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姿扭头看向夫君,钟晓露笑:“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这么快就忘了?”
    瞬间了悟,白鹿麟大笑:“他怕我去瀚林山府找他,与他对峙哈哈……”
    白泽运丹顿在白鹿麟两角之间,体内沉睡的神兽血脉渐渐被唤醒,一点一点地祛除凝滞,耳里腐烂的肉化成脓血排出。
    轲来钟家!
    左耳神目恢复的瞬间,白鹿麟双目一沉,耳中神目掠过陌阳西州地万千盛景,直达钟氏族族地,见钟季疾步闯入一灰石山里,立马跟上。
    灰石山的中心藏着一木屋,那木屋无窗无门。钟季神魂离体,进去屋里。白灵的神目却窥见不得:“轲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间遮天树屋?”她竟然不知道。
    “不用意外,毕竟你瞎了五百余年,”墨姿将今日探花城街上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讲予白灵:“也许轲来钟家会联络藏冥界的谁,问询有关钟墨尧的事。”
    白灵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立时不再掩饰,放出神目之威。一息间,有神魂自遮天木屋中冲出,大声呵斥:“谁?”
    白鹿麟闭目,神魂沉入神目,抵达钟氏族地:“是我。”一身白衣头顶鹿角,赤足站在遮天木屋顶,冷眼看钟家那白发老狗,“藏了这么些年,终于露出马脚了,可真叫我好一番等。”
    “白灵,”白眉拖到下巴尖的凤目老者,垂在身侧的两手被握得咯咯响:“你闯我族地?”
    “那又如何?”白灵垂目看脚下木屋:“若不是今日闲来无事,看一看市井,我还不知原来你钟家与藏冥金乌山脉上的钟氏不是一个钟。钟旭明,你也跟我说说这么些年你们家跟藏冥的谁在联络?”
    白眉老者凤目中闪过阴鸷:“白灵,你窥视我钟家?”紧握的右手一松,一把灰木剑出现在掌中,“如你这般,就不该存于世。天罚杀不了你,今日本尊就替天.行道……”
    “我为何遭天罚,你不知。但藏在藏冥的那位一定知,”白灵脚碾木屋顶:“你行者钟家也会有遮天木。钟旭明,你手里的剑能避我神,应该也融了这东西吧?杀我……就凭那剑?除非此木剑是用天刑玉骨炼制,”见老狗色变,不禁仰首大笑。
    “找死,”老者一剑杀去,可惜未达,白灵魂已归神府,只留一言:“钟旭明,联络藏冥那位,替我转告他。让他藏好了,别叫我找着他。”
    钟晓透过白鹿麟神目,将一切尽收眼里:“这个叫钟旭明的已经炼化了手里那把木剑。木屋里还有两人,一人在二次炼化长柄大刀,一人在炼化天刑古神后裔玉骨。”
    “玉骨?”墨姿看了半天,直觉那木屋修整得挺别致,其上还刻有桐花纹。
    “玉骨里是血精,非天刑古神金色血脉。虽难炼化,但也不是炼化不了,”白鹿麟神目恢复,伤势也好了三成,化成人形跪到地上:“白灵多谢大人。”
    “起来吧,你今日一闹,钟家应很快就会动手。”
    “白灵在这等着。”
    墨姿拐了下钟晓:“你说我拿那屋子跟韩尘微换悟道茶叶如何?”
    “估计换不了几片,”钟晓收回白泽运丹:“遮天树木同绝神草心一般,都是天道的眼中刺。”
    “能得一片是一片,”她不嫌少。
    钟晓两指一捻,凝一片金色梧桐叶,神念一动,梧桐叶离手飞往白灵。
    “将它收到你腹内空间,本座要钟旭明手中木剑,还有钟琴的弓。”
    “是,”白灵凝眉:“那长柄大刀和玉骨呢?”
    “这个不用你来,”钟晓要让轲来钟氏消失得很合理。滕洛的虚基还未夯实,现在若她孤身离开南海山地,想要其命的人必坐不住。正好验证下柏怀所谋是不是如他想的那般?
    如果是,那接下来钟家消失也就顺理成章了。
    目送一双恩爱夫妻离开秘地,白灵垂泪,那人要杀她,抓心哭笑。也罢,本来就是一场欺骗,自己也无意再去深究谁负了谁的情。她与柏怀,唯死方休。盘地而坐,闭目运转《运昌海平经》,修养伤势。
    ………………
    墨姿与钟晓出了秘地,就西上风行山脉,行百里便见浮在半空中的山门。风行山脉原是柏氏居所,现全归无圣庵了。
    比之况昷玛安山脉,轲来风行山脉更是雄伟广辽。经数百年打理,此方气息已有六分似况昷无圣庵。
    站在山门石阶下,墨姿闭目深嗅,不知轲来无圣庵有没有追云峰?她现化神中期境巅峰修为,师父谆谆教导犹在耳边。
    “回来了?”
