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屿风猝然对上他爸犀利的眼神,简直懵逼,看我做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对他弟说这种话?!
    惯着都来不及。
    宿夫人看着台上,心里蓦然有些复杂,她家小栖本身是什么个性,再是清楚不过,偏执到极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典型。
    这么多年的痴迷与执着,谁也无法叫醒他。
    却在此时此刻,他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竟好像是,清醒过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宿夫人眼眶都红了,一股难受堵在心口,抬手,擦拭下眼角。
    一时竟说不出上台阻拦的话,到底是她亲生儿子,哪怕是一时悔婚,闹出了事,那又如何!
    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宿栖口吻轻描淡写,继续说着:回过头来一看,你也不过如此。
    姜顾沅始终看着他的眼,干净到了无痕迹,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糟糕,非常清楚,这时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不掺杂半点虚伪。
    那双眼里,没有半点的执着。
    甚至,你让我觉得恶心。
    话落,男人胸口蓦然涌起一阵剧烈刺痛,比以往都要强烈,痛楚在不断加倍。
    他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着冷白,眼角眉梢沾上一些难以察觉的冷汗。
    宿栖见他脸色微变,唇角上翘,重新恢复方才那一副甜甜蜜蜜的模样,我记得当初是对你一见钟情。但其实,当时捡到我东西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姜戈。
    你拿了他的东西,遇到我。
    姜顾沅,假如时光重来,我还会喜欢你?
    姜戈这时环着他腰身的力道收紧,强行夺走他的注意力。
    媳妇,你再说下去,我可是要吃醋了。
    口吻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酸气。
    宿栖偏头看他,冲他乖巧一笑,真吃醋了?
    姜戈眸色稍沉,抬手捏着他白皙的下巴,凑到他嫣红唇角,亲了一口。
    这才看向对面的姜顾沅,男人眼神死死盯着他,肩背绷直到极致,单从表面来看,他衣着完好,依旧和平常一样冷静,甚至到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连瞳孔里都没有半点惊慌的痕迹。
    但他的手却难以克制地在抖,青筋若隐若现。
    姜戈轻挑眉,态度是一贯的乖张,恣意横行,不带半点掩饰。
    哥,真是不好意思。
    本来还想着问你要不要成全,倒是省了这个步骤。你也听到,宿栖已经不喜欢你,作为理由,这一点足够。
    从前,你对他做过什么事,我想你心里清楚。
    从今以后,他是我的人。我会对他很好,绝不辜负他的心意,毕竟是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不能像你那样,视若无睹。
    对了,过阵子我们会举办婚宴,希望到时候你能够参加。
    以大哥的名义,真心祝福我们。
    说完,干脆利落地带着他,离开订婚宴。
    宿栖被他拉着,转过身前的那一刻,余光瞥过姜顾沅的反应与状况,心里一咯噔。脸色这么糟糕,不会要当众吐血?
    千万别,这么可怜,岂不是分分钟夺得大众同情。
    好在,对方是个极其注重颜面的人,哪怕心里气得要死,也没有当众失态。
    出去后,宿栖松开他的手,我还有些小礼物,都没有送出去。
    姜戈笑,你收集到的一些黑料?
    都是商场上的惯用手段,曝光出来没什么意思。
    宿栖挑眉,你知道?
    我这个哥向来行事严谨,姜戈说:即便是想害你,也不会让你察觉到。
    他唇角勾了勾,口吻随意,说不定在杀你之前,他对你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宿栖蓦然抖了下,想起上辈子,也是这样。
    却在这时,他的脑袋突然疼了起来,密密麻麻地针扎般疼痛,脸色异常苍白。
    姜戈一惊,宿栖?
