心蜜饯全部扔回了桌上。
    这时,皇帝也似乎察觉了不对,眉头紧锁,忽然将那丹药扔到地上,一脸嫌恶,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拿帕子来!
    一旁的内官急忙丢下盒子,招手吩咐内侍,皇帝在盆中洗了手,慢慢擦净的同时,眼神扫过众位来宾,将众人看得冷汗连连,不敢开口。
    肖淑人。皇帝开口,声音虽不大,但威严足以让肖二娘险些跪倒在地,四周寂静一片,无人敢出声。
    肖二娘在众人尤其是梁国公刺人的眼神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陛下。肖二娘低了低头。
    这贺礼可是你送的?皇帝慢慢说,语气不带起伏,但一字一句的停顿却足以显示出他的愤怒。
    一旁的内官正低头凑近盒子,此时脸上的神情可算惊愕,心道一声糟了,堂堂皇帝,方才竟闻了一颗
    这话若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肖淑人,陛下问您话儿呢!内官连忙小声提醒,肖二娘这才从惊恐中惊醒,忙低着头,支支吾吾答:回陛下,这,是我的贺礼,但
    她想说定是被旁人调了包,但是转念一想,立刻停止了话头,若是真这样说了,皇帝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自己命人调换叶犹清贺礼的事情定会被查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
    肖二娘只觉得冷汗滴滴答答往下冒,一阵昏眩,几乎要晕倒在地,她不知那被调包的东西是何物,本以为真的是丹药,但是如今看皇帝的神情,万万不是了。
    早知道便尽早阻止皇帝,可谓悔之不及!
    但什么。皇帝的大手慢慢捏紧了扶手,胡须微微上翘,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副样子便是危险了。
    但,但我准备的本是一件名家的玉雕,如今,定是府中下人放错了东西,还请陛下恕罪!肖二娘竟是忽然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抹泪。
    一旁的梁国公见状,慢慢起身,拱手弯腰:臣内人没有看管好家中下人,臣定会管教于她,彻查此事,还望陛下开恩。
    梁国公毕竟是一国重臣,皇帝见他开口,方才愤怒的神色便减轻了些许,只是手依旧攥着。
    查出那下人,送去刑部。肖淑人管教不力,撤去命妇封号。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随后大手一挥,示意寿宴继续。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没人敢去问那丹药到底是什么。肖二娘却几乎瘫软在地,还是叶澄竹和叶承福急忙上前搀扶,才能坐回到座位,此时,她人已脱力了。
    就连梁国公都怒气冲冲看着她,肖二娘心中一阵委屈与悲愤,活像是生吞了那玉雕一般,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神阴毒,回头看向叶犹清。
    叶犹清做事向来胆子大,知道肖二娘定会知道是她做的,故而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冲她笑了笑。
    之前原主虽然也被调换过贺礼,但皇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去彻查守卫,此次却不同,如果肖二娘不承认是她自己放错了东西,到时候查出的只会是她。
    就算拿出雪狐后会被人怀疑,但反正肖二娘已经承认是她手下放错了东西,那便和她叶犹清没有半分关系了。
    场上的人几乎都吃了个闷亏,皇帝闻了雪狐的屎,却碍于皇家颜面不能开口怒斥,肖二娘也吃下了没有管教下人的罪名,不能说出有人调换了贺礼的事情。
    只有叶犹清心情颇好,递给也吓得捂着心口的赵卿柔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不去理会肖二娘的眼神。
    寿宴还在继续,贺礼一件件被喊出,其中不乏奇珍异宝,令人看得眼花缭乱,有位王公贵族竟搬了一座玲珑剔透的水玉冰山进殿,在门外透进的天色下闪着清透的光。
    皇帝的怒火因此渐渐平息,诸位大臣及家眷才敢交谈起来。
    箱中贺礼已被念得差不多,太后似乎颇为喜欢一个能够长明的兔子花灯,把玩了许久,满是皱纹的唇边都带了笑意。
    国公府夫人赵夫人及其长女。长脸内官喊得嗓子有些都有些哑,一边说,一边拿起那个木盒。
    稍等一下。一个水般清淡柔和的声音响起,内官停住手上动作,看向叶犹清的方向。
    叶犹清慢条斯礼地起身,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肖二娘的眼神,一副恶毒的等待看好戏的模样,叶犹清朝她挑眉,转身走出两列人群,同赵卿柔一起走到大殿中央。
    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并不陌生,故而叶犹清几乎不觉得紧张,款款走到太后面前,学着其他人的模样行了一礼。
    身后的琴心急急忙忙上前,将手里抱着的篮子递给叶犹清。
    太后恕罪,臣女在呈上贺礼后,又获得了一个更好的东西,故而想替代原本的贺礼,当面呈上。叶犹清青衣着身,长身玉立,身板纤直,看着不卑不亢。
    比起金银财宝,太后似乎对这些小玩意儿更为感兴趣,不由往前探了探身子,温和地问:这是?
