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犹清只觉得心头像是扔了几块热炭,正滋滋烘烤着,令她憋闷得难受,于是将药碗塞进琴心手中,掀开被子起身。
    清儿,你是不是恼了?赵卿柔的神情有些无措,她慢慢起身,娘没本事,只能
    叶犹清摇头,她起身任由春风拂面,吹灭心头怒火。
    赵卿柔作为古时闺秀,从小受的教导便是性子温软,再加上如今无依无靠,她自然没资格恼赵卿柔。
    只是她这人最受不了被欺负,更受不得穷,于是往日才那么废寝忘食地工作,只因金钱能够填补一部分空虚。
    如今一夜回到解放前,自是百般难受。
    赵卿柔不知眼前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便愈发不知所措,正想再开口,忽见叶犹清回头,装作不经意般责怪:娘,不过些药材和看诊钱,用别的抵一抵便是,何需用那般贵重的头面?
    赵卿柔闻言,面色更是为难,又叹了口气:往常留下的如今所剩无几,只有个不盈不亏的铺子,还有便是那头面,和娘送予你的风华坠。
    铺子。叶犹清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齐朝虽也轻商,但经济繁荣昌盛,尤其是都城汴梁,繁华先进之势不输现代,若是借用这铺子做生意,没准儿能改善一番处境。
    人无论在何处,自给自足都是王道。
    赵卿柔说罢,忽然上前一步,神色认真起来,柔声道:清儿,虽说娘当了头面,但那再贵重也就是些首饰,但是风华坠,你可千万要收好,哪怕饿死都不能丢。
    风华坠,这名字听着便神秘,叶犹清没有多想,正要点头,忽然看见琴心站在赵卿柔对面,正在对着她挤眉弄眼。
    叶犹清心下一沉,于是耐着性子听赵卿柔说完,便借沐浴的名头,和琴心一道进了偏门。
    木门刚刚合上,便见琴心一脸焦急地凑上前,哭丧着脸道:大姑娘,我就说那风华坠绝不是普通的坠子,绝不能送给那秦小将军,可是您
    送给了,秦望?
    叶犹清定定看着浴桶,忽然冷笑着捏断了手中舀水的木勺。
    即便沉静如她,都想要对着原主破口大骂了,连这般贵重的东西都能当定情信物送出去,原主是被秦望熬出的猪油蒙了心吗?
    我娘可说过,这所谓风华坠,为何那么贵重?叶犹清试探着问,若只是金钱价值,赵卿柔万万不需如此在意。
    可若是信物什么的,反而珍贵。
    琴心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叶犹清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长叹一声,将身上亵衣解下,抬腿坐进浴桶里,任由滚热的水将自己包裹,洗去身上躺了两日的薄汗。
    她本想趁着空闲,去看一看赵卿柔手中唯剩的铺子,如今此事只能往后拖一拖,先将那坠子拿回来,才是要紧事。
    叶犹清将脸埋在水雾里,回忆原著是否有提到这个什么珠子,然而想了许久,依旧是脑袋空空,她不禁后悔,若是一切能重来,她定要将那本小说抄写个十遍,然后沾着蕃茄酱吃下去。
    等洗得一身清爽后,叶犹清在琴心的帮助下,慢慢悠悠穿上衣衫,这衣裙有些旧了,不过样式却是好看的,浅绿色的布料,腰间围了一圈珍珠缨络,清爽而淡雅。
    大姑娘真美。琴心笑眯眯说道,然后又变得小心翼翼,大姑娘,秦小将军欺瞒的事,你也别太生气,为此生病更是不值得
    为他生病?叶犹清闻言蹙眉,一阵反胃,往后别提此人,我可不想同他再有瓜葛。
    那就好。琴心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欢快地从背后拿出一张信笺,今早秦小将军送来了帖子请姑娘去将军府赏春,我还犹豫如何同姑娘说呢,如今看来自然是
    自然是要去的。叶犹清皮笑肉不笑。
    于是半个时辰后,她便端正地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抬眼瞧着汴京的盛景了。
    她虽然几万个不愿意再看见秦望那张脸,但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抢都得抢回来。
    屁股下面是几千年前的街道,此事亲身体会,可比穿越小说好玩,叶犹清懒洋洋地想,只可惜将军府并不远,她还没看够,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停下。
    不知是谁拉开了帘子,叶犹清起身探出头,自然而然地伸手出去,便有人恭敬地递来了掌心。
    那双手温热,细嫩,有着细小的伤疤。
    叶犹清心头忽然一跳,猛地抬头,看见的是低垂的双目,纤巧的鼻梁,和单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辞柯?
