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主掌中馈的是王夫人,也就是说这一笔请花匠的钱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她同意了?
    哪怕她跟王老爷的关系已经是相敬如冰,也不至于如此附和苟同吧。
    李公子总觉得这位王夫人的反应不对,想想看,这个家,这个家中的钱财,本来都应该是她儿子的,王老爷也唯有这么一个儿子了,王老爷所败的不仅仅是他赚来的钱,对王夫人来说,也是留给自己儿子的钱,她可以对情爱大方,但对钱上,不应该这么大方。
    只看宅中仆妇的规矩,就知道王夫人管家还是很厉害的,更不要说王老爷死了之后,对方就直接接掌了外头的铺子,而没有人有异议,一年过了,也不见收入有什么削减,这本身就是很厉害的。
    李公子是寡母养大的,他对女人从不轻视,也更容易留意到一些其中的不易之处。
    这样的王夫人,说一句有胆有谋不为过,那么,她是否有胆子杀死王老爷保住给儿子的家产呢?
    以她曾经溺杀庶子的前例来看,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王广的杀人动机,理由可以同上,面对一个不断迎娶美妾,想要再得一个儿子的王老爷,他是否觉得自己继承人的位置受到了威胁呢?更有甚者,若是再有一个不懂事的想要换药的弟弟,就不仅是财产方面的威胁,还有生命方面的威胁了。
    李公子这些日子已经能够看出,王广是一个很希望能够活下去的人,对健康有极度渴求的人,那么
    现在最要紧的是,那美妾的尸体没找到,于是很多事就难以得出结果,李公子已经在王家宅子中转了不止一圈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藏尸之处,他更倾向于投河的不是那美妾,而是旁人伪装,水性好一些,跳入水中潜藏而走,也并不会被人发觉。
    李公子走了之后,王广也走出来,到花园之中走动,这里曾经是有一个荷花池的,后来被填上了,种上了梅树,成了一小片梅林,此时不到梅花开放的时节,并无多少景色可看,王广却在其中缓步行走,穿过一株株梅树,准确地找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他知道这棵梅树下埋着什么,多年前那个本应该被送入坟地安葬的弟弟的尸体,还有一年前那个自称已经怀孕的美妾,那个被请来冒充花匠混一笔钱的无名乞丐。
    脚下反复踩踏,把本就坚实的地面踩得更结实几分,王广心中若是想起什么事儿,就会过来踩一踩,让这一片地面更加坚实,牢牢地压住那些不安分的人。
    他想要活着,仅此而已。
    多年前,那溺水将死的绝望让他很明白,在这个家中除了母亲,再无一个是亲人,那么,也只能靠自己了。
    病弱的身体学游水,听起来不可思议,他却坚持学会了,也是那一年,他潜入水中,死死拉着弟弟的脚,他不是想要他死吗?那就看看谁先死。
    事实证明,他赢了,活下来的是他,只有他。
    无声地咧嘴笑了笑,走出来,阳光落在脸上,微暖的感觉无法驱散身体之中的寒意,但王广却十分欢喜,活着,多好啊!
    第416章
    百虫聚而噬,得一虫,为蛊。
    陶瓷器皿上盖着盖子,这是一个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的黑色陶瓷罐儿,上面的盖子是平放上去的,一圈儿有凹陷,盖子刚好卡入凹槽之中,稳稳压住,严丝合缝。
    这并不是绝对的密封,却也足够保证罐体之中的东西不会跑出来,但,真的不会被憋死吗?
    总感觉自己的科学观再一次受到了严重挑战。
    属于孩童的清澈双眸盯着那罐子很久,揣着手,蹲在那里的纪墨脑中反复思量着各种各样的属于罐中的场景,万分遗憾这咋就不是个玻璃瓶呢?一点儿都不直观,差评!
