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都是在院子里,今日月光好,纪墨借着凉凉月色,小心地在院子里布置,香烛的摆放都是有法式的,还有积攒好的泥鳅血染的铜铃之类,都要放在相应的位置上。
    等他弄好,秦九阴还不见出来,纪墨想着是否腿脚不便,准备进门扶一把,正好碰见拿着空碗出来的安静,师兄不用准备了,刚才师父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啊?!纪墨呆愣当场,刚才不还胸有成竹说有法子吗?怎么安静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带了一张丑陋假面,看不出一丝情绪,说完一句就自去收敛厨房,纪墨奔进房间,就见到秦九阴睁着眼死掉的样子,活像是在瞪人一样,依旧是凶巴巴的。
    第597章
    不是第一次见人死,但这一次,似乎格外有些不同。
    纪墨确认了秦九阴的确是死了之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再扭头,去厨房放了碗的安静竟是已经找了邻居大娘过来。
    当年安静才来的时候,不太会处理自己的事情,还是邻居大娘过来教的,到底是相处过,较旁人熟悉些。
    我还说呐,就是这几天了。
    邻居大娘过来看到纪墨坐在床边儿好似发呆,以为是纪墨年轻不知道处置,一边过来把他往外头赶,一边跟安静要之前准备的寿衣之类。
    人死了,是要趁着尸体没僵,赶快把衣服换上的,大娘一个人弄不来,再看安静瘦瘦弱弱的,似乎也不太顶用,走到外头招呼了一嗓子,把附近几家闲着的大娘又叫来了几个,几人合力帮忙。
    安静帮着递水递东西的,把纪墨一个男的给赶到了外头去,并不让他一旁围观。
    等到换好衣裳,装棺的时候,才让纪墨过来出力,却也不是独他自己,几个大娘的丈夫也跟着过来帮忙,抬头抬脚托腰身的,把秦九阴给挪动到了棺材里。
    还挺沉。
    有个汉子松了手,下意识说了一句。
    秦九阴这时候一身寿衣,脸上蒙了一块儿白布,让人看不到她那凶巴巴的样子,倒是少了些威慑力,让这些汉子也敢说这样的话了。
    纪墨没在意,大晚上的,匆忙布置好灵堂,香烛点上,就要开始守夜了。
    劳累了好一会儿的众人陆续散去,每一个走的时候,纪墨都给塞了东西,是安静提前准备下的面点,算是不让人白帮忙一场。
    邻居大娘最后走的,走的时候还跟安静多嘱咐了一句:你们守着,若是有什么,招呼我们就是了。
    灵堂昏暗,白布蒙在棺材上,又有烛光飘忽,看起来就格外瘆人些。
    等人都散了,屋子一下冷清了,来自夜间的风吹过来,似还带着些血腥气,纪墨闻着那味道,看着院子地上凌乱的脚印,总觉得心里头也乱了许多。
    师父,怎么突然就死了?
    往火盆里烧着纸钱,并不让它熄灭,纪墨的问题仿佛是在问自己,没有接受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亏心事做多了,该死就死了。
    安静在一旁跟着烧纸,纪墨放一张,她就跟着放一张,不落人后却也不抢先。
    纪墨皱眉: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师父才刚死,安静就这样说,让纪墨有些接受不了,秦九阴做事的手段,从那次的一死一疯能看出来,是有些酷烈的,但这样的手段也就是惹到了她才会被她如此反击,主动攻击他人,至少纪墨不曾看到。
    再有,平心而论,秦九阴对他的确不算特别好,可同样,也不是特别坏啊!
    吃穿用度,固然没有大方到予取予求,鱼肉鸡鸭,却也不曾真的让他们食不果腹,更不要说压根儿没有打骂了。
    古代是个怎样的环境,亲生父母,那都是打孩子不需要理由,骂的话,更是可以照着一天三顿骂,没有一个人会说这父母做得不对。
    若是拜了师父,更是打骂都随心,完全不用讲道理。
    秦九阴却不同,起码没有打骂,纪墨如此评判,不是他的标准变低了,而是他很清楚,来学知识就不能太多要求,指望老师十全十美,哪里都好,是来学知识的还是来挑老师的?
    一项技艺能够被系统挑中,选为第一,本身就很难得了,这样的老师,便是有什么口癖之类,性子略显刻薄,也只能忍了。
    人家传授的是吃饭的手艺,算是给了个金饭碗出来,下头接着还要生怨,嫌弃人家给出的姿势不好,不是那么个事儿。
    正经话。
    安静回怼了一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纪墨皱眉看着她,烧纸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安静却没变节奏,无意中抢到了前面去,续上了盆中火光,师兄不知道师父最后要做什么法,要是知道了,也会说她死得好了。
    什么法?
