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侍人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唤人,却被人王一把抓住肩膀,厉声道:休做声,秘去召医!
    诺。侍人脸色惨白,强忍住肩膀上的剧痛,将人王扶到榻上。交代另外两个侍人守在殿内,急匆匆转身,亲自去找宫内的医。
    人王靠在榻上,咬牙忍住一阵强似一阵的眩晕,只觉痛苦难当,控制不住发出呻吟。目光扫过桌案,看到上面摊开的竹简,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就此倒下,还不是时候,绝对不行!
    强撑着病体,人王下令封锁消息,宫外无人知晓他的病情。包括太子淮在内,皆不知人王的身体已经相当糟糕,随时都可能倒下。
    王宫内也是风声鹤唳,妾夫人不敢随意打探,王后是唯一的知情者。
    每次为人王诊脉后,医都会向她禀报。
    翻阅人王的脉案,王后没有多言,命医退下,其后召来婢女,准备洗去昨日染的蔻丹。
    换新色。
    诺。
    婢女取来一个个精美的玉盘和陶碟,逐次摆在王后面前。
    王后面带笑容,似对新色十分喜爱。只是笑容未达眼底,漆黑的眸子似罩上一层雾,朦朦胧胧,令人看不真切。
    西都城
    郅玄结束一场冬猎,带回大批猎物。
    依照惯例,郅玄象征性留下部分,其余分给氏族,无论家门高低都能得到一份。
    回到国君府后,郅玄解开大氅,换上干爽的衣袍。除冠后也不束发,懒洋洋坐在案后,端起热汤饮下一口,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在他面前摆有两封书信。
    一封是原桃手书,由飞骑快马加鞭送来,详述中都城发生之事,末尾点明王族私兵甚弱,近乎不堪一击。
    另一封是赵颢亲笔,以信鸽飞送。内容不算太长,却让郅玄知晓他安然无恙,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读过两封信,郅玄陷入沉思,脑子里尽是射伤赵颢的铁箭。
    箭上的毒源于南幽国,毋庸置疑。
    铁箭出自中都城,表面看是太子所为,实际上,郅玄另有猜测。
    赵颢受伤的消息传来,郅玄就命人彻查军中和武器坊,尤其是外流的箭矢,全要查得一清二楚。
    命令下达给洛弓,真相很快水落使出。
    一切线索指向中都城,始作俑者是人王无疑。更关键的是,除了南幽国,北安国内似乎也有牵扯。
    拿到结果,郅玄眉心深锁。
    赵颢领兵在外,结果后院起火?
    对于北安国的氏族,郅玄了解不是太多,也不好贸然插手。
    赵颢昏迷时,他不方便动作太大,始终引而不发。如今赵颢苏醒,世子瑒也在军中,正好将证据送去,由赵颢自行决断。
    至于中都城,郅玄不会轻易放过。
    不仅仅是赵颢受伤,还有他被下毒,两件事都有人王的影子,自然不能雷声大雨点小,更不能善罢甘休。
    之前动手不合时宜,还可能被反咬一口。
    现如今,把柄自己送到面前,必然要牢牢抓住。
    王子淮府邸被围,不管最终目的为何,表面上看都是原桃受了委屈。郅玄身为兄长,自然要给妹妹讨回公道。
    太子被废,王子良和王子川离开中都城,得益的是王子淮。
    原桃遭到污蔑,被太子家臣当众诋毁,王宫始终没给出一个说法。旨意中言废太子识人不清遭到蒙蔽,却对刺杀南幽氏族的真凶只字不提。
    这是打算和稀泥,将实情蒙混过去。
    郅玄冷笑一声。
    在这件事上模糊不清,是欺原桃还是试探他?
    甭管中都城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绝不会一言不发,更不会视若无睹!
