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族打消结亲的念头,却不敢公然嫌弃原莺。
    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要落井下石,将君侯的妹妹一踩到底。谁敢这么做,绝对是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奔向死路。
    原义是例外。
    夺氏除族之人,落到社会最底层。别说氏族国人,连庶人都能啐他一口,明摆着看不起。
    原莺心知留下无望,开始调动人手为就封进行安排。
    羊夫人没有为她求情,到底没有置之不理,在家臣和护卫上施以援手。公子鸣从自己的封地中抽调五十名庶人和两百名奴隶,随原莺一同北上。
    郅玄看到这番动作,没有多做置喙。得知羊夫人有头疼病症,近些时日时常发作,特地命桑医过府为她诊治。
    诊出的结果出人预料。
    羊夫人的病症是源于中毒,但不是近期,最远可追溯到先君时。当时的医为她解毒却没能根治,有毒素残留体内,年深日久突然发作。
    夫人操劳过甚,精神不济,体力衰减,方才复发。
    按照桑医的说法,此时毒发利大于弊,称得上是好事。
    羊夫人虽有春秋,身体保养不错,用药少去诸多顾忌,可以在短期内彻底拔毒。若是再过几年,羊夫人的健康状况不如今日,用药必须谨慎,医治势必变得困难。
    先君时?
    听完桑医解释,羊夫人神情恍惚,似陷入回忆。
    今上登位以后,政治清明,军事空前强大,国君府人口简单,再不见早年间的诡谲和凶险。
    日子过得顺遂,以至于让她忘记旧日,忘记昔日的国君府内也曾波诡云谲,埋葬多少香魂。
    关于身上的毒,羊夫人有所猜测。不出意外地话,应源于密夫人之手。
    久远的名字浮现脑海,她未生出更多恨意,连气愤都没有,只有一股怅然,说不清道不明,融入流淌在室内的风,终化为一声长叹。
    距原莺离城不到五日,郅玄迎来一批访客。
    以云侯为首,十名诸侯联袂来访。
    队伍入城时,西都城内锣鼓喧天,鼓角齐鸣,彩旗高挂,当真是热闹非凡。
    十人下榻国君府,郅玄当夜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盟友。
    宴会之上,云侯身着衮服头戴玉冠,带着微醺笑道:不能同君侯春风一度,实乃毕生憾事。
    面对这位性情爽朗的女国君,郅玄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举起酒盏:来,喝酒!这话太危险,下一个话题!
    南赵侯何其令人羡慕。云侯叹息一声,从善如流改变话题,提到几国联合出兵东南。
    他们选择的方向相同,路线彼此错开。待到将来建立据点,既能避免摩擦又能守望相助,实是两全其美。
    提到对外开拓,郅玄登时来了精神。
    歌舞结束,乐声停歇,餐盘迅速撤下,殿内气氛转变,迅速变得严肃起来。
    与此同时,本该巡北的赵颢意外困在北都城。
    按照原计划,巡视完草原双城,他会赶在春耕时南下。时间充裕地话还能转道西原国,在西都城停留一段时日。
    怎奈计划没有变化快,因北安侯突发其想,世子瑒坚决不从,北安国卿大夫集体麻爪,他被硬生生留下,半步动弹不得。
    每日早朝,北安侯都会旧事重提,要求将国事交给世子,自己去北边扬鞭策马,尽情撒欢。
    世子瑒坚决不肯,被逼急了,当众抱住北安侯大腿,哭诉亲爹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他不怕丢脸,做儿子的抱亲爹大腿天经地义。
    而立之年怎么了?
    真逼到份上,扯开嗓子撒泼打滚!
    遇上这样一对奇葩的父子,卿大夫们实在束手无策,每日上朝都要头疼一回。
    君侯,帮帮忙吧。实在想不出应对之策,北安国氏族只能求助赵颢。
    世子瑒抱着北安侯大腿哭,他们就抓住赵颢的袍角嚎。
    脸不要了,必须哭个对策出来!
