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在花满楼里,从那些长留在楼里的花娘口中学到的驭人之道,摸索出了这等法子,才得以让她们在花满楼里存活下来,勾着男人在她们身上挥洒银两。
    可阿瑜不知道的是,哪还需要她如此煞费苦心,成言早已经一头栽在了她的身上,自从第一眼的似曾相识,乃至于后面的食髓知味。
    听着阿瑜软娇娇的回着疼,成言更是眉心紧皱,也不敢再触碰这娇人儿的脸了,唯恐碰到了那看起来骇人的肿处。
    “庆期给你送去的伤药,用了吗?”成言问道,还往阿瑜的右脚处暼了一眼,心里倒是想到,这人儿就跟个瓷器一般,就差一碰就碎了,到处都添伤,这旧伤还没好成,就添新伤。
    闻言,阿瑜不自觉的挪了一下脚腕,回道:“还没。”
    庆期来送药的时候,她也已经涂抹过了大夫开的药。大夫诊治时便是说可能是那脚筋一下子扭着了,没缓过来,待敷点子药,自然就可以恢复过来,平日的走路倒是不碍事,不要太过用劲就行。
    她今日从院中往厨房去,再往这书房来,倒也平平稳稳的走了过来,脚腕处也不疼了,看来也就是小伤罢了,也没必要用上那一瓷瓶里的药,这般想着阿瑜便开口说道:“那药,看起来很名贵,我这脚腕也快好了,倒也用不上了。”
    成言听后不免失笑,看向阿瑜的眼神越发的温和,揉了揉眼前人儿的头,说道:“快好了,总归是还没好,再名贵的伤药也不是让人供着的,发挥了它的用处那才是好,用在你身上,能让你的伤快点好起来,便是它的价值了。”
    这话阿瑜一听到耳内,想的却是这委实是不像是成言能说出来的话,阿瑜不免的多瞧了成言几眼,看着他恰似认真的神情,一时间凝了神。
    “你这脸上的伤,可以一同用上那药,它的功效应是甚佳的。”成言继而说道,那伤药他之前被伤的见了白骨,用上它,倒也比的其他药要更快的愈合。
    待成言说完,阿瑜还是一瞬不离的盯着他,静默着没有说话。那眼神霎是奇怪,就好像不认识了他一样。
    成言见她这般,当即执起了她的手,两手贴合紧握在一起,靠近阿瑜,直至二人快要贴在一起去了,他微微启唇,含住了阿瑜的耳尖,不见她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便使坏般的张齿轻轻的擦咬了一下。
    阿瑜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温热,还有一丝丝的刺感,心微微颤动了一下,紧跟着眼睑上下边缘的细毛也跟着颤了颤。
    成言松开咬着耳尖的牙后,在阿瑜的耳边轻语:“怎么这般看着我?”
    边说话边呼出的热气,让阿瑜一下子面色蒸红了,不由得想往后躲着成言莫名的亲近,可心间还是温热一片,甚是磨人。
    泛起涟漪的心,在成言步步紧逼下,脱口而出道:“你如今很好。”
    一听这话,成言定定的认真瞧了阿瑜几眼后,觉得终是苦尽甘来啊,向来没良心的人儿总算是知道了他的好,可话中所说的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奇怪,可他也说不出来是哪里感觉到了违和。
    但看着阿瑜面上略带娇色,不免想逗弄她一番,说道,“那我昔日待你不好吗?”
    闻言,阿瑜眼底泛过点点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受控制,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她是把如今的成言和前世那个不言苟笑的成言相比而言,才说出的如今的很好,可眼前的成言又怎么会知道她言语中的意思呢。
    若是他不问的话,也就这般过去了,可如今成言正等着她回话,这看起来一副不答便紧揪着的模样。
    她心思一转,终于开口说道:“我只是说你现在更好,好的让我心生欢喜。”
    成言听着从阿瑜口中说出的表露心境之话,挑了挑眉,微微有点动容。
    原来她也并不是无心的,若是他能够对她再好一点,到时她定是能心甘情愿的待在他的身边,也不会总说着要离开。
    每每听着阿瑜说要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他总觉得好像曾经失去过她一样,那种滋味会让他心生不悦,想的过于深了便会难受至极。
    成言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娇人儿,慢慢抬起手来,拂了拂她耳边的细发,温声说道:“你若真欢喜的话,便应少惹我生气,该是让我也欢喜一二,你说是这个理吗?”
    阿瑜默默的听着,可一听成言说的,更觉得他越来越是不像她曾相处过五年之久的世子了,前世的世子哪会这样沿著她的话,她委实没见过。
    想来当下不仅不能沉浸于前世的人和事,也是不能用前世成言的性子来看如今他的性子,也许是前世她囿于小院中,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成言罢。
    见阿瑜心不在焉的样子,成言微微皱眉,复而一口把适才执在手掌心的玉手,抬起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
    幽幽开口说道:“才和你说少气我,你看你在我跟前走了多少次神了。”
    虽只有只言片语的不满,但阿瑜回过神来,眼瞧着他刚毅的面庞,柔柔的回道:“我刚想着,世子你惯是会颠倒黑白了,生气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成言听之也不恼,反而看着她一副尖牙利齿还嘴的模样,想的是这般灵动的阿瑜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还觉得有些好笑,便逗趣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气性大?”