    了因师太出现在百丈外,一步一石阶地下,容颜未有分毫变,依旧一身冰蓝衣。墨姿鼻酸:“师祖,”跪地拱手,“清宸叫您担心了。”
    “你倒是不曾让我忧心,”了因师太一步到近前,扶起小徒孙,苦笑言道:“耳根子清静了五百年,近日竟有些想念你师父。”说到这孽徒,她心肝肺都似被揉搓到一块,让她去找徒弟,结果把自己找丢了。
    也不晓得此回若遭了难,还有没有第二个“墨姿”刚好路过搭救她一把?赤宁、铃瑶搭伴去找了,但愿三人都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师父行事有分寸……”
    “才怪,”揽月翻身,镜面朝外:“那年在世俗,她灵力都被封死了,还费尽力气给自己挖了个坑。”这叫有分寸?她差点就成了陪葬品。
    抬手将揽月镜翻回去,了因拱手向钟晓:“一刻前,晟华传信来说唐雎儿在问清宸道侣的事。其父重崎立过誓言,并未回信给她。”
    墨姿传音简述之前探花城闹的事:“近日要留意点安骅岭。”
    “人心总有不足,”了因轻叹一声:“要入庵看看吗?追云峰已经有主了,炼虚境坐峰头。你还有机会。”以小徒孙现在的修为,当年入庵门时立下的战约,是全都白费了。她还真怕小徒孙一转头再回来已追上她。
    后继有力,她不得懈慢啊。
    “我会打上追云峰顶的,”墨姿请师祖在前:“这里也有浮石涧吗?”
    “没有,”了因略遗憾:“浮石涧的情况有些特殊,非自然形成。庵里老祖们至今都不能确定两万六千年前石涧为何会一日生变?”
    虚门已被收,揽月不打算再瞒,翻过身一脸正经:“浮石涧下有一扇跌落凡境的冥界门,冥界门失了灵,冥阴元石没了灵支撑才会连着肉身一块作用。”
    “冥界门?”了因难得失态,慌忙看向钟晓,这该如何是好?
    “还有八扇,”揽月不知从哪抽出一方小帕子,擦拭眼泪:“差一点就只有七扇了。好在有些人虽胆子比天大,但天灵盖下那三勺脑花是属猪的,不然后果真真是不堪设想。”
    墨姿拉着她师祖继续往山门去,柏怀欲造冥神之事,结果尚未分明,她不好多说。
    在无圣庵里走了一圈,两人又回到探花城的小院。好些日子没亲热了,今晚自是少不得要缠绵一番。
    在墨姿入定后,钟晓往南海山地去。
    炼化真龙骨五百年,滕洛额上已现牛角虚影,水雾罩在身,坐下为盛开的水灵萼。为她护法的是一桃花目青年,察觉有人来,立时睁开眼看去,见男子凤目卷发身周无灵韵,心有猜测,起身拱手:“子然拜见尧日大人。”
    “无需多礼。”
    真是那位,子然郑重叩拜:“子然多谢尧日大人赠滕洛真龙骨,此恩滕洛与子然一定会报。”
    听到动静,滕洛收功。
    钟晓不等她行礼,就言道:“本座有事要你去做。”
    “大人交代即可,滕洛全力以赴,生死不论。”
    相较这方的平静,陌阳西州地钟氏族里气氛就显得紧张了。钟季亲眼目睹白鹿麟的神通,面上再无往日温和,站在曾祖钟旭明身后,目光落在长族老手中的那块雕紫苓玉牌上,他们在等。
    久等不到藏冥那头的回应,钟旭明叹气:“白鹿麟受了那么重的天罚,才五百年神目就恢复完好。”
    “她手里有白泽运丹,”一凤目银发嫩脸男子靠着椅背,手指轻摩着掌中洁白玉骨。
    钟旭明不忿:“那天罚还有何意义,天道公允在哪?”
    想先祖钟羿,虽为藏冥钟家养子,但一心全在昌盛金乌山上。可藏冥钟家又是如何待他的?嫉贤妒能,为亲女能继首座位,时时打压养子。
    终逼得养子离家,另投他门。血洗金乌山脉,就是回报。若非天道偏护,藏冥钟家早该绝种了,哪还有什么尘微天刑?
    坐在首位的长族老老眼精锐:“颠覆天道,立身天刑,是先祖钟羿毕生向往,也是轲来钟氏所求。为此我族韬光养晦三十万年,”神念一动,一柄大刀现于木屋中央。
    “在完全炼化关月刀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天刑之力,磅礴绵延,探不到底。终于明白先祖钟羿之苦了。天刑,”眼底涌现痴狂,“天刑神,我轲来钟氏绝不比藏冥那群被先祖屠尽的废物差。”
    不甘心为人下,何错之有?
