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需要让多余的人知道。
    已经处理干净了。白牡丹姑娘的骸骨,以及那具婴儿骸骨,已经被属下转移到别的地方。白牡丹的侍女,属下也给了她一笔重金,帮她转移到别的地方。
    嗯。钟琤还是很相信狄荣做事的能力,一件十五年前的事情,被他抽丝剥茧查到这种程度,并非常人能够做到,他又道: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半个月吧。
    狄荣推门离开,屋里便只剩下钟琤一人。他摩挲着那几张薄薄的信纸,此时的夜色与烛光融合,他竟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为了天下的安稳,隐瞒着赵禅真,他渴望得到的母亲的怀抱,再也无法触及了。
    如果他还想着亲近清竹,又该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白牡丹和马夫的过往,足够脑补出几万字的剧情了
    第三十六章 他的脚下
    怕什么便来什么。皇太后在清源山上的庄子里住了五日, 有天起了心思,回想到过去在九华山上的日子,痛哭一场。
    便轰轰烈烈地生了一场大病, 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她请求皇帝, 让她能够回封地侍奉父母。
    虽是请求, 赵氏掩着唇轻咳, 眼角眉梢里都是轻视和不屑。
    钟琤站在她身后, 轻轻顺她后背,对赵禅真使了个眼色。赵禅真藏在袖子里的手松了又握, 指甲掐的手心生疼。
    面上却掩下所有心思, 他说了些漂亮话, 最终还是放行了。择日便让皇太后回永安王封地去, 说的只是探亲。
    并无长住的意思。然而只要等皇太后回了封地, 借口身体有恙, 便一去不回, 也无可奈何。
    赵禅真彬彬有礼,做足了礼数,对皇太后道:朕能够有今日,多赖皇奶奶的悉心教导。如今皇奶奶要回乡探亲,朕也心有不舍,不若就让朕亲自送您去九华山吧。
    赵氏的脸僵了片刻,霎时间, 她以为小皇帝什么都知道了。可钟琤在她背后的手依旧沉稳, 查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便笑道:陛下有心了, 只是政务繁忙, 不便打扰。
    赵禅真却铁了心, 若是朝政之事一日都不可离开朕,那朕要这些臣子还有何用?
    他这话说的霸道至极,赵氏沉默半晌,才道:那便有劳陛下了。
    待退出慈宁宫,钟琤略慢他两步,走在他身后,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赵禅真。
    赵禅真却强硬地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他仰起头,对钟琤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这样朕就可以与皇叔一同去九华山避暑了。
    九华山附近,确实有皇家行宫,只可惜许久没有住人,需要提前打扫。
    又过了半个月,行宫那边重新修整的差不多了,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中旬。
    正是炎热的时候,赵禅真摆驾前去行宫避暑,与他一起的,还有抱病的皇太后,永安王,一些近臣。
    就连邓永也获此殊荣,陪皇帝一同去避暑。
    一路上浩浩荡荡,几千人护送着皇帝的轿辇,用了一天时间,才来到九华山附近的行宫。
    行宫焕然一新,等安置下来,已经月上西楼。
    赵氏假戏真做,一路上把钟琤叫去好几次,借口自己身体不适。
    实则是越靠近九华山,她越是心中不安,她攥着钟琤的手道:琤儿,你跟娘一起回去吧?
    她殷切地看着钟琤道:近些日子,娘也看明白了。你确实无心皇位,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回到封地。娘亏欠你这么多,往后便能一一补给你,等你有了孩子,娘亲自给你带孩子,也好享受人世间的天伦之乐。你跟在小皇帝身边,娘总是心里觉得不安稳,就好像
    赵氏皱着眉,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全,她总是心里发慌,直往下坠,就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了劝钟琤,她甚至以一个普通母亲的身份在哀求。
    像是有人在拨弄他的心脏,钟琤觉得心口有一点痛。但他天地生养,向来不知何为父母之爱,想来便是这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向后退了半步,挣开被攥着的手:母后,您先回去吧。
    你为何不肯跟我一同回去?赵氏痛心疾首。
    我们亏欠小皇帝的太多了,我想一一弥补回去。钟琤思绪转过,想到原本小皇帝的结局,心中升腾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倘若他现在离开了,任务失败,小皇帝的下场会是如何?
    皇太后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执拗,压低声音怒斥道:我们有什么亏欠他的?若是没有我,他还能活着?他能当上皇帝?他一个卑贱之人,能坐上万人之上的位置,哪怕只有一天,也是他祖坟上冒青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做了些什么,你不信我的话,还派人去九华山亲自查了查,还命人把他娘的尸骨带走。甚至还找到清竹,查看她的长相是否与赵禅真相似。你不信你的娘,反而维护一个外人?