    她犹豫了一下,便听得几声嗤笑,于是冷冷抬眼,只见牌匾下立着几个富家子女,一衣着华贵的高挑少女站在秦望身边,抱着手臂朝她们扬眉。
    周辞柯。那少女笑得不怀好意,看来姐姐对你不满意,也是,一个奴籍婢女,站着也太不知礼数。倒不如充个脚垫,也好让姐姐下得平稳些。
    闻言,其他人哄笑成一团,倒是秦望浓眉紧蹙。
    叶犹清正要开口,眼前女子的身体却忽然下落,眼看着便要听话地匍匐在地,叶犹清一惊,下意识伸手,扯着咯吱窝将人拎了起来。
    辞柯轻呼一声,被迫抬头。
    第6章 为她上药
    辞柯轻呼一声,被迫抬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叶犹清忽然愣神,仿佛巨石坠入清水,溅起一片屈辱和悲愤,随后很快被平静强行掩盖,成为一潭死水。
    辞柯没再看她,将叶犹清的手扯开,后退一步站好。
    够了。秦望低声阻止那高挑少女再开口,转而对着叶犹清露出笑意,清清,我来扶你。
    说罢,他便温和上前,却被叶犹清不着痕迹地躲开,在琴心的搀扶下跳下马车,肉眼可见的疏离令秦望心沉下一截。
    他本以为叶犹清只是一时气愤才会不想定亲,便想着邀她来此,哄一番便罢了,若是还不行,便利用辞柯令她吃醋,叶犹清对他那般痴心,不会不上钩。
    如今看来,只是哄哄的法子怕是不行了。
    那边秦望绞尽脑汁想对策,这边叶犹清满脑子却都是坠子之事,根本没留意秦望故作灼热的眼神,而是闲庭信步着,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迈进大门,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了将军府的庭院里。
    同国公府相比,将军府的占地几乎小了一圈,不过庭院倒是打理得不错,种满了白的山茶,黄的迎春,还有青瓷花盆中翠绿的松竹,堆砌成缩小的山水。
    几个富家子女围坐在石桌旁高谈阔论,眼神却总往叶犹清这边瞥,尤其是方才的高挑女子,那眼神如针一般尖利。
    她同样生了一双凤目,就是眉毛画得弯,显出几分骄纵之气,叶犹清回忆了一会儿,一个人名跃然纸上:叶澄竹。
    便是那总是欺负原主,也同样倾心于秦望的,国公府二姑娘叶澄竹。
    她此时正和身边另一姑娘说着什么,一会儿看看叶犹清,一会儿看向辞柯,看样子不怀好意,倒是她身旁的女子,生着一张乖巧的圆脸,五官小巧,一副温婉而又怯生生的模样。
    她们像是在密谋什么,叶犹清低头捏起面前的茶杯,在掌心轻轻转动。
    她忽然回忆起原著中似乎有这么一段戏份,在一场春日的赏花会里,深爱秦望的原主和恶毒女配周辞柯一起跌进了水中,而秦望却只救起周辞柯,害得女主险些丧命,大病一场。
    春日的赏花会,应当就是此次吧,叶犹清蹙眉。
    淡淡的铁锈味传来,一道黑影在她身边坐下,叶犹清下意识向一旁闪躲,却有一只铁钳般的手将她手腕箍住,令她动弹不得。
    叶犹清心头涌上一股子戾气,侧目看向秦望,神情冰冷。
    叶犹清,我已然给足了你面子,适可而止。秦望压低声音说,他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周身威压一出,吓得叶犹清身后的琴心险些将手中茶壶扔出去。
    明明是秦小将军欺骗在先,如今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梁国公。叶犹清开口,嗓音温和淡漠。
    我已向梁国公禀明缘由,国公大人大量,不会再追究。秦望低语道,手中逐渐用力,将叶犹清向着他怀中拉去。
    叶犹清被他这么一碰,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手腕一转,挣脱的同时,也狠狠将秦望推下了石凳。
    只听哗啦一片声响,石桌上的杯盘被秦望带落在地,碎成几块瓷片,而秦望未曾防备,在众目睽睽下结结实实摔了一屁股花泥。
    他愣了一瞬,随后脸上红白交映,几欲咆哮而出,然而叶犹清却比他反应更快,已经满面惊讶模样,弯腰俯身:秦小将军,你怎么摔倒了,难不成这石凳太滑,不曾坐稳?