    一些曾经被遗忘的事情也在这时候被想起了他的记忆力真是越来越好了。
    小孩子总是天真而残忍的,偶尔还会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纪墨小时候也不例外,他曾经拽下蚂蚱的翅膀,撕掉它们的双腿,再在最后分离头身,看那内脏被拖拽一地的恶心,然后顺势丢弃。
    拔掉蜗牛的触角,撕下蝴蝶的翅膀,也会故意把样子还很丑陋的雏鸟放到塑料袋里,最初是想要偷偷带回家养,怕大人不同意,先藏一下,哪里想到最后成了送给蚂蚁的食物,还是那种根本无法逃窜,只能被蚂蚁爬满身,不得不在塑料袋中垂死挣扎的那种。
    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在征得家人同意返回查看的时候,看到那毛都没长齐的雏鸟是怎样被爬了满身蚂蚁,哪怕没有密集恐惧症,也完全不想触碰它,免得蚂蚁爬到自己身上,怪恶心的,于是,连塑料袋都没有打开,就此遗弃,没有看到那只鸟儿最后的结果。
    还曾把扭曲的青虫用树枝夹起,放在小口的钙奶瓶中捣碎,青色的汁液像是碾碎的树叶,别样的残忍。
    也有实验性质的,想要知道蜘蛛在密封的状态下是否能够存活,把那小小的寄居在墙角之中才拉出一张标准蛛网的小蜘蛛挑下来,弄到白色的小药瓶之中,拧紧瓶盖,放置在角落,又在转眼间忘掉它的存在,几日后再想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恐惧打开那个瓶子,于是连找到它都没有,就直接遗忘到脑后了。
    这些事情,现在想来,似乎格外毛骨悚然。
    纪墨又想到了养在浴缸之中的王八吃食的时候是怎样的,青色的蚂蚱折断了弹跳性强的双腿,扔入鱼缸之中,王八伸长了脖子,那粗糙的总是有着褶皱和斑点一样的脖子伸出去,畸形而诡异,略显尖的嘴巴撕咬在蚂蚱的身上。
    并不常打理的鱼缸四壁上有些地方已经生了一层模糊的青绿,但那浑浊的水中,有一幕还是异常地显眼,那从蚂蚱身上流出的液体在水中就好像是被搅散了的蛋花一样,不过是绿色的絮状物,在涌动的水流之中漂浮,又渐渐消失,也许是被吃掉了,谁知道呢?
    纪墨还曾见过被织毛衣的毛衣针戳死的刺猬的尸体,像是动物版本的万箭穿心,他差点儿没认出来那是刺猬,柔软的腹部向上翻着,刺都在身下,那一小团白,让人几乎不敢认。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刺猬,刺猬的尸体。
    还有兔子,被剥下的兔皮似乎还带着鲜血的味道,被扔在操场上遍布的杂草之中,被他发现之后,割下了那绒绒的兔尾巴。
    被捉住关入巨大玻璃罐之中的蛇,它也许死了,也许没有,据说最后是要拿去泡酒的。
    并不鲜艳的花纹盘在罐底,一眼看去,竟是看不到头在哪里,好像罐底之下桌上的花纹。
    被制成标本的蝴蝶,静态的美被留了下来,以死亡为代价。
    擀面皮一样,被小木棍碾着腹部,压扁的腹部之中挤出一条条钢丝虫的螳螂
    这些早就被长大的孩子当做琐碎遗忘的事情,一幕幕又在脑中串联起来,让纪墨都有些匪夷所思,原来我也曾有过那样残忍的时候吗?原来我的小伙伴中还有那样残忍的人吗?