    赵颢破天荒感到头疼。
    他怎么从未发现,北安国氏族竟是如此的没有下限,六卿带头不要脸面?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云侯等人造访西原国,一路上舟车劳顿,人困马乏。
    抵达当日,郅玄尽地主之谊,在国君府大排筵宴,热情款待来访的国君。
    十人的随员被妥善安置,美酒美食送上,在驿坊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一路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宴会之上,国君们开怀畅饮,盛赞美酒佳酿,乐舞美妙,感谢西原侯热情款待。
    宴后,国君们谈至深夜,对于开疆拓土各抒己见,直抒胸臆。谈到兴起时,兴奋得拍案抚掌,愈发精神奕奕,全无半点倦意。
    直至灯油燃尽,天色将明,众人仍是意犹未尽。
    考虑到郅玄还要早朝,这才各自散去。
    躺到榻上,国君们精神放松,久违的困意涌上,近乎是沾枕即眠,片刻后鼾声大作。
    一觉睡过午后,云侯等人陆续起身,无一例外额角胀痛,大脑混沌,全身乏力,转眼又要躺回榻上。饮下桑医配制的醒酒汤,迷糊的大脑方才清醒,症状缓解许多。
    郅玄政务军务繁忙,隔三差五就要熬夜。日复一日锻炼出习惯,再加上桑医和巫医的精心调理,休息一两个时辰就能恢复精神。达不到生龙活虎,至少不会在群臣面前打瞌睡。
    早朝之上,群臣上奏春耕事宜。
    郅玄仔细翻阅奏疏,和预判没有大的出入,一律准奏。
    关于春耕,西原国有固定的章程,郅玄登位后增删少许,大体没有改变。最重要的祭祀由巫主持,城外祭台重新搭建,不出三日就能完工。
    春耕之外,群臣最关注的就是空出的卿位。
    和之前一样,有三家盯上羊皓留出的位置。
    长期在朝堂共事,对手之间都很了解,彼此势均力敌。没办法将对手远远甩在身后,只能看郅玄更属意哪家。
    郅玄迟迟不做表态,三家家主心急火燎,病急乱投医,竟求到粟虎等人面前,愿意分割利益换取对方支持。
    结果可想而知,条件没答应,事情自然也没办。
    换成先君时,鉴于三家送出的利益,粟虎等人或许会动心,设法帮上一帮。
    今时则不然。
    自从郅玄登上君位,种种决断举措昭告世人,年轻的国君意志坚定,胸有丘壑,很难被他人左右。
    三家老老实实凭实力胜出,位置才能坐稳。想走旁门左道,别说登上卿位,更大的可能是被君上厌弃,甚至从中都城发配出去。
    虽然各家氏族都在摩拳擦掌,准备组织力量对外开拓,但自己走和被赶走完全是两个概念。
    正因了解郅玄的行事作风,明白事情的后果,遇到三家家主登门,粟虎等人半点不含糊,拒绝得干脆利落,将铁面无私进行到底。
    连续被拒绝,三家家主逐渐品出味道,发热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
    请人帮忙的路走不通,只能靠自身实力取胜。故而在春耕安排上,三家争相表现,集思广益竞争激烈,务求被君上看在眼里,留下深刻印象。
    获悉三位家主的打算,郅玄嘴上没说,心中十分满意。
    他不介意氏族良性竞争,限制在一定范围,发展到朝堂斗争也无伤大雅。只要一门心思办实事,能获得的利益超出设想百倍。
    西原国的卿位仅是起点。
    等到各家走出去,眼界豁然开朗,马上会发现天地广阔超出想象,他们能获取的土地财富远迈先祖。
    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国内的争夺不值一提。
    关于如何调动氏族的积极性,郅玄早有腹案,也一步步切实执行。北上的氏族属于第一批吃螃蟹,也先于同僚获取利益。
    羊琦可以现身说法。
    他曾在玄城任职,几度率领私兵追剿戎狄,对草原的资源有深入了解。不到一年时间,凭战功和政绩为羊氏获取大片土地。
    正因他清楚走出去的好处,更支持羊皓交出卿位和军权。
    父子俩的出发点存在不同,结果是殊途同归,专为进一步博取郅玄信任,全力以赴壮大和发展家族。
    可惜事情出现波折。
    羊皓去世当日,羊氏族人的表现让羊琦心冷。
    年轻的族长改变计划,他仍会带领家族大踏步向前迈进,但不会一视同仁,更不会好坏一并拖拽。
    凡有异心之人,胆敢在背后搅动风雨,影响到他的计划,羊琦绝不会客气。
    在羊皓病榻前,三名族老咄咄逼人,为利益争得面红耳赤,羊琦全部看在眼中。
    他暂时没有动作不是拿这些人毫无办法,而是为等待机会。等到时机成熟,迫使对方跳出来,把柄抓到手中,他绝不会客气,必定斩草除根,将隐患彻底解决。
    尚未完全掌握家族势力,羊琦不想节外生枝,必须暂时隐忍,给族人造成假象,让目标逐渐放松警惕。同时在朝中尽心竭力,力求做出一番成绩,让郅玄看到自己的能力和忠心。
    他的做法和几年前的郅玄有异曲同工之妙。
    将羊琦的表现看在眼中,知晓他的宏愿,郅玄不介意帮他一回。
    由此一来,上大夫羊琦深得君上恩宠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内百姓亦有耳闻。
    羊琦才具过人,又对郅玄忠心耿耿,入朝时间不长,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这样的人才,卿大夫们不意外他会得到重用。加上羊皓病危交权,一心一意为儿子铺路,有这份香火情,羊琦的官运无论如何也不会差。
    事情传入民间,除了盛赞君臣相得,偶尔也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声音。
    郅玄同赵颢结成婚盟,身边没有一名妾夫人。相比历代先君,国君府内简直称得上冷清。
    梁霸曾向郅玄示好,事情一直被隐瞒,时至今日,始终不被世人知晓。
    不料羊琦横空出世,青年才俊,出身西原国大氏族,在西都城大火时睿智冷静表现出色,其后追随国君北上,屡次斩获战功,堪称氏族典范。
    如今官居上大夫,以他的年纪绝对称得上年轻有为,位高权重。
    年轻的国君,优秀的臣子,经过口口相传,事情逐渐偏离轨道,由君臣相得朝另一个岔路延伸。
    郅玄万万没有料到,绯闻会以此种形式出现。
    开创先河,愈演愈烈。
    等郅玄回过神来,消息已经无法控制,中都城都有耳闻。原桃特地派人送信,询问背后是否有人推动,提醒郅玄小心。
    接到原桃的信,知晓流言迅猛,郅玄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事情麻烦了!
