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阳曦的修为仅次于原身,无论唐阳曦失踪的理由为何,此番恐怕得由他亲自去查案了。
    但他其实尚且无法掌握这一身的修为,实在苦恼。
    现下这渡佛书院当中,修为最高的乃是原身,接下来便是陆怀鸩了,不若带着陆怀鸩一道去吧?
    他有了主意,出了寝宫,径直去了地牢。
    按照陆怀鸩的性子,在得到他的准话前,必定还待在地牢。
    果然,他行至地牢最深处,陆怀鸩便映入了眼帘。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春梦,压下后,才出声道:你且去沐浴更衣,再好好休息一日,明日随本尊出发去江南道。
    陆怀鸩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想明日出发去江南道的缘由,而是问道:只弟子与师尊么?
    因此行牵扯到相思骨,谢晏宁并不打算再带上旁人,遂答道:对,只你与本尊二人。
    陆怀鸩受宠若惊,抱拳道:多谢师尊原谅弟子办事不利,多谢师尊重用弟子。
    话音落地,他再抬首,却发现谢晏宁早已出去了。
    谢晏宁不徐不疾地回到了寝宫,盘足坐于一蒲团上,然后,问脑中的还阳系统001:你知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掌握这具肉身的修为?
    还阳系统001答道:请宿主接收《修炼指南之魔尊谢晏宁篇》。
    下一秒,《修炼指南之魔尊谢晏宁篇》便被输入了他脑中。
    他先按着上面所写的方法,气聚丹田,定心凝神,将内息运行了一个大周天。
    运行完毕后,他觉得自己的魂魄与这具肉身融合得更好了些。
    这感觉十分奇妙,五日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现在他居然已是修为深不可测的魔尊了。
    他收起思绪,继续修炼,一直到日暮时分,才去用了晚膳。
    待日光全数被暗夜吞没,自己又该发热、头疼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便去沐浴了。
    沐浴过后,他躺于床榻之上,等待着高热的降临,但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高热都未降临,反是宫门被一人推开了。
    是谁?他一弹指,宫殿内的烛火便齐齐地冲着开门者飞了过去。
    烛火将那人照得分明,纵然距离尚远,亦是纤毫毕现竟是陆怀鸩。
    他扯了一件外衫披于自己身上,一步一步地到了陆怀鸩面前,质问道:本尊并未召见你,你何故私闯本尊的寝宫?
    陆怀鸩原以为到这个时辰,谢晏宁又该神志不清了,是以,并未细听寝宫内的动静,便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宫门,岂料,今夜的谢晏宁竟然神志清醒。
    他该如何回答才能取信于谢晏宁?
    他搜肠刮肚,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在谢晏宁愈发寒冷的视线中,他垂着首,吞吞吐吐地道:弟子弟子
    第7章
    谢晏宁见状,讥讽道:你是结巴了不成?你这舌头留着无用,果真该当将其割了才是。
    弟子陆怀鸩登地跪地,他不善撒谎,更不敢敷衍谢晏宁。
    谢晏宁伸手抓住陆怀鸩头顶心的发,一提,迫使陆怀鸩抬起首来,继而笑吟吟地道:你且据实道来。
    陆怀鸩苦思冥想后,避重就轻地道:弟子想见师尊了。
    想见师尊,想与师尊接吻。
    是么?谢晏宁松开手,好奇地问道,你为何想见本尊?
    陆怀鸩答道:弟子就是想见你。
    现阶段的陆怀鸩尚未痴迷于女主,自然远未到为了女主与自己决裂的时候。
    谢晏宁清楚陆怀鸩不会害自己,便不再问,而是道:你既然想见本尊,你已见到了,这便退下吧。
    幸而谢晏宁不曾追根究底,陆怀鸩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
    他此番无异于死里逃生,可不肯就此离开,突然想到自己所搜罗的珍稀药材,又献宝似地道:弟子虽然并未寻到相思骨,却得了不少珍稀药材,师尊可愿一观?
    谢晏宁对于珍稀药材并无兴趣,摇首道:你将药材全数送至杨大夫处吧。
    陆怀鸩不免失望,在原地滞留了半晌,方才抬足而去。
    谢晏宁忍不住沉思起来:陆怀鸩原来是这般黏人的性子么?
    他无暇细想,阖上宫门,回到床榻上,继续修炼。
    直至月上中天,他方才沉沉睡去。
    成为魔尊谢晏宁的第七日,他坐起身来,发觉自己依旧身着亵衣亵裤。
    昨夜,他并未发热,亦未头疼,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想不通透,难不成是因为先前他的魂魄与这具肉身尚未完全融合的缘故?
