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鸟转过头去,优雅的长颈后弯,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尖锐的鸟喙狠狠咬在了中间翎羽的尾部。
    顾眠凉眼神一颤,下意识上前一步,可堪堪迈出半只脚,就顿在了原地,手腕上青筋暴起。
    下一秒,赤鸟一昂首,痛苦到极点的悲鸣响彻天地,它衔着那尾华丽的翎羽,身后只剩下了两尾。
    妖异的血从它身上渗出来,缓缓的蔓延了整个冰棺。
    赤鸟浑身一软,趴在了冰棺之上。
    断翎羽之痛,更甚人之剜心刨骨百倍。它浑身的光泽缓缓黯淡下来,宛如即将熄灭的火苗。
    赤鸟虚弱至极的将翎羽往血珠上一送。
    血珠缓缓将翎羽吸收,完全变成了黑色,一圈圈的光晕震开,生生将顾眠凉震出了百米之远。
    他自然也没有看见,血珠完全变黑的那瞬间,赤鸟灵魂离体,有刹那没入了冰棺的躯壳之中,可眨眼之间又再次回归本体。
    快的像是错觉。
    这一切都落入了溪佑的眼中,他笑得难以自制,阴森极了:顾眠凉啊顾眠凉,还真的让本王猜准了,你啊,找了千年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偏偏被执念蒙了眼,看不见
    真是笑死本王了
    他将一直留在少年身边的那缕鬼气收回来,叹了一声:这么重要的好消息,本王可要挑个好日子,再告诉你。
    少年只觉得自己浑身一冷,可紧接着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赤鸟的身形缓缓消失,化成人形伏在冰冷的冰棺之上。
    少年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阵法还在运转,说明这世间确实有剑尊的灵魂,直到将亡灵召回来,这阵法才会消失。
    少年赤着脚从冰棺上下来,身上留下来的血蜿蜒在他清瘦的脚踝上,渗入地面,他疼的近乎麻木了,下来的那瞬间,腿软了一下,差点直接跪下去。
    他觉得自己心跳似乎在减慢,陌生的,从体内升起来的冷意寸寸将他侵蚀。
    他走到阵法边缘,瞧见顾眠凉神色紧绷的快步走过来。
    少年脸上强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忍着眩晕感:义父,我没事
    顾眠凉没看他,与他擦肩而过,眼中只有那沉寂的冰棺。
    少年鼻尖飘过一抹寒竹香,他愣住了。
    片刻后,他转过身,怔怔的看着顾眠凉的身影。
    白发男子温柔的将冰棺推开一半,守在旁边,将棺中人的手握在掌心,恍若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珍而重之的在那躯壳的手指上落下一个吻。
    阿拂,快醒来吧
    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少年宛如一个局外人。
    他脚下已经汇了一滩血。少年低头看了看,窘迫的在地上蹭了蹭自己脚上脏污的血迹。
    阴沉的天空没有下雨,但是那滩血迹上却落了水滴,砸的人心疼。
    少年撇撇嘴,嘀咕道:哪里那么快就醒过来嘛
    这么着急干什么,也不知道看看他,他流了这么多血,连个客套的关心都没有。
    山巅的风有些大了,吹的他浑身发冷,他束发的发带不知何时断了,此时散着的头发被风吹的扬起。
    少年身形偏瘦,张扬的红衣贴在他身上,可以看出凸起的骨头,他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自己的肩膀。
    有点冷
    前方的顾眠凉像是魔怔了一半,一动不动,安静的像一个永恒而忠诚的守卫。
    少年还是没忍住,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眼睛红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兽:希望你们以后顺顺利利的,好好在一起
    他顿了下,小声又小声,眼巴巴的说:顾眠凉,我走啦。
    语罢,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眼眶红红的,我这次真的走啦。
    少年眉间的赤羽已经没有光泽了,普通的像一块花型胎记,他见顾眠凉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抽了抽鼻子,再次转身。
    转身的那一刻,一滴晶莹的泪倏地坠开,碎在地上。
    这次他没有回头。