    主意既定,郅玄铺开竹简,洋洋洒洒又是一封上书。
    上书的内容相当直白,人王必须给原桃一个说法。识时务一些,最好尽快下旨澄清家臣的污蔑。要是继续装糊涂,他不介意亲自去中都城为妹妹讨公道。
    选择前者,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想不开选第二条路,那就别怪他行事张狂,翻脸无情。
    年轻人总有冲动的时候,豪横不在话下,无礼情有可原。肆意妄为起来,中都城打不过,那就受着吧。
    郅玄没打算和太子淮通气。
    借此机会,他想看一看太子淮的立场。是合作还是另有打算,道路摆在眼前,由太子淮亲自来选。
    上书写成,当日送出西都城。
    了却一桩心事,郅玄提笔给赵颢写成回信。奈何信鸽在飞来途中受伤,需要休养一段时日,这封信迟迟没能送出。
    赵颢左等右等,始终没能等来回信,郁闷之情越积越深,全靠挥刀排解。
    三路大军齐头并进,赵颢所部突然加快速度,一路上所向披靡,如火山爆发。南幽氏族别说抵抗,凡是跑得不够快,全都倒了大霉。
    世子瑒和先豹拿到战报,来不及高兴,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杀成这样,是谁惹到他了?
    第二百零一章
    赵颢突然发飙,所部军队连战连捷,打得南幽氏族溃不成军。
    遇到公子颢的战旗,南幽氏族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御。甲士卒伍丧失斗志,遇敌皆望风而逃,和当初的东梁军队如出一辙。
    战报一封又一封送出,逐次送到世子瑒和先豹面前。再由世子瑒汇总整理,派专人送回北都城。
    因赵颢进军神速,原本齐头并进的三路大军发生变化,互相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不想作战计划受影响,世子瑒和先豹不约而同加快前进速度。在战功的鼓励下,甲士卒伍士气高昂,连日里摧城拔寨,攻占一座又一座坚城。
    三路大军你追我赶,潮鸣电掣,竞赛般向前挺进。
    遇见狼群一般的北安国大军,南幽氏族从愤怒到恐惧,从恐惧到沮丧,再由沮丧到麻木,抵抗的意志一泻千里。到最后,有勇气抵抗的人凤毛麟角,大都舍弃封地,拖家带口奔向南都城。
    发现氏族封地空虚,南蛮部落趁机作乱,纠集起来烧伤劫掠无恶不作。
    怀揣着报复之心,冲入封地的南蛮部落越来越多,最大的一股势力竟有万人之众。
    大概是氏族陆续离开,封地中缺少武力威慑,给了叛乱的蛮人错觉,让他们极度膨胀,对自己的战斗力产生错误认知,在一次劫掠之后,竟胆大包天盯上北安军的斥候。
    冷雨从天而降,白雾缓慢腾起,弥漫在树丛中,凝聚成带毒的瘴气。
    数百名部落勇士手持木矛短弓,全身涂抹鲜艳的漆料,如猿猴般从林中冲出,围堵住探路的二十名骑兵。
    身陷重重包围,耳旁充斥蛮人的怪叫和呼嚎,骑士不见惊慌,全都安稳坐在马上,从口袋中取出木瓶,倒出两枚黑色药丸,张口含在舌下。
    药丸入口,一股凉意直冲颅顶。
    骑士握紧缰绳,精神变得亢奋,再不受瘴气影响。
    将南蛮人的惊愕收入眼底,带队的甲长一声狞笑,手指抵住下唇,响亮的唿哨在林间回响。
    二十名骑兵默契十足,同一时间解开皮绳,从马背取下黑色的强弩,利落装上箭匣。
    强弩出自西原国,全军上下仅有斥候配备。
    该类武器威力极强,集齐一定数量足能左右战局。
    鉴于此,郅玄严禁弩机外售。赵颢破例得到一批,除人情外,给出的价格也是相当高。
    一具强弩的价钱近乎能掏空一个小氏族的私库。
    饶是如此,见识过强弩的威力,北安国氏族仍趋之若鹜。他们愿意付出高价,全都手捧金绢,奈何西原侯就是不卖,价钱翻倍也是无用。
    对此,粟虎等人可以现身说法。
    郅玄对武器交易相当严格,本国氏族皆要严格筛选,不合格者直接踢出名单。国内氏族尚在排队,北安国氏族还想横插一脚,做什么春秋大梦!
