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固定的裁缝铺定做了敬亭书院的学士服,又去买了文房四宝,一些生活用品,把马车装的满满当当。
    傍晚,他们便在城中另一家酒楼用餐,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远处湖景,凉风习习,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等他们吃过饭,天已经快黑了,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忽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
    声音还有些耳熟。
    苏夷安走到东面窗户前,推开窗户一看,酒楼侧的窄巷子里,正是李伯言和今日上午见过一面的男子。
    李伯言被人堵在墙上,那人声嘶力竭,青筋直暴: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我只是借你的钱一用,只要赢到给我娘看病的钱,我就会把这些钱都还给你!你为何还要报官?
    钟琤也听到了声音,走到他旁边向下看,李伯言很是愧疚:我只是一时心急,相霖兄,你且把银子还我,我便去衙门销案,如何?
    名叫相霖的男人不说话,李伯言急了:你也知道,那钱不是我的,我需要用它去救一个友人,你为何!
    说什么救友人,不就是从一个技女那里骗的钱吗?相霖冷笑,反正你长成这样,站街上一喊,只怕是所有女人都会把银子排队送给你,你既然想去救她,就自己去筹钱吧。
    说完,那人转身就想离开。
    却被李伯言抓住衣角,李伯言像是在压抑着情绪:相霖兄,银子呢?
    被我花完了。相霖甩开他的手,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他对李伯言的性格再了解不过,知道他就是一个心软到懦弱无能的人,笃定就算他不还银子,那人也会去销案。
    李伯言傻傻站在那里,脸上一片木然,不知都想到了些什么。半晌,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着离去的人走去。
    第六十章 可恶,被坑了
    苏夷安惊呼出声, 刚想喊住李伯言,却被钟琤捂住嘴巴,在他耳边轻声道:稍安勿躁。
    他只能继续看, 果然,李伯言走了几步路, 相霖甚至没有回头, 他自己就停下脚步, 拿着砖头的手也放了下来。
    这苏夷安忍不住摇头, 他都不知道说李伯言什么好了。
    空有其表?这般行事风格,确实和他的容貌有些不太适配。
    钟琤轻笑摇头, 在原文里, 李伯言也曾经出场过几次。同样是用来衬托原文受的, 他后来高中状元, 又因为容貌绝佳, 被人追捧, 可接触下来, 性格却让人一言难尽。
    谁也不敢相信,拥有这般容颜的美人,内心却隐藏着深深的不自卑。
    他倒是命好,人们尊他敬他,从未因他这张脸对他做出什么下流事来。他反而隐隐有些瞧不上遭遇更惨的苏夷安。
    钟琤把原文中和苏夷安有关的人和事记得很清楚,看到李伯言第一眼,他就认出来这人是谁。
    只是他来的时间线太早, 那些事情还没发生, 也足以窥见李伯言的性格了。
    你说, 他会怎么做?苏夷安轻声问道,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杜十娘, 话本里值得尊敬的风尘女子可不少,他虽没见过鱼白花,可这般心智和行事已经足够让他佩服了。
    就是识人不清,所托非人。
    钟琤摇头,他不知鱼白花会是什么下场,也能勉强猜出来几分。宇文樾可不是什么人品端正的话本主角,他行事向来阴诡,原文更是写了许多人,或是像李伯言这样长得好性格不好的美人,或是像苏夷安这样体弱多病,寡言少语的美人。
    在他眼中,通通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只有遇到主角受,他才像是中风一般,陷入情爱之中。
    所以,这话本里除主角以外,凡是长的好看的,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原本还在想李伯言这事情会不会是宇文樾设计出来的,现在已经十分肯定,绝对和宇文樾有关。
    南市离他们吃饭的地方很远,吵架还能精准定位到他楼下?
    只是为什么宇文樾笃定他会出手帮助李伯言?
    与我们无关。要不要出去走走?钟琤把苏夷安拉回来,外面灯火通明,热闹的夜晚已经开始了。
    苏夷安还有些魂不守舍,他一点都不同情李伯言,却又十分可怜鱼白花。
    这女孩也太惨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李伯言,还不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呢,好歹还能听个响。
    可他既然已经说了不愿钟琤无故涉险,便不会改变心思。他不是神仙,帮不了这么多人。
    对上钟琤关心的眼神,苏夷安心里被触动了,他浅笑,抓住钟琤的手。这是他的人,是他拼了性命都要留在身边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钟琤会留在他身边,会如此关心他。像是从不进佛殿的人,突然被神灵眷顾了。事实上他俩之间有太多没有缘由的不清不楚。
    苏夷安从不会问,想把这人留在身边的心情,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他眼睛雾蒙蒙的,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钟琤无奈地揉他散在脑后的青丝,哄道:不必太担心,恰好我今夜要去见鱼白花,到时再看她要如何抉择。
    苏夷安瞬间警惕,你要帮助鱼姑娘吗?
