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睛就模糊了,他抬手随意抹了一下,眼圈微红,搞什么啊真的是
    妖皇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是最后一只赤羽,三位翎羽完好无损,自然有资格做赤羽一族的赤君。
    今日,既是你的族礼,也是你的登位之礼,自然马虎不得。
    妖皇眉眼温润,他是真切的爱着他的子民。
    云浮,孤希望,你以后可以爱自己所爱,所思所想,全部实现,永远不受束缚,逍遥天地之间,做最无忧无虑的赤鸟。
    他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拂知眉间的赤羽,温声道:去吧,去登顶。
    红衣少年强行将自己眼中泪憋了回去,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骄傲又矜贵的转身,缓步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妖皇含笑看着他,权杖一挥,漫天红色的花瓣轻卷,拂知身上的衣服渐渐的变了。
    万众瞩目下,少年一步步往上走。
    火红的衣摆拉长,华丽的金线犹如浮光,繁复的缠绕着,最终形成了金色的赤鸟,耀眼的翎羽栩栩如生。
    红衣被风吹的猎猎,扬起的轻纱薄而清透,和着落下的万花,不知道迷了多少人的眼。
    束发的发带蓦的散开,飞舞的乌发张扬着少年的恣意与轻狂,一顶编制好的缠金花冠轻柔的落在他头顶,添了无匹的尊贵。
    少年眉间赤羽鲜红似血。
    他是最后一任赤君。
    是赤羽族最孤独的皇。
    他迎着朝阳登顶。
    满山祝贺皆非同族,却又是同族。
    他周遭是热闹嘈杂,是繁华废墟,是遮掩不去的孤寂。
    少年缓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闭了闭眼,随即一扬衣摆,慢慢转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来贺的万族,恍然间,像是看见了他从未见过的赤羽族繁盛的时候。
    少年沉吸了口气,恭迎诸位,参加本君族礼。
    恭贺赤君!
    少年视线和妖皇对上,后者缓缓朝他点头。
    拂知抿唇,再次转过身去,对着赤羽一族族殿的方向,折身跪下。
    妖皇沉稳的声音传来,念着几百年没有被唱响的赤羽族族训
    赤羽承凰,烈火焚伤,当怀以诚心,敬畏天地自然之灵,复一线生机,积累世功德,承于远古
    皇者伏于天地,一叩
    少年一字一句认真听着,听至此处,缓缓叩首。
    二叩
    三叩
    妖皇眼神复杂,礼成,愿赤君日后谨守族规,赤羽之火,除一切灾厄。
    拂知慢慢起身,眼神认真而澄澈,多谢妖皇陛下,本君自当遵守。
    妖皇闪身,出现在拂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顾仙长那里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金色赤羽,涅槃之火,你寿元还剩多少。
    少年眼神一闪,妖族寿元最不值钱,没耗多少
    妖皇一眼就看穿了他:赤羽渡劫之后,足足八千年寿元,你现在剩下的寿元,怕是不到千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到千年,你还能撑到下一次突破吗?
    少年笑了笑,摊了摊手,我这么有天赋,哪怕只给我三四百年,我也可以突破的,我还有人守着,不会让自己死的。
    眼见着妖皇又皱眉,少年连忙打断,陛下,我托您找的火蛇妖花找到了吗?
    这是顾眠凉后期调养身体要用的药草,服下一朵,中和涅槃之火,即可痊愈了。
    妖皇:孤已经拖狼族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拂知眼神一喜,拱手:多谢陛下
    蓦的,他声音一顿,感应到什么似的,飞快抬起了头,望向寒冰洞的方向。
    妖皇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怎么了?
    少年眼中漫开愉悦来,化成赤鸟振翅飞走,义父醒了!
    寒冰洞洞口落下一抹火红的流光。
    拂知兴冲冲的跑进去。
    寒床上的白发男人正撑着身体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按着额角,有些头痛的样子。他听见洞口有动静,于是警觉的望过去
    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映进眼底,带着花冠的红衣少年,成了这洞内唯一的亮色。
    少年眉梢都挂着愉悦,叫他:义父!
    顾眠凉眼底掠过一抹茫然:义父?
    见他这幅反应,少年心里咯噔一声,担忧的跑过去,抚了抚顾眠凉紧皱的眉头,义父,我是云浮,你不记得我了?
    白发男人捂了捂额头,半晌,低声道:云浮拂阿浮?