    阿瑜也听出了成言话里并没有在较真,反而还在逗弄她,和她尚有闲心的开着玩笑。
    也就没有把他这句真真假假的话放在心上,觉得并不用回他这玩笑话,顺着动作依偎进了他怀里。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及晨起的不快。
    ……
    那日之后,阿瑜与成言也算是和好如初了,成言当时还怕阿瑜不好好听他的话,便随她一同回院中了,拿药给她搽时,待搽着搽着就不知怎么旖旎了一番。
    温存之际,成言还开口说道,要阿瑜给他做一件衣裳。
    阿瑜也甚是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还扯到制衣了,想起制衣,她还记得之前在知景房内看到的那件长袍,那不是给他做的吗?如今怎让她制起衣裳来了?
    固然心中疑惑满满,其时成言开口,见着他眼中的期待,阿瑜心不免的一软,就随口答应了。
    阿瑜之后回思当时会答应,可不就是美色误人,她一向是嫌亲手制衣耗时且烦琐,要是那时不溺于片刻温情,她便可找个理由推脱自己不善此道。
    成言给她搽药时,她自己还不知道脸上肿成了什么样子,等她在他走后,看到铜镜中那半边脸都快要不能看的时候,也是不知道成言对着这幅丑样子,如何下得去口的。
    阿瑜那次答应了为他做衣服,也甚是头疼,府内的布料多是花色,为成言制衣阿瑜打算从简便好,正逢初冬也快到了,缝制一件大氅再恰当不过。
    花色的锦缎大氅必然是不行的,适合成言的颜色当是玄色才对。
    成言这几日时常不在府上,但阿瑜始终都念着要去铺子里采买做大氅的缎子,便没等在成言那儿过面,直接叫上府上的小厮驾马车,出了松林馆。
    阿瑜想着是去给成言买料子,才不知会他出来的,若是他追究起来,那他的衣裳也就别管她要了。
    马车驶出松林馆后,停在了一家名唤绫绮祥绸缎庄的门口,小厮罗光说江南的绸缎庄,就数他家开的最是好,若是他家没有的缎子,其他铺子也断不可能有。
    待阿瑜带着竹香走进铺子的时候,绫绮祥绸缎庄的侍役便凑了上来,引着阿瑜看了好些料子,若是看到她在哪卷绸缎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便会将其从绸缎架上取下。
    这般眼力劲倒是让阿瑜想着不愧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绸缎庄。
    斯须,阿瑜终是在一堆绸类中挑中了一匹玄色缎子,摸起来感觉甚好,想来若是在上面埋上暗线,绣上纹饰,再弄点黑色毛料,那可就成了。
    “姑娘,这缎子可还满意。”侍役看着阿瑜在绸缎上摸着甚是喜欢的样子,开口问道。
    阿瑜心里盘算着这一样一样下来,所花的银两恐是消耗不起,她今日出来,已经是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拿着了,可依旧是囊中羞涩,她不舍得拂了拂手下的这匹上好缎子。
    忍不住问道:“这一匹多少银两?”
    侍役看着阿瑜面上的犹豫,直言说道:“二十两,这匹玄锻是今年苏州那边新到的,是属于上等货色的绸缎,在其他铺子里可是少见。”
    闻言,阿瑜即是心动,也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她身上也仅仅只有三十两了,若是买这匹缎子就去了二十两,那她还要购置些要用到的金银丝线和毛料,那这般下来,也就所剩无几了。
    小宁那头的束脩她还没得着落,若是拿着这积蓄用来买这些东西,那她可就得重新再筹大笔银两了,可这缎子也不能不买啊,成言那还等着她制的衣裳。
    她往绫绮祥绸缎庄来时,也着实没想到会挑中一匹上等绸缎。
    迟疑的这会功夫,侍役见阿瑜的神情,便知道她可能是吞不下这匹好料,可他在阿瑜一进门时便发现了这姑娘身上所穿的衣裳用的布料当是价值不菲,难道他看走了眼?
