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记起了刚刚那幕,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他想:莲中君似乎信任他。
    重活一世后,他不仅没和死对头斗个你死我活,反而意外的得到了他的信任,一份珍贵至极的信任!
    实在是可笑!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原来少年时期的君不意,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吗?
    那么,他现在动手杀了君不意,是不是君不意也不会反抗?
    上一次君不意发烧,钟应动过这个念头,并且付出了实际行动,这一次,钟应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神魂离体之时,君不意不曾对他出手,还细心照料他。
    他虚弱之时,君不意也处处迁就他
    那么,他现在便绝对不会对君不意出手。
    不是什么复杂原因,而是魔君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钟应俯身,手指头勾住君不意的下巴,君不意脸上戴着玉质面具,钟应便将目光落在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和樱色唇瓣上,自顾自的嘀咕:以后我要杀了你,也该是正面赢你。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决裂了,所以不管多卑鄙无耻冷酷的手段我都用的出来
    一字一句从唇中吐出,钟应的声音越来越冷,目光也越来越森寒。
    还不等他继续放几句狠话,他的视线中,君不意唇瓣微动,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有点冷
    钟应:
    哦。
    钟应利索的给君不意脱了鞋,随便扔在一边,然后粗鲁的去扯锦被,试图将被子给君不意盖上。
    君不意压着锦被,钟应这一下用的力气又太大。
    钟应的确将锦被扯出来了,君不意也因此滚了一圈,若不是钟应就坐在床榻边上,君不意就滚下去了。
    这么一折腾,君不意眉梢微蹙,又被惊醒了一些。他闷闷开口:小混蛋,别晃我
    钟应一挑眉,眼中带出一丝火气来。
    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魔君,今天又是扶死对头上床,又是给他脱鞋,好心给他盖个被子,居然骂他小混蛋,还诬陷他故意晃人?
    别想睡了,给我起来。钟应一把揪住了君不意的衣领,也不管他是不是病人,就是一通指责,你居然骂我小混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个你个小妖精!
    盯着君不意的下颌,钟应不小心说了心里话:生的好看,生的娘们唧唧的,你就是个小妖精!
    吵。
    你
    下一刻,钟应被整个扯上了床,头撞到了君不意胸膛上。
    钟应惊的倒抽一口凉气,君不意疼的闷哼一声。
    钟应先前居高临下揪着人的衣领,可谓是气势汹汹,但是他如今跌在了床榻上,扑倒了君不意怀里,揪着人衣领的动作,就好像在撒娇似得。
    钟应觉得胸口堵了一口闷气,正想把君不意掀开,便见君不意毫无防备的闭上双眸,含含糊糊的开口:好暖和。
    你起来,大爷我又不是暖炉!
    君不意!
    钟应应
    钟应:钟应应是什么鬼名字?!!!
    我好困
    君不意的呼吸拂过钟应的额头,我好困三个字仿佛有魔力似得,钟应勉强扭过头,看了眼窗棂外的景色。
    夜色静谧,月明风清。
    现在是寅时,的确很晚了。
    若不是回来瞧君不意,他早该睡了,哪里会折腾到现在?
    算了,不管了,睡了!
    反正君不意又不可能发热致死。
    钟应打了个哈欠,踢了一双鞋子,就沉沉睡去,丝毫不怕身边之人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两个少年相拥而眠,宁静又温暖。
    时间缓缓流逝,屋外,明月星辰渐渐隐匿,晨曦从青山升起,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榻之上。
    钟应觉得光线刺眼,抬手想要揉眼睛时,手指头勾到了一缕长发,那头发似乎不是他的
    意识渐渐清醒,钟应垂眸,便看到了手心的鸦色墨发。
    折腾了一整夜,这缕长发不仅不凌乱,反而柔顺极了,发尾则有些曲卷,无端多出一分妖冶。
    钟应顺着这缕长发向上瞧,看到了君不意在晨光中,毫无瑕疵的下颌和唇线。
    钟应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君不意胸口位置,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衣料,一闪一闪的。
    喂,君不意,你胸口什么东西?钟应推了推君不意的手臂。
    君不意轻嗯一声,没有睁开眸子,却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物,迷迷糊糊送到了钟应手心。
    那东西还沾着君不意胸口的温度,钟应莫名觉得别扭。认真一看,发现是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
    青铜镜背面雕刻着莲花与荷叶的花纹,正面光亮照人,宝光自镜面花纹上流转,钟应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一面千目镜,和慕归心的古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道声音,透过千目镜,传入钟应耳中:意儿,我现在在日月台。
    那是一道女声,说不出的空灵,清雅,仿佛山间之泉,又似青山之月,只凭声音,便可醉人。
    钟应下意识询问:你是谁?