    消息传得如此之广,赵颢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美人一旦醋起来
    郅玄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腰,有种天将塌的预感。
    视线扫过殿内,群臣上奏结束,唯余三家仍在争执不休,为冲击卿位努力。
    羊琦位在栾会之后,轻易不发表意见,更不参与三家的争执,稳重肃然,在玉冠的妆点下更显英俊。
    郅玄宁愿他长得平庸一点。
    奈何基因不允许。
    满朝卿大夫在列,硬朗俊秀雅致风流应有尽有,有一个算一个,完全找不出差强人意的。
    青年昳丽,中年俊朗,老年也是风度翩翩,气质儒雅。
    此时此刻,郅玄非但无心欣赏,反而满心担忧,一旦赵颢杀过来,关于城内的流言他该如何交代。
    逃避不现实,做鸵鸟想都别想。
    算一算时间,如果赵颢按计划时间归国,中途必然会造访西都城。
    此外,云侯等人来访,按照礼仪,设宴之外要行会猎,郅玄必须出席。
    事情堆在一起,郅玄顿觉头大。
    难啊!
    无奈的是,墨菲定律映入现实。
    在郅玄预感到不妙时,远在北都城的赵颢掌握消息,当即撇下不靠谱的亲爹和兄长,不顾群臣阻拦,点齐队伍出发北上。
    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巡视双城,其后前往西都城,和郅玄好好聚上一聚。
    大概是赵颢的表现太过明显,目带凶光,手按宝剑全身飙冷气,北安氏族无一敢上前挽留,连北安侯和世子瑒都握手言和,一起礼送赵颢出境。
    待到队伍行远,慑人的冷意彻底消失,父子倆对视一眼,北安侯发现儿子很是顺眼,世子瑒也觉得亲爹和蔼可亲。
    凡事就怕对比,当真是至理名言。
    第二百七十章
    离开北都城,赵颢所部日夜兼程,出边境后全员策马,在春耕过半时抵达颢城。
    因未提前通知,队伍在深夜叩门,城头守军不知端地,还以为是有胆大包天之徒袭击颢城,迅速发出警讯。
    火把成排燃起,照亮城下象征国君的战旗。
    甲长揉了揉眼睛,借火光望见旗帜,辨认出队伍身上的甲胄,立即高声道:收箭,君上驾临!
    颢城地处草原,和玄城守望相助,既要迎接往来商队又要搜捕流窜的狄戎和野人,驻军力量不亚于边境重镇。
    在察觉城外异样时,城头守军迅速就位,在女墙后张弓搭箭。一声令下即能箭矢如雨,将来犯之敌射成刺猬。
    甲长的呼喝声十分及时。
    伴随着命令下达,更多火把燃起,城头被照得灯火通明,和白昼无异。
    城门下,一名骑士越众而出,策马上前,抵近之后高举一枚铜牌,进一步亮明身份。
    与此同时,赵颢下令摆出仪仗。
    驾车者挥动缰绳,六匹枣红色的骏马齐声嘶鸣,雕刻精美花纹的战车出现在众人眼前。
    望见一身红袍的赵颢,甲长飞速跑下城墙,亲自拉开门栓,带领卒伍转动绞盘。
    黑夜中,吱嘎声响传入城内,在空旷的长街上形成回声。
    数名卒伍飞奔入城内氏族坊,拍门喊醒城内官员,传达君上驾临的消息。
    拍门声和叫嚷声混杂在一起,厚重的木门后很快传来脚步声。
    大小官员从梦中惊醒,得知赵颢抵达,顾不得伏地请罪的家仆,猛然从榻上跳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更衣束发,提上鞋子就朝府外奔去。
    因动作太急,有三人上马后才发现腰带未系。幸亏夫人从身后追来,帮助他们整理衣冠,才不至于忙中出错,当着国君和同僚的面出丑。
    为能第一时间迎接君驾,官员们不约而同放弃乘车,全部骑马。
    不多时,寂静的长街亮起火光,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声音吵醒沉睡的城民,陆续有人披衣出门,或是打着火把或是提着油灯,聚集到街旁观望,欲知究竟发生何事,竟使得全城官员深夜策马狂奔。
    草原双城不比中原城池,因地理位置之故,夜间实行严格宵禁。为此专门颁布法令,告示张贴城内。
    违背宵禁令者都会遭到严惩,国人庶人一视同仁,氏族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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