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小八了,他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终于醒了?怎么不睡死?
    霄后忍俊不禁,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君九思:小八就是口是心非。
    我知道。
    小八这孩子,以为自己能骗得了谁?霄后继续吐槽自家儿子。
    一般来说,稍微聊几句家常后,君不意便会离开,霄后则自己忙自己的。
    然而,当霄后拿出针线,打算继续绣花纹时,君不意却并未离开,她有些意外,温声询问:意儿,你有什么事想问母后吗?
    母后。君不意轻声问,您为何会同父皇在一起?
    霄后有些惊讶,目光不由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宫灯摇曳,将寝宫照的明亮,君不意眼底落了一圈浅淡的阴影,如同滴在水墨画上的水渍,模糊了墨痕,看不清真实。
    然而,她对君不意的情况一清二楚。
    这孩子二十年的时光忍受秘术反噬的痛苦,六十年的时光沉睡在昏暗的冰室,明明资质绝顶,身世尊崇,该世所瞩目,却在连她零头都没有年纪白了一头长发
    最初,她每每看到这头毫无生机的白发,都觉得心酸,后来,只是不想让苏醒的君不意察觉到,才收敛了情绪罢了。
    这孩子只动过一次真心,能影响他至深的,唯有一人罢了。
    想到钟应,霄后只想叹息。
    六十年了,那个如桃花灿烂的少年一次都没来过重明国,一次都没看过君不意
    她有些心疼自家孩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霄后才缓缓开口:那是五千年前的事了,你父皇出身大宗门,而我只是个小宗门弟子,当时宗门的掌权者是我姑姑,宗门遭逢大难,只能依附大宗门,我姑姑考虑了许久,对我说:要怪就怪姑姑吧。然后,便想将我送给你父皇做炉鼎很意外吧?
    君不意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件事,在众生镜中,亲身经历了一遍。
    大宗门指的是太一宗,小宗门指的是玉泉宫,大难指的是无尽深渊邪物一事,姑姑指的是当年的玉泉宫主,而重明皇还是清风朗月的太一宗代宗主
    霄后陷入回忆:大宗门禁炉鼎一事,你父皇的长辈便改成了订婚,我知道此事非你父皇所愿,可是你父皇并未拒绝,我非常感激,感谢他让我此生还有合道的机遇。
    她最初并未奢求太多,只想等事情过了后,她便主动解决婚约,不让君长生多个累赘。
    在邪物爬出深渊后,她不顾亲友反对前往战场,也是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直到相伴五年,再也舍不得君长生,幸好她没有错付痴心,得到了同等的心意。不管她最初如何打算,五年后,她都决定和君长生携手此生。
    她满心欢喜、忐忑的回了玉泉宫,等待道侣大典,可是,她等来的是个噩梦
    太一宗被屠,无人存活!
    她将自己锁在了闭关室,锁了数月。其实,她并没有痛哭,也没有哀伤,大脑一片空白,充斥着不可思议和不愿相信。
    直到姑姑敲门,告诉她:君长生还活着,他回了重明国。
    失魂落魄的她突然精神焕发,离开了闭关室,迫不及待的去重明国寻他。
    君长生变了许多,几乎陌生到让她认不出,短暂的沉默后,便是无以复加的心疼。付出全部心血的太一宗毁于一旦,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君长生。
    活下来的人,总会把死人的担子往身上背。
    而身为代宗主的君长生,身上压着数万亡人的血仇,那些亡人是他的师傅师叔、师兄弟、徒儿徒孙
    她想同他一起分担。
    义无反顾!
    可是,她的姑姑却反对此事。
    被当成炉鼎送出去,她都不曾反对过,此事却让她冲进了姑姑的住所。
    她质问:姑姑,是您一手促成这门婚事的,您如今为什么又要反对?太一宗没了,您便要背信弃义吗?
    她哀求:姑姑,君郎早已合道,就算没了太一宗,他也是天下有数的强者,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开明宫。难道,您怕神君怪罪,牵连我们吗?可是神君已经不是当初的神君了,他毁了太一宗,他是魔,天下最可怕的魔头!
