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望着打开的屋门,声线平稳:也许皇上方才并没有去如厕。
    抚摸着扇面上妖冶的花朵,姜朝眯起狭长的眸子,笑道:哟不会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吧?
    洛风不置可否,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姜朝起身,悠悠摇着扇子,道: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回家了。说着他合上扇子,拉起洛风,道:走了,阿风。
    姜迟抱着楚凌上马车后,二人面对面坐着。道路虽然平坦,不过也是会有些颠簸,马夫在外面赶车,不时会有车轮发出的咯吱声响起。
    来时楚凌睡着了,倒没觉得与姜迟共同待在这么小的空间会不舒服,如今清醒着时,却总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好像一直有团低气压罩在头上,随时会打雷下雨。
    楚凌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下对面的姜迟,却看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那双黑沉的眸子显得越发深沉,如幽潭深处,波涛诡谲。
    楚凌呼吸一窒,似乎又找到了被姜迟囚禁时的感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宫,姜迟把他压在身下,那时对方低头看他的感觉也是如此,冷冰冰的,极为压抑。
    为了驱散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楚凌终于是忍不住先开了口,问道:那个,这么快回去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
    姜迟望着楚凌,棱角分明的脸庞不带情绪,他淡淡道:嗯,完了。
    楚凌点点头,感觉又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转身侧坐着,掀起车帘看路上的风景。
    姜国是大国,如果不是之前连年征战耗费了太多国力,它在周边诸国中差不多是最富有的国家了。皇都的街道,自然要比楚凌所见识过的楚国的街道繁华热闹很多。
    楚凌懒懒靠在车壁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和烟火气,兴致一点点高了起来,似乎忘记了刚才莫名其妙的压抑。
    当见到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女儿买糖画时,他甚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记得小时候,母后也经常带他微服出宫,买了一个小老虎的糖画呢。
    姜迟在楚凌脸上看到了少有的,甚至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的不加掩饰的笑容,于是眼睛似乎被刺痛了。他淡淡道:你难道就那么喜欢出宫?
    啊?我小时候母后经常带我出宫玩的。楚凌随口道,说完才发现自己没经大脑,竟然跟姜朝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勉强笑了笑,楚凌收回目光,放下帘子,神色黯然:没什么的。
    没错,楚凌心里一直想着离开。他有家,有父母,有兄弟,更有责任。姜迟一直都知道,楚凌虽然没有再做出什么反抗或逃跑的举动,但他心里却一直是想离开的。姜迟又想起了那个小二,于是淡淡道:子凌,今天那个毛手毛脚的小二没有烫伤你吧?
    楚凌僵了下,他下意识捏住自己的袖口,摇头道:没有,水是温的。
    姜迟道:没有就好,回去换件衣服,这件衣摆都湿了。
    好。楚凌应道,他怕姜迟看出自己的异样,于是低下了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
    秦善给他的纸条还在袖子里,没来得及看,不知道上面会写了什么?父皇和母后的身体还好吗?云儿长高了没有?之前与姜国征战造成的国力损失又恢复了多少?
    楚凌有太多担心和太多想知道的事了,他只盼着秦善能够在那张纸条上把这一切都写清楚,现在只能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忐忑不安,不能让姜迟发现自己的异样。
    姜迟知道楚凌在紧张什么,无非就是怕自己与那个小二串通逃跑的事被发现,只是对方并不知道,那张纸条此刻就攥在他手中,而且就差把它捏成碎末了。
    回到凤梧宫,姜迟依然是抱着楚凌送他回房,声音冷淡道:把衣服换了。
    楚凌接过小桃递来的干燥衣服,却迟迟没有脱自己的外衫,纸条还在袖子里,让他怎么脱?
    楚凌坐在床上,小腿自然地垂下来,双手撑住床,仰起头睁着一双大而亮的眸子,轻声道:不用了衣服好像已经干了。
    姜迟扫了一眼楚凌的衣摆,发现的确已经干了,只是留下了一片茶渍,于是也没有继续让楚凌现在换,他道:明天把身上的换下来洗洗也罢。
    楚凌打量着姜迟,好奇对方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视线与姜迟的撞在一起,他缩了一下,偏过头去。
    姜迟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在人走后,楚凌才长长吐了口气,废了一样瘫在床上,四仰八叉地向后躺过去,一边不忘快点去掏之前藏在袖子里的纸条。
    咦?左边没有?楚凌一惊,心里突突了一下,连忙去掏右边的袖子,结果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见了?!秦善塞给他的纸条不见了?