    悄无声息的,连脚步都放的很轻。
    少年漫无目的的走了快三日,脚踝上的血迹渐渐干涸,脚上添了不少磕磕绊绊的伤痕。
    他不想回妖族,也不想再去回想竹屋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先前顾眠凉捡他回去,勉强算是给了他一个家,可现在他又成了一个人。
    少年脑中晕了片刻,他安静的靠在一块石头上,仰起头,等着这股眩晕感过去,胸腔忽的涌上来抑制不住的咳意。
    他皱皱眉,蓦的弯腰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
    少年习以为常的抬手擦了擦,缓了会,继续往前走。
    冷风乍起,吹动少年的红色衣衫,那被扬起的青丝,自发尾开始,一寸寸变成如雪的银白。
    发丝被吹到少年的眼前,他一愣,随即撩起来一缕,看了片刻。
    寿元将近的赤羽,会出现五衰之相。
    可那也是自头发开始慢慢变白,他这种
    活不了几日了吧。
    原来我快死了。
    少年微微出神。
    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变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脑中越来越昏沉,反应慢半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咂摸了一下里面传来的难受的感觉。
    他发呆了片刻,不知想了什么,嘀咕道:那也挺好的。
    少年继续往前走,只是这次知道自己去哪儿了。
    他脚下一转,朝着靠近鬼蜮裂隙的上古法阵走去。
    因为唤灵法阵的缘故,上古法阵厉鬼横行,全部都被那冲天的邪气勾了出来,但偏偏无法靠近,只能鬼影乱窜。
    越靠近上古法阵,凶残贪色的厉鬼就越多。
    少年无知无觉的往那边走。
    他脸上还带着面具,白发衬的肤色如雪,半边脸倾城绝世,身上红衣褴褛,露出细腻白皙的皮肤,血迹斑斑的脚踝只想让人捧着掌心好好的疼爱。
    无数厉鬼露出垂涎的目光,明目张胆的跟在他身后:
    是个美人啊
    兄弟们沉睡那么久,冷不丁被那突然的唤灵法阵搅醒,都多少时间没开荤了
    嘿嘿嘿老子想弄他
    一起
    少年只觉得周遭越来越冷,他慢慢走到了那上古法阵旁边,蹲下身,伸手抚了上去。
    这就是义父喜欢的人献身的地方。
    他们长的这么像,一个却可以死的轰轰烈烈,一个却注定死的悄无声息。
    忽的,少年身形一僵,被一股力量推到了祭台之上。
    少年闷哼一声,怒道:谁?!
    这回头一看,他瞳孔骤缩,或凝实或虚散的鬼影贪婪的盯着他,眼中的垂涎之色昭然若揭。
    唔!!
    少年想说话,却被一团鬼气堵住了嘴,他凤眸大张,眸中涌起崩溃和绝望,不住的呜咽。
    嘿嘿,兄弟们,老子先来了!
    不行,加我一个!
    哎,行行行!
    他们一拥而上。
    义父
    快来救救我。
    少年起初还疯狂挣扎,后来就不再动弹了。
    他呆滞的看着暗沉的天,身上伏着数个凶残的厉鬼。
    他眼中闪过冷意。
    【拂知:阿软,将他们杀了,你弄些假的痕迹出来。】
    【阿软:芜湖,好的主人!】
    周遭的环境奇异的波动一瞬,那些鬼影恍惚消失了,但又被阿软重新凝成纯粹的能量体,它一个团子分饰多角,biubiubiu忙到起飞。
    那邪气狰狞的上古法阵之上。
    红衣少年眼神死寂,却没有一滴眼泪。
    他恍若回到了那次三涂山,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来救他。
    溪佑笑的开心,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今天日子不错,也该告诉顾眠凉这个好消息了。
    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报!门外匆匆进来一个鬼侍,禀报往上,魔族殷皇求见!
    哦?溪佑眼中笑意更深,让他进来,这下倒好,都齐活了。
    殷岭西跨步进来,千年的沉淀,让他身上的张扬之气消磨殆尽,面庞成熟,气质沉淀,倒是真的有了魔族之皇的气势。
    他微微拱手:鬼王。
    溪佑撑着下巴:殷皇来此,有何贵干啊?
    殷岭西直截了当开口:本皇寻一人之魂千年,曾多次叨扰鬼蜮,此次亦是如此,至净骨的镇骨在今日我身上日渐灼烫,如此异动,本皇觉得
    溪佑:觉得是拂知剑尊的魂魄回来了?
    殷岭西抿唇,确实如此,不知鬼王这里可曾收到什么消息?