    第64章 了结
    正激动时,手中的传信玉符有了动静,屋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自关月刀上转移,聚焦长族老身。压下不平的心绪,长族老向手中紫苓玉牌输入灵力。
    只闻一字“杀”。
    男音平淡无波,却充斥着冷冽。钟季早猜到会是这般,见诸位老祖不再掩饰杀意,有意多提一句:“那钟墨尧呢?要不要一块……”
    发自内心的他很不喜钟墨尧,不止他,在座的诸位也一样。先祖钟羿苦出身,他们亦然。藏冥钟家嫡脉下界都无人了,但提到行者钟氏,各高贤仍只认藏冥金乌山脉。
    他也想自己是出生在金乌山脉,像钟墨尧那般面对旁人问询时高昂着首。可惜不是,钟墨尧这样的存在,就似一面镜子,照得他无地自容。再有其伤所谓的“天选子”周程颖在前,轲来不知有多少人在暗里等着看轲来钟氏笑话?
    今日他急赶回来,原是想老祖传信藏冥,问询钟墨尧的事,只白鹿麟横插一脚,现在……他不想钟墨尧活。
    就像先祖钟羿那样,既然改变不了出身,那就杀尽藏冥钟氏。
    钟旭明半眯起老眼,抬手抚白须,神态自若地说:“杀。”
    ………………
    一夕间,轲来变得异常平静,就连昨日探花城街上发生的那起闹事都无人敢闲话。修士多敏锐,察觉不太对,有能的依旧如故,本事未修到家的夹起尾巴过活,实在怕事就干脆闭门不出。
    在租住的院子里,墨姿拿着揽月镜看探花城,瞧着几处景致极美的地儿,正想着要不要与尧日一块去走走,小院外的禁制被触动了。
    镜面一转来到自家门口,见是唐雎儿,不禁拧眉。
    “她来做什么?”
    “大概是提醒你近日无事少出外行走,”揽月气囔囔地说:“她有意卖好,你可别真当她是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惦记你这条命和窝里的蛋呢。
    墨姿轻笑:“不用你提醒,”起身去开门,见着面就玩笑,“你耳目倒是灵通,竟能找上门,”讽刺意味浓浓。
    “姿妹妹,你非得这样才舒坦吗?”唐雎儿今日一人上门,水灵灵的狐狸眼凝视着墨姿,眼神丝毫不飘忽,“你也不用摆脸,我也不想来,但不来这一趟我心里又实在放不下。你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回无圣庵,近日外头不会消停。”
    迂回之术,她懂。墨姿笑说:“我软硬不吃,你日后也别多费心思讨好了。请回吧,”话音未落,门就嘭的一声关上。
    钟晓坐在檐下烹茶,墨小白守在一旁:“尧日大人,那个唐雎儿很惦记你的美色。”
    “多谢你告知,”钟晓分他一小杯茶:“就这些,慢慢品,喝完了今天便没了,”朝着墨姿招手,“过来喝茶。”
    原想坐对面,但在看到还未离去的唐雎儿,墨姿心里有点酸了,挤到钟晓怀里:“你喂我,”还不许用两个杯子,就着他的手,你一口我一口,共饮一杯茶。
    抱着妻子,钟晓埋首在她颈间:“我这遭的算是无妄之灾。”他确定自己一直都很守为夫之德,就是成亲前,也是除了亲族与孽族,不会与任何女子过密往来。
    墨姿转过头,在他脸上一通乱啃:“三生我只有你一个。尹志雅、唐雎儿之流,看上的都是你的表象。”
    “嗯,”钟晓也不去擦脸上的口水,用鼻子轻顶她:“告诉你给秘密,”嘴杵到妻耳边,“我前生是个小和尚,扬善积德八十旬才换得今生遇上你。”
    顿时心花怒放,墨姿抿唇甜笑,水眸亮晶晶酸意全无,只剩甜蜜蜜。贪看她难得流露的娇态,钟晓情不自禁地去逐她的粉唇,紧拥让她更加贴紧自己,感受彼此乱了的心跳。
    夜幕降临,探花城街道上空荡荡,平静之下是暗潮汹涌。子时将过,身着金桐花纹黑锦衣的钟季突然现身在街头,与一瘦高个中年男子前往东街。
    东街东来仪客店的伙计拦都不敢拦,就放二人入了客院群。没费多大力气便破了六号院外的禁制。钟季都将落日弓取出了,却未想院中竟无生息。
    “扑空了。”
    “琴儿说,白日里简一宗的唐雎儿有来过,难道他们离开了?”瘦高个脸上肉结实,皮质黝黑,眼比鹰还利。今晚他还想见识一番落日弓的厉害,看来要落空了。
    此刻桐花仙府里清然玉泉中,一场激烈的情.事刚刚结束。墨姿慵懒地猫在钟晓怀中,急喘着。她享受着身体的疲乏,时不时仰首迎接丈夫落下的轻吻。对外界事,清清楚楚,但两人都不想去理。
    靠在玉池边,钟晓托着似没骨头的妻子,轻抚她的湿发:“累不累?”
    “我喜欢你让我累,”墨姿额头摩着他的下巴:“尧日,我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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