    女子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惊讶:你不是意儿,意儿现在在哪里?
    哦,他在我边上,我去叫他。
    意儿在你边上?你们还没起床?女子有些微妙,现在已经巳时了。
    钟应推了君不意两下,别睡了,快醒醒,有个大美人找你。
    最后一句话,钟应有些酸溜溜的。
    前世便是这样,君不意这位仙君身边,老是各种温柔似水的大美人,而他堂堂魔君,身侧都是些抠脚的大老爷们。
    这差距,你说气不气???
    君不意低低嗯了一声,下意识去接千目镜。
    千目镜对面的女子,又唤了一声:意儿。
    君不意睁开了眸子:母后?
    钟应:
    等等!
    你说啥?
    第69章
    君不意将墨色长发拂至耳后,下意识望向钟应,有些干涩的重复:我母后。
    吐字清晰,钟应听的明明白白。
    魔君对于死对头的娘来书院这种事,产生了浓浓的震惊。
    毕竟,在他前世的记忆中,重明国的帝后是如同背景板般的存在,如今居然要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这让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恰在这时,千目镜的镜面散开丝丝涟漪,如同被春雨洗过的碧空,镜面清晰的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看着不过双十年华,身穿一袭素色衣裳,未着环佩,未施粉黛,唯有乌压压的发髻上,簪了一只水晶芙蕖。
    她生的清丽,淡色的眉,淡色的唇,细长的眼中,是一双琉璃色泽的瞳孔,不沾丝毫尘埃,好像不该存在于人间的神妃仙子。
    莲中君的气质跟她极像,不同的是,莲中君偏清冷,这女子偏空灵。
    而她身后则是层叠的云雾和若隐若现的青山,正是日月台。
    原来,真没起床啊。女子环顾一周,目光从钟应身上扫过,落在了君不意身上。
    重明国的白霄皇后,霄后!
    钟应手一抖,千目镜从掌心滚落,在被褥上转了两圈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钟应顺着指尖往上瞧,看到了手的主人君不意。
    君不意一只手支着床榻,另一只手则覆盖了镜面,遮住了千目镜另一头人的视线。因为他的动作,领口微微敞开,一头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如溪流蜿蜒。
    他的目光落在千目镜上,神色专注,然而钟应不知怎么,从君不意轻轻抿着的唇上,看出了他的一丝紧张和慌乱
    君钟应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什么,话语到了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君不意侧首,手指抵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丝丝缕缕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钟应清晰的看到了君不意微红的颈项和耳垂,红色如云霞晕染,自颈项蔓延到锁骨,自耳垂蔓延到脸颊,然后被面具挡住。
    唇瓣微启,君不意无声的说:别出声。
    钟应摸了摸鼻子,心想,莲中君这样子,怎么像第一次犯错,被长辈抓个正着的乖孩子。
    母后。君不意默了片刻后,用平静的嗓音开口,您现在在日月台是吗?我马上来接您。
    你身边那孩子是谁?霄后直接询问。
    君不意呼吸一滞,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那是我的宿友,钟应。
    霄后轻笑一声:看来你跟他相处的很不错,都能同塌而眠了,母后我可以放心了。
    君不意:
    你们昨晚霄后还想说什么,大概是顾及自己孩子脸皮薄,止住了话语,转移了话题,你住在哪间院落?母后来找你。
    丙、丙字叁号院。君不意的声音轻颤。
    好。关掉千目镜之前,霄后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瑶光院主来了,我先同她叙叙旧。
    君不意:嗯。
    千目镜上流转的灵力散去,君不意缓缓收回手。
    千目镜落在被褥中,此时看着便像一面普通的梳妆镜。
    君不意的目光未曾从镜面上挪开,却抬手遮住了面容,眉眼间第一次流露出懊恼之色。
    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钟应拿起千目镜,一副探究的神色。
    可以君不意呢喃。
    随后,他猛的回神,轻轻推了推钟应的肩头:别赖在床上了,快起来,在母后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好。
    等等。钟应举起手,这是你娘又不是我娘。
    他刚刚虽然被霄后震惊了一下,但是见莲中君这幅模样,立刻就冷静下来了,甚至有点儿想看好戏。
    作为一名旁观者,他不觉得这关自己什么事。
    那好。君不意痛快的嗯了声,手指头指了指旁边房间,那你搬回去。
    钟应:我才不!