    脑子空白了片刻后,楚凌赶忙回忆纸条可能掉在了哪里,又有可能被谁捡到。
    马车上?那时自己一直攥着袖子,应该不会丢。被姜迟抱着的时候?那时自己也很小心呀?或者在天字一号时自己装作手忙脚乱擦衣摆的时候掉出来了?
    楚凌越陷越觉得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丢的,当时屋里有姜迟、姜朝、洛风,如果真的被人捡到了,被他们中的哪一个捡到都不算走运。
    唉楚凌揉着额角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越来越笨了,是不是与外界接触的少了,各种能力都开始退化了?
    那张纸条无疑是一个□□桶,稍有不慎就可能爆炸,或者已经开始爆炸了,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楚凌突然想到马车上姜迟莫名其妙问他的几句话,越想越不对,难道对方发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楚凌喊小桃进屋,道:皇上方才可说自己做什么去了?
    小桃道:没有。
    那皇上今晚还来吗?楚凌又道。
    小桃道:皇上没说,怎么,殿下想让皇上来呀。
    呵楚凌僵硬地扯了嘴角。
    如果姜迟看到了纸条,就会知道秦善的存在,激怒了姜迟倒时莫说自己会挨一顿打,连秦善他们都难逃一死。
    怎么办?他要如何确定纸条究竟掉在了何处,又该如何通知秦善不要轻举妄动呢?
    如果姜迟得到了那张纸条,他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楚凌分不清自己那纠结着恨又除恨之外的一点点紧张与忐忑的情绪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最不希望姜迟看到那张纸条的。
    在天字一号时姜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小二身上,如今回头去想,他开始觉得那个人的样子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稍微一回忆,姜迟就记起半年多前去离国御驾亲征时与他交过手的一名白衣将领,可不就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小二么?
    呵,真是有意思了,他不轻易出宫,出了这一次就在一天之内的同一家酒楼遇到了吴国离国两班人马,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姜迟危险的眯起眼睛,他拿过纸笔铺在桌上,刷刷刷凭着记忆画出了秦善的肖像。
    来人!姜迟大笔一挥画完最后一笔,他放下笔拿起画吹了吹墨迹,然后把画交给了进来的一名太监,道:去把这幅画交给孟将军,让他秘密查找此人如今在皇城的动向和落脚点,不可声张以及惊动此人。
    是,皇上。小太监接了旨,拿着画出去了。
    姜迟与姜朝兄弟二人的画技都不差,只不同的是姜朝喜欢画花鸟鱼虫,而姜迟,最擅长的是画人物肖像。
    太子殿下快试试我这墨磨得如何?湖中的小亭上,凉风习习,有位少年笑如暖阳。
    来,站那别动,本宫给你画一张肖像。姜迟清峻的眉目中带着笑意。
    笔锋在铺开的上等宣纸上游弋,磨得恰到好处的徽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不过片刻,不过数比勾勒,一名少年秀气的模样跃然纸上。
    嘴角上扬,笑如春花。
    殿下,您画的可比我长得好看多了。少年笑道,高兴地看着那副画。
    姜迟吹了吹墨迹,道:若本宫日后登基,怕是就没有时间再给你画了?
    少年头也不抬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殿下的,如果殿下还愿意画,终会有一日的空闲。
    若不是他父皇的子嗣较少,姜迟想也许他就不会被立为太子,自然也不会登九五之尊,而是安安静静做一名如姜朝那般不管事的闲王了。
    子凌你说过不会离开朕的,朕真的信了,我信了。
    望着砚台中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上等徽墨,姜迟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那天自己握着楚凌的手,在云凌亭共同写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
    相离姜迟把手中攥着的毛笔生生捏断,眼中划过一抹阴翳,他低嶼、汐、團、隊、獨、家。声道:你为什么,还是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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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扑朔迷离
    楚凌觉得姜迟不会来了,于是用过晚膳后没多久他就钻进了被窝。
    姑且不说楚凌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单是秦善的突然出现就已经足够楚凌的情绪产生大起大落了,何况他自己竟然笨到把秦善给他的纸条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丢了。现在他除了身累,心更是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以后不再有什么变故。
    事实证明楚凌想错了,这晚他睡下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睡沉的时候,姜迟来了。
    迷迷糊糊中楚凌觉得被子被掀开了一角,被窝里好像钻进来一个人,那人身上似乎还带着深夜浓重的露气,钻进来时弄得被窝里都是寒意。
    楚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翻了个身儿,没想到竟一头撞上了一堵肉墙。
    嗯轻轻哼出一个鼻音,楚凌摸着额头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姜迟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楚凌讶异道,忙从姜迟怀里退出来,睡意登时消去了大半。
    姜迟淡淡道:怎么?朕不能来吗?