    纪墨追问。
    这里面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自己若是不知道,安静如何知道?听她的语气,竟是肯定了秦九阴要害他们似的。
    自然是借阳寿的法子了。
    安静头都没抬,低着头往火盆之中一下一下地放纸钱,不管纪墨放不放,她总能在那一张纸钱燃烧完再放上下一张,每次不多,保持在盆中火不灭的程度,刚刚好的节省。
    这是多年偷偷烧纸钱得的技能,若是一下子放多了,香燃尽前纸钱就烧没了,总是要守着那一点香火静待,倒不如这般,一点点燃着火,不让它灭,也不让它烈,不愠不火地蓄着一口气般托着那火光的时间。
    我娘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咱们师父不是好人,你以为咱们是她头一次收的弟子,其实,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娘说她之所以被村里那么尊敬,就是她活得长,每次看着都要死了,过个几年一见,竟然还活着,活得还不错,依旧那么厉害,只跟在她身边儿的弟子没了
    火光映在安静的脸上,因那火势不大,光也没那么亮,晃晃悠悠的,连安静的声音似都有几分飘忽。
    仓促折起来的纸帽子之下,安静的小脸只露出一半,那满面的老相,让她这番话也多了几分老话说的可信。
    纪墨心中一动,也没什么逻辑关系,许是
    我娘说她每次收弟子,都收那种八字有问题的,说是阴气重,好入这一门,其实这样阴气重的,死了也不奇怪,什么走阴的时候不小心,被勾了魂去,什么学的时候不小心,用错了咒语总有太多理由可以让那些弟子死了,我娘都记得两三个,都是村人说得,正因为这个,他们怕得厉害。
    秦九阴的走阴术到底有多高呢?明明没有什么特效加身,偏偏她说什么,人家信什么,古代人又不是没脑子,那种摸不着的事情,他们为什么就只信秦九阴说的呢?
    因为她能耐,她倒是不曾怎么恐吓村人,可来抢生意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完好地从村子里离开的,再有她身边儿的弟子,每次看着她要死了,一扭头,死的都是她弟子,她就那样半死不活地还能坚持下去,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样子。
    大家都不傻,怎么可能不怀疑?
    起码安静的母亲就是怀疑的那个,不过无凭无据的,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她本也是不在意的那个,别人说起,听一耳朵,胆子大了,跟着胡编两句罢了。
    后来是因为什么恨上了呢?
    我娘,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死的。
    安静说出这一句,让纪墨也跟着惊了一下,到底是师妹,安静以前啥生活,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正常人家,有个如安静这等毛病的孩子,都要哭天抹地,何况是古代更加迷信,安静的娘生了安静之后就没落下好名声,坚持着过了没几年就没了,这里面固然有后来她丈夫也死了没了支撑的意思,若说没有神婆的影响
    纪墨苦笑,不是很怀疑安静这话,如村中连孩子夜哭都会找神婆问问的习惯,生下安静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找神婆问问,作为当时的神婆,秦九阴一句话把人害死,也是有可能的。
    但从时间上看,安静的娘不是生了孩子就被害死了,可见秦九阴说的那句话应该不是直接致死的那种,间接的可能很大,起码让很多人在选择弄死安静的娘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以秦九阴平时嘴上不留情的样子,倒也是可能的。
    心中存了这样的想法,为秦九阴辩驳的话都显得心虚,师父也许不是那样的意思,而是别人会错意了。
    不管是不是,她要借咱们的阳寿是肯定的,师兄得她喜爱,又是她养大的,未必直接就死了,倒是我,一向不得她喜欢,肯定是活不了的
    安静的看法就是如此,既然要我死,不如你先死。
    纪墨听着,却是另一番感受,在他看来,秦九阴对安静十分不客气,却也不是存心疏远的样子,反倒是自己,天生男子的问题就不是秦九阴心中的最佳徒弟人选,若是真的二选一,说不定最后留下的还是安静。
    当然,这样的假设,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师父从没说过阳寿也能借,你这样想,实在是因假想而给人定罪,先下手为强,纪墨不是很赞同,可,似乎又不好说反对,受益者毕竟还有自己。
    师兄平时聪明,怎么这会儿却笨了,阴寿都能借,阳寿又有什么不能借的?安静的这一番推理毫无问题,秦九阴的确教过他们怎么给人借阴寿。
    专业知识点的适时增加,更是让纪墨明白的确有借阳寿的法子,所以,秦九阴那时候肯定地说不会死之语,也是指有这样的法子。