    叶犹清听到附近响起窃窃私语,大多都是在疑惑于她的贺礼竟是用个竹篮子装着。
    既是国公府的家眷,缘何这般穷酸,不是给国公府丢了面子?有人在她身侧窃窃私语。
    国公府的事,你还不知么?既有那桩案子,我看她们也活该,反而拖累了梁国公。有个声音低低道,让叶犹清听了个真切。
    她低着头,暗暗嗤了一声,随后微笑着将篮子放到地上,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全都锁定在竹篮上,似乎也都在好奇,这好像菜篮子一样的东西里,会是什么贺礼。
    篮子晃动了一番,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叶犹清抿着唇指尖微挑,将盖子揭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淡粉色的小鼻子拼命嗅着。
    宝座上太后的神情忽然一愣,随后竟扶着身旁宫人的手,颤悠悠站了起来,快步往前。
    小雪?太后惊讶道,狐狸听了她声音,忽然快乐地转了个圈儿,直直冲着太后冲过去,将尾巴贴在她衣角,来回打转。
    诶呦,快,快让我看看。太后亲自将地上的毛团抱起,沉甸甸地放入怀中,喜笑颜开不说,就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四周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方才看见水玉冰山都不动声色的太后,如今为何竟欣喜成这般,一知情人见状,小声道:这雪狐是几年前西夏使臣送来的,据说是个神物,通灵性,极为讨太后欢心。
    众人顿时明了,看向叶犹清的眼神,有惊讶,还有妒忌,因着这小狐狸一出来,今日谁能得到太后的奖赏便明明白白了。
    计谋一败涂地,自己还因此吃了闷亏,肖二娘险些愤怒地咬碎了一口银牙。
    赵卿柔轻轻捏了捏叶犹清的手,叶犹清同她咧嘴一笑,余光捕捉到了秦望的神情,他正又惊又怒地捏着手中茶杯,里面的茶水正默不作声地流满了前襟。
    原本是他的东西,怎么会被叶犹清抢走?当时手下说狐狸被别人带去,他虽愤怒,但却没想太多,以为不过是山中猎户。
    怎么会是叶犹清?如此这般,他求娶的计划不就全部泡了汤,而他准备的上好的雪狐也成了笑话!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秦望,此时气得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他借着角落,忽然回头,眼神阴鸷地死死盯着正站在角落的辞柯,指尖一勾,唤她过来。
    辞柯捏紧了衣角,掩盖住眼眸的恨意,像往常那般上前去,拿过茶壶替他倒茶。
    谁料秦望忽然伸手捏住茶壶柄,不让她动弹,低沉且狠戾道:除去我的手下,那天捕捉雪狐之事,又是只有你知晓。
    第24章 快去救她
    秦小将军辞柯话说了一半,忽然被秦望用力一推,茶壶撞在她腰间,生疼不说,还泼了一些热茶在身上。
    辞柯攥紧了茶壶的把手。
    凭着叶犹清本人,怎么会想到狐狸?
    辞柯,我之所以留你在身边,确实是喜欢你,但如今种种,让我不得不怀疑。秦望说着,猛地将辞柯拉近,辞柯被迫弯腰,险些摔倒。
    她没再说话,发丝挡住眼中蕴藏的杀意,她的手已然慢慢摸上发顶,却停住了。
    她能杀了他,可然后呢,她便会被当作刺客处刑,而周家的冤案,就再不能得雪。
    她已经找到了一些东西,她得留着他的命。辞柯狠狠将手放下,嗓音柔滑:秦小将军缘何如此想,您知道叶姑娘厌恶我。
    从前或许是,但如今,我看不出。秦望压低嗓音说,辞柯,真可惜,我留不得任何隐患。
    黑暗令人压抑,光明处,叶犹清正扶着赵卿柔,回到座位,太后则抱着雪狐,满面红润犹如少女。
    经过肖二娘等人身边时,她有意冲着她们勾起红唇,肖二娘姣美的面容几乎拧成了一团,看那副样子,和要断气了似的。
    干得不错。梁国公浑厚中掺杂着欣喜的声音传来,叶犹清礼貌地冲他幅身。
    无人注意到角落发生了什么,寿宴还在继续,只是之后所有的贺礼,太后都未曾抬头,而是只顾着逗雪狐。
    过了不知多久,内官吩咐内侍们将贺礼运回偏殿,一旁的皇帝恭敬地低头,冲着太后道:不知哪份贺礼最合母亲心意?
    太后笑眯眯抬头,冲着叶犹清的方向抬了抬手,道:让那丫头出来。
    原本威严的太后笑起来却十分和蔼,白发在凤冠下如银一般有光泽,看着叶犹清走近后,她含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臣女叶犹清。叶犹清笑答。
    春去夏犹清,好名字。不愧是梁国公的女儿,确实机灵。太后将狐狸搂在臂弯,说吧,想要什么?封号还是?
    一整个大殿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毕竟这可是太后的允诺。
    方才在她身边窃窃私语的二人又开始念叨:都说叶大姑娘喜欢秦小将军,会不会借此求赐婚?
    不会吧,女子怎好说这个,若是她聪明点,就该和太后讨个郡主名号,往后便能嫁个好些的王公贵族。
    叶犹清没理会旁人议论,低头道:多谢太后,臣女只要赏银。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方才还满面笑容的梁国公立刻黑了脸。
    无人想到这么重要的允诺,她竟然会贪图钱财,要知道国公府这类侯爵,光是封地便不知多少亩,如此重要的机会,她竟浪费在了银子上。
    于是国公府嫡女穷酸且蠢笨这一印象,随着议论便更为根深蒂固。
    叶犹清听到了四周的话,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依旧低着头,她向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古代身份封号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能够威胁到别人的权力,便是个空壳子。
    原本的叶犹清可是国公的嫡女,不是照样被人欺负成那副模样,她不能依靠任何别人给她的身份和府邸,她需要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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