    不论如何,能不发热,不头疼便是好的。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又命手下备车。
    不多时,待他用罢早膳,走出饭厅,一驾镶嵌着珍珠与翡翠的马车乍然出现于他面前,连马儿的缰绳上都缀着金丝流苏。
    他自然知晓原身素来喜奢,但亲眼看见奢华至此的马车,仍是惊诧不已。
    他努力地并未表露出自己的惊诧,对候在一旁的车夫道:你速去换一驾马车来。
    此去江南道乃是为了查明唐阳曦的下落以及寻找相思骨,乘这马车太过扎眼了,恐怕徒增麻烦。
    车夫愕然道:这驾马车乃是最能入尊上之眼的马车
    谢晏宁打断道:去换一驾朴素些的马车来。
    车夫为难地道:但尊上御用的马车皆无朴素的。
    一旁陆怀鸩向谢晏宁恭声道:师尊既要朴素些的马车,便乘弟子的马车如何?
    陆怀鸩年八岁便被原身收养了,但并不与原身一般喜奢,想来陆怀鸩的马车应当朴素许多。
    故而,谢晏宁颔首道:亦可。
    陆怀鸩意外地品尝到了久违的欢欣雀跃,如同一个从未受过褒奖的孩童得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礼物似的。
    谢晏宁不知陆怀鸩为何会露出孩童似的天真,又见陆怀鸩兴冲冲地亲自牵了马车来。
    左右侍卫只道是陆怀鸩侥幸捡回一命,还得了谢晏宁重用,过于欢喜了。
    眼前这马车确实朴素许多,谢晏宁上了马车,又闻得陆怀鸩对车夫道:你勿要跟来了。
    言罢,陆怀鸩便坐到了辕座上。
    谢晏宁并未反对,他不知车夫的脾性,倘若相思骨之事为车夫所知,又由车夫宣扬出去便不好办了。
    陆怀鸩回过首去,方要去瞧谢晏宁,却只瞧见了玄色的车帘子。
    他欲要掀开车帘子,堪堪伸出手去,又慌忙将手收了回来。
    谢晏宁是初次乘坐马车,自是新鲜,环顾一番,方才端坐于垫子上,又以原身一贯冷淡矜贵的嗓音道:即刻启程。
    这把声音教陆怀鸩惊觉自己是鬼迷心窍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旋即驱车而出。
    渡佛山陡峭,树木林立,原本行不得马车,陆怀鸩一念口诀,崎岖的山路霎时变作了一片坦途。
    谢晏宁尚未下过山,掀开马车左侧的帘子,向外望去。
    外头云雾缭绕,郁郁葱葱,恍若仙境。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时间看风景了。
    生前,他刚念幼儿园,便会忙着母亲做家务,他六岁上小学,上了小学后,更是包办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小学三年级,母亲过世后,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在孤儿院里,他帮着院长与老师带孩子。
    幸好,孤儿院并不缺钱,因为有人会定期向孤儿院捐款,而且金额巨大。
    但这也导致愈来愈多的孤儿被送到了他所在的孤儿院。
    他性子软,耐心好,孤儿们总是哥哥,哥哥地唤他。
    他记得捐款的署名是闻燃,那时候,他的目标就是成为像闻燃一样的人。
    渐渐地云雾散去了,马车到了平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进了村庄。
    他看着劳作的农民,其中将近三成的农民已头发花白,顿觉得自己该当更加珍惜粮食。
    从渡佛山到江南道共计四千余里,因陆怀鸩施了术法,马车的速度与御剑而行一般。
    谢晏宁唯恐自己又发热,令陆怀鸩于黄昏前寻一客栈住下。
    俩人自是各住一间,安顿好后,便又下楼用晚膳了。
    陆怀鸩照例为谢晏宁将桌椅擦拭了一遍,方才道:师尊请。
    偏生这时,有一婴孩哭闹起来,其母未及去哄婴孩,其父一彪形大汉已破口大骂:你生了一赔钱货便也罢了,赶紧将这赔钱货哄好,勿要打扰老子吃酒。
    这个世界中,男女地位并不平等,听见大汉如是说,谢晏宁先是愤慨,但其后又意识到这或许便是大多数女子所要面临的现状。
    因为生计十之八/九系于丈夫身上,为妻者除非有娘家做后盾,不然根本没有办法与强势的丈夫对抗。
    能立女户者少之又少,且女户备受乡邻歧视。
    谢晏宁明白自己管不了这许多,他今日能管,那明日,后日又该如何?
