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卖第二张琴的时候,纪墨在琴行碰见了琴声,赵掌柜面前,琴声对纪墨很有点儿趾高气昂的意思,赵掌柜自认上次收琴是卖了琴声面子的,之前也跟琴声提过,只没问纪墨的名字,说不具体,这会儿看到人来了,就指着纪墨说:就是他,就是他,上次就是收了他的琴,据说是跟琴师傅学过十年?
    赵掌柜话中明显是以为这个琴师傅指的是琴声了。
    纪墨微微皱眉,跟琴声打招呼:你也是来卖琴吗?
    是啊,那阴阳琴如今被我制得了,你可要看看?
    琴声对制琴技艺上没太大追求,但成就感的需求不少,之前已经被赵掌柜夸了一遍,赵掌柜是个外行,夸人都夸不到点子上,头一回听,那热情直白还是让人颇为脸红的,听得多了,只觉得隔靴搔痒,实在不解痒。
    同行就不一样了,都说同行相轻,若是能从同行的口中听到一句夸奖的话,那得意感必然是翻倍的。
    好。纪墨应下,这种阴阳琴,实验品他是做过的,但正经的还没有认真做,这会儿看看成品也好。
    琴是好的,琴声的手艺也不是拿不出来的,就是琴师傅以前要求高,总想要灵性什么的,不看重他的刻板,但其实琴声如流水线一样的刻板操作,能够最大限度保证每张琴的质量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不会坏到废,同样也不会好到优,总在良上徘徊。
    赵掌柜发现他俩的确认识,也算定了心,证明自己上次没有被骗啊,乐得看两人说那琴的好处,纪墨已经知道琴声是怎样的人了,就没再说他制琴的缺点,只说好处就是了。
    琴声听得得意,捋了一把胡须,转向赵掌柜说:你不知道,纪墨制琴的水平,我爷爷都夸的,当年爷爷看着他,眼中可是看不到我的。
    这样的话似乎也就成功之后说起来才能释然,哪怕其中还有些酸气,在外人听来,已经算是赞誉了。
    赵掌柜闻言,忙道:哎呀,那可真是得罪了,这样吧,这张琴,我给个高价,算是补了之前的。
    他说话做事都还算爽利,本来价钱就压得低,这会儿补上些,自己也是不亏的。
    笑得眯起了眼睛的赵掌柜一番大方做派,还真是富贵人家的感觉,纪墨道了谢,拿了钱跟琴声一并走出,琴声以为他之前夸奖是服软了,还道:我看你做的新琴图快,技艺上可不怎么样啊,你若是缺钱,只管说一声,我跟赵掌柜打招呼,让他给你提提价就是了。
    还好。纪墨诧异地看了一眼琴声,这是示好?下意识捏了一下钱袋,见琴声虽有傲然语气,态度却还真诚,回了一笑说,我这几日准备远行,需要些路费罢了。
    远行?琴声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难处?
    无他,长这么大,总不想偏安一隅,天下之大,四处看看,也能了解琴音辽阔,是怎样的美景。纪墨浅浅一笑,他跟琴声,并没有根本性矛盾,今日一别,以后也不太可能会再见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便是如此了。
    心境上的感觉,很难叙说,反正这一刻,纪墨是觉得琴声人还可以,除小气之外,也并非一无是处,刚才,多谢了。
    不必,多的就当我给你送别的了。琴声一如既往地小气,完全不想掏钱的意思,言语之中也有些高高在上的傲气,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便是这态度实在不让人舒服,想到以后再见的可能渺茫,也有几分可亲了,到底还是熟悉的。
    纪墨得了钱回去,把钱交上去一半,剩下一半留在手中,说是要买原料,纪母看得心疼:原料要那么多钱啊!都说赚得多,这花得也多啊!
    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纪墨就要出门,纪父叫住他:就不能在家住了?
    家中繁乱,还是山中清净。
    纪墨回了一句,见纪父轻叹一声没再挽留,一笑离开。
    纪大郎次日中午过来送饭的时候,才发现木屋里面空无一人,被褥卷好了放在那里,曾经被他亲手搬上来的若干原料都不见了,他屋前屋后找了半天,都不见人,闷闷地拿着饭回去。
    路上碰见一个小伙计从他家中走出,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饭桌上气氛沉闷,纪大郎这才知道那伙计是送信来的,纪墨竟是跟着他们家的商队走了。
    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纪母沉闷一声,从纪墨小时候不听话非要叫曹木师父,再到纪墨大了点儿不听话非要到那琴师傅家中学琴,再到现在,人家的小儿子多是乖巧懂事贴心,守在身边儿,怎么自家的
    一时间,她竟是全忘了纪墨小时候也有懂事贴心的时候,那压在柜子里最底下的琴就能证明。
    好了好了,还不都是你们逼的。
    纪父对小儿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平常不怎么显出来,其实他这样的年龄,已经跟不住调皮捣蛋的孙子了,再怎么聪明可爱,都比不得前一个如此聪明可爱的小儿子,只是大家长的做派,让他也不满意小儿子非要出去住的要求罢了,本想着再过些时日
    那伙计到底怎么说的?
