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衡之坐在红绸下,身姿笔直而倔强,好似冬夜里压着雪的竹,自带一股韧劲,也自带冷感。
    就,敢娶我?放冷气冻死你的那种冷感。
    因没披着盖头,杀气更足,云奚对进那双因微微抬起更显凌厉的眼,一时间进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八分醉被那一眼愣是看醒了神。
    不是因为别的,就这眼神,活脱脱帝君本君。
    每次云奚偷了他家桃子揭了他家瓦,或是把他家神兽的尾巴打麻花辫啥的,帝君就板着这张死人脸这样看着他。
    万年不变的冷淡自持,隔三差五便见上一见,望而觉寒。
    云奚:
    云奚哆嗦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果断把才打开的房门啪叽一下关上了。
    卿衡之:
    瞧见云奚朝着他脱去外衣的惊讶,瞬间成了不解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
    他不就抬头看了云奚一眼吗?
    而且就算是躲,不也该是他躲吗?
    卿衡之一时间被云奚的举动捣鼓得有些措手不及,这算是新婚之夜把丈夫给赶出去了吗?
    外面下人如果看到了,告诉云家长辈,会怎么说他?
    告诉了他奶奶,老人家又会怎样想?
    里边那位茫然,外边这位也失措,云奚蹲在门口,指尖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是帝君。
    不是帝君。
    是帝君。
    不是帝君。
    他爱玩不假,但也是真的惜命,正考虑着要怎么试探一下里面坐着的是谁,就听得身后门扇打开,那人硬邦邦道:进来。
    哦,是卿衡之。
    云奚就进去了。
    他背着手,努力将怂哒哒的脊背支棱起来。
    卿衡之还没说话,云奚就气鼓鼓道:你凶我!
    卿衡之:我没有。
    云奚:你瞪我了!
    卿衡之:我
    好吧,确实瞪了。
    卿衡之自认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性子,早前,他在学堂里也教过些孩子,那些孩子待他不如待旁的先生那样亲近,但却也没像云奚这样,瞪一眼就转身要跑的。
    想到这人方才蹲在地上委委屈屈的模样,卿衡之忍不住将声音放低些,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等等,他为何要道歉?
    卿衡之抿唇,正色道:我有一事,困惑已久,还请云公子解惑。
    云奚:什么?
    他被这人严肃的模样震得怔忪一瞬,站在那里,好像个被抽背读书的孩子。
    灯光下的卿衡之熠熠生辉,好似又成了那个殿堂之上披着红袍,受圣恩而不不动声色的金榜题名状元郎。
    他将云奚看着,平静开口,云公子,我想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为何非要娶我?
    云奚:
    怎么还兴直接问的啊?
    这跟旁人瞧你不爽,要暗戳戳地整你,你竟当面来问人家为何整你为何瞧你不爽一样了吗?
    按话本子里,这不本该是彼此心知肚明,你出一招我拆一招才对吗?
    云奚总不能说,自己来这里,就是要尽一切所能,反他而行吧。
    望着卿衡之,他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
    帝君,这是你逼我的!
    你不仁,也莫怪我不义了!
    云奚果断,且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卿衡之微愣:你喜欢我?
    他的眼眸似波澜不惊的秋水,一时不慎,荡开一丝涟漪。
    云奚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可喜欢你,你生得好看,我最喜欢大美人了。
    跟糊弄他爹一个说辞,怎么着都不会露馅。
    饶是卿衡之,也有点不可思议了,只因为我这脸,你就喜欢我?故而要娶我?
    云奚点头,不行吗?我乐意。
    卿衡之:
    涟漪迅速压下,秋水瞬间成了冬水顺便寸寸结成了冰。
    这对卿衡之而言,真是无妄之灾。
    他因容貌之故,求学时总受到质疑,毕竟天底下貌美之人,维生手段何其多,受到诱惑又何其多。
    熟读君子义,受学圣人诗,容貌在他看来,是最为无用之物,可骤然惊醒,才反应过来,这张脸才是云老爷当初从众多书生中,选出他来奉养的原因。
    卿衡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云奚却不知道自己成功侮辱了卿衡之,他累得四肢发软,扯吧扯吧鞋,就要往床上滚。
    什么欺压什么坑人,通通躺下再说。
    他是个懒性子,从前未化人时,随便找个泥巴地里一窝就是成千上万年,如今日日要动弹,实在是要命。
    哎,问他为何能坚持到此,只能说是对帝君恨得深沉。
    云奚爬上床,往里边一滚,看卿衡之杵在那里动也不动,问:你不睡觉吗?