    即便和离,妇人亦不一定能摆脱大汉的控制,且妇人是否愿意和离尚是未知数。
    他坐下后,一面瞧着墙面上挂着的刻于木板上的菜谱,一面有节律地用指尖敲打着桌案。
    他并不挑食,原身却是生性挑剔,他点了蒜蓉粉丝蒸虾与农家小炒肉,便对陆怀鸩道:怀鸩,我觉得无甚可入口的,你随意点吧。
    为了不引起小二哥的注意,他特意将自称从本尊换作了我。
    陆怀鸩除了猎奇的虫类之外,什么都吃,便点了谢晏宁喜欢的雪菜黄鱼汤以及时令的油焖春笋。
    从俩人的穿着判断,定是贵客,小二哥虽对谢晏宁所言不满,但不便诉之于口,腹诽了两句,便热情地道:好咧,客官稍待。
    谢晏宁听那大汉骂得愈加过分了,方要制止,却有一女子到了大汉面前,据理力争:女儿有何不好的?你莫不是从男子肚子里出来的?你怎能骂女儿是赔钱货?若是无人生女儿,这世间哪里还会有一个活人?
    谢晏宁侧首瞧去,只见此女螓首蛾眉,双瞳剪水,杏腮雪肤,连愤怒的模样都很是动人。
    这女子的姿容像极了作者所描述的女主,流光斋斋主的千金于琬琰。
    琬琰一词泛指美玉,喻美德,又可代指琼浆玉液。
    于琬琰出生前一日,流光斋斋主正巧在看《淮南子》,《淮南子说山训》中,有一段乃是琬琰之玉,在洿泥之中,虽廉者弗释,他正头疼该如何取名,便决定无论是男是女,皆取名为琬琰,以期孩子品德高尚,即便洿泥加身,亦无法掩其光华。
    作者有话要说:
    琬琰之玉,在洿泥之中,虽廉者弗释:琬琰这样的美玉,放污泥之中,即使是清廉的人(也)不会放弃
    第8章
    谢晏宁下意识地望向陆怀鸩,而那陆怀鸩瞧了眼那女子,又疑惑地道:师尊可是有何事要问弟子?
    谢晏宁摇首道:无事。
    陆怀鸩先前与那女子有过一面之缘,自然知晓那女子便是流光斋斋主之女,既是流光斋斋主之女纵然不是绝世高手,亦定非等闲之辈。
    而那大汉却并不知晓女子之出身,听得那女子所言,恼羞成怒地道:这是老子的女儿,老子认为她是赔钱货,她就一定是赔钱货!
    由于大汉的嗓门太大,女婴受了惊吓,哭得愈发厉害了,妇人根本哄不好。
    大汉最恨旁人无法满足他的心意,抬掌正欲扇妇人一耳光,竟是被那女子扣住了手腕子。
    女子一施力,大汉疼得满头是汗。
    大汉如何能容忍自己当众受辱于一小小的女子?左手一提原本放于一旁的大刀,不由分说地便砍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诸人皆以为要见血,却见半人高的大刀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出手之人正是陆怀鸩,陆怀鸩利落地废去了大汉的左手,才问女子:姑娘,你可无恙?
    小女子于琬琰多谢公子相救。于琬琰生得柔弱,言语间却自有一股干云豪气,又如同男子一般向陆怀鸩拱了拱手。
    竟当真是于琬琰!
    谢晏宁并未在书中看到过这一幕,心生担忧:这于姑娘不会喜欢上怀鸩吧?
    毕竟他的主线任务是帮助男女主he,如果于琬琰喜欢上陆怀鸩,他便无法完成他的任务了,他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能还阳。
    姑娘客气了。陆怀鸩亦向于琬琰拱了拱手,便又回到了谢晏宁身边。
    大汉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铁屑,因无武器在手,又受了伤,须得尽快去看大夫,且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扯妇人:走。
    于琬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后望住了妇人道:此非良人,不可托付终身,姐姐若是愿意,随我走吧,我定会将姐姐安顿好。
    妇人有一丝的动摇,末了,却是对于琬琰道:姑娘善心,定有福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只是脾气急躁些,并非恶徒。
    于琬琰并不意外,凑到妇人耳侧,叮嘱道:你且多为你自己与你女儿考虑考虑,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意寻一家流光钱庄,报上于琬琰便可。
    虽然于琬琰将声音压得极轻,不过谢晏宁还是听清了于琬琰所言,文中曾提到过于琬琰为了帮助穷苦女子糊口,开了数家绣坊,想来若是那妇人愿意,于琬琰确能将妇人安顿好。
    而于琬琰口中的流光钱庄乃是全天下最大的钱庄之一,流光斋生意不少,做得最大的便是流光钱庄,流光钱庄是由现任流光斋斋主一手建立的。
    在流光钱庄建立前,流光斋以流光剑法闻名于世。
    世间顶尖剑修大抵出身于流光斋。
    妇人不知流光剑法,对于流光钱庄却是如雷贯耳,又吃惊又感激。
    大汉待与妇人出了客栈十余丈,才啐了一口:奸夫淫/妇,居然胆敢拂了老子的面子,还废了老子的手!
    于琬琰并非独身而行,身边尚有一侍女,只因侍女的修为远不及于琬琰,直到方才陆怀鸩废去大汉半人高的大刀才赶至于琬琰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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