    零碎的片段涌入脑海,最终化成了漫天血色的雷光,和震耳欲聋的雷声,少年絮絮叨叨的声音传进耳里
    义父你为了救我,帮我挡了剩下的九道雷,重伤到现在才醒。
    顾眠凉恍然。
    原来是为了给眼前的少年挡雷才会记不清过往的事情的吗。
    他温润平静的黑眸望向少年,我为什么会给你挡雷?
    少年顿住了,脸上竟有一丝的羞赫,因为你是我义父还因为我喜欢你。
    许久的沉默,少年侧脸落了一只手,顾眠凉描摹着他眉间的赤羽,我平时,是叫你阿浮么?
    阿浮?
    少年在心里咂摸了一下,发觉这样叫人的名字真好听,于是咳了咳,不好意思道:义父怎么叫都可以的
    顾眠凉的手还有些凉,拂知担忧的散开灵力,给他暖着,却反被抱住了。
    少年一僵。
    手里的灵气倏地就散了。
    他结结巴巴道:义父?
    顾眠凉将下颌抵在他肩膀上,嗅着鼻尖赤羽族的体香,低声道:那我大约也是喜欢你的。
    阿浮。
    少年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他们两人现在就抱在一处,他右边的胸腔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顾眠凉强劲的心跳在慢慢的加速。
    是因为他。
    义父和他说:我大约也是喜欢你的。
    少年将这句话在心里回想了很多遍,才终于反应过来。
    被关了六十年,生生扛过发情期的委屈,一睁眼就看见心爱之人濒死的恐慌,万族来贺一人登顶的孤寂,在这一刻恍若一泻而下的洪水,将所有的故作坚强冲的半点不剩。
    少年眼眶红的吓人,呆呆的愣了好久,才反手抱住顾眠凉。
    他抱的很紧很紧,像是抱住了历经千辛万苦才求得的一份温暖。
    独属于他的。
    是他的。
    少年喉咙发紧,咬着牙,硬是没让自己哭出来,只从酸酸涨涨的胸腔里,挤出一个带着哽咽的:嗯。
    热泪滚落而下,砸在寒床上,很快就失了温度。
    没有族人也没有关系。
    他想着,只要义父也喜欢他就好。
    真好。
    第41章 邀月誓言。
    自那日在寒冰洞表明心意之后, 拂知就带着顾眠凉拜别妖皇,从妖皇宫离开了。
    竹屋。
    白发男子站在第三间竹屋前出神。
    上面有禁制,他却忘记了打开的办法。
    拂知将药汁煎好, 放在顾眠凉房间,出来找人, 就看见了这一幕,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欢快的蹦过去,在后面抱住顾眠凉:义父!
    顾眠凉下意识的将手反背过去, 接住少年的腰, 语气无奈:你小心些。
    少年笑吟吟的凑到他耳边,软声道:义父, 该吃药了。
    涅槃之火虽然已经将顾眠凉的伤势治愈,但是赤羽族的涅槃灵力霸道无匹,需要外力的调制化解。
    妖皇送来了很多药性温和的灵药, 等到火蛇妖花找到之后, 就不用再喝这么多药了。
    顾眠凉嗯了一声,过了会,看着那间竹屋, 迟疑道:我想不起来怎么打开了, 总觉得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他转过身来,低声问:阿浮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少年脸上的笑微顿,摇头:不知道。
    他也从来没有进去过, 顾眠凉从来不让他进去, 也不告诉他里面有什么。
    你也不知道么顾眠凉神色没什么变化, 但就是让人察觉到他有些失落。
    少年心头莫名升起些赌气的情绪, 咬咬牙, 其实也没什么,应该就是一些古籍孤本,义父平时很爱收集那些的。
    顾眠凉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忽的笑了,低头吻了一下少年的额间赤羽,好了,莫气,我不问了便是。
    他牵着少年走进房间,喝干净了药汁,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今晚是妖族的拜月节,去十里繁看看吧。
    少年眼睛一亮:义父要和我一起过拜月节吗?
    拜月节五十年一次,是妖族最重视的节日,往年他求顾眠凉很多次,他都没有陪他去过。而十里繁,是妖族最美最繁华的地方。
    拂知极喜欢热闹,但是那十里繁却没去过几次。
    他眼巴巴道:去十里繁吧义父!