    他最怕钟琤靠近他只是因为他可怜,需要帮助。因为这样,他的存在就不具有唯一性了。
    他们说,三日游的花魁大典,有颗神药,兴许可以治你的心疾。
    太好了,是为了他啊。苏夷安悬起的心放下,又有些内疚,自己的心思居然阴暗至此。
    他偏着头,不敢直视钟琤,只道:为何这消息来的如此突然?只怕有人刻意如此。他紧了紧手,微微抬头,看向钟琤:世上若真有这样的神药,早就被人抢来抢去,就连朝廷都会垂涎。
    既然知道是假的,你又何必空跑一趟?
    若是真的,你想要这颗药吗?钟琤顾左右而言他。
    二人慢慢走在人群中,好像把周围的人都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苏夷安思考片刻,缓缓摇头:不想要。
    为什么?
    怀璧其罪。他确实不想要,如果因为此事让钟琤有危险,他宁愿像以前那样整日心悸。
    钟琤牵着他的手,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夜晚,纵然苏夷安不许他去,钟琤还是铁了心要去秦楼探一探。
    月上柳梢,城中没有宵禁,有些地方仍旧热闹非常。钟琤并没有换上夜行服,仍旧是白日里的打扮,信步朝着秦楼走去。他以客人的身份,要求见鱼白花一面。
    果然如李伯言所说,越到临近之日,她被看的越严。无奈,钟琤只好翻墙,避开护卫的视线。
    后院有四栋绣楼,钟琤信步朝其中一栋走去,鱼白花正在层层掩映的白纱后面弹琴,风一吹,便露出她的脸来。
    她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一小截藕臂露在外面,美的惊人。
    钟琤淡定地走进去,发觉她没有武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鱼白花没有丝毫的惊讶,在钟琤开口之前便说道:这位公子来早了,那件宝物并不在我这里。
    钟琤盘腿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才道:我来并非为了此事。他又不傻,宇文樾也不傻。
    那是为了何事?
    为了你。钟琤言简意赅地把李伯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鱼白花神色不大好,却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她只是苦笑一声:我早有如此结果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荒谬几分。
    我想过他会骗我,会带着钱走,又或者别的什么。鱼白花有些无奈,没了便没了,我命如此。多谢公子特来告知。
    这女孩性格倒是有趣,不知为何,钟琤总觉得苏夷安和她有的聊。知命,也认命。
    钟琤道:谁是你真正的主子?
    自然是秦楼的妈妈桑,还能有谁?
    钟琤眉头一皱,那附赠宝物是谁的主意?
    鱼白花一愣:这她迟疑的神色不像作假,本来,李伯言拿去的那笔钱或许能够给她赎身,因为她的容貌在四位姐妹里并不算上乘,但现在,因为宝物的关系,势必会提高价格。
    即使李伯言那边没有出问题,估计她也没办法自己赎自己。
    钟琤又问:到时候你会拿着宝物吗?他指的是花魁之夜的那天晚上。
    鱼白花摇头,我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普通女子。
    钟琤有些困惑,宇文樾要做什么?他竟然有些看不懂他的意图了。
    鱼白花认真地观察着他,今日潜入来的客人,是这几日长的最好,气度也最好的。她确实不知自己上面是否另有主人,可妈妈桑提醒过她,若是瞧见了特别的人,定要仔细观察。
    看他们对自己有没有起色心。
    她在四位姐妹中长的不算最好,却也是国色天香,纵使前面那些人都是冲着宝物来的,见到她,也不免起惊叹之心。
    唯独这人,眼神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公子,要再喝杯茶吗?她提醒道。
    有时候不会伪装成好色的人,反而更容易掉入陷阱。
    钟琤心下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忙告辞往月华楼赶去。
    小心!
