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献玉侯信或者不信,琅琊王氏从未有过称帝的心思。王子阳诚恳地抬头,我们贯彻的祖训便是做每一代皇帝的权臣世家,不去做那千秋万代独享江山的美梦。
    陆迦略带诧异地抬了抬眉。
    琅琊王氏这个祖训倒是有意思。
    只做权臣,不做皇家。
    因为皇朝总会被湮灭,但扎根在朝野的世家却可以继续延续下去。
    陆迦姑且相信了他的说辞:那交易又是什么?
    交易便是关于献玉侯之前提过的,要复国势力做您的手下。王子阳露出笑意,我们很愿意将这些人交给献玉侯,只希望这些人从此和琅琊王氏再没有任何关系。
    陆迦听明白了:这么看来,琅琊王氏打算向秦非恕俯首,承认大周正统了?
    王子阳没有否认:陛下有明君之姿,我们自然愿为陛下效劳。
    陆迦随手拿了一枚蜜饯咀嚼片刻,才道:若我不答应呢?
    王子阳一怔。
    复国势力都是一群蠢人,又被你清理一批,现在给我也只是一群废物。想用来换琅琊王氏摘得干干净净恐怕不够吧。陆迦点破琅琊王氏的想法,日后秦非恕查起来,刺杀这档子事可是会落到我头上。
    献玉侯担忧得不无道理,所以我愿帮献玉侯解决后顾之忧。王子阳微笑道,献玉侯居在宫里,应当不方便处理手尾?
    陆迦轻笑一声:那可未必。
    大理寺。
    刺杀皇帝的刺客被刑部和大理寺卿同时提审,旁边还有陛下亲信监督,不敢有丝毫怠慢。
    下一个拉上来。
    狱卒按着号牌找到牢房,随后脸色大变:不好,犯人越狱了!
    原本关押着重犯的牢房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大牢里一片混乱,无人注意到牢房地上落着一层浅浅的黑色灰土,宛如什么东西焚烧殆尽后留下的余烬。
    第010章 新旧皇帝对对碰(十)
    王子阳很快得到了消息。
    他惊讶地看了眼陆迦,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毫无势力的陆迦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石岱!他还打算用石岱作为交易的筹码。
    王子阳心中思虑几多,迅速收起了杂念,郑重向陆迦鞠一躬:是我小看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陆迦坦然接受了他这一礼。
    侯爷能在短短时间内渗透进三司,手段着实了得。王子阳先赞叹了一句陆迦的手腕,随后道,侯爷之前所说想要琅琊王氏全心全意侍奉,在下如今觉得亦大有可为。
    哦?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子阳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态度转变,坦荡地道:琅琊王氏能历经朝代更迭绵延至今,靠的便是识明主。不瞒侯爷说,我们对陛下其实并不算太满意,只是终究没有比陛下更好的;侯爷手段了得,不动声色叫陛下对文氏放下屠刀,叫我们看到了另一条明路。
    陆迦听出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们怎么确定我就做得比秦非恕强?
    综合我们对侯爷的情报了解,以及王子阳点点自己的额头,直觉。
    陆迦高高抬眉,和王子阳对视。
    对方并未回避,任由陆迦打量。
    过了许久,陆迦才收回目光:这样的话,我有个条件。
    秦非恕独坐在龙床上,嘴里咬着绷带的末端,拿匕首在肩膀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略带紫黑色的血滴落下来。
    他面色不变,拿纱布擦掉血迹,撒上金创药,随后自己包扎好。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秦非恕口吻和素日一样平和: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禀陛、陛下,用这种放血的法子,或可坚持七日若能寻来解药,当可彻底解毒。
    秦非恕听了自己的死期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外传。
    是、是。
    太医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退出去,连连抹汗他方才还以为陛下要杀他殉葬!之前太医院多少前辈,都是死在皇帝得知噩耗时盛怒的发泄中。
    还好他们的新帝是个仁厚之君!
    可惜,这样好的皇帝,竟然惨遭反贼的毒手。
    那些刺客的刀上涂的毒不知从哪而来,饶是太医院内所有密藏的解毒方都没有作用,只能用频频放毒血的方式延缓毒的蔓延。
    想到过阵子又要面临一场巨大的权势变革,太医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
    方才是不是感觉有阵风从面前吹过?
