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燃抱着他,只觉得心中又暖又欣慰。
    此后小白便是实打实的妖族了, 再不仅仅是任人宰割驱使的妖兽, 心智也能如人类小孩般,一年年成长。
    小白, 变成人之后,烦恼也会多许多哦, 戚燃低头问他, 小白怕不怕呀?
    小白笑嘻嘻的望着戚燃,道:不害怕!爷爷跟小白说, 小白以后还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会变得像爷爷一样厉害!然后小白就可以、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主人不被欺负了!
    小白扒拉着手指道, 而且爷爷说, 九尾狐可以活一千二百年,主人主人,小白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虽然不知楚卿具体是怎么跟小白算的,但一千二百年人类修士哪怕是大乘期,至多也就六百年寿元,对戚燃来说,小白确实是可以陪他到永远了。
    只是,一千二百年也好,六百年也罢,都已是十分漫长的岁月了,戚燃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顾凌霄一眼。
    戚燃心里浮现的是无形的十二年倒计时,顾凌霄对上他的视线后,却回了个语气笃定的承诺,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小燃。
    戚燃笑着叹了口气,道,好。
    他却不知道,此时顾凌霄的眼神有多镇定,方才甫一听到小白念叨永远陪伴时,就有多沉郁。
    结婴闭关所需的时间比结丹要长许多,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莫千寻和诀尘才相继出关。
    这时距离青丘秘境的关闭时间,已是近在咫尺了。
    期间白书出去探查了几次消息,果然关于顾凌霄是魔修的谣言已经越演越烈,而夕歌这名合欢宗女修,则早已在某次狩猎过程中伤重不治,那日拦截他们的黑衣修士们,同样再无形迹。
    他还专门抽空跟踪了上玄宗的向天佑等人,也是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但表面上再风平浪静,一切潜藏在湖底的暗潮汹涌,怕是都已蓄势待发了。
    七日后,秘境传送出所有留存选手的那一刻,就是最好的爆发契机。
    小燃,你真的决定和顾凌霄一起去魔境吗?
    是夜,白书提了壶酒,敲开了戚燃的房门。
    两人来到小院的亭中坐下,此时已是夏末时节,朗朗月光银辉遍洒,凉风习习,蝉鸣不断。
    戚燃执手为自家二师兄斟上酒,轻轻点了下头:对,凌霄他先前在魔境游历时,多少还是积累了些自己的人手,而我,也想试着去见见新月魔尊。
    顾凌霄在魔境的种种,在戚燃还是听雪的时候就没有刻意避讳过他,按原本的书中剧情,那些就是顾凌霄所创势力的雏形,之后随着上官家族和上玄宗的幕后扶持,这股势力趁着正魔大战的契机逐渐壮大,最后顾凌霄一路走上了天下共主之位。
    现在虽然剧情已经快要完全跑偏,前些日子戚燃也开玩笑说顾凌霄只能陪他流亡了,但去魔境本身,其实算不上是走投无路之举。
    白书举起酒杯,同戚燃的杯衔清脆的碰了下,叹道:好吧,其实我还挺想让你在妖境多留一段时日的小燃,虽然顾凌霄气运惊人,不是池中之物,但你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在我看来,你俩是旗鼓相当的,有些事情,怎么说呢
    白书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你终归是第一次动情,可不要什么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尤其你以前是喜欢女子的对吧?如果在某些事情上接受不了,也不要勉强自己。
    ?戚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白书在说什么,!!!
    戚燃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师兄!我跟他离那步还早着呢!我我我都还没正式向他表明心意呢!
    白书笑着摇摇头,小燃,那你觉得,以顾凌霄黏你那个劲儿,你一旦表白,他忍得了多久?
    戚燃听得涨红了脸,非常小声地道:不、不至于那么热情吧
    热情?白书品了品这个词,忍不住轻轻嘶了声。
    戚燃还在慌忙道:凌霄、凌霄他应该还是会比较矜持的吧,我我我觉得,应该可以慢慢来没问题!
    白书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文优雅,倒也不是不可以,那小燃,你把这个收下。
    戚燃抬手接过白书递来的几个小玉瓶,简直不敢问这些都是什么。
    呜呜呜,他谈个恋爱有这么让人操心吗,前有白野哥提点他长远考虑,后有二师兄关怀他能不能接受男人间的情\\事。
    总感觉他要是见到沈淞月了,多半也是跑不了被抓住敲打的
    不过按沈淞月那种会偷偷收集他乳牙的破落性子,可能到时候遭殃的会是顾凌霄吧
    戚燃再不敢听,也逃不过白书的谆谆讲解:这个是润滑的,这个是助兴的,这个是修复的,你到时候先用这个再用这个最后用这个
    说完了,白书还拍拍戚燃的肩膀道:这三瓶够用很多次了,不过多少还是得悠着点儿哦,顾凌霄再缠你,也别太纵着他了。
    呜呜呜呜呜,虽然白书说的东西确实是他的认知盲区,但还是好想钻进地缝里去!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所有活到了秘境最后一天的修士,都已整装待发。
    一个个小队散落在秘境各地,不少都在窃窃私语。
    你们说,那顾凌霄还敢公开露面吗?会不会直接当场逃遁啊!