    楚凌愣了一下,对方明明问得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可是他偏偏从里面听出了其他的含义。楚凌心想,自己一定是因为那张纸条下落不明而心虚,所以才不小心想多了吧。
    收回心神,楚凌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让自己提起精神,回道:整座皇宫都是你的,自然是能来的。
    是么?姜迟依旧是不咸不淡地搭着话,冷峻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一把将楚凌扯回怀里,他淡淡道: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以后就别想着逃了。莫说这皇宫,整个姜国都是朕的,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楚凌被姜迟莫名其妙的话整蒙了,他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提逃跑离开之类的字眼儿了吧,对方这些话又是从何说起的呢?不过既然姜迟这么说了,楚凌觉得如果此时沉默并不明智,于是乖乖靠在姜迟怀里,他道:我不会再逃了就是,你这下可以安心了吗?顿了顿,他扬起头,小声唤道:阿迟
    嗯,朕信你,只要你说的,我都信。姜迟淡淡道,抬起楚凌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唔嗯楚凌僵了一下,刚要避开,便被姜迟托住后脑,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子凌,我爱你姜迟如宣誓一般在他耳边道,没等楚凌回应,便已经解开了他的中衣。
    嗯呃啊哈啊哈
    既然你说不会离开朕就真的永远不会放手了子凌
    是我徒惹了孽火,沙城上你眉眼如墨。
    一纸约,缚你生生世世在身侧,怎舍得?
    珠帘落,交颈锁,前尘皆是错过;
    凤凰浴火,重来一世,吾问君心谓何?
    云凌亭,烟雨春波;
    承诺过,再为你颠簸;
    鸳鸯喋血,是以爱为名的枷锁。
    不舍得,
    这样凄凉的如果没有如果。
    除了姜迟和他自己,谁都不会知道这一夜楚凌到底经历了什么,昏过去不知多少次,每次醒来依旧是被人抱着。楚凌不知道姜迟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对方好像总也要不够似的,一次又一次的抱着他,磨着他。
    沉重的眼皮睁开又慢慢合上,楚凌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只能是任由姜迟折腾了。
    在天快亮的时候姜迟才抱着昏睡的楚凌洗了澡,搂着他一起睡了。
    第二日楚凌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姜迟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不过楚凌从他穿的朝服上看出来,对方已经上过朝处理完公事了。
    身子有不舒服的吗?姜迟见楚凌睡醒了,于是道,不忘抬手试了下楚凌额头的温度。昨晚自己有多过分,姜迟是知道的,但是想到那个纸条的内容,想到楚凌随时会离开,他便控制不住自己,恨不能将做死在床上,也好过他看不见摸不着得强。
    楚凌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除了身子发虚之外倒没有其他难受得地方。任姜迟的大手覆在他的额头,楚凌眨了下眼睛,弱声道:没事就是觉得身子有些乏。
    没事就好。姜迟收回手,端起不知何时备下的尚且温热的一小碗补药,道:把这个喝了可能会好些。
    嗯。楚凌点头,张嘴接住姜迟喂来的补药。虽然名义上是药,不过都是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口味还可以,并不难喝。
    不知是否是嗓子细的原因,楚凌吃饭一直跟小猫似的慢得很,但姜迟等他咽完一口再喂一口,倒没显得不耐烦。直到楚凌把一整碗药膳都吃了,姜迟才把碗放下,又细心地为楚凌擦了下嘴角,才道:如果身子乏的话,这几日就先不要出去了,正好你腿上的伤还没好。
    我的腿没事。楚凌忙道,他最怕的就是姜迟将他关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偶尔能出去看看,他可不想莫名其妙丢了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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