    揣着疑惑,侍役在旁继续说道:“这匹缎子当真是好料,若是姑娘你买回去了,保准值当。”
    阿瑜又何尝不知道,这缎子确实是好料子,可她也难以咬下牙来买了它啊。
    看她没反应,侍役倒是没再多说了,反而是有意无意的引着她看一些其他缎料。
    还不等他开口,绸庄门前来了一行人。
    阿瑜正想着先自行看看,就不用侍役引着了,也没转头去看门前的动静,不过倒也是听着了其声响,便和侍役道:“我先自己看看,待会再叫你。”
    听着阿瑜这般说,侍役也便没强求,回道:“那姑娘你先看着,找着喜欢的,再和我说。”
    从门那头进来的那行人,其中有一人恰好便是阿瑜的熟人陆子良,可她这时也没转身,自然是没看见,也不知道自己避着的人在身后。
    陆子良到江南来后,暂时是宿在了姑母府上,今日是被表妹缠的厉害,才同表妹一起出了门。
    “林小姐,前不久往府上送的绸缎,可还满意?”阿瑜见本稳坐在算盘前的掌柜直接绕过了她往她身后去。
    她不免回头瞧了两眼,这一看便见着了陆哥哥一脸不耐烦的听着身旁那位身穿藕色襦裙的小姑娘说话。
    那小姑娘一脸明媚的样子,仰着头看着陆哥哥,清澈的眸子中满是爱慕。
    看着此情此景,阿瑜不免觉得好笑,难得还会有姑娘喜欢这个呆子的,澧州那些姑娘哪个能受得了他不解风情的样子。
    可阿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陆哥哥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戾气,前几天远远的看着倒不甚明显,今日这般仔细一瞧,那戾气重的都遮盖不住,记忆中的他并不是这样的啊。
    “掌柜,你家还有其他新式的缎子吗?”那小姑娘见陆哥哥对她甚是冷淡,一发不言,眼中的眸光渐渐淡的下来,见掌柜到她跟前来了,才转而偏过了头,说话声中尽显娇俏。
    听着这话,那掌柜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深,连忙说道:“有的,林小姐您是要先看看?还是到时尽数送往府上任您挑选。”
    “先拿些来给我瞧瞧。”林琦瑶眉梢一挑,和掌柜说道。
    “我到对面茶楼等你。”陆子良面无神情的和林琦瑶说着,言罢便想从绸缎庄离去,可林琦瑶又怎么会肯,她今日好不容易缠得表哥一同出来了,又怎么会轻易放他走呢。
    林琦瑶和掌柜摆了摆手后,便想着不逛绸缎庄也行,和表哥去茶楼坐着,能让她一直跟着就成,“表哥,我同你一起。”
    说着便要从绫绮祥绸缎庄离开,可骤得见着表哥木讷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样子,林琦瑶往表哥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见着的是一张人若娇花的芙蓉面。
    一时之间,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林琦瑶心里涌起了一阵不甚明晰的感觉,仿佛什么快要失去了一样。
    阿瑜本看到陆子良后,特意偏了下头,装作在挑选绸缎的样子,但还一直注意着他和那小姑娘之间的动静,听着他要去茶楼的话,也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没想到的是,一匹缎子被竹香不小心挨着,快要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的想去接着,倒是接住了,可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刻意偏向一侧的脸没加注意转过来了一点。
    就阿瑜抬头的瞬间,本该已经离去的陆子良,他的袖口被林琦瑶紧紧的拽着,刚转头想拉开时,便见着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蕴之妹妹站在那里。
    只见蕴之妹妹看了他一眼后,很快就垂下眸子转开了视线。
    陆子良还沉于不敢相信当中,呆呆地看着前方。
    口中倒是不自觉的喃喃道:“蕴之。”
    阿瑜尽管表现出来的是平静的,可和陆哥哥对视上之后,心狂跳了起来,总觉得命运的轨迹这下彻底偏离了,她不想见到他,也不敢面对他。
    两人如今地位悬殊了,说她是自卑也好,胆怯也罢,阿瑜此刻非常的慌乱。
    在她又急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陆子良一个箭步走了上来,到了阿瑜的面前,缓缓开口说道:“蕴之。”
    阿瑜听着熟悉的名字,仿佛如梦初醒,可回过神来,却也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抬头看着陆子良,眼神中微微带有闪躲,可说着的话仍是保持着自恃的平静,“公子,你认错人了罢?”
    陆子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失措的说道,“不可能的,我怎么会认错,你是蕴之。”
    说完,垂着眸子,眼睛都不敢眨的望着阿瑜,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瞧着陆哥哥落寞的样子,阿瑜眸中带有了一丝复杂,但还是狠心的说道:“公子,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蕴之。”
    说完这话,阿瑜的心颤了颤,让她说出自己不是那个唤李蕴之的人,对她来说还是难以接受。
    闻言,陆子良脸色一变,眼中带有了不甚明显的癫狂,双手伸出捏住了阿瑜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说道:“不可能,你说谎,你是蕴之,你怎么不承认?我是你的陆哥哥啊,蕴之,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呢?”
    在陆子良期待的目光中,阿瑜不疾不徐的摇了摇头,可心里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一旁的林琦瑶看着向来霁月清风疏阔的表哥变得乖戾了起来,还紧扶着一位陌生女子,嘴里还问着她听不明白的话,有点害怕如今神情已然失控的表哥。
    可见着表哥一瞬不离盯着,这幅恰似出神的样子,林琦瑶不免还是有些担心,随即上前,想掰开他的手,让他赶快回过神来。
    可一触碰上表哥的手,便被一股蛮力挥开了,若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她就会被直接甩在地上。
    这下,林琦瑶一愣,而后眸中伴有不快,也不管不顾如今的情形,便直接开口说道:“表哥,你清醒一点,她都说她不是了。”
    可陆子良根本就不理会她,依旧死死的看着阿瑜,一副若阿瑜不承认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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