    我不能在此时弃君郎不顾。
    姑姑,君郎道心坚韧,定能更进一步。
    玉泉宫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髻,苦笑:当初玉泉宫有难,我才狠心将你送出去,不是姑姑不在意你,而是玉泉宫不能毁在我手上。如今一切已经过去,姑姑不用考虑玉泉宫的事了,才会做此决定,想要补偿你。
    那些话,历历在目:君长生何止是坚韧,他执拗顽固到偏执。神君此人我虽然看不透,可是神君看人却准,他定然早就看准了君长生的本性,才将太一宗交到他手上。
    若是太一宗安然无事,君长生是太一宗的新宗主,姑姑定然会倾玉泉宫之力,做一件灵珠法衣为你的嫁衣,送上琴瑟,鲜花着景,愿你们琴瑟和鸣。
    可如今
    唉,太一宗已毁,他不可能放的下太一宗的。
    我会再为你选定一门满意的婚事,这一次,姑姑只选你喜欢的。
    我不要。她说,为何要放下太一宗?太一宗的仇本来便要报!我会陪他一起报仇,即便前方是死路。
    然后,她跪了三日,直到大雨倾盆才起身离开。
    在玉泉宫外,见到了在雨中等候的君长生,他并没有用灵力护体,雨水浸染全身,头发湿哒哒的黏着,神色平静无波,又似乎将一切情绪藏在阴影之中。
    白霄握住了他的手,两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手指冰凉,不断被雨水冲刷,却仿佛能至尽头。
    之后,他们在重明国大婚,结为道侣。
    大婚当日,玉泉宫宫主、她的姑姑依旧送上了灵珠法衣,以及五弦琴和五十弦的瑟。
    玉泉宫大多是女弟子,所有女弟子皆会细心培养,学习琴棋书画,以玉泉心法为主双修心法为辅,教导出一群优秀貌美的女弟子。
    一部分承接玉泉宫,一部分则嫁给宗门世家子弟,以此保全玉泉宫的安宁。
    虽然玉泉宫弟子不像五千年后的天上人间阁,直接将门中弟子当成交易品,可是门中弟子多是性情柔软、温顺、平和之人。
    可是白霄愿意抛弃那些柔弱和温顺,陪君长生报仇。
    神君被镇压后,白霄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意,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不用担心受怕了,也不用疲惫不堪了。
    长生。她小声呼唤。
    回首,看到了君长生脸上的狰狞与阴影。
    于君长生来说,镇压而已,远远不够!
    不够平息龙首山脉上,太一宗数万亡灵。不够平息存活之人,所背负的痛苦
    如果,我姑姑在我面前问我,后不后悔霄后柔和的眉眼绽放明媚之色,以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我不会后悔,就算重来一世,也不会后悔。
    即使,这五千年来的事,一度让她心灰意冷。
    她看了眼沉睡的重明皇,告诉自家孩子:并不是逞强,也不是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只是再那个时候不可能放下他而已。答案。她指了指心脏部位,在这里。
    道心早已抉择。
    她是修道者,正因这种意志,她才能合道,追赶着重明皇的修为实力,同他并肩而行。
    霄后弯了弯唇角:我不会干预你的决定,你的父皇也不会,意儿,你一定要选最想要的。神色慎重了一些,但是,别让自己落到最狼狈的境地,别像六十年前那样
    目光落在了君不意的白发上。
    君不意:好,母后,我答应您。
    长廊九曲八折,宫灯一路延伸至星河深处。
    太子殿寝宫,君不意洗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味,披着宽松的长袍,推开房门,看到高悬夜空的明月后,随意坐在长廊上。
    廊下是清澈见底的水池,紫藤萝的根茎扎根在池水中,攀爬在屋檐上,垂落而下,层叠、拥簇,形成一层层花帘。
    游鱼在池中嬉戏,紫藤花在风中簇簇,钟应抓来的胜遇依旧养在太子殿,如今胖了好几圈,跟猪似得趴在角落里,直噗通。
    想了想,他在身畔放了两坛美酒。
    他当年带钟应回重明国,踏足太子殿,在长廊下一起喝醉了酒,放纵的亲近彼此。
    如今,长廊依旧,月在,花在,水在,酒在,他在,甚至胜遇都在唯独缺了钟应。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似乎想握住清风月色。
    他想。
    岁月更改,初心不变,他依旧想要那颗星星。
    第230章
    濯尘珠未到手,钟应干脆在森罗罪域住了下来。
    他属下一堆,金沙沙、木图、白漓等,在森罗罪域都有洞府,他随便选一处最顺眼的,霸占就是了,所以钟应理所当然的霸占了白漓的洞府。
    因为白漓洞府的布置,最合他口味。
    钟应思考该用什么跟疏影君交换濯尘珠时,金沙沙则将新宠甩在了身后,整个人忙了起来,不是吩咐属下办这办那,就是联系这个联系那个。
    嘴里吞咽着香软的糕点,钟应端着瓷盘侧卧在吊床上,听金沙沙对着一颗珠子传讯:你们打到哪里了?月姬,别管奇穷一脉了,那群孬种早就被我们打怕了,根本没胆子离开巢穴百里,你先来森罗罪域
    也就三四天的时间而已,先帮少主搞个人,快点,你来晚了就没你的份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通知你。
    木图?你在干嘛?哦,你在黑淮山宰人,现在已经宰了一片了别宰了,来森罗罪域啊!