    莲中君这里要什么有什么,舒适又温暖,还有人暖床,他已经住惯了,才不要回原先那间又破又烂,什么都没有的卧房,虽然目前那间卧房已经不会风雪交加了。
    但是!谁回去谁傻子!
    钟应利索的从温暖的被褥中跳出来,穿鞋穿衣,嘴上还没个停歇:你不是说要收拾吗?可别我起来了,你还赖着。
    君不意唇角轻轻勾起,有了些许弧度和温度。
    .
    日月台上,霄后收了千目镜,掩唇而笑。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肩膀高的小少年。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跟霄后同款式的素衣,因为年岁尚轻,头发未束,直接披散在肩头,唯有侧脸编了条小辫子,用一根红绳扎着。
    他生的跟霄后有三分相似,然而细长的眉眼却透着几分倨傲,薄唇紧紧抿着,好像一只随时会上来挠你两爪子的猫儿似得。
    见霄后停止了对话,少年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碎碎念:娘亲,七哥怎么半天才打开千目镜啊?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说他今天休沐吗?少年问了一大串,还有他身边那人是谁?都不跟娘亲您问好,真是没礼貌啊。
    霄后屈指,在少年额头敲了一下。
    少年惨叫一声,她才施施然收回手指:小八,可是你自己吵着非要跟来的,若是你闹事,我立刻带你离开,省的丢你哥哥的脸。
    少年捂着额头,眼中含着水雾,控诉的望着霄后。
    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霄后斜睨他一眼,多学学你七哥。
    少年鼓着脸,气成河豚。
    霄后瞧着少年一息间变幻几次的表情,觉得自家这孩子,就像深山之雨,说下就下,鲜活亮眼到人憎狗嫌。
    相较之下,意儿则太稳重清冷了,他永远做到最好,出色到让所有人望尘莫及,却封锁了自己的情绪。
    悲伤、喜悦、忧伤、愤怒种种情绪,他通通没有,或者说藏的太深。
    很多时候,便是亲手养大他的霄后,也不清楚他心中想些什么。
    没想到这次出来一趟,倒是变得鲜活了一些。
    霄后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欣慰的弯了弯唇角。
    衣裳凌乱的少年们睡同一张床榻,一起赖床,睡到日上三竿,被长辈抓到之后有点儿惊慌失措,甚至被她问话后,还有点儿不敢吭声。
    这还是意儿懂事之后,第一次睡过了头。
    她都有点儿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那个改变意儿的少年了
    瑶光院主远远而来,霄后收回思绪,朝着阿宛点了点头。
    两人相互客套了两句后,阿宛问出了霄后前来书院的原因,便借口有事要先离开。
    彭留春在远处等候,阿宛走到他面前时,彭留春挠了挠头,将小姑娘一把抱了起来。
    走吧。阿宛坐在彭留春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头顶。
    不是说要把霄后拦下来吗?彭留春不解。
    拦不住。阿宛摇了摇头,再说了,她要见自己儿子,我也没理由拦她。只希望书院别和重明国扯上太多关系。
    彭留春带着阿宛跳下悬崖,凛冽的寒风将两人的衣裳掀起。
    而霄后则牵着小八,也就是君九思来到了丙字叁号院前。
    看着依山畔水的院落,霄后眉间凝聚一点笑意,她点了点君九思的脸颊:小八,还不快去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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