    末了,还添上一句,娘子。
    效果斐然,卿衡之登时就绷不住了,什么侮辱什么容貌,全忘了,他的脸比那块红盖头还要红。
    卿衡之:你乱叫什么?真是不知不知羞!
    云奚撑着下巴,不明白:我哪里不知羞,你不是我娘子吗?
    两个字叫得缠绵悱恻,好似在唇间细细抿出来的。
    卿衡之瞪他,从那额头乱跳的青筋来看,若非读书人,这一顿锤肯定免不了。
    云奚笑眼弯弯,面无表情的冷脸看多了,他是真的喜欢看卿衡之气得要命还不得不绷住的小样儿。
    卿衡之憋着不骂他,云奚伸个懒腰,继续明知故问:所以娘子,你不跟我睡一个被窝吗?
    说着,还伸出爪子要去捉卿衡之的手。
    卿衡之不假思索地拒绝:不。
    人也离得远些又远些,那警惕的,生怕云奚立刻就要扑上去把他怎么怎么了似的。
    云奚一顿,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脸也有点红了。
    就在成亲前夕,云奚还收到了很是新奇的礼物,是某个狐朋狗友送予他的。
    陶瓷做的两个人,重叠在一块,颜色花花绿绿的,但不论是上边的,还是下边的,五官都描画得十分奇怪,似痛非痛,似笑非笑。
    云奚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
    人间的玩意儿,他就没见过几个,紧接着,他那狗友就一脸不怪乎你是个傻子,十分称职地跟他演示了一番。
    是他浅薄了。
    想到那场景,再看着只叫一句娘子就直呼不知羞的卿衡之,云奚深深觉得,这人才是真的不知何为羞。
    有些尴尬地扭了扭身子,云奚哼唧一声,躺平了,那有本事你就别上我的床。
    好稀罕似的,卿衡之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是多么地有骨气,当真没上他的床。
    可骨气挡不住凉气。
    秋季寒凉,夜里正是冷的时候,云奚裹着被子尚睡得眉头紧皱,更别说穿着薄薄衣衫睡在靠榻上的卿衡之了。
    卿衡之十分壮烈地发烧了。
    烧得天旋地转不知今夕是何夕。
    卿衡之算着应当是卯时就开始发的烧,因他平日里是卯时起床,可这天只觉得人似乎起了,又似乎没起。
    直到太阳暖暖地落在身上,卿衡之才从默背了一半的《尚书》里清醒些许,确定了自己没起。
    却也动不了,他手脚无力好似教人打了五六七八遍。
    直到午时,才听得床上有些响动。
    卿衡之终于放松心神,要坠入更黑的黑暗之前,就听得云奚打着哈欠道,天呐,你好懒啊还没起床。
    卿衡之:
    再有知觉,是陷在温暖的棉花里,身边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是云奚和他娘亲。
    云夫人似乎已说了云奚好一会了,此时正是尾端。
    她的语气仍有几分恼意:你这小兔崽子,衡之昨日才来,今日便病成这样,你到底是如何待他的?不说清楚,仔细你的皮。
    卿衡之也静静等待着,想知道他要如何解释。
    不知怎地,从不看人笑话的自己,竟想看云奚的笑话。
    过了片刻,云奚总算是开口了,哼哼唧唧,含羞带怯。
    他说:哎,都怪儿子年少,情窦初开不知节制,昨日才累得娘子如此辛苦,我下次一定注意。
    卿衡之:?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您有事吗?
    某光撒娇(羞红的眼眶里是晶莹剔透的泪珠,红唇委屈地微微撅起,衣衫半解,露出光滑细腻的肩头,评论区,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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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章 他怕我死,他好爱我
    分明只是口头上占占便宜,云奚却没料到,卿衡之这样不讲武德。
    临近夜幕,这人都没醒。
    云夫人的脸都要黑出汁了,云奚站在床边默默地戳了戳卿衡之的脸,努力笑得一脸天真,好像是有点热哦。
    卿衡之被戳的眉头一皱,呼吸声更重了些。
    云奚默默地往门边退了退,最后再瞧一眼脸色潮红,奄奄一息得好像立刻要死给他看的卿衡之,转身就跑。
    当然没跑掉。
    瞧着一步步逼近的云夫人,云奚:
    不出意外的话,他怕是要出意外了。
    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云奚:娘,您先深呼吸,您先别动手,您先听我嗷嗷嗷疼!