    秦望咬牙切齿:叶犹清你!
    姓秦的,我不想再和你过家家,婚约已经取消了,如今我叶犹清和你没有半分关系,往日送你的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叶犹清装作扶他的模样,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耳语。
    秦望脸色由红到紫不断变换,像是气得要晕厥过去,过了一会儿,他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慢慢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叶犹清,手摸进怀中,拿出一块其貌不扬的琉璃扇坠。
    清清,你说此物?他竭力压下恼怒。
    叶犹清伸手要拿,秦望却倏地收回手,将那扇坠重新放回胸口。
    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怎么会拱手让人。清清,我知晓你在闹脾气,我等你回心转意。秦望勾出笑,却显得有些狰狞。
    再转身时,他又是一副平常神色了,同正好奇看过来的人寒喧。
    该死。叶犹清暗骂了一声,眼神逐渐狠戾。
    对面的男男女女玩起了投壶,叮叮当当的响声听得人烦躁,叶犹清脑中思忖着如何夺回风华坠,不由已是几杯茶下肚。
    身后的琴心忽然碰了碰她的肩膀,低声道:大姑娘,那奴婢又来了。
    谁?叶犹清抬眼,一个绰约身影撞进她视线里,一身藕粉衣裙,长袖翩翩,纤腰一掌,双足踩在青草之上,雪白的鞋履沾上些许草叶。
    视线上移,樱唇点绛,媚眼如丝,乌发整整齐齐盘在头顶,扭着两个系了藕纱的发髻,额前却遗漏两缕发丝,多出一丝凌乱风尘的意味。
    就连庭院中的姑娘们都被她吸引了视线,更别提那些风流纨绔,个个儿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
    叶犹清看着她,不由得也愣了神。
    又是这个狐媚子。叶澄竹低低骂道。
    秦小将军。辞柯低柔道,她缓步走到秦望身边,低头为他斟酒,发丝垂落在她红润的手背上,叶犹清才发现,她的手红得不正常。
    叶犹清连忙抬眼瞧她面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秦望的神色渐趋陶醉,他似乎十分满意,回头看了叶犹清一眼。
    快到午时了,外面有些热,当心暑气。辞柯勾唇道,她双目一眨,周围的花便好似黯然失色了似的。
    女子一双柔荑捏过桌上白帕,轻轻替秦望拭汗。
    他们在搞什么鬼?叶犹清把玩着手中空杯,打量眼前二人。
    正狐疑间,辞柯端着茶水的手忽的一抖,叶犹清躲闪不及,被迎面而来的茶水泼了一身。
    好在水已经放了许久,不再滚烫,然而身上淡绿的衣裙却被茶糊了个乱七八糟,甚至留下一些翠绿叶片,十分狼狈。
    叶犹清忍着没有喊出声,只是猛然起身,凤目冷冷看向捂着樱唇的辞柯。
    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她怯生生的模样说来就来,手忙脚乱地要替叶犹清清理,却又撞翻了几碟点心。
    辞柯!秦望正欲呵斥,却又被辞柯眼泪汪汪地打断:还请秦小将军恕罪,奴婢这便替叶姑娘更衣。
    说罢,辞柯便绕到叶犹清面前,冲她低低福身:叶姑娘,请虽奴婢来。
    半柱香的时间后,叶犹清在辞柯的引导下走出了庭院,绕到一处供客人休憩的茶室内,打量着其中装潢,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有藏旁的人。
    此处无人,不必装了。叶犹清淡淡道,迈过门槛,周姑娘这是何意?