    他一个人要跑的话,多半还是跑得掉的,毕竟是大比第一,拦下他可不容易。
    不知那戚燃到底有没有问题,话说先前他们把向天佑和古秋平等人搞那么惨,还真是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啊!
    呵,这次可算有了铁证,等这番出去,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顾凌霄再怎么跑,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了吧,他这可是扫了整个正道的颜面,我觉得他换个天字诛杀令都不亏。
    别说他了,同他同流合污的那几个我记得还有苒苒仙子,妖族白书,以及一个佛修、一个散修是吧?要是他们不能自证清白,怕是都少不了一顿惩戒。
    哎先前我真觉得顾凌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还寄望他打破无人飞升的魔咒呢!
    这些是寻常修士们的感叹,而玄真门下这次来的几人以向天佑为首,神色都有些严肃。
    有个修为次些的金丹期巅峰弟子,声音极低的问向天佑:向师兄,师父他们应该是十拿九稳吧?真怕待会儿来的要是玄镜道尊
    向天佑沉声斥道:还剩一刻钟都忍不了了?若事情成了,我们便是师父门下最核心的弟子,从此上玄宗主峰最好的资源都有我们一份;若没成,玄镜也拿不着我们的错处!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名弟子唯唯诺诺的应了声,不敢再说什么了。
    很快,整个青丘秘境头顶的天幕缓缓换做了金色。
    但凡还有一息尚存的修士身上,都纷纷亮起了白色的光芒。
    眨眼间,所有人都重又出现在了当初秘境入口处的那片森林上空。
    正当大部分人都正忙着唤出飞行法宝的时候,一道浑厚含怒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天空。
    孽徒顾凌霄何在?
    众人哗然间,但见一片紫光流转的云影上,带着雄浑威压而至的,赫然竟是上玄宗玄真道尊。
    而他,身上所穿戴的,分明竟是代表掌门之位的天锦鎏金云纹道袍。
    发、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玄镜道尊也堕魔了?这这这肯定不可能!
    他们的猜测没有持续多久,上玄宗来的人里,很快有个小弟子出来唱读了一遍来龙去脉:前本宗首席弟子顾凌霄,蓄意向本宗上任掌门玄镜道尊进献天隐润邪香,致使玄镜道尊走火入魔、自绝神魂,其心当诛、其罪当杀,今我宗正式将其逐出门外,并由现任掌门玄真道尊亲自带队前来清理门户,以平复天下正道之震怒!
    在场的修士们彻底炸开了,他们来自各个正道宗门,几乎囊括所有有名有姓些的门派,上玄宗选择这个时机公开宣读,跟公诸天下几乎是一个性质。
    原本还对顾凌霄抱有一丝期望的修士,也再无话说。
    哇!果然!顾凌霄就是彻头彻尾的魔修!
    可恶可憎!枉我曾经还那么相信他、甚至将他视作我之楷模!
    所以说顾凌霄人呢?还不快赶紧帮忙找找!
    用不着这些寻常修士们帮忙找,就在他们议论的同一时间,玄真手中一座小巧玲珑的编钟已经缓缓亮起了光芒。
    一道道青紫光芒在小钟间流动,直到在左下角的某一枚上最终停下。
    叮
    编钟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响动。
    顾凌霄哪里走
    玄真声音响起的同时,钟上的青紫光芒径直射向了人群的西南角。
    那光芒速度之快,宛如流星破空,甫一出现,光是隐含的威压边让无数人膝盖发软。
    一道结界在被光芒照亮的瞬间,陡然露出了行迹。
    结界中,正是顾凌霄那仍旧看起来清冷出尘的身影。
    现场的一些女修,已经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
    烈日当空下,那道青紫光芒竟是被两股力量同时截住了。
    两名修士,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顾凌霄的身前。
    身着墨绿色衣衫的那个,有着张秀丽白皙的脸孔,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站得离顾凌霄还挺远,只吝啬的伸了一根指头出来。
    而身着黑衣的那个,手执一把墨色玄铁长剑,脸孔却
    已经有人失声叫出:淞月剑君!