    听着耳边一阵阵鬼哭狼嚎,卿衡之:
    他委实有些冤枉。
    卿衡之的身子骨素来是十分健朗的,按照以往生病的经验来看,他本以为一服药下去,便能治好。
    不料一服两服三服药下去,都到傍晚了,卿衡之还感觉自己身子是滚烫的,脑子里也仿佛着了火的墨书贴,乌漆嘛黑,乱七八糟。
    时间慢慢过去,耳边嘈杂的声音如潮水退去。
    应当都离开了。
    卿衡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勉强撑起身,点了灯,再摸索着往桌边走。
    那里有个大箱子,是他昨日进云府时带的,里面全是平日里需用的书。
    若有旁人在此,乍地一看,除去发白的嘴唇和通红的眼角,卿衡之此时此刻与寻常时候是并无差别的,他举止从容,眸色沉静,步履依旧沉稳。
    好吧,前几步还是沉稳的,而后边哪怕渐渐力不从心起来,也端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淡定。
    他无动于衷地好似在花园中赏花,脚下却似铺满了棉花,踩了不听使唤的高跷,瞳孔微缩,手还没挨着桌沿,一番天旋地转,眼瞧着就要摔
    摔了,但没完全摔。
    云奚扯着他的腰带,你怎么下来了?
    卿衡之:
    他眼前似有五颜六色的亮片在旋转,给云奚那张精巧俊朗的小脸拢上了层薄雾般的光。
    哦,红唇白肤,金衣玉玦,是神仙妃子。
    卿衡之眸中墨色沉沉,定定地将他看着,生怕一错眼,神仙妃子便上了云霄。
    神仙妃子没上云霄,神仙妃子吸吸鼻子,毫不犹豫地嘲笑道:是说怎么老远就闻到烤乳猪的芬芳。
    许是烧糊了脑子,卿衡之竟没反驳,他冷淡自持地点头,茫然道:还有卷宗未看。
    有婚假不假,但于他而言,有与没有并无区别,每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
    婚假,娘子,云奚。
    找了点与现实相接的点,眼前便又是那方小屋,卿衡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抿着唇不再吭声。
    认真的男人最好欺负了。
    伸手把人捋直了,云奚一边把卿衡之往身边扒拉,一边伸出三个指头在他眼前晃,那有啥好看的,来看,这是什么?
    卿衡之面无表情道:指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知羞之人的指头。
    云奚气鼓鼓:要不要见识下不知羞之人的拳头?
    卿衡之默默地移开眼,平静开口,我病了。
    好家伙,这时候知道自己病了。
    云奚愤愤地收回沙包大的拳头(bushi),要不是看他病得可怜,绝对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头破血流!
    不过也真是开了眼了,他来这不过一个多月,就看到了耳朵红的帝君,脖子红的帝君,脸红的帝君,穿红嫁衣的帝君,哦,还有现在眼尾红的帝君。
    也算别有风味了,云奚伸手揩了把卿衡之的眼角,这人病恹恹的,眉宇间还有一点浅薄的倔强撑着。
    哎,自己可真是块心善的石头。
    云奚拎着卿衡之像拎着只小鸡崽似的,往床上一卷,小黑屋男宾一位,进去吧您咧~
    卿衡之:
    他怀疑云奚是想弄死他并有充足的证据。
    而卿衡之往小黑屋里这么一躺,就是三天,
    他这辈子就不曾生过这样娇弱的病症,对于一位被房梁压断了腿都还能走出三里地的猛人而言,只是受冻就在床上躺个三天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的事。
    但没办法,云家两位老人不许他下床。
    云老爷他心疼得头发又白了好几根。
    每每过来,都要叹气,对着云奚叹气,对着卿衡之叹气,然后悲伤地抓住卿衡之的手,例行慰问:衡之啊你身子可还疼?
    哪怕医师说了,卿衡之是着凉所致的病症,但奈何云老爷对自家儿子实在太没信心。
    卿衡之每每都答:不疼。
    他第一次听时听出了那么几分言外之意,闹出了个大红脸,后来再听次次都能闹出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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