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抖如筛糠,嘴上仍不承认,她发泄似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三哥没有杀人,三哥不可能判死刑。
    冷九程低笑了声,语气十分强硬,亲眼所见还在自欺欺人,如果没杀人,为什么躲着他?你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
    一连串的问句,击碎了陈灵的防守,冷九程感觉到指间有温热的液体,他收回咄咄逼人的语气,放低声说:我相信丁崇是个善良的孩子,可能在争吵中失手误杀,故意杀人和误杀罪行不一样,如果误杀丁崇不用死刑。
    真的吗?三哥不用死?
    见陈灵情绪平稳,冷九程松开手,真的,我没理由骗你。
    陈灵咬着唇,抬眸看了眼九成,恶狠狠地说:方媛媛就该死,三哥为她送命一点不值,三哥还要考大学。她黯然失神,现在三哥考不了大学了,都怪方媛媛,她真是个贱人。
    为得到陈灵的信任,冷九程只好点头,所以为了减轻丁崇的罪行,你最好如实对我说,这样我才能够帮到他。
    陈灵张嘴想说什么,突然间又闭嘴,满眼戒备地盯着冷九程,我为什么相信你?你们警察都一个样,只是想方设法把我们抓进去。
    陈灵不信任,冷九程早有准备,如果轻易相信他的话,那就不是陈灵了,冷九程恢复以往的淡漠神态,冷声道:三哥为她送命一点不值,你这句已经把丁崇暴露了。
    我我刚刚在极度恐惧下,冷九程那番话确实有打动陈灵,这才一时说走了嘴,她追悔莫及。
    冷九程趁机说:等我们查到丁崇,你就是包庇罪。这些满脑子兄弟情的半大小混混,嘴上天不怕地不怕,实际都害怕被关进去。
    陈灵思虑片刻,我可以说,但你一定答应我,保证不让三哥死刑,只要不死刑,多久我都能等。
    丁崇不是凶手,肯定不会被判刑,冷九程一口答应。
    陈灵终于开口,那天晚饭桌上我为难了方媛媛,回家后冷静一想,丁崇上次说,如果再有下一次就和我绝交,害怕三哥和我绝交,忐忑不安,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我穿衣服去三哥家找他,打算认错求他的原谅。
    路上我想着具体说辞没看路,不知不觉走错了路,到白刃家附近看见,三哥穿着雨衣推三轮车在路上,我以为丁叔叔又酒后抽风为难他,所以就跟了上去。
    丁崇走得很快很快,我小跑才勉强能追上,期间喊了他几次,赶上打雷他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应,我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等我追上去时,看见他在挖坟,我想过去帮忙,但我害怕坟地,只好躲在一旁等,想等他挖后,一起回家顺便道歉。
    他掀开三轮车车蒙的布,我才看清三轮车车上原来是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当时我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心想逃跑,走之前忍不住好奇又看了眼,我看见三轮车上的人长发,身上背着墨绿色斜挎包,那晚参加生日宴的学生,只有方媛媛背了书包,书包款式还有发型都和方媛媛很像。
    我一路跑回家蒙进被子里,没等缓过神,丁崇就来我家找我,他肯定看到我了,我既怕三哥杀我灭口,又怕你们抓三哥,所以这些天一直躲着他。
    你怎么断定,那人是丁崇?
    雨衣呀,那套蓝色波点雨衣是三哥姑姑,从外地带回来的新款式,我们没有,我们都是墨绿色或者纯黑的,以前我跟他借过那件雨衣,穿过一段时间,不可能认错的。
    你看见他正脸没?
    雨太大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脸。
    身形呢?
    看着好像是那件雨衣我绝对认错不了
    知道了,我会申请帮他减刑。
    方媛媛瞪着冷九程凶狠狠地说:敢骗我,我杀了你。
    冷九程冷笑了声,跳窗走了。
    那晚丁崇打伞跟冷九程在一起,那个穿雨衣的人根本不是丁崇,谁冒充丁崇去埋尸?
    冷九程将那晚的事,在脑中重新放遍,每一个细节放慢重演,猛然间他发现丁建民进入饭店后再没出来。
    丁崇等人离开后,冷九程进饭店没看见丁建民,说明他离开了饭店,但是没走正门,难道他是方媛媛追的人?
    能够随意拿丁崇雨衣的人,除了丁建民还有张娟,那晚张娟离开饭店后的行踪无从所知,凶手是他们夫妻二人中的一个,还是合力?可他们为什么杀一个跟自己没交集的少女?难道这是丁崇父母失踪的原因?畏罪潜逃也不至于二三十年没消息,失踪二三十年毫无消息,生存的几率很小。
    冷九程一怔,不好,丁建民夫妻有危险。
    第24章 舅舅
    丁崇在一阵摇晃中醒来, 睁开眼冷九程的脸赫然出现眼前,干嘛?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冷九程掀开被子,强行把人拽起来, 你奶奶家住在哪?