    顾眠凉眼瞳中藏着宠溺,笑意醉人,伸手弹了下小雀儿的脑袋:好。
    这幅样子,实在是将小雀儿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少年望着他出了神,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在了顾眠凉的唇上,不知想到什么,白皙的脸悄悄红了。
    他小声问道:义父,你刚才喝的药苦吗,我想尝尝。
    顾眠凉挑了挑眉,余光一瞥,桌上的药碗已经空了,明日给你留一点。
    不用明日,少年顺势坐在了他的怀里,双臂揽住他的脖颈,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落在顾眠凉胸前,现在就可以。
    他无声凑近。
    温软的红唇贴在顾眠凉的唇角,慢慢的移到唇缝,舌尖灵巧的探了进去。顾眠凉眼神慢慢加深,少年长长的眼睫轻颤,扫在他皮肤上,撩起若有若无的痒意。
    顾眠凉下意识将手放在少年腰身上,防止他跌下去。
    良久,少年才气喘吁吁的分开,眼角微红,凤眸水盈盈的,他笑的勾人,指尖在顾眠凉的胸前悄然画了个圈,义父好甜。
    顾眠凉低头去看他,良久,手指慢条斯理的按住了少年的唇,莫名危险:有些话,不能乱说。
    少年一笑,张嘴将他的手指含住,咬了一下,含糊道:那义父教教我,该怎么说话?
    顾眠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上头已经沾了一层亮晶晶的口水,眼神颇有些意味不明。
    少年不好意思的唰站起来,掩饰性的咳了咳,我我去给义父打点水。
    顾眠凉看着他跳脱的背影,笑得莞尔。
    他只用锦帕擦了擦,走到书桌前,不紧不慢地将墨研磨好,毛笔蘸了蘸,提笔沉思片刻,落了一行字。
    拂知端着水盆进来,走到顾眠凉身边,轻声将这行字念了出来
    云拂与顾眠凉,第一次拜月节。
    星月流光,夜夜皎洁。
    嗯,顾眠凉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只一句题词,等我们今晚回来,我就写篇文章记下来,省得以后再忘记。
    少年神色有些奇怪,他指着纸上的拂字,说:字写错了,义父,你写的是拂去尘埃的拂。
    顾眠凉一愣,不知这个字吗?
    不是啊,少年皱了皱鼻子,我是浮云的浮,无忧无虑,自由随风的意思。
    见顾眠凉拧眉不说话,少年叹了口气,大方的谅解道:算了,义父失忆了,我不和你计较。
    他眉眼弯弯,笑道:在重新写一个就是了。
    顾眠凉神色稍缓,目光落在纸上的拂字上许久,还是伸手将这张纸折了起来,扔在一旁。
    好,我再重写一张。
    当晚。
    皓月当空,妖族十里繁。
    藤玫花开满了大街小巷,这花红的热烈,层层叠叠,花瓣薄如蝉翼,花蕊深藏其中,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藤玫花又名邀月花,五十年一开,只在拜月节当天盛开一晚,是妖族的族花。
    义父,这边这边!
    少年欢悦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从人群中传过来,有认识他的,会笑着打招呼:赤君好啊!
    拂知胡乱的应了几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拉着身后无奈的男人跑到了一个卖花的小摊子前,大手一挥:将你摊子里最好看的邀月花包起来!
    摊主笑呵呵的哎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挑了十几朵邀月花,您要编个花环吗?还是就这样保持原来的样子?
    拂知沉思了一下,就原本的,好看。
    好嘞!十块晶石您拿好喽!
    少年刚欲付钱,顾眠凉就将晶石放在了摊子上,顺手将那一束邀月花接过来,递到少年怀里。
    白发男子低头,温声道:你很喜欢?
    妖族素来大胆,周遭的视线大喇喇的看过来,有些妖甚至吹起了善意的口哨。
    热烈的红衬着少年白皙如玉的脸庞,与眉间赤羽交映成再难寻的绝色,他红着脸接过花来,脚尖踢了踢地面,小声道:原本是给你买的。
    在拜月节赠邀月花,是邀请
    后面的几个字在少年唇齿间消音,顾眠凉没有听清楚,忍不住问道:邀请什么?
    摊主看他俩这情态,以为是刚刚在一起,不好意思直说的小娃娃,于是笑呵呵的热心帮忙。
    他对顾眠凉说:这位公子,这位小郎君的意思是,邀请你和他在今晚春风一度的意思,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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