    他不明白当时的自己和伙伴是怎样想的,才能够对这些生物下如此狠手,这让他感觉到一些心理上的不适,目光便有些直,直勾勾落在那个黑色的陶瓷罐上。
    你怎么又来看了?还要一些日子才能打开,现在可不能看。
    女声温柔之中透出些严厉来,说着话,就把纪墨抱起来,这是纪墨这辈子的母亲,同样也是师父人选蛊师丽,用这里的称呼来说,就是蛊丽。
    他们现在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寨子,位于层层深山密林之中的一个寨子,寨子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这座山,他们很少跟外人交流。只每半年,会有一个山中寨子联动的集市,如同过节一样,他们会准备些物品用作交换,一些不想在寨子中找伴侣的人,也会在那种时候跟外人相亲,短暂地生活三天,之后再分开。
    纪墨就是蛊师丽在五年前的一次相亲之中得到的产物,因蛊师丽所在的寨子是女性为尊,其实山中大多数寨子都是如此,这可能与女性更能忍耐恶劣环境,并且寿命会比男人更长这一点有关。
    总之,在这样女性为尊的寨子,女子是不外嫁的,倒是有愿意依附她们的男子,过来寨子中一起生活,而当不能过下去了,他们便会分开,各自寻找新的伴侣。
    没有婚姻的束缚,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也没有三妻四妾的禁锢,一定要做比的话,倒更像是现代人的感觉,合则聚,不合则散,只同居,不扯证。好离好散是大多数,个别的就
    蛊师丽有个传说,很多人不敢在纪墨面前说,但纪墨还是听到了,他的生父,那位负心汉,就是被蛊师丽弄死的,因为他同时纠缠两个女人,被蛊师丽发现了。
    至于另一位被负心汉纠缠的女人,是死是活,就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了。
    一种是这一对儿渣男贱女都被蛊师丽弄死了,做成了情人蛊。
    另一种说法就是只死了负心汉一个,那个女人被放过了。
    前者是相信蛊师丽的狠辣之人,同时对情人蛊有所期待,后者就是更相信蛊师丽恩怨分明,对她怀抱善意之人了。
    作为蛊师,丽跟寨子里的人都不是很亲近,连她所居住的地方,都不会有人轻易靠近,他们总是传说,丽的屋子里有一碰就死的东西。
    这些传说一方面是真的,那个负心汉真的死了,纪墨见过他白骨化的头颅,被当做某个装饰品放在一旁,偶尔还会被插上几枝野花,短暂地充当一下花瓶,更多的时候则是被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虫爬进爬出,充当巢穴用。
    这个床头装饰物,简直是童年噩梦,差点儿让纪墨以为自己是降生到了什么食人魔部族之中。
    其他零散的骨头,也都没有被埋起来,认真找,在这个屋子之中总能够找到它们的存在,无一例外,都有了别的用途,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一只短小的骨笛,被蛊师丽随身携带。
    再后来,纪墨才知道,他的生父,那位贡献了全身骨肉的不知名人士,其实是蛊师丽的初恋,初恋就惨遇渣男,被骗人骗心又怀着孕被抛弃,可以想见蛊师丽的黑化是多么正常。
    哦,忘了说了,据说,那负心汉的血肉都被用来养毒虫了。
    而毒虫养殖,就是制蛊的第一步。
    在这里面,必须要解释一下什么是蛊,按照寨子里的理解,无形不可见之物为蛊,但蛊又不能是一团空气,那是没办法利用的,所以就要有个依托,这个依托的具体就是蛊虫。
    蛊虫不是一般的毒虫,最简单的概念便是聚百虫而噬,生者为蛊。
    这个时候,蛊虫的形态上,其实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比如说毒蛇吃了毒蜘蛛,那毒蛇会因此变成毒蜘蛛吗?当然不会,但若是最后胜者是这条毒蛇的话,那么这毒蛇就是蛊虫了。
    事实上,这里面根据放置时间的不同,还有一个变态的问题。
    嗯,似乎跟前面有些矛盾,但,确实是有可能改变形态的。
    百虫厮杀,具体未必达到百虫的量,但虫子多是一定的,在只有对手可以吞噬的情况下,经过生死搏杀而活下来的虫,未必还能保持体形完整,有可能缺胳膊少腿儿,甚至因为其他虫子的毒物聚合作用让自身产生一些变化,比如不正常的斑点,不正常的异化之类的。
    这个还要根据虫子的种类和放置的时间而定。
    同样,也要根据虫子种类和放置时间而定的就是蛊虫是否具有传染性。
    这一条,还不是纪墨现在会学习的内容,但他已经发现了,来求取蛊虫的人之中对蛊虫的需求也是不同的,而要确保这种不同,显然是从蛊虫的培育上就要有一定的种类筛选,好像药师配药一样,对症下药。
    其中,情人蛊是广为流传的一种蛊虫,外界的理解之中,这种蛊虫给情人吃下,能够让情人对自己一心一意。
    蛊虫究其根本都是有毒的,在知道自己中毒的情况下,敢不对解药一心一意吗?