    钟琤敏锐地察觉,有人找到了清竹?
    皇太后冷哼一声:你别想给我装糊涂糊弄过去,九华山上可是有我的人,你做了些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若是真想不留后患,早该杀了她便是。
    不,母亲。钟琤正色,眉头皱紧,模样和皇太后有七八分相似,他道:儿子确实没有派人去查看清竹。只是想去收敛白牡丹的尸骨,重新安葬。
    他信皇太后不会骗他。
    赵氏和他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想法,坏了,可能已经有人意识到,小皇帝并非先帝亲生了。
    当初离开九华山,赵氏还留了个心眼,她把自己最为信任的丫环留在寺庙里,做她的眼线。
    如若不然,早就在赵禅真登基那会,就该有人怀疑赵禅真血统的真伪了。事后,她还叫人把清竹藏起来,以免小皇帝长大后,被有心人怀疑这二人长相不同。
    之所以没有杀掉清竹灭口,也是为了有一天,把这个当做制衡小皇帝的重要把柄。
    但现在若是真有人揭穿了小皇帝的假身份,那事态又会如何发展?
    赵氏最先稳定心神,她道:你不用担心,上次听说有人抓住她,不要性命,只看模样。我以为是你,便担心也会有别人。已经让人把她处理掉了。
    母亲!钟琤心里一震,这事他还不知道,清竹死了?
    她如果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母子二人。你自作主张把兵权给了小皇帝,可有想过给我们二人留些余地?若是事情败露,你真以为天下人会放过我们?调换皇室血脉,是死罪。
    你不为娘着想,娘不怪你。赵氏苦口婆心对他说道,但娘总要为你着想,念着给你留条后路吧?
    钟琤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在这时候也一句都说不出口。
    赵氏说的是实话,皇家斗争,哪有什么阳春白雪,全是血腥和下作的手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性和手段,赵氏也活不到现在了。
    他嘴唇微动,抬起了手,却又放下,罢了。
    钟琤倒不是什么重视生命的良善之辈,他想到的,是小皇帝。
    若是小皇帝知道清竹被皇太后杀死了,又会如何?哪怕那不是他的生母,可小皇帝并不知道啊!
    再一想清竹的容貌不知被谁窥探了去,估计现在正在暗地里对着小皇帝虎视眈眈,就更头疼了。
    他甚至想去对赵禅真说个明白,可一想到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又顿住脚步:罢了,明日再看吧。
    等他一走,惊春园里便恢复安静。皇太后坐着那里,模样冷静自持,轻轻辍饮一口茶水,一双吊梢眼冷冷勾起,哼笑一声道:药准备好了?
    素月道:娘娘还放心不过她吗?她一向老实听话,小皇帝对她半分疑心都没有,这次一定能成。
    不枉哀家精心教导过她。这贱杂种,哀家差点被他骗了过去,还真以为他想当个劳什子的好皇帝。到头来还是个只会摇屁股的贱种。
    啪的一声,赵氏锐利的指甲因为太过大力,而崩断了半截,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慢慢把那半截指甲给拽了下来,哀家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倒被个贱种给惦记上了。也不知他下了什么迷魂药,琤儿被他迷的五魂三道,就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
    素月,你说,永安王以前是不是很听本宫的话?她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体,在烛光的照耀下,十分瘆人。素月连忙点头,想必王爷也只是被他蒙蔽了。
    小皇帝那勾人的模样,不仅宫里的宫女喜欢的不得了,连那邓裘,她也曾遥遥看过几眼,眼神里的淫邪可不像作假的。
    她家王爷向来端正,哪怕性格诡异些,也从来不会如此荒唐行事。想来,也只能是赵禅真的引诱。
    他就好像山鬼,在这幽森的皇宫里,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人奉承她的话,赵氏心中便舒服多了。她原本确实想要回封地,可却发现赵禅真勾引永安王,便只能隐忍下来。
    她倒要看看,亲眼见到小皇帝和宫女厮混一起,她这个傻儿子还会不会心甘情愿被骗。
    只怕到时候,便会发了疯,撒着火,也好趁那些兵还没有彻底变心之前,把皇位给夺过来吧。
    赵氏遥遥地看向九华山的方向,她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被一个连亲爹是何人都不明确的贱种,给勾走魂,弄丢了命。