    辞柯方才柔弱的模样瞬间消失无踪,她跟随叶犹清进门,回手将房门关上。
    没有何意,失手罢了。辞柯勾唇,小步走到叶犹清面前,从柜中取出一沓衣衫。
    不必了,风吹了一路,茶水早就干了,看不出来。叶犹清说着将辞柯手里的衣衫夺过,扔到一旁,你到底意欲何为?
    辞柯笑着看了叶犹清一会儿,忽而开口,声音温软柔滑:秦小将军想借我之手,让你吃醋,好回心转意。
    叶犹清嗤笑一声:秦小将军当真是自信。
    那你好好的,何需泼我?叶犹清又道。
    辞柯这次没有回答,眼中划过一丝别样神色,她忽然抬手,红润的指尖勾起外衣,轻轻用力。
    叶犹清急忙后退一步。
    叶姑娘怕什么?辞柯轻轻说,她双眸又好似掺了水雾,脂粉味丝丝缕缕,撩人之至,即便是叶犹清,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个人间尤物。
    与此同时,叶犹清手中被塞进一个冰冷的瓶子,她垂目去看,再抬眼,却已然是一处柔润嫩白的香肩了。
    叶犹清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要闭眼,又觉得没必要,便只得睁着。
    眼前的女子好像一块最温润的宝玉,还带着法力,吸引人近前,只是叶犹清黛眉忽然拧成了一股绳,捏紧了手里的瓷瓶。
    那原本应该洁白无瑕的宝玉上,有着数道红痕,有些已是淤血,十分狰狞。
    帮帮我。辞柯忽然回头,双手指尖搭在肩头,微微护住自己,语气中带了一丝乞求。
    秦望打你?叶犹清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怒火。
    银铃般的娇笑传来,带着一丝悲戚,轻轻道:没有,不过,大户人家的下人做什么,总要有人默认的。
    叶犹清不想帮辞柯。
    但她还是将瓷瓶打开,里面是褐色的药酒,倒在掌心,一片温热。
    她定了定神,将药在掌心揉搓开,随后覆盖在辞柯光滑的肩头,用力擦拭。
    眼前的身子忍不住痛,纤细的腰肢微微颤抖,忽然向着叶犹清歪倒,叶犹清连忙伸手,用指尖托住她腰肢。
    一声压抑着的抽泣传来。
    第7章 她的落水
    叶犹清唇抿了片刻,才道:你没有伤口,都是淤血,不用力揉不开,忍着点。
    抽泣声却愈发明显了,叶犹清听得心思直乱,最后只得放柔了力气,用掌心捂热药酒,小心翼翼在光滑的肩头上移动。
    女子的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根本不管我是否受伤,但我疼痛难忍,若不泼了你找借口离开,便没功夫擦药。辞柯轻轻说,嗓音湿软。
    这么想想,倒也说得通,叶犹清蹙眉,心道辞柯总该理好衣裳了吧。
    然而辞柯没有,她慢慢回身,凝脂般的脸颊上残留有泪痕,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红彤彤的,看得叶犹清心思又是一阵乱。
    这女子当真是魅惑人间的妖,叶犹清被自己搞得有些烦躁,眼神更冷冽了些。
    手怎么了?叶犹清扬起下颚,冲着她红得不正常的手指了指。
    热水烫的。辞柯启唇,双手握在胸口,样子更是楚楚可怜。
    辞柯在将军府竟然受着这般待遇么?叶犹清心中大骇,原著里根本没有提到这么多,原主一直将她当作是在男主身旁受尽宠爱的人来敌视,也从没往别的方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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