    纪墨只能说但凡当年蛊师丽杀人的时候慢点儿下手,让负心汉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不用下毒威胁,他立刻就会回心转意,从此一心一意,不敢二心。
    可惜啊,当年的丽太年轻,也太追求纯粹的爱了。
    第417章
    被抱走的纪墨很快被转移到了床上,对于纪墨生父的记恨显然没有延续到纪墨的身上,反倒是那份无处安放的爱意完全转移到了纪墨身上,这也是女性经常会有的,对自己所出的孩子天然便有着强烈的母爱。
    再加上那份渴望而被背叛的爱,丽有着对纪墨一种病态的控制欲,她生下来的孩子,必须听她的。
    这种控制欲表现在日常之中,就是在她想到纪墨的时候,纪墨绝对不能出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刚才,她就正在跟人说话,想到了纪墨,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就赶紧去把人找回来了,放在占据室内最大位置的床上,让她一眼就能看到,这才能继续说话做事儿。
    门边儿,刚才还给丽让了位置,让丽进来的少女并不敢直接进门,局促地在那并没有门槛的门口处站着,看到丽安顿好了纪墨,转过脸来看着她,这才带着几分羞赧地跟丽求情人蛊。
    你要知道,这情人蛊吃了,若是子蛊死了,对你也是有损伤的。
    丽要把纪墨看在眼前,就不可能避讳他一些事情,所以有关情人蛊的禁忌,纪墨早就听说过了。
    情人蛊是一种比较有特色的蛊虫,如果蛊虫需要分类的话,那么这种情人蛊就属于控制类的,它并不是单一的虫子,而是一对儿,具体来说是分了母子的子母蛊,其中母蛊由下蛊人服下,子蛊则下给她的那个情人,对方吃下子蛊之后,天然就会对怀有母蛊之人有好感。
    这种好感表现为想要亲近,如同孩子眷恋母亲,同样也会听从母亲的命令。
    严格来说,这种蛊虫的表现并不能够跟情人等同,毕竟少有孩子对母亲怀有欲念的,但那种不愿与人分享的独占欲和保护欲,又完美贴合了很多人对情人的要求。
    所以,这种蛊虫最开始未必叫情人蛊这个名字,但使用效果那样显著,显著到让很多人得偿所愿,便渐渐成了情人蛊。
    之前说了,蛊虫的培育是百虫聚而噬,得一虫,为蛊,情人蛊当然也不会打破这个惯例,不会说最后剩余两虫,然后你们就是母子了,因为是一个陶瓷罐儿产出的,所以就有什么联系,不是这样的。
    其产生还要更复杂一些,利用了毒虫的某种特性,自然界中,大部分的雌性,尤其是怀孕的雌性都会比较凶狠,所以,把这样怀着崽儿的雌虫扔入罐中,最后的胜者若是这雌虫,且它还能顺利产子,其子必然继承它的部分毒性,从而成为很好用的子蛊。
    另外还有一种得到子蛊的方式,就是把不同批次培育出来的同类蛊虫放到一起,让其雌雄交配,获得子蛊。
    但这种方式很难奏效,单独培育出来的蛊虫,经过了那漫长的小黑屋厮杀出来的,对同类很难再有某些心情,最后的结果不是这个咬死那个,把对方的尸体当做粮食,就是同归于尽。
    总的来说,产能十分低下,还要考虑蛊虫本身的寿命,这种东西,也要看季节看气候的,便又多了些限制。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技术型工种(快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莫向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莫向晚并收藏技术型工种(快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