    翌日一大早,赵禅真便起来了,和皇太后永安王一起用过早膳,便趁着天高气爽,朝着九华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风景不错,赵禅真心情也很好。钟琤骑着马,守在轿子外,听他叫自己,便掀开轿帘,赵禅真坐在那里,晃悠着小腿,也不说叫他有何事,只冲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这般孩子气的笑容,代表他心情很好。
    可钟琤的心情却沉到谷底,到了九华山山脚下,附近的村庄已经被封锁,禁止上山。
    队伍也暂停下来修整,赵禅真让钟琤把头伸进来,拿帕子给他擦鬓角的细汗,又在他脸颊印了一吻,皇叔辛苦了。
    钟琤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掩下心思,露出笑来。
    旋即便从轿里出来,在马背上坐直身体,他看向四周,正对上后面轿中,一双探究的眼神。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三十七章 他的预谋
    庙里的住持亲自下山迎接, 过了五六年,住持妙慧依旧是住持。她面相十分慈善,带着悲天悯人的祥和, 双手合十,对赵禅真道:恭迎陛下。
    赵禅真此次前来, 除了陪皇太后吊念过往, 还有心要把九华山上的寺庙重新修整一番, 也好让那些孤苦的女人安度晚年。
    庙里不大, 皇太后去后院的禅房住下。而赵禅真则带着钟琤,去了他幼时住的一方小院子。
    由于庙里能容纳的人不多, 那些侍卫大多守在寺庙外面, 幸好此次上山, 赵禅真没有让那些宫女太监和近臣一股脑的跟上来。
    赵禅真住过的院子确实不大, 只有一间小小的睡房, 门外青石板的缝隙里, 生满了杂草, 对面就是一个小山坡,坡旁边有一棵卧倒的枯树挡着。
    赵禅真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据说我小时候学走路,便是扶着这老树。
    钟琤往下看了看,稍有不慎,小禅真就有滚下山坡的可能。他握紧了赵禅真的手,似是鼓励。
    门外还有一口缸,缸上的竹盖子已经朽烂, 里面生满澡荇, 水色也绿油油的。
    估计庙里有没想到, 赵禅真会有忆苦思甜的性质, 偏偏要到这荒僻的后山来看看。不然怎么也该打扫一遍的。
    这地方虽然荒凉又僻静, 可若是收拾干净,在此独居,别有一番风味。
    进出的小路两侧,全是竹子,风一吹便刷刷作响。赵禅真望着那片竹林,若有所思,他又道:小时候又渴又饿,也不知怎的,我便无师自通,学了挖竹笋填饱肚子的手艺。这片竹林,我一看就知道,哪里会有竹笋。
    钟琤沉默,想起这竹林里两具尸骨,幸好从未被赵禅真挖出来过。
    像是看出了钟琤的想法,赵禅真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笑意懒散,像头慵懒而又名贵的大猫:若是春冬之时,定要皇叔看看我这门手艺。
    他又道:时候不早了,这里虽还算凉爽,可蚊虫众多。我可不想让那些虫子靠近皇叔半步。最后一句话,他压低很轻。
    只怕跟在身后两步有余的赵喜都没能听清。
    钟琤有些无奈,陛下又调皮了。
    他们回到前面的寺庙,还要走过低低矮矮的青石阶梯,阶梯上长满了青苔,又陡又窄,看着让人心生恐惧。
    然而这样的路,小时候的赵禅真,每日都要走好几遍,从这里到寺庙之中,找清竹,找食物。
    时至如今,他也步履如常,十分轻快。
    钟琤跟在他身后,虚虚拽着他的手臂,盯着他的脚下:陛下小心点。
    到了庙里,斋饭已经做好了。皇太后身体不适,早早地用过饭,便去休息了。
    用过饭后,赵禅真对妙慧道:多谢住持款待,庙里饭菜,一如朕记忆中的美味。
    陛下谬赞了。妙慧露出浅笑,正要让人再去添一碗饭来,却又被赵禅真拦住了,朕已经饱了。只是看这饭堂里,好像并未见到全部僧人。
    他微微向前探着身子,似在期待。哪怕他没有把话说完,妙慧也知道他是在询问谁。
    正要拿他饭碗的小尼姑手顿了顿,面上有些为难。
    这妙慧有些为难,旋即闭上眼睛,哀叹一声道:陛下节哀,清竹年事已高,已是风烛残年,已于半月前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你说什么?赵禅真脸上的笑意褪去,苍白如纸。他眼中墨色加深,转头求助似的看像钟琤,钟琤不敢直视他,只道:陛下,清竹
    陛下,还请您为了天下万民,好好保重龙体。妙慧也在一旁劝道。
    皇叔,扶朕去休息吧。赵禅真踉跄着被搀扶回来禅房。
    钟琤把禅房门关好,一回头,便看见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两个同在一室时,为了避嫌,通常都会让宫人退的远些。
    这会儿也是如此。钟琤在那里站了片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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