    我宿栖刚开口,身体一晃,倒在对方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他好像做了个梦,断断续续的。
    梦里场景影影绰绰,人影幢幢,光线暗沉,到处都是在晃动。
    他看不清,神智也不清楚。
    有一个人影靠近过来,伸出手,牵他。
    他抬起一只手,搭在男子宽大的手心里,起身,下床,刚踏在地面上,左边脚踝上系着的铃铛响起,叮铃铃的。
    一步,又一步,铃铛声始终响着,像是在招魂。
    对方将他牵到一处浴室里。
    他怔怔的,随着对方的心意,缓步走下去。
    浴池里的水是墨黑色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水面没有冒出半点热气,堪称是冰寒彻骨,寒气四溢,肌肤触及到的那一刻,寒意透过骨骼直直浸透而来,只叫人难以忍受。
    他的身体打了个哆嗦,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褪下衣,身体下沉,安静地浸泡在水里。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而下,披散着,有些凌乱,异样醒目,竟是一头毫无瑕疵的银白色发丝。
    可他的面容分明是极为年轻,还未到垂垂老去的那一刻。
    冷吗?
    身后男子缓声问他,拿起木梳,替他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发丝。
    半晌,才得到回应。
    他摇头。
    男子笑了声,再忍忍。
    这样的时日,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脚踝处始终绑着铃铛,所到之处,宫仆们皆是匍匐在地,额头贴在地面上,不肯抬头。
    好似看一眼,便是这王宫内最大的禁忌。
    直到有一天,他嫌吵人,把铃铛扯下,光着脚下床,出去时,听到两个宫仆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七公子现在的模样倒是可怜,不吃不喝,活像是个木偶。
    可不就是吗?他已经是王上制成的傀儡,根本就不是人,顶多算是活死人。你看那满头银发,有哪个人会有这般模样,果真如国士所言,是妖孽。
    傀儡?妖孽?
    他站在原地,抬手摸着自己的心口,很微弱,很微弱的心跳声,有些傻傻地心想。
    他明明就是个人啊
    可为什么,他有些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从前的那些记忆,一点都想不起来。
    这天后,这处宫殿奴仆悄无声息地换走一批。
    时间流逝,他的身体逐渐恢复,终于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这日,王上收集到一些珍贵药物,打算把他的发丝染黑。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突然开口:这里太闷了。
    见到的人都像死人一样,包括他自己。
    男子在用药水,亲自动手,看着他的发丝一点点被染黑,闻言,想出去?
    想。
    男子突然问起:前几日陈国使者来访,说是欲要与我国联亲,成秦晋之好。被选定的那位公主乃是七国第一美人,艳绝四方,追随者不计其数。小七,你觉得,王兄要不要答应?
    没意思。
    男子笑了声,的确没意思,凭借一个美人,就妄想引起别国争夺,真是可笑。
    说着,抬起手,认真地抚摸着他的脸,目光一寸寸描摹着。
    小七,祈国现在需要一位将军。
    给你一年时间,灭了陈国。
    *
    宿栖猛地从梦里惊醒,睁开双眼,张着嘴,喘着气,胸口不住起伏着。
    旁边姜戈听到动静,连忙过来,醒了?摸着他的额头,怎么出一身汗。
    宿栖怔怔地看着他,抓住男人的手,姜戈
    怎么了?姜戈眉头紧锁,询问他:你刚才脸色很差,医生检查不出是什么,只说是梦魇,你是做噩梦了?
    宿栖吸下鼻子,一时没说话,蹭到他面前,伸手就抱住男人。
    我好冷。
    带着点鼻音,莫名的委屈。
    姜戈眸色一怔,把他抱紧,有多冷?
    宿栖的脸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嘀咕:感觉要被冻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从外面进来,宿栖看到来人的身影,眼睛蓦然睁大,嘴里蹦出两字,我靠。
    我靠?宿父脸皮子抽了下,自家小儿子刚醒过来,见他就这反应?
    他表情不善,嗓音沉沉,小栖。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爸说?