    公子颢情况特殊,他们不忍也得忍。
    其他人有多远滚多远,就算君上松口,他们也绝不答应!
    有市无价,足见其珍贵。
    迄今为止,郅玄出售的强弩仅有百具,全在赵颢手中。对这批强弩,别说卿大夫们眼红,连世子瑒都十分眼热。
    卿大夫无计可施,只能望梅止渴,越望越渴,到头来长吁短叹。
    世子瑒独具优势,隔三差五和赵颢套近乎,动辄回忆年少时光,联络彼此的兄弟情。所谓情谊无价,亲兄弟能否通融一下?买卖不行,借用总是可以的吧?
    让世子瑒没想到的是,任凭他多番努力,赵颢半点不为所动,将铁面无私进行到底。
    买卖不可,借用同样不行。
    甭管开出什么条件,总之,他手中的强弩不出售也不外借。谁来都一样,没门,没窗户,连墙缝都补得严严实实。
    兄弟无情,一点机会不给,世子瑒无法强求,只能打消主意,抹一把心酸的眼泪。
    此时此刻,遇到南蛮人的围堵,强弩正好发挥作用。
    军中斥候皆是精锐,弓马娴熟,战场上能以一当十。鉴于逐渐缩小的包围圈,甲长果断下令:杀,一个不留!
    甲长斩钉截铁,骑兵们习以为常,丝毫不感到为难。
    但在外人看来,这道命令简直匪夷所思。
    不提人数差距,就算是几百头羊,仅靠二十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拿下。何况眼前是人,个个手持武器,能跑能跳,性情凶悍,手中基本都有人命!
    南蛮人没听清骑士们在说些什么,却能清楚看到他们的动作。
    身陷重围,几乎落入绝境,骑士们非但没有恐惧绝望,反而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盯着主动送上门的猎物,纷纷亮出獠牙,眼底充斥凶光。
    二十名骑士,二十具强弩。
    骑士们驱策战马,背对背围成一圈。其后拉开弓弦,目光锁定眼前的蛮人。
    一名强壮的蛮人发出怪叫,用力挥舞着石斧。
    南蛮人率先开弓,淬毒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不只笼罩骑士,还瞄准他们胯下的战马。
    南蛮人不擅长骑马,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没接触过马匹。但不妨碍他们将战马视为猎物,和马上骑士一并射杀。
    箭雨飞来,骑士利落拉下面甲,横起手臂保护脖颈。
    战马的前额和颈项等处覆有皮甲,能挡住南蛮人的弓箭。只要不被射中要害,即使箭上淬毒,有骑士随身携带的药丸,战马也能安然无恙。顶多是反应慢一些,恢复一两刻钟才能奔跑。
    弓箭声不绝于耳,南蛮人的攻击看似声势浩大,二十名骑士却连皮都没擦破。
    木制和石头的箭头根本穿不透皮夹,骑士挥一挥手就能挡开。
    叮叮当当的声响接连不断,不伤人却烦人。骑士尚未如何,战马率先爆发,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南蛮人踏去。
    掌握南蛮人的战斗力,甲长果断下令,二十人分成四队,五人配合冲锋,撕开包围圈。
    骑士马术精湛,双腿夹紧马腹,在冲锋时直起身体,手擎强弩扣动机关。
    破风声传来,黑色的箭雨扇形飙飞,凶狠凿向对面的南蛮。
    南蛮人过于密集,遇到袭来的弩矢无法躲闪,只能举起藤牌和木盾抵挡。
    此种材料根本挡不住强弩,数量再多也无济于事。弩矢轻松穿透盾牌,依旧去势不减,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拥挤的人群中腾起大片血雾。