    溪佑随意点头:有啊。
    殷岭西一愣,随即心跳骤然加快,身形一闪,直接到溪佑面前:在哪里?!
    若真的找到,本皇承诺,你鬼蜮要什么,我魔族都会尽可能满足。
    溪佑嫌弃极了,将殷岭西揪住他领子的手掰开,你那魔族本王不稀罕,剑尊的魂魄我确然知道在哪里。
    他站起来:顾眠凉那家伙,在北岸山,招魂,你猜,招的是谁的魂呢。
    不可能!殷岭西断然否认,招魂的法子,本皇已经全都试过,怎么可能
    溪佑啧啧摇头:顾眠凉那家伙,可比你疯的厉害。
    殷岭西眸色沉沉:和本皇去北岸山!
    顾眠凉在山巅守了很久,他的手已经和棺中的躯壳一个温度。
    阵法还未停止,魂魄尚未归来。
    他一遍遍叫着阿拂,企图那不知在何方的魂魄快些回来。
    殷岭西和溪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那棺中人的身影一下子落进殷岭西眼中,他蓦的红了眼,踉跄的冲过去,又堪堪的停在棺边:师尊
    顾眠凉身形一顿,周遭杀意顿起,眼尾冷冽如刀:滚!
    他站起来,护着身后的冰棺,冷冷的盯着殷岭西:不要逼我动手。
    顾眠凉目光落在溪佑身上,语气发寒:你带他来的。
    殷岭西就站在原地,我不走,我等着师尊醒过来。
    他不是你师尊。
    殷岭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溪佑看了半天好戏,突兀的笑了出来,语气讥讽:哎呦,我说,你们两个在这里争什么呢,明明魂魄不再这里,
    本王明说了吧,剑尊的魂魄已经出现了,只不过,不再这幅躯壳内。
    他看着顾眠凉望过来的眼神,终于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笑嘻嘻道:本王来就是说这个事的,你那小雀儿,是剑尊的转世啊
    空气一时死寂。
    顾眠凉大脑空白一瞬,你说什么?
    听不清啊?溪佑摇头道,在阵法大成的时候,周围都是鬼气,我感应的清清楚楚,那云浮的魂魄,确确实实的进入了这躯壳内。
    若不是一个灵魂,怎么可能兼容?
    你想想,他为何与剑尊的模样长得如此相似,为何偏偏与你纠缠在一起,又为何
    顾眠凉:够了!
    他心中浮起巨大的荒谬感,你没有证据。
    溪佑慢条斯理的发的天道誓:若本王方才所言,有半句假话,即刻消散世间,永不入轮回。
    猩红的天道誓一闪,没入他体内。
    片刻后,没有事情发生。
    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比这更直接的证明方式了。
    顾眠凉手一颤,小雀儿往日的声音登时涌入脑海,叫他恍惚。
    义父,你摸摸我的尾巴
    义父,我好不好看?
    顾眠凉,你真无情。
    义父,你看看,我是谁?
    顾眠凉,我走啦。
    他喉结发紧,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溪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色:你和他的妖契还没解开吧,不去找找他在哪里么?
    殷岭西听的云里雾里,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死死攥住顾眠凉的肩膀,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快!
    顾眠凉骨头被他攥的喀喀响,却没半点反应,机械的抬起自己的手,注入灵气,食指指尖飞速的延伸出一道红色的线。
    他掰开殷岭西的手,目光无着无落的,嘴里低喃着什么,身形消失在原地。
    顾眠凉!
    殷岭西瞳孔一缩,却没能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眠凉和那妖异的红线一起消失。
    上古法阵。
    顾眠凉近乎踉跄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食指的红线在这里就消失了。
    此处因为唤灵法阵的缘故,处处游荡着厉鬼邪魂,狞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尤其是那上古法阵的祭台之上,更是鬼影重重,将祭台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东西也瞧不见。
    没有云浮的身影。
    顾眠凉掌心冰凉,出了层黏腻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视一周。
    恰在这时,一两个厉鬼从他身边急急穿过,掠向那祭台的方向,嘴里兴奋的喊着:
    走走走!听说那上面有个毁了容的美人,玩起来很是舒坦!
    哈哈哈,你才知道啊,都快一天了,没几个鬼没尝过味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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