    宿栖浑身一哆嗦,想起他这两天干的事,还是硬着头皮下床,主动地凑到他爸面前,把手伸出来。
    看在我主动坦白能不能打轻点
    轻点?宿父气得牙痒痒,真是胆大包天,做这种事前居然一点都不跟他们商量,看来是得好好修理
    爸。
    姜戈突然喊一声。
    这一声,宿父猝不及防,险些呛到。
    就见这个年轻人过来,看了眼宿栖,小栖刚醒,要不让他休息一会?
    况且这事是我主动。责任在我,没必要追究他。
    宿父眼眸眯起,面上阴晴不定,打量他片刻。
    你跟我过来。
    宿栖连忙拽住他爸,不乐意,什么意思,我是当事人,居然背对着我?
    宿父转头瞪他一眼,你私自更换结婚对象,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我还没跟你算账。
    老实点,待会收拾你。
    宿栖被留在房间里,没过一会,宿夫人出现,抬手抚摸着他的脸,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
    看着无比温柔的母亲,他眨巴下眼睛,没事。
    就是恍惚间仿佛想起什么,但是又记不太清。
    宿夫人伸手抱了抱他,家里养你,从来都不是指望你回报什么。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婚事,只有宿夫人始终记着他之前的那句自嘲养不熟的白眼狼,心里为之拧着痛,耿耿于怀。
    妈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宿栖鼻尖有点发酸,眼睫耷拉了下,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那也不能这样说,宿夫人叮嘱他:都是一家人。你才多大,以后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宿栖点头。
    宿夫人想起今天的事,你跟姜戈结婚,是因为姜顾沅?
    宿栖忙否认,不是。
    别骗妈,宿夫人无奈,妈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他有心思?
    要是因为姜顾沅,这门婚事赶紧退了吧,勉强不来。
    宿栖脸不红,心不跳,我是真的喜欢他。
    他抬起手,不然我可以发誓,我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
    轰!
    天边响起一声雷。
    房间顿时寂静。
    宿栖嘴角抽了下。
    有病啊。
    什么时候不打雷,这个时候打雷。
    宿夫人咳一声,也许是外面快下雨。
    宿栖强装镇定,这次不算,要不我再发
    轰轰轰!!!
    一阵雷声自天空劈下。
    日。
    宿栖果断放弃。
    看来靠天不行,只能事在人为。
    其实我小时候就喜欢他,他眼皮都不眨,我记得他经常带着我
    咦?
    他在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回去,家里有人。
    等再去细想时, 却如同一滴雨落入湖心,溅起深深浅浅的一圈潋滟,很快消散, 了无痕迹。
    他眼里带着疑惑, 纳闷, 对了,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宿栖发现他的脑子可能是出现了问题。
    还有那个梦。
    莫名有点在意,但怎么也想不出具体细节。
    始终朦朦胧胧,雾气在指尖缭绕,却不肯让他抓住。
    只记得那时冷得彻骨的寒。
    什么时候离婚?
    宿屿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宿栖收回神来, 啊?
    宿屿风依旧是出席订婚宴的装束,只是西装外套脱了, 身上衬衫一尘不染,英俊逼人, 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既然是为了气姜顾沅,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两天, 找个时间离婚。
    比起母亲,他哥真是简单粗暴多了。
    宿栖说:这不合适吧?
    刚宣布这件事, 没过两天就离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这把姜家的颜面往哪搁?日后两家不得结死仇?关键是, 这矛头肯定会对准他哥。
    他不信宿屿风会没有考虑到这点。
    宿屿风眼眸一眯, 一针见血道:看你这态度, 姜戈还真是你找来的盟友?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宿栖维持着刚才的态度, 我说喜欢他是真的。
    噢?宿屿风饶有兴致, 你喜欢他哪点?
    宿栖思考着,帅。
    还有呢?
    宿栖纠结着,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宿屿风面无表情,你连喜欢他的三个理由都编不出?你还好意思嚷嚷?
    谁说的,宿栖张口就来,长得帅!个子高!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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