    西下村你找我奶奶做什么?丁崇迷迷糊糊地说。
    赶快起来带我过去。冷九程催促。
    丁崇睡得正香, 哼哼唧唧不起来。
    你爸妈可能有危险,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马上起来带我去你奶奶家。
    丁崇倏地睁大眼, 什么危险?我爸妈去奶奶干农活会有什么危险?
    冷九程:先带我过去。
    被冷九程这么一折腾,丁崇没了睡意,下床穿上鞋,跟这冷九程出去,坐上车后座风一吹彻底清醒,望着冷九程骑车的背影, 心想上次冷九程挖了他家祖坟, 不知这次去奶奶家又做什么, 我爸妈到底有什么危险?你该不会又要挖坟,我奶奶年纪大了心脏可不好。
    冷九程:
    过了会儿, 冷九程道:这几天你父母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想起母亲留钱的事, 丁崇把事情经过原方不动地跟冷九程讲一遍, 只是去奶奶家干农活,却把家底儿留给我,还让我留钱结婚, 真是莫名其他突然顿住,那些钱是母亲的命根子, 若没大事她不可能拿出来, 难道父母真的遇上危险?预感到事情不对劲, 丁崇偏头朝前问:我爸妈到底有什么危险?
    严肃的声音和之前迷糊状态完全不同, 冷九程没再隐瞒,具体什么危险情况,我现在也不知道,可以告诉你我发现的情况,但你必须冷静一点。
    听到这丁崇明白,这不是件小事,他嗯了声应下。
    你爸妈可能是杀死方媛媛的凶手。冷九程等待丁崇出现大声质疑等一系列惊讶过度的反应,然而车后座静谧无声,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少年没有一点反应,冷九程反而慌了,解释道:这是我的推理和猜想,不见得是事实。
    他们为什么杀人?你根据什么推断的?证据在哪?丁崇声音很平稳,没有半点慌乱和颤抖。
    冷九程稍有意外,我去找陈灵问清了,她最近躲你的原因,那天晚上她看见一个跟你穿同款雨衣的人,去山里埋尸,她把那个人当成你。
    丁崇瞳孔微微扩张,声言依旧平稳,雨衣是独一份,那天晚上我跟你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所以你怀疑穿雨衣的人是我爸妈?
    冷九程强调:只是推断,我要尽快见到你父母,搞清楚他们那天晚上在做什么,你父亲最近有异常行为吗?
    丁崇回忆了下,白刃生日宴丁建民大闹饭局后,有些天没回过家,这几天他没见父亲,对丁建民的行踪毫无所知,无法回答冷九程的问题,他转移话题说:我妈不可能杀人。
    冷九程没说话。
    她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我爸酒后倒有可能,但他根本不认识方媛媛。
    杀人动机我暂时没想到原因,所以必须尽快见到他们。
    丁崇朝空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再多言,天色微亮,山间小路被雾气笼罩,冷九程加快速度往前蹬,到丁崇奶奶家时天已大亮,车停到院门口,院内便传出犬吠声,一只大黑狗在笼子里朝冷九程呲牙狠叫。
    丁崇过去踢了踢狗笼子,大黑别叫了。
    黑狗盯着冷九程鼻腔发出哼哼的声响。
    冷九程的视线从狗移到狗盆里,铝盆中装有半盆生肉,从盆边印记来看,原本是满满一盆肉,狗吃掉一半,现在还剩下一半,1990年肉是何其真贵的东西,他看向丁崇奶奶那破旧的土房,连房子都盖不起的家庭,怎么可能舍得给狗买肉吃,还成盆买,而且是晚上喂狗,谁家晚上喂狗?
    冷九程蹲一下身,想解开狗笼子,把肉拿出来送去化验,第一次来黑狗对他很防备,靠近笼子黑狗便狂叫不止,这时建民怒气冲冲从屋里出来,小兔崽子,滚来干什么?大早晨让不让人睡觉?
    看见冷九程的刹那,粗犷的嗓音戛然而止,丁建民僵住,下一秒猛地推开冷九程,离狗远点,小心它咬你。丁建民转向丁崇,质问道:谁让他来的?怎么什么人都往奶奶家带?奶奶年纪大了,见不得陌生人,赶快让他走。
    丁崇不理父亲,探身往屋里看,我妈呢?我妈怎么没出来?
    丁建民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一转,你妈去姥姥家了。
    她走时候明明说来奶奶家帮忙,怎么忽然去姥姥家?
    丁建民:腿长她身上,她想去就去,我还能绑起来不让她去?