    骑士们无暇统计战果,迅速更换箭匣,连续又放出三轮箭雨。
    南蛮人何曾见识过这样的武器,南幽大氏族的军队也未见如此凶残。
    每一轮控弦声后,骑兵必会收割数十条生命。
    南蛮人惊慌失措,在犀利的武器和攻击下,人数优势荡然无存。
    天性使然,南蛮人只能打顺风仗,一旦局势变得不利,死伤数量太多,他们就会丧失勇气,不愿再战,一心想着逃跑。首领和祭祀喊破嗓子也是无用。
    射空箭匣,骑士将强弩挂上马背,陆续抽出佩刀,在行进间改变冲锋队形,对南蛮人进行分割绞杀。
    南蛮人惊慌失措,如羊群被分割开,混乱地拥挤在一起。
    被恐惧笼罩,他们忘记了骑士仅有二十人,依靠数量冲上去,不求掀翻战马,趁乱冲入密林总有机会。
    无奈他们被吓破了胆,大脑停止思考,只能慌做一堆,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刀锋挥过,带起一波又一波血雨。
    数次冲锋后,骑士身上的甲胄愈发猩红。
    战马全身覆盖血浆,马颈和马背还挂着碎肉。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会留下血色的蹄印。落在南马蛮人眼中,如凶兽临世,异常可怖。
    五百人的南蛮部落,除特意留下的活口,余者尽被斩杀。
    战斗中途,南蛮人互相踩踏,造成不小的死伤。骑士短暂停手,任由南蛮人彼此撕打,其后再上去补刀。
    侥幸存活的南蛮人蹲在地上,表情麻木,眼神空洞。恐惧压垮了他们,使他们茫然无措,俨然沦为一具具行尸走肉。
    地面被鲜血覆盖,横七竖八倒着南蛮人的尸体。
    雨水卷着血浆流淌,残肢断臂交叠,弥漫起刺鼻的血腥味。
    骑士简单清理过战场,用绳子捆住俘虏的双手,将他们拖在马背后,一路拖回临时驻扎的营地。
    赵颢未立大帐,仅铺开兽皮,和卿大夫席地而坐,讨论接下来的进军路线。
    斥候队伍陆续归来,有的无功而返,有的带回振奋人心的消息。
    前方有水路,能通南都城。
    抓来的南蛮人趴伏在地,颤抖着说出一切,不敢有丝毫隐瞒。
    这条水路极其隐蔽,是城内商人和部落交易的密道。机缘巧合,俘虏所在的部落和商人做过生意,能够找准方向。
    俘虏被押下去,赵颢沉吟片刻,没有选择走水路,而是按照原计划继续由陆路进军。
    水路太窄,变故甚多。
    此处距离南都城已经不远,与其剑走偏锋,不如堂堂正正以气势碾压。
    拔营之前,赵颢派人联络另外两路大军,告知对方自己前进的方向。依照他的估计,不用多久,三路大军就能扫清障碍,在南都城下顺利会师。
    大军出发时,赵颢没有乘坐战车,而是和甲士一样骑马。
    赤色战旗扬起,号角声穿透雨幕,传入前方奔逃的南幽氏族耳中,令其魂飞胆丧,恨不能肋生双翼,带他飞去南都城。
    赵颢骑在马上,仰头望向天空,依旧未见期待的灰影。
    等待一次又一次落空,他的心情愈发糟糕,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杀气四溢,整个人化作渴血的凶刀,拦路的障碍都将被摧毁殆尽。
    战报如雪片飞入南都城,伴随而来的还有溃败奔逃的氏族。
    从后者口中得知北安国军队的凶悍,卿大夫们被恐惧和焦灼笼罩,商讨不出退敌之策,全都是心急火燎,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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