    裹在黑焰中的陆迦从太医面前走过。
    看太医的表情,陆迦大致猜到结果如何。
    他来到秦非恕的寝殿门口,本想直接进去,忽然想起之前秦非恕说他梦到黑焰在皇宫里飘荡,斟酌片刻,还是没进门,手指挑开窗纸,向里面看了一眼。
    秦非恕裸着半身,披着软袍坐在案前不知道写着什么。
    缠金烛花的光照在他英俊刚毅的面容上,让他严肃的表情软化许多。
    陆迦心说死到临头,秦非恕竟然也没有本性爆发乱发脾气,看来人设确实变了不少。
    他手一挥,殿内的黑暗倏然浓郁,将烛火扑灭。
    秦非恕的声音迅速响起:谁!
    陆迦手一扬,一个小巧的瓷瓶被掷入殿内。
    之后他也不管秦非恕有没有接住、有没有砸碎,干脆利落地跃上屋檐,很快消失在层层楼宇之间。
    几乎在陆迦离开后下一刻,秦非恕出现在殿门口,面色凝重地环视周围。
    旁边有侍卫过来,还未开口便被秦非恕斥退:退下,没你们的事。
    秦非恕同样跃上屋檐,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这才拧着眉头,低头打量着手里的瓷瓶。
    瓷瓶温润,瓶身浮雕着靛青色的花纹。
    秦非恕辨认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同心结?
    我要秦非恕身中那毒的解药,可别告诉我你没有。
    王子阳怪异地看着陆迦:侯爷,你可知晓,秦非恕若死了,你是最有可能拿回皇位的人。
    我不敢保证压得住大周的北方军系。陆迦毫不客气地道,再者,你都想到的事情,秦非恕想不到,他第一时间必然是先杀了我。
    有琅琊王氏相助,群龙无首的北方军也
    收起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军队和朝堂是两码事。陆迦嗤笑,我倒宁愿北方军有个领头的,哪怕是造反否则军队溃散尽数化作流寇,莫说朝廷,中原腹地都保不住。
    王子阳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也好,至少说明一点我琅琊王氏看中的人知恩图报,倒也省了我们兔死狗烹的担忧。
    陆迦面无表情地伸手:拿来,然后滚蛋。
    王子阳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给他。
    陆迦接过来抛了抛,略带无语:还是同心结的图案,你不会拿错□□了吧?
    王子阳微笑道:伪装成助兴之物,才好掩人耳目。
    有黑焰蔽体,再加上没和秦非恕有正面接触,陆迦本自信秦非恕绝对发现不了是他送的药。
    然而第二日秦非恕直接召见陆迦,开口第一句便是亲切的问候:多谢献玉侯昨夜赠的药,朕舒适多了。
    陆迦心里一突,面上不动声色:陛下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
    秦非恕笑呵呵地捶了捶肩膀:昨夜那药,不是献玉侯送的?
    什么药?陛下是不是搞错了?
    看着陆迦茫然的表情,秦非恕终于改了口:既然献玉侯不想承认昨夜那人是你,那朕不勉强。
    说完指了指棋盘,昨日令献玉侯受了惊,今日手谈一局赔罪。
    陆迦还未见过这样的赔罪,无语之余也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
    秦非恕的棋艺着实不如原著那般好,很快就输了个干净。
    等最后一子落下,秦非恕苦笑摇头:朕还是比不过献玉侯啊。
    这话陆迦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面无表情地端起贡茶饮了一口。
    旁边的宫女碰上来一束新鲜的荣花,插在陆迦一旁的花瓶中。
    陆迦顺手取了一枝把玩。
    秦非恕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道:献玉侯可知当皇帝最担忧的是什么?
    陆迦抬眸:臣不知。
    最怕的便是后继无人。秦非恕感慨道,朕战场厮杀多年,不知落下多少隐疾,若哪一日暴毙,是在担心江山无人照应。
    陆迦把玩荣花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秦非恕。
    秦非恕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避讳的话题,闲话家常一般随意问道:献玉侯觉得,朕若是无了,谁可担起这江山的责任?
    陆迦轻微眯了眯眼,琢磨着秦非恕这个问题到底想试探什么。
    他还是拿出自己原来的说辞:我不懂什么江山,谁担得起与我无关。
    若是与献玉侯亲厚之人,献玉侯日子也许更好过些。
    陆迦装傻:难不成陛下指的是文和阗?
    秦非恕失笑:何必在朕面前装傻?