    丁崇不信,自径冲进室内,年迈的奶奶不仅眼神不好,听力也很差,老太太坐炕上,眯着眼睛问:阿崇?是阿崇来了?
    房间不大,丁崇四下一看,没有母亲的身影,他走到老人身边,扯嗓门喊道:奶奶,我妈呢?
    老人听不清。
    又喊一遍,老人才听明白,去你姥姥家了。
    哪天走的?
    来那天晚上就走了。
    丁崇稍微放下心,又问:奶奶,我爸这几天在家做什么?
    剁肉。
    丁崇瞬间拧眉,剁什么肉?他哪来的钱买肉?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老了看不清东西,他晚上在厨房叮叮当当,我问他在干嘛,他说买了一头病猪回来,剁碎给大黑吃。老人握住丁崇手掌,死猪肉有瘟疫,阿崇再查馋肉也不能吃死猪肉。
    丁崇往厨房看了眼,干干净净,没有猪肉,也没剁肉的痕迹,意识到不对劲,他松开老人,奶奶您先坐着,我出去一趟。
    另一边。
    冷九程和丁建民相对无言,冷九程盯着那盆肉,丁建民盯着他,长长的沉默过后,丁建民先开口:离狗笼子远点,我家大黑很凶猛,咬了你我们可不管。
    冷九程站起腰,直视丁建民,他不说话不笑时,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剑,盯得人无处可逃。
    丁建民低头别开他视线,手伸进兜里四处摸索,好半天拿出盒烟,点上火抽烟。
    冷九程:动物再凶狠,也比不过人。
    丁建民不耐烦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没事赶紧走,小心一会儿狗出来咬你。
    冷九程偏不走 ,还往前迈一步,你见过方媛媛没?丁崇的同学,不高黑瘦,走丢那天散头发,背着墨绿色书包。
    丁建民咽口唾沫,没见过,我又不上学,怎么会认识那种小屁孩。
    冷九程笑而不语,漫不经心地问:丁崇姥姥家在哪?离这远吗?
    丁建民极不耐烦,烟蒂扔脚下狠狠捻灭,该你屁事,赶紧给滚。
    冷九程不为所动,指向狗盆问:大黑吃的什么肉?
    死猪肉。
    多少钱一斤?
    丁建民有一瞬怔愣,随即破口大骂,老子爱多钱买,多钱买,该你屁事。
    这时丁崇从屋里出来,爸,奶奶说的死猪肉怎么回事?你有钱买肉?猪肉在哪?
    警察问完,儿子又问,丁建民耐心耗尽,抄起身边的棒子要打,冷九程眼疾手快,上前抓住他胳膊一掰,丁建民惨叫一声,棒子咣当落地,胳膊脱臼了,丁建民捂着胳膊嗷嗷直叫。
    丁崇顾不上丁建民,冲父亲大喊:我妈在哪?
    小兔崽子,还敢来质问我,你算个屁,没有老子能有你?你要是我丁家子孙,就把这傻逼警察赶走,他竟然卸了老子胳膊
    冷九程看了眼焦急的丁崇,要不先去姥姥家看看?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位怒气冲冲的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冲着丁建民挥起棒子。
    丁建民藏到丁崇身后。
    没等丁崇开口,棒子便朝丁建民砸下来,草泥马的,我妹妹在哪?
    丁建民哎呦一声,搂住丁崇的腰,脑袋不敢探出头,完全躲在丁崇身后,我没找你要人,你倒恶人先告状。
    高大的男人棒子一挥,丁建民后背又挨了一棒子 ,他疼得哇哇直叫,儿子倒说说你舅,爸胳膊脱臼动不了,这样下去会被张清打死。
    丁崇没理,抬眸问张清,大舅,我妈没去姥姥家?
    张清呼呼喘着粗气,他说你妈去我家了?
    嗯。
    张清弯腰揪住丁建民脖领往前拽,嚷骂道:自己儿子都骗,你他妈还是个人?说话间,他手往腰上一摸,拿出把闪着光的尖刀,手中尖刀毫不留情地朝丁建民脖子刺去。
    火光电石间,冷九程快步向前,猛地抓住张清手腕,将快贴近皮肤的刀尖扭到别处,张清不服输,用力往回掰手腕,两人较量间,丁崇过去抢下舅舅手里的刀。
    张清活动了下手腕,看冷九程说:你是谁?
    丁崇介绍说:我家邻居冷警官。
    张清主动跟冷九程握手,不好意思刚才不知道你是警察。又拿出烟递过去。
    冷九程摆手拒绝,与此同时黑狗突然狂叫了起来,冷九程和丁崇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见肉块中出现一节手指,张清也看到了,趁冷九程和丁崇不注意,他又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朝着正准备逃跑的丁建民狠狠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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