    要我说,能把长苍大人带过来最好,不过长苍大人不听我们的,我先问问少主。
    钟应:
    这是干什么?
    一连瞧着金沙沙喊了一堆人,钟应一边吃着最后一块糕点,一边想:难道金沙沙看出了他想干掉龙蝶,干翻玄龙一脉,所以先一步集结人马,讨他欢心?
    不错,有眼色。
    钟应在心里点了点头,默默夸了一句。
    金沙沙恰好回首,英气的容颜露出颇为风流的笑容来:少君,你放心,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保管叫黄昏殿主有来无回。
    钟应:???
    才夸你,你就犯蠢。钟应觉得脸疼。
    黄昏殿主神神秘秘的,搞不好还有后招,为了以防万一,少君,我们把长苍大人叫过来吧?金沙沙讨好一笑。
    钟应咽下最后一口糕点,一瓷盘敲金沙沙脑壳上。
    啪叽
    瓷盘碎成渣,掉了一地。
    金沙沙皮糙肉厚,捂着额头肿起来的包,一脸懵逼。
    钟应拍去掌心的糕点屑时,金沙沙揣摩钟应的心思,试探性的开口:少君是不是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也对,黄昏殿主居然想要少君当男宠,实在是大不敬,我多喊几个人,保证让他死无全啊!
    金沙沙险而险之避开钟应的铁拳,倒抽一口凉气,她不死心的问:少君,我哪里说错了?
    钟应平时都是这么干的啊!
    怎么她这么搞就不行?
    钟应斜睨她一眼,冷冷一笑:疏影君是我救命恩人,救过我两次。
    啊?金沙沙反应过来,呢喃,救命恩人你们是旧识?
    算不上,不过谁敢对他动手,我就杀谁,毕竟我欠他两条命。钟应弯唇,露出小小的虎牙来,寒芒闪烁,你要试试吗?
    金沙沙能屈能伸:少君我错了。
    钟应这才没继续揍她。
    不能抢的话,濯尘珠该怎么办?金沙沙将歪了的话题拉回来,放弃这五颗濯尘珠,我们去找别的?
    钟应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他找了六十年,翻遍魔界才弄到七颗濯尘珠,并不想放弃那五颗濯尘珠。而且濯尘珠并不好找,魔界没人用的上濯尘珠,才会有万相阁拍卖一事,若是在九州,濯尘珠有市无价。
    最重要的是,他看的出疏影君并不怎么在乎濯尘珠,跟万相阁主要濯尘珠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要不,少主你直接表明身份,将东西买回来
    绝对不行!钟应想也没想,直接打断金沙沙的话,拒绝了这个提议。
    金沙沙不解。
    钟应长眉一挑,冷声道:这不是废话吗?你想让整个魔界都知道我当了一天男宠?
    当年,钟应在魔界遇到疏影君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把魔界都削平,结果现在还没把魔界打下来,倒是让疏影君知道他当了一天男宠,他不要面子吗?
    若是别的什么人,钟应干掉就是了,但是钟应绝对不会对疏影君动手,所以钟应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金沙沙提了几个意见,都被钟应否决后,实在没法子了,苦恼的问:少君,我们不能抢,不能耍小伎俩,不能让疏影君猜到你身份等前提下,必须拿到濯尘珠?
    没错!
    金沙沙强忍着不指着自家少君鼻子骂,自暴自弃:疏影君早说不定早就认出你了。
    不可能。钟应摩挲着玉色面具。
    君不意这块面具并不简单,能够改变气息,能隔绝所有探查。
    当年在丙字叁号院时,剑主想看君不意的真容,也需要掀开面具才行。所以钟应自信疏影君无法认出他的气息,而他们也没熟到能一眼认出身份的份上。
    金沙沙破罐子破摔:要不少君你先用自己去换濯尘珠,然后半路跑路?
    换?
    疏影君不是看上了你吗?干脆少君吃点亏,把疏影君睡了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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