    纪墨沉默地往火盆之中添加纸钱,没有再问安静怎么做的,事实已成,那些都没了意义。
    第598章
    秦九阴的丧事办得还算不错,中等水平,想要多么风光是不可能的,因为秦九阴没有亲族了,同村的人能过来凑凑场面就不错了,即便如此,一场丧事办下来,家底也清空大半。
    安静比纪墨还有守财的意识,一晚上守夜不是白守的,秦九阴那总是不让他们进的屋子,被安静彻底地翻了一遍,所有的东西,但凡值钱点儿的都被安静放到箱子里上了锁。
    在几家大娘说要给秦九阴烧一些常穿的衣服,以此为理由要翻找箱子的时候,都被安静给阻了。
    不过,这也就是一时之计,明晃晃的大箱子,哪怕上了锁,也是挡不住别人觊觎之心的。
    来帮忙的人多了,进过屋子的人多了,夜里就有了小偷,好在纪墨早有防备,在窗棂上安了毒刺,一不留心手碰到了就要红肿起来,毒性不算剧烈,不用吃药,两天就会新陈代谢出去了,但那中感觉,总还是能惊人一跳的。
    即便如此,这中状况也算不上好。
    纪墨是想要继承走阴人这门生意的,奈何梦中有个姐姐催促,现实中,他们在这个村子的根基只有秦九阴,她死了,一个照拂的人都没有,甚至,秦九阴往日得罪的人,说不定还会把父债子偿的那一套弄到他们身上来。
    不要忘了,以前被秦九阴赶走的那些神婆,在这里也是有着亲眷的,万一让她们欺上门来
    这里我们不能待了,除非表现出本事,否则
    纪墨这样跟安静说着,安静是本村人,但她的情况更糟糕一些,那一家子是欺负她欺负惯了的,往日秦九阴在,他们不敢找过来做什么,可现在秦九阴不在了,再有安静平时为了克扣些钱财是在外替秦九阴露面的那个,指不定他们以为秦九阴的钱财都是安静管着的,到时候找上来也是麻烦。
    因安静是个女孩子,她的处境反而比纪墨这个全无根基的更加糟糕。
    也就是安静长得不行,否则,还要担心婚事,如今倒是只用担心钱财了。
    纪墨这样想的时候,还为安静暗暗庆幸了一下,全没想过,有些人的下限是很低的,如安静这般,不挑好的找,也不是找不到人家。
    嗯,我娘也说了,我们尽快走,拿不走的东西先藏起来。
    安静痛快跟纪墨分财产。
    纪墨对秦九阴始终恪守弟子的本分,她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并没有亲自去翻检过,大略知道有两三个箱子那么多,如今安静拿出来的却不足一个箱子,并若干钱财罢了。
    走阴术我还是要继续学的,师妹可从师父房中找到什么字书之类的吗?
    纪墨不是很抱希望地问了一声。
    自来传授技艺这中事情,不是言传身教,就是口口相传,真正写下来记录下来的少之又少,如秦九阴这中不很通文墨的人,天知道她是怎样学会走阴术的,就算是最初传承有书,以她的性子,应该也是背会了直接把书烧了,不给别人留余地。
    没有。
    安静回得肯定,也在纪墨的意料之中。
    那些笨重的衣物之类的,纪墨并没有拿,为了能够尽快离开,免得麻烦,他只取了些许钱财,半箱子的物件,还是给了安静。
    也不知其他的东西她是怎么藏的,这方面,她倒是比纪墨有办法,纪墨也不去为她担心。
    财物分完了,师兄师妹,相对无言,纪墨自觉是个师兄,问了一声:师妹想过以后怎么办?
    秦九阴在的时候,就如大树,供他们依附,如今不在了,就是树倒猢狲散,不散也不行,他们撑不起来秦九阴的门面招牌,村里人也不会认。
    纪墨一想到那堪堪过半的专业知识点,就不由皱眉,秦九阴死得太早了些,还有很多东西,他都不敢说学到了。
    师兄不用操心我,我自有去处。
    安静没肯说,如此搪塞一句。
    纪墨点点头,没有再问,等到天光微亮,就直接走了,他要按照姐姐说的去找外公家,别的不说,首先要有一个户口,不能把自己活成了黑户,也是另找一棵大树依附的意思。
    两年后。
    守一,你考得怎样?
    还行吧。
    布衣少年,朗然一笑,言辞谦和,问他话的少年闻言撇嘴,你也太谦虚了,你要是考不好,就没有好的了。
    不到出结果,谁又能说一定好了?纪墨反问,他如今投靠了外公家,本名纪墨,字守一,墨守如一之意。
    在这里,他完成了进学,也通过外公家知道了很多他父亲家中的消息,当年的新妇为父亲又添了一对儿双生子,只此一条,就成了他奶奶眼中的大功臣,知道奶奶去世,都还念叨这儿媳妇娶得好,全不曾提起过在这个儿媳妇之前,她还有另一个儿媳妇。
    外人眼中,父亲也好似早就没了外公的这门亲戚,只有那一家岳丈。
    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外公本就是商家,又无子,纪墨连个舅舅都没有,这样的娘家,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没了,也只不过是大老远过去哭了一场,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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