    陆迦收起散漫的表情,把荣花花枝插回花瓶:陛下想要继承人,纳几个后宫生几个皇子便是了。
    秦非恕停顿片刻:只是朕尚无心仪之人。
    陆迦可不信做皇帝充掖后宫是看真爱,难不成不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再加上挑容貌出彩的?
    还是说秦非恕还在暗示文岫烟?
    陆迦心里又骂了秦非恕一句。
    昨晚刚帮他找了解药,今日就开始打他妹妹主意?早知道该跟对文和阗一样先废了再说。
    陆迦当即假惺惺地道:陛下年轻英武,雄才大略,只消将纳后宫的消息放出去,名门贵胄的闺秀自然会响应,不愁找不到陛下心仪的人。
    秦非恕定定地看着陆迦,过了片刻,忽然展颜:献玉侯说得有道理。
    陆迦内心冷哼一声,心里盘算若秦非恕非要文岫烟去参加选秀,他就让文岫烟生个病,甚至干脆病死离开皇宫得了。
    两三日后,陆迦靠在软塌上吃着枣糕,听怀恩打探来的结果:有选秀的消息了么?
    怀恩脸色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道:选秀没听说,倒是宫女侍从之间都在传,说陛下快要驾崩了。
    陆迦一怔:哪来的流言?
    太医院传出来的,说是陛下中的刀口有毒,这几日都是靠放血维持,怕是坚持不了几日
    陆迦拧紧了眉头。
    解药他确确实实送过去了,秦非恕也确确实实收到了,这流言是秦非恕放出来的烟雾弹?还是王子阳给他的解药有问题?
    陆迦现在的后续计划都是按照秦非恕能够安全活下去制定的,若这一环出了问题,后面不好收场。
    而且秦非恕病危的流言连怀恩这种小侍从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消息灵通的朝臣世家肯定早早就确认消息,野心家们恐怕更开始了准备。
    秦非恕这一死,又是一场大风波。
    陆迦断定这一定是秦非恕玩的花样,八成是为了钓那些有反心的蠢货。他不必理会。
    然而又过了两日,眼看着秦非恕那毒的最后时限快要过了,不但没有任何收网的痕迹,流言反而愈演愈烈,陆迦足不出户都能听说各种版本的恐慌。
    陆迦斟酌片刻,决定今夜再去看一眼秦非恕。
    当天夜里,陆迦再度站到秦非恕的寝殿窗口,窥见了里面的场景。
    几日不见,秦非恕脸色已然苍白得好似不久于人世,无力地斜靠在龙榻上,脖子上隐约有紫黑色的毒气,一只胳膊放在一边,太医蹲着替他放血。
    陆迦清晰地记得原著里秦非恕因为有一次被谋害、军医包扎时用了毒,吃了亏之后便不肯轻易让人治疗自己的伤口,如今连放血都得旁人来做,可见确实没什么力气了。
    陆迦默默绷紧了唇。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修改计划,待秦非恕死后直接夺权,想办法安抚下北方军,然后培植起自己的势力。自己做皇帝虽然麻烦点,但寻找剧情钉点会方便不少;
    第二便是想办法彻底解了秦非恕的毒,让秦非恕能活下去。
    陆迦垂眸片刻,心里问系统:你觉得选什么好?
    【为什么问我?】
    排除错误选项。
    【按照你的性格,不该是任由秦非恕去死吗?你又不欠他什么了。】
    果然是错误选项。陆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秦非恕快死了,我却没感觉到任何钉点的波动,说明要么秦非恕肯定不会死,要么就是秦非恕的死不会影响钉点剧情。
    既然如此,他就反过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第011章 新旧皇帝对对碰(十一)
    要给秦非恕解毒,首先得确认秦非恕的毒到底什么情况。
    陆迦撕下一节袖子蒙面,熄了蔽体的黑焰,等太医离开,故技重施熄了烛火,翻身进寝殿。
    这一次秦非恕没有反应,只侧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息。
    陆迦对秦非恕是否真的没解毒尚心有疑虑,来到秦非恕不远处,手指一点,一团黑焰没入秦非恕的后颈。
    秦非恕没有抵抗,直接昏了过去。
    随后陆迦小心挑开秦非恕背上的绷带,皱紧眉头。
    几日下来,秦非恕的伤口几乎没有愈合的痕迹,刀口溃烂,流出的血呈骇人的紫色黑,整个后背已经彻底变了样,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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