    钟琤推开窗户闯进去时,刚好听到椅子落地,随之而来的身体摔落的声音,鼻尖萦绕着很淡淡的血腥气息。
    屋子里有三个人,他去秦楼时,苏夷安已经入睡了,这会却披着衣服,头发散落,满脸迷茫。
    李伯言站在他左右边,穿戴整齐。地上躺着的人,正是相霖,只是他唇边流出浓黑的血液,被带摔的椅子旁还有散落的金银。
    果然如此。钟琤有些脸黑。
    苏夷安和李伯言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他说着,跳进来,关好门窗,试探相霖的鼻子,已经没了呼吸。他把苏夷安拉到自己身后,问李伯言道:你们为何深夜出现在此处?
    李伯言还有些发懵,我收到了一封信,让我子时来此处,是以苏兄的名义,所以我来了。
    他敲门时,苏夷安还在睡着,好半晌才爬起来给他开门,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是相霖,他带着包袱,神情紧张,像是被人追杀一样,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声祈求饶恕,还没等他二人反应过来,突然身体往上一提,眼睛瞪的很大,摔倒在地。
    前后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相霖前脚倒地,后脚钟琤就进来了。
    钟琤脸黑似铁,这局,明显是针对苏夷安而来的。
    看他没有帮助李伯言,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栽赃?钟琤大脑极速运转,正想着如何解决此事,就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客栈老板道:捕头大人,犯人就在楼上!
    钟琤缓缓看着屋内的景象,这种情况下竟然没忍住笑了。
    好一个宇文樾,好一出连环计。
    月华楼对面,可以清楚看见月华楼里被火把照的通明,已经被衙役包围,纵是插翅也难逃。
    宇文樾摇晃着扇子,有些得意。他原本以为,钟琤是看上了苏夷安的美色,便故意把李伯言拉入圈套之中,却没想,那人竟然看都不看李伯言一眼。
    他只好改变主意,换用别的法子,果然,钟琤压根没想太远。
    才得以掉入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中。
    他若是带着苏夷安跑,苏夷安就成了嫌疑犯,以后断然没了做官的可能,成为被通缉的犯人。
    他若是不跑,苏夷安还是嫌疑犯,被押入牢房待审,再加上他见不得人的身份曝光,只怕再无翻案可能。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会各自飞走。他倒要看看,钟琤会如何选择
    第六十一章 杀疯了
    宇文樾算无遗策, 钟琤也只能束手就擒。才怪。
    他听到捕快声音的瞬间,便想通一切,从窗户跳出去之前, 和不知所措的苏夷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时间太过仓促,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楼顶上待了一会, 听到捕快进门, 发出抓捕的命令, 还有一小拨人去了小环房间。
    可还有其他人?带头的捕快如此问道。
    李伯言脸色惨白, 整个人软在地上,嘴里还喊着他是无辜的。
    苏夷安沉声道:并没有其他人。
    钟琤扶额, 顿时觉得自己是太小看宇文樾, 以至于落入他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圈套里。
    他自然可以带苏夷安走, 可人不是他杀的, 他为何要走?
    半夜, 秦楼老鸨睡的正香, 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宇文樾在哪里?
    她神经一跳,立马清醒过来,求饶道:好汉,有话好好说,我不知道什么宇文樾啊,你快把刀挪开!
    我数三下,一, 二。脖子上的刀越来越下压, 她只觉得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这人是会杀了她的!
    老鸨颤抖着声音:我确实不是宇文樾在哪里, 他有消息只会让人联系我, 我无法联系他。
    钟琤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二话不说放开她,再次消失在房间里。
    祝心习惯了早起,照常出门在院内晨练,一开门就发现站在门外的黑衣男人。
    他吓了一跳,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位公子,有事吗?
    钟琤表明身份,简短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从上山那天遇到相霖,再到和李伯言一起去寻找丢失的财宝,最后被人冤枉。
    事情发生在半夜,祝心听到自己的学生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被当成了杀人犯,立马警觉起来,何人会陷害世子?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苏夷安的后娘。
    钟琤有些惭愧,这事说来只能怪他,山长不要多问,只管按照正常程序去救他们,不出两日,我定会把真正的凶手捉回来。
    祝心认真点头,回房换了衣服,叫上仆人,匆忙赶往山下。
    钟琤马不停蹄地去往南市,事实上宇文樾只要想躲,他确实很难找到他。但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花了银两买通赌坊里的小混混,钟琤见到了他们背后的坊主,一个刀疤脸男人,年纪不大。他上下审视了钟琤两眼,玩世不恭道:杀手?
    老大,这你都能看出来?小混混点头哈腰地,他刚才找到我,差点没把我吓尿,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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