    第59章 新月
    隐在暗处的戚燃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热意涌上眼眶,他转过头,与身旁的白书对视一眼。
    按原计划, 有楚卿在、有顾凌霄的身世在,这一遭他们安然脱身并保全顾凌霄的声名不成问题, 但万万没想到沈淞月会直接出现在妖境的青丘秘境外
    是了,秘境内外消息隔绝, 沈淞月和白野在不知顾凌霄有楚卿庇护的情况下, 选择由沈淞月出面,应算是最好的选择。
    白野毕竟是白虎族长, 他的一举一动牵连着整个妖族在正魔两道间的站位, 他可以在天下大比上公然为小白的身份背书, 却不能在上玄宗清理堕魔弟子时横加阻拦。
    而沈淞月会选择在这时赶来, 大概也是清楚这一点。
    白书朝戚燃轻轻点了下头。
    戚燃深吸一口气,提气脱离了他们藏身的结界,凌空赶到了正两相对峙的半空中。
    小师兄!万顷森林之上,湛蓝天幕之下, 戚燃停在了黑衣修士的身旁, 唤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所有修士的哗然声中,戚燃与沈淞月对上了目光。
    沈淞月的容貌是极好的, 许多年前他在外闯出淞月剑君的名号时,众人称颂完他的惊艳剑术后, 总爱意犹未尽的补上一句, 剑君龙章凤姿,眉眼尽是风流。
    眼前的他, 依旧剑眉星目, 然而肤色却白的近乎透明, 使他整个人多了些病态沉郁的气质,犹如朗朗皓月下的苍翠松柏,被茫茫风雪蒙上了苦寒的颜色。
    可他回望向戚燃的眼神,却如春风化雪,宠溺温柔仿佛从未改变,小燃,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着实是太久了二十余年生死两隔。
    戚燃喉咙一哽,努力压下哽咽,朝沈淞月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
    二人相视一笑的同时,周遭的修士们却还要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淞月剑君竟然还活着?那他这些年都在哪里?在做什么?不可能籍籍无名啊
    戚燃叫他小师兄,那说明戚燃确实是剑宗弟子,当年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不为外人所知?
    可淞月剑君为什么要赶来为顾凌霄出头?剑宗不是被魔门所害吗?
    当年剑宗之事本就蹊跷沈淞月这番现身,可直接就是与上玄宗对上了!而且你们还记得不,剑宗出事后,第一个带队去查探\'的就是玄真道尊,难道说
    嘘!看就是了!
    如围观的修士们所愿,这次沈淞月既然现身了,就没准备再藏着掖着。
    他现在是化神中期,不一定能打得过合体后期的玄真,但就算没有楚卿从旁牵制,带着顾凌霄和戚燃也是绝没有问题的。
    玄真长老,沈淞月将目光缓缓转向距离他们十里开外的玄真等人,手中长剑遥遥相指,我宗云灯剑尊的元神,你这些年可还吃得消?
    此话一出,连看戏的楚卿都听得的哦呀了一声。
    玄真的神情丝毫未动,他常年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嘴脸,此时竟也还能用慈爱的语气道,淞月小友或者说,新月魔尊?你是不是对老夫有什么误会?魔门邪术惑人心智,你这些年做下的恶行数不胜数,只是你身世特殊,若你愿意改邪归正,想必天下人也都还能接纳你可接纳归接纳,你大庭广众下血口喷人、还妄图为顾小魔头遮掩的话,那就太过了。
    玄真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确实也不是吃素的,一番话直接将道德高地拉到了自己这边魔修的话是可以随便信的?新月魔尊和堕魔的顾凌霄之间,说不定有着什么勾当呢。
    我做下的恶行是么?沈淞月冷笑一声,当年伙同魔门杀手一同潜入剑宗的正道修士合计二十七人,个个都是化神期以上的高阶修士。神风宗徐少恒,化神初期,那夜受伤留下血迹一处,十二年前被我追踪剿杀;丹霞宗青桦,化神后期,本命法宝碎片残屑遗落,十年前被我设伏狙杀;浩气盟殷弘文,化神后期,七年前酒后意外泄露自己获得某番机缘后,再也不愁极品灵草的供应玄真长老,要一个个看看我留下来的证据么?
    整片空域内的所有修士,全都听得瞠目结舌,若说沈淞月和玄真先前的你来我往,多多少少都曾有过些流言蜚语,可当下这些
    足足二十七人啊!整个正道的化神期修士,也不过二三百之数,二十七人绝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就算沈淞月目前没把参与的修士全说完,这些年新月魔尊痛下杀手的那些正道高手们,可没哪个是遮遮掩掩了的。
    彼时只当新月魔尊心高气傲,行事无法无天,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就都成了按图索骥的线索。
    沈淞月到底有没有在说谎,只要有人事后照着这个方向去查,总能找到佐证的线索。
    今日之后,整个正道,怕是都要震荡一番了。
    而玄真,在沈淞月爆出这等惊天反转后,表情竟还能稳得住,只见他叹了口气,新月魔尊,方才我还在想,你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要赶在此时千里迢迢来搭救顾凌霄现在老夫听出来了,其实你就是趁着今日这机会来搅浑水的是吧?唯恐天下不乱,唯恐正道内部不乱,下一步,是不是你们魔门就要趁着局势震荡的关口,发动正魔大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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