    纪大郎错过了听口信的机会,心中有些懊丧,早知道,他那时候进门就拦一下,问清楚了才好。
    就说是你弟弟跟他们商队远行了,还说以后有了机会会让人捎钱回来,他那个蠢脑子,能找谁捎钱啊!
    纪母还在抱怨,年龄大了,总爱絮絮叨叨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纪父听了一会儿觉得心烦,摆摆手到屋外坐着去了。
    他坐的那个椅子还是之前从山上搬下来的,三把椅子,给了纪大郎两把,他自己留了一把,当做躺椅一样经常摆在房门口,坐着晒晒太阳犯犯懒,都是极好的。
    不知愁滋味儿的二郎吃了饭就跑到院子边儿玩耍,他比纪大郎当年精明,小伙伴隔着院子篱笆跟他一起玩儿游戏,不是斗草就是抓虫,你在外面,我在里面,玩儿得津津有味儿,他不能跟着一起去疯跑,就想办法把人留在附近玩儿,时不时当个中间人,裁判一样判定输赢,也是参与了。
    孩子们的欢笑声不时传过来,纪大郎走出屋子,往那里先看了一眼,带着些喟叹的口吻:二郎就是太聪明了。
    纪父也跟着看过去,说:聪明孩子不好带,你看着点儿你媳妇,别把二郎带歪了,咱们家这点儿家业,你弟弟还看不上眼。
    纪家的小院儿在村里是极好的,仅次于村长家的青砖大瓦房,多少村人都眼红羡慕,却也知道这是纪家祖宗留下的一点儿根本,当年宁可去签活契都不卖房子的好处就在这里了,如同一个标志,看着就知道日子好的标志,幸福感油然而生。
    这样的家业,若是一人独享,自然好过两人分享,金娘曾想把自家小妹说给纪墨为妻,被拒了,之后她的态度就有些改变,家里头没人说她什么,她自己的心思却拧了。
    纪父做过大户人家的奴仆,知道女人的心思不能小觑,不看正经当家的都是主母,还有主母身边儿的若干嬷嬷管事儿吗?纪大郎却不清楚这些,他教训儿子被金娘拦住的时候,只当金娘头发长见识短,心疼儿子,哪里会想到其他。
    这种儿子房中事,纪父更不好察觉,还是从二郎口中听到的话头不对,这才想到可能有大人的影响,他知道自己大儿子是怎样的人,不可能对小儿子有那样的恶意,那么,这恶意来自何处,总不能说自己的枕边人,小儿子的亲娘会害他吧?
    一个家中的外人,非要推一个出来,也只能是儿媳妇了,见识短,心思浅,又有一股子拿不出手的劲儿,行事不大气,想到这里,纪父就有些悔意:当年你娘还说过,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我想着,咱们家也不图更多的关系了,又怕那大家婢心高气傲,以后难相处,这才如今看来,眼光果然差了点儿,看不长远。
    家和万事兴,然对这等媳妇来说,婆家,娘家,哪个家才是她家,又是不好说的了。
    金娘并没有做得很过分,每年给娘家的礼也就是让纪大郎私下增补一二,纪大郎手中的钱财,他们二老心中有数,知道也不会太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天长日久,再有这等盯着家业的浅薄心思,可不是要把下一代也都带坏了?
    我也不指望着咱们家以后大富大贵,能这般平顺安稳就好了,你儿子,你这个当父亲的,以后多管着点儿,你媳妇,跟你娘比,还是差远了。
    纪父说到这里,又是摇头叹息,有些事情,后悔也晚了,如今小儿子连去哪里都没说,以后有没有消息他再次叹息,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回屋躺着去了。
    第100章
    离了家的纪墨没有想象中那么煎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逍遥,他跟商队谈好的交易是,商队帮他介绍一户人家,让他签了活契在那里制琴听用,这部分钱若是多了,给商队的就多,若是少了,给的就少,全看他们人脉关系,能够介绍得好不好了。
    这样选择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纪墨以后的原料不缺,缺点就是成了别人家供养的制琴匠,然而这对纪墨来说又算不上什么缺点,比起自己跟琴行谈价钱讲买卖,如今他连买卖都不用操心了,也不用家人操心吃住,每天只要制琴就好,要多少原料,要多好的原料,对方都会提供,这难道不好吗?
    为了得一个高价,商队倒是尽了心,把他介绍到了京中一闲散王爷的府邸之中,这位王爷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对乐器上心,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信手拈来就是一段出色的曲子,日常编舞奏乐十分逍遥。
    这样的王爷,皇帝恨不得多几个,为此各种赏赐,仅是教坊的皇家御用舞蹈班子就给了好几个,另有各色在舞蹈和音乐上都称得上是师级的人物也养在王府之中。
    除此之外,王爷自己还令管家招募各色人等,制作舞衣的绣娘,制作乐器的乐匠,营造舞台效果的工匠这般声势之下,他的王府也天天歌舞不断,成为京中最引人的一处所在。
    而城外的万亩桃花苑就成了这些人的居所,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技艺真材实料,不是滥竽充数,就能够在桃花苑附近的庄子上获得独属于自己的一个房间,除此之外还有统一的制作间,若是能够证明技艺高超,还能得到独属于自己的院落。
    如那等师级人物,不仅有自己的院落,还有单独伺候他们的下人,活得也不比普通人逊色,更是超出一些富贵人家。
    因为王爷喜爱这些,对这些人的待遇也优厚,那活契的水准绝对是最高的,也不枉商队不远万里把纪墨送来了。
    管家善解人意,还当纪墨是听说了王爷的名声,这才过来的,夸赞他眼光好,给他分派的房子就是制琴匠所聚集的院子,同行业的放在一起,这也是方便他们交流的意思,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跟人交流自己的独门绝技,但并非独门绝技的部分,也乐于说教说教,在同行之中独占鳌头。
    纪墨入住的第一年,就交上了一张阴阳琴,以桐之虚合梓之实,率先在木料之中引入阴阳虚实的概念,这种搭配组合也的确音域更旷远一些,减少了声音逸散,又因木料之虚而增强了音波传递的广度,听上去更具有辨识性。
    凭借这张阴阳琴,纪墨获得了王爷的夸赞,从上头传下来的还有若干赏赐,可惜王爷看重的还是奏乐和舞蹈,鸡蛋好吃,不一定要看看鸡好不好看,也不会去问做鸡蛋的厨子是什么样,纪墨是从管家那里得了转述来的夸奖,同时升级的就是配套的福利了。
    才一年,就换了一个院子的纪墨还真的是被激励到了,等到他发现隔壁院子是曹木的时候,就更是惊讶了。
    师父!
    他的声音之中透着惊喜,十多年过去,曹木还是很好认的,就是他自己,长大了,相貌跟小时候自然也有所不同,对方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来:三郎啊!
    师徒相见,各叙别情,曹木这些年过得有些颠沛,从南到北,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没钱了就是停下来制琴卖钱,得了钱就继续远行,以至于十多年的沧桑,看着多了些尘土之色,但开阔了眼界,眼神之中还多了些疏阔之气,跟原先的郁郁又有不同了。
    曹木没有娶妻生子,他对这种世俗的繁衍生息看不上眼,主要原因是他心高气傲,看得上眼的姑娘看不上他,他又看不上那些明明看不上自己偏偏要装作喜欢样子的女人,竟是一直独身到了现在。
    他是前两年过来的,王爷三年前才成为王爷,京中的皇位尘埃落定,他这个王爷也算是真正地放纵起来,之前喜好乐器的名声也有,但碍于先帝严厉,他半点儿不敢过分,如今换了兄弟做皇帝,管得不严了,这才愈发纵情声色,这两年爱歌舞的名声才愈发远播了。
    若是纪墨不着急过来,再等一段时间,也许他那里也会听到王爷的名声了。
    古代信息传播的速度,还是慢了些,相对而言,商队就是最灵通的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师父,若是早知道师父在此,我实在早应该过来请教的。
    纪墨说了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跟琴师傅研究出来的最有价值的阴阳琴什么的,也都说了,半点儿没有藏私的意思,对这个系统选定的师父,他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而这种真诚拉近了时间产生的距离,一晃眼,倒像是还未离开时候一样,曹木看着那年轻的脸庞,越看越是感觉到了熟悉,似乎看到了他小时候面容的痕迹。
    我还说是哪位大师制出了阴阳琴,没想到竟然是你,这可真是青出于蓝了。曹木本有一腔隐而未发的嫉妒之意,但看到这人是自己教出来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听起来那阴阳琴就没难度,充其量是想法新颖,做法也没很多不同,稍稍调整,他也能做出来,还能做出来更好的。
    曹木是真正有天赋的那类人,对自己的才华极度自信,而他这种状态,放在别人眼中,就是大言不惭,很多人都会因为他驼背的外形先低看他一眼,纪墨却不同,他有系统在某种程度上剧透,很相信曹木的能耐,脸上毫无阴霾之色地应了。
    还积极主动地报名:我给师父打下手!
    得到曹木同意之后,纪墨去管家那里申请了改良乐器的相关支持,并说明了这个计划需要时间必然漫长。
    已经有了实物证明实力,管家倒没怀疑他们骗人什么的,听着是为了让王爷得到更好的琴,也有了兴趣,若是真的能行,何尝不是一件功劳,至于这些年没成果会不会让王爷发怒,偌大王府,不知养着多少制琴匠,哪里能够看出一两个人少制琴了?
    何况,如今府中的乐师也就那么多,王爷一双手也弹不了很多琴,不少还是要成为摆设的。
    管家心中先同意了,又不放心,还准备安排几个制琴匠跟着研究,理由就是人多力量大,其实也是掺沙子,让